三迁——逆风莫相摧

文案：

数字系列文。

天国，人间，魔界，天使与魔王之子的纠葛。

内容标签：异世大陆 魔法时刻 灵异神怪 幻想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斐怀瑜，林杉 ┃ 配角：斐怀玹，彤彤，神，斐怀玟，费怀琰 ┃ 其它：sp，幼齿耽美

一

我是魔王的儿子，听起来是不是挺拉风的。但问题是，我在天国，所以，是种类似质子的东西。

我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回魔界了，可是，我的全部记忆里都没有那个地方，可见，我已经来这里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几乎可以欺骗自己是和他们一样的，带有白色羽翼的，拥有纯净笑容的不谙世事的天使。

但脚踝上的缚魔锁时刻提醒着我，自己始终是个异类，就算也着了白色衣衫，他们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在众多孩童中辨认出我。

为了更好地看管我，或者说凸显出我是不同的，我一直独自居住在最南面的房间。每每来了新的天使们，他们老是喜欢来参观。偏偏又不肯大大方方地走进来，而是隔了窗棱，指指点点地议论着，又不晓得要压低声音。一开始自然是很别扭的，笼中的动物一般，但时间久了也就无所谓了，心情好的时候，我还会配合着做出凶恶的表情，努力挤出我那对黑色的小耳朵，仿佛随时就要暴走似的，他们就会一哄而散，伴随着尖叫的声音。

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可是不这样，怎么说明我是恶魔呢，怎么让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呢。

每天每天都过得差不多，早早地起来去忏悔，请求神的宽恕。宽恕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但在他们看来连人类都是带着原罪的，何况是恶魔呢。然后就做些简单的杂活儿，大概是觉得恶魔很没用，怕我体力不支，也没什么苛重的工作，甚至比普通的天使还要轻松。还剩下大把的时间是空闲的，我就滚回我的房间去，待着，是，纯粹地发呆。

偶尔也会有些娱乐活动，比如听听故事，清一色的天国胜利，恶魔被战败。然后小天使们都呼扇着翅膀，兴奋极了。一定要说的话，我也觉得情节很动听，可见，我这个小恶魔是多么多么没出息，没骨气，可是要说“总有一天会把你们都打个稀巴烂”这种话，自己都没办法相信吧。

如果一定要说特别的日子也是有的，比如说生日，当然不是我的生日，连我都不知道生日具体是哪天，特别的日子是圣诞节。

类似的传说我是听说过的，什么圣诞树和礼物，壁炉和袜子，小天使们都很开心，因为他们可以休息一周，而且有礼物拿。我也可以休息一周，我也有礼物拿，而且这两件事是有联系的。只不过我的礼物特别一些，是赎罪的机会，而且是用血，所以这也是我不得不休息几天的原因。

每到平安夜，我会被带到一个特殊的房间里，接受神的恩赐。两指宽的棍子敲打在我的臀部和腿部，一般来说，见血就可以停止了。为了更好地观察施杖的情况，自然是要除去下身衣物的。我记得一开始，很小的时候，我是很害怕的，第一次还晕了过去。其实那时候的棍子都集中打在屁股上的，而且皮肤嫩，很快就会见血，实际挨的并不多，所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吓的。

不是没想过求饶，也不是什么很有气节，只是确确实实地没有效果。挥舞棍子的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脸上的神色都从不带恨，甚至充满了怜悯，并且深切地认为这是在挽救我罪恶的心灵，这样我就会被宽恕。所以他们一定要某种结果发生，否则就前功尽弃。

后来就经验丰富了，我会抓住棍子抽下来的时机，往旁边侧下身子，很快身后的皮肤就会见红了，被划破和被生生打破的疼痛感是完全不同的。我没想过被这样剥光了趴在这里，是件多么害羞的事情，也许是我从小就被这么对待，所以失掉了本该拥有的羞耻心。但这不代表当有其他的小天使莫名其妙闯进忏悔室的时候，我还能镇定自若下去。

那年大概是七岁，在我咬着手指忍疼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然后就是物体着地的声音，接下来是衣物摩擦声，小孩子战战兢兢地解释声：“对不起，是他们推我进来的，我马上出……天啊！”显然是发现了我的现状，以至于倒吸了口气，又发表感叹。因为小天使们的理解能力有限，所以独属于我的恩赐是他们所不知晓的。于是这个可怜的家伙明显是被震慑到了。

身后的棍子并没有停下来，我敏锐地感觉到再有个两三下，应该就可以有血滴渗出来了。但搅局的声音加入了进来，眼前多了个雪白的衣角，刚刚还怯弱的声音这会儿倒是理直气壮起来：“你们为什么打他！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很好，你已经自问自答了。

某位慈祥的大天使把他拉到一旁，低声对他解释着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而身后的击打也暂时停止了下来，大抵是害怕那个小天使冲过来发生意外。脚上的缚魔锁那么明显，怎么还有天使不认识我，我对自己的知名度不够广感觉到悲哀。更让我悲哀的是，我惊人的皮肤愈合能力，刚刚马上要绽开的小裂口，在片刻的休息中，迅速愈合了，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现在只剩下淤痕了。也就是说，刚刚至少有十下是白挨了。

我知道迁怒似乎不太好，但是，你这家伙好样的，报上号来，改日我定然要报答你！

让我意外的是，此事之后，明明已经了解到我是异类的某人，居然还主动送上门来，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杉，你的伤好些了吗？”并且完全无视我带着鄙夷愤恨的眼神，还补充了句，“这是我修行的第七十年，唔，据说相当于你们那里的七岁。”

每当我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我都觉得牙痒，为什么我当时只是拉过他的手咬了一口，而不是真的吃掉了他。

对了，还没有说我的名字。我叫斐怀瑜。

二

我是只普普通通的天使，不知内情的人类总喜欢称呼我们为小天使小天使，其实我今年已经至少一百岁了，只不过还保持着是十岁孩子的外貌而已。

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作为天国的使徒，做各种各样的工作。一般来说到了一百五十岁，才会被分配到正式的岗位上，专攻一项。

我没什么特别的，一定要说的话，我有个比较特殊的朋友，嗯，很好的朋友。是我七十岁那年结识的，他叫斐怀瑜。

斐怀瑜和我们不一样，据他说，他到十二岁的时候就可以回家了，但是我们天使要一直待在天国里，不能去别的地方。

一开始的时候，他可以做到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哪怕你一直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看。如果你主动和他说话，一定要他回应的话，他就很有可能露出那对黑色的小耳朵，愤愤然地丢出一句：“走开！”，后来我在书中看到了准确的解释，这种反应叫做“炸毛”。

慢慢地时间久了，他就习惯了我的存在，当着我的面也可以大大咧咧地做自创的恶魔操，动作诡异至极，还美其名曰锻炼身体。甚至还让我仔细观察了缚魔锁，并为之解说道：“看上去是不是很硬，很坚固的样子。其实不是的，你看！”大力地拽了下，又恢复原状，“呐，是有弹性的哦。”

神和大天使都教导我们要心态平和，要安心接受神赋予我们的一切，不能太执着于某些东西，比如吃穿用度。但斐怀瑜却对于食物很挑剔，用餐的时候宁可饿肚子，也绝不吃不喜欢的萝卜。在同一天我路过他的房间的时候，却被一把抓了进去，且被捂住嘴，某人一本正经地问我：“你看见了是不是，嗯？”

我自然是摇头的，神说不能欺骗，何况我们是朋友。

下一秒我被放开了，斐怀瑜拿出一盒苏打饼和曲奇饼组合，推到我面前道：“也分给你，不许说出去！”然后我才恍悟，原来他都有偷偷地去小厨房自己做东西吃，可惜手艺并不怎么样，好好的饼干有一股牙膏的味道。

每天朝夕相对的下场就是会变成很熟的朋友，表现就是在对方面前没有了掩饰。斐怀瑜根本不是个冷漠的孩子，他其实话很多，多得有些不着边际。还喜欢做各种小木偶，如果没有他在旁做介绍，你根本看不出来哪些是天使，哪些是恶魔，哪些又是小怪兽。他还会创造很多我以前都没听过的故事，比如从前有个天使，吃了个蘑菇，变成了恶魔。

不知为何，神也突然关注起我来，给我增加了不少的功课，还特别密切地关注我对神的忠诚度，经常让我背诵各种启示录。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已经一百多岁了，也许很快就可以独立完成一些工作了。

生日那天，神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说，我希望今年的平安夜可以和斐怀瑜在一起度过，寸步不离的那种。

神同意了。

但当我告知斐怀瑜时，他却恼了，嚷道：“你就那么想看我挨打的模样吗？”并将我赶了出去，我在门外试图解释，他捂住了那对黑色的耳朵。

事后我提供了整整两盒塞满的饼干，才重新获得了与斐怀瑜的会面权。

就算我们都不提，那天还是到来了，因为是平安夜，所以白天大家都忙碌着布置装点，一派喜气洋洋，当然斐怀瑜照例没有参与。

既然获得了神的同意，我自然得以放下工作，去斐怀瑜的的房间。他一个人窝在床上，背对着门所以看不到表情。我放轻脚步走过去，他一如既往地敏锐，抬起头来，眼眸中却带着水汽，眼眶也红彤彤的。

一时间，我怔住了。在我的印象里，小恶魔从来都是嚣张的，霸道的，敏锐的，却还带着与众不同的友好和真实感，但从来没有这般哀伤过。斐怀瑜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缩了缩身子，脚上的缚魔锁已经将脚踝磨破了，隐隐渗出血丝来。不是说，柔弱而有弹性吗，并没有不舒服吗，怎么，你是骗我的吗？

算算时日，这是斐怀瑜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平安夜了，明年他大概就可以回家了。如果圣诞老人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的话，如果我的计划可以成功的话，是不是可以让他觉得其实天国也是有些温暖的地方呢？

夜幕降临，斐怀瑜被大天使们带到了那个特殊的房间。我犹豫了下，不是没注意到斐怀瑜略微尴尬的神色，但还是跟了进去。事已至此，我不能退缩。

大天使们留斐怀瑜先行忏悔，自去准备工具。我走过去，递了块饼干：“吃下去待会儿也许会舒服些……”

小恶魔有些不耐地接过饼干咬了口，含含糊糊地道：“林杉，算我求你了，你先回去好不好，大不了我答应你，一结束就去陪你。”

我说：“好。”然后斐怀瑜笑了下，随后睡着了。我也没想到药效那么快，也许剂量太大了，不过还好没什么副作用。我把斐怀瑜转移到事先准备好的隔壁小房间里，因为挑食，小恶魔很瘦，所以并没费太大力气。接下来就是，我试着拽了下缚魔锁，斐怀瑜蹙了蹙眉，但到底没有醒来。既然取不下来，只好按照第二套方案，我在自己的脚踝上套上仿造的“缚魔锁”，对换了我和斐怀瑜本就相差不多的衣物，然后大大方方地回到了忏悔室。

不是我心理素质尤其好，而是这段时间肯定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因为他们都怕受到神的惩罚。我从没怀疑过神的本领，但我不能因此就放弃尝试。也许在骨子里，我就不是个合格的天使吧。

计划进行的尤其顺利，我甚至开始怀疑他们在乎的只是有这么个东西在这里滴下鲜血而已，都是炙热的，深红色的，天使的，恶魔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闭上眼，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天国的风吹过没有衣料遮蔽的皮肤的冰冷，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哀伤。其实我本来不是那么敏感的，但我想，还连带了某只小恶魔的份在里面。原来棍子落下来是这般厚实而彻骨的疼，是这般没有温度和希望。

三

很久很久以前，神界和魔界进行了一场战斗，魔界失败了。魔王的儿子被送到神界做质子，双方约定，当小孩子成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就让其返回魔界。

但是，当小恶魔终于到十二岁时，神发现他并没有按期赎罪，没办法得到神的宽恕。尽管小恶魔提出可以愿意补上那次血刑，但，神拒绝了。因为只有在平安夜留下的恶魔之血才有意义，所以没办法弥补了，除非留下双腿来祈求宽恕。

突然出现了一位天使少年，愿意用自己的双腿代替面前的恶魔。天国诸神都被天使少年的仁爱心所感动了，但是小恶魔拒绝了，并且用匕首废掉了自己的腿，暗红色的血液沿着少年瘦弱的肌肤滑下来，恶魔没有流泪，可是，天使却哭了。

终于，神下达了旨意，允许恶魔回到魔界。待到天国成为了圣洁之地，再也没有了恶魔的身影，那个扰乱了赎罪血刑的天使也被神带走了。所有的事情神都知道，只是神从不曾说。

魔界。

宽大的落地窗前，少年坐在精致的轮椅里，眯起眼看外面纷纷扬扬的落雪，淡薄的光芒浅浅地映到室内，瞧不清神色。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身材高挺的青年一进来就皱起眉，用黑皮手套挡了下眼，闷声道：“整个儿魔界就你这里最晃眼，我还真有些受不住。”

少年闻声熟练地操控轮椅，挪了方向，吹了下略遮住眼的刘海，招呼道：“二哥。”

青年近前来，双手扶膝，弯下腰问道：“还是站不起来吗？”

少年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歪着头道：“不是昨天才问过，一动就疼，使不上力气。”

青年直起身，避开亮光道：“有感觉了是好事儿，等你学会了怎么用翅膀，总归是能有些帮助。”

少年皱起眉，扭过头看看自己身后乌黑色的羽翅，眼眸中流露出些许嫌弃来，直接逗乐了对面的青年。

青年推着轮椅出发了，兄弟俩来到黑暗中的走廊，十来岁的女孩子迎面奔过来，一路嚷着：“这次肯定行！快趁热喝下去！”

少年接过腾着热气的药水，上面还冒着诡异的气泡，且泛着淡紫色的光芒，成为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抬起头看一脸期待的女孩子：“彤彤，这次的是？”

女孩子一脸笃定地道：“增强翅膀力量的药水，喝下它，保准你马上会飞！”为了让对方相信，又努力收起自己不小心冒出的恶魔之角。

少年挑起眉宇：“既然这么好用，你自己怎么不喝？”

女孩子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可以走啊，我喜欢走路，我觉得飞翔破坏了我沉稳的形象。”

少年回过头，发现青年已然退出一大段安全距离，明显是不想被波及到。突然蹿出来的黑色猫咪误打误撞地成为了试验品，缩在地砖上抽搐了会儿，肥壮的猫咪居然轻飘飘地环绕城堡飞翔了，当然不是生出了翅膀，而是产生了充气气球的反应。

兄妹三人目送猫咪慢慢离开，伴随着忧伤的叫声。女孩子最先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道：“我，我再回去研究研究。”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青年这才又凑过来，推着轮椅继续前进：“我听说，大哥今晚会回来……”

少年一惊，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差点儿站起来。呜嗷嗷地哀叫道：“靠！不是吧，那本《恶魔史传》我还没有看完呢！”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眯着眼道，“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青年一脸淡定地道：“前天啊。”又露出最最亲和的笑容，尽管少年根本没有回头看，“我这不是怕影响你心情嘛，所以没有马上告诉你。”

少年深吸口气，压下爆粗口的冲动，试探地询问道：“我最最亲爱的哥哥，请问可以换回我之前的那个随从陪着我吗？您事务如此繁忙，以后这种传话来往接送的任务就免了吧。”

青年笑容不减，稳稳地推着少年一路来到腾着热气的温泉边，抱着少年离开轮椅，笑道：“因为我喜欢照顾你啊，而且这不是方便我帮助你康复嘛。你还欠着我一顿打呢，总这样，我也下不了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