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耸耸肩,突然觉得,人原来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通过语言伤害他人而不自知,不是出于计算之后的
恶意,只是散漫的随心所欲脱口而出,那么至今为止因为我无心之言而受到伤害的人有多少呢,可我
却一点都不知道,不管是作为受害者的我还是作为施加伤害的我都知道,这种裂痕一旦产生,便永远
没有办法弥补。
第 51 章
离开香港之前,老板特地放了我一天的假,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后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也想不出到底
要做些什么,索性出门找了间餐厅一个人吃午饭。
在无烟区找了位置坐下,点了的菜刚上,就有一男二女过来坐了我旁边那一桌。可能一个人吃饭的关
系,免不了就注意起了他们的对话。
“阿KA啊,这一位是李小姐,今年刚刚从英国回来的。”
“英国?听说英国的男孩都好帅,李小姐一定大饱眼福咯。”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穿着打扮气质就是那种很正宗的港男。
“呵呵,也没有,总觉得白种人都长一个模样。”那年轻姑娘背对着我,听声音挺腼腆的。
“李小姐,你跟阿KA讲讲你的工作啊。”
那港男马上礼貌地跟着问了句:“李小姐在哪里高就啊?”
“***。其实我也是前一阵刚刚拿到OFFER的。”
“哦。***。是做什么的?”
那港男明明用陈述句复述了一遍公司的名字,下一句马上又问“是做什么的”,我听了差点笑出声音
来。
“***。世界四大会计事务所之一啊。”年纪稍大的女士提醒他。
“啊,不好意思啊,李小姐,我不太懂这些的。”港男抱歉地说。
“做一行知一行嘛。梁先生做甚么工作?”
年纪稍大的女士马上有了精神:“阿KA是做时尚杂志主编的,就是那本啦,很有名的,他每年都要定
期去纽约啦,巴黎啦看秀,对,就是那个什么世界四大时装周……阿KA啊,你觉得李小姐今天穿的如
何?”
我一边喝水一边看那港男脸色,他有点尴尬地说:“不错噢。”
那女士就说:“我儿子很有眼光的,他说不错就是很不错哦,现在有很多男人都不喜欢陪女朋友逛街
,那我儿子呢,就绝对不会这样。”
这时候,港男手机响了起来,就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地往外走。
我听到这里也差不多吃完了,在门口结账的时候就看到港男站在门外讲电话。
“喂,我在忙啊……的确是在忙……对,是在相亲啊……那又怎样……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吗……你
以为我很喜欢?……还不是为了让我妈开心,上个月她给我安排了两次相亲,我都说没空不去,我妈
差点跟我翻脸啊……老人家的心愿嘛,她见我肯来就很高兴了……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喜欢女生的……
你有病……”
“先生,先生,你的找零。”服务生叫了我两声我才反应过来,港男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对他笑
了笑,走出了那家店。
走了几步,那个叫阿KA的港男追了上来,我停下回头看他。
他看上去有点害羞但是很大方地说:“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请你饮茶……或者喝酒?”
我笑:“现在?”
他很爽朗地笑笑,留给了我一张名片:“那今天晚上,不见不散。”说着一路小跑了回去。
我笑笑,把名片塞回口袋。
那天晚上,港男约了我在一间咖啡店见面。我说,我原来还以为你会带我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港男说
:“酒吧不适合聊天。”
刚坐下,港男的手机就叫了起来,他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就皱了皱眉头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了。
我说:“他一定很喜欢问你,你在哪里,在干什么,跟谁在一块。”
港男面带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说:“以前也有一个人总是喜欢问我这种问题。”
港男说:“那你应该也和我一样,快被烦死了。”
我说:“是啊,是挺烦的,可是那个人告诉我,他问我在干什么时其实是想说他爱我。”
港男说:“哇,你男朋友太浪漫了。”
他说,你男朋友。
于是我们都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得知我第二天就要离开香港,他很可惜地说:“如果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可现在我们才刚认识就只剩
下了几小时的时间。”
我说:“有的人认识再久,都不比我们这几个钟头更了解对方。”
也许是因为彼此都知道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同时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没有了顾虑,也就变得格外
坦率。
他说:“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件事记得很深,那天我在公园里玩滑梯,看到有两个很年轻的男人坐
在长椅上亲吻,他们以为没有人看见他们,但是却被我看见了。我那时候不是很懂,回家后问妈妈,
我说‘妈妈,我今天看见有两个叔叔在亲嘴啊。’妈妈说‘你这小鬼,净看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是
不是要我打你屁股。’ 我问‘为什么呢,电视里演的都是一男一女啊。’妈妈说‘他们有病啊。’
”
“后来我交了第一个男朋友,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们可以直到永远的,但是他跑去结了婚,我很伤
心,因为他不仅和我分手,他还背叛自己,我骂他,他笑我傻,他说他不相信我以后会一直不结婚。
可你看,我今年已经二十八了,我还在坚持,我妈逼着我相亲,我知道,她是想抱孙子,我不敢想象
,再过几年,我还能用什么理由来瞒她,也许到了那时,我只有出柜一条路可以走,但是我真的不想
背叛自己,我只希望能获得她的谅解。”
“我认为,每一个人都有他的隐疾,只要这种隐疾没有影响到其他人,那不管你治不治得好它,又或
者你愿不愿意去治疗,都是你自己的事。”
第 52 章
回来以后没过多久我就辞掉了工作,本来我以为我会花上很长的时间在这件事上权衡利弊,结果我才
花了半天时间就走出了那幢办公大楼,收拾完行李,我把钥匙放在了桌上离开了虞路的公寓,路上,
我给人还在美国的虞路打了个电话,他听了倒没说什么,就说他也早想回去了,说等他一回国就回来
找我,聊着聊着我人就上了飞机。
“我回来了。”我站在谭恬租的房子门口,对来开门的他说,看到他脸上那副见鬼的表情,我忍不住
愉快地笑了。
谭恬二话不说,连句欢迎都没有直接把我抱到了他床上。
“你的床怎么吱吱呀呀的。”
“不知道啊,我也是今天头一回听到……”
“不行,你停下来,这声音吵死了。”
“你是不是人啊,这时候叫我停下来。”
“那你……动起来慢点……”
“……”
“谭恬?”
“恩?”
“我爱你。”
“……”
“喂,干嘛不说话……唔……轻、轻……慢点!”
渐渐地,那吱吱呀呀的声音也变得听不真切了。
“房租对半分。”清醒以后,我像只章鱼似的趴在他身上说。
“你非要什么都跟我分的清清楚楚?”谭恬沙沙哑哑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悦。
我想了半天,说:“我怕有一天,你把我丢出去,分担了房租那我至少还是一半的……”
谭恬翻了个身重新把我压在了下面,我静静地看着他有些怒气有些压抑的眸子,扯了扯嘴角。
“我说错了行不行?”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道歉总没有错的。
谭恬一声不吭,看着我的时候,欲望又渗进了眼底,他的亲吻压了下来,虽然不能说没有兴趣,但身
体实在累得不想动,我干脆闭上眼睛任谭恬动作,从耳后到手掌,直到大腿根部,谭恬专挑我身体上
特别有反应的地方进攻,用不了多久我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膝盖才不自觉地拢了一下就被谭恬猛地
拉开,闭着眼睛等待他贯穿我的时刻,可他竟然用嘴巴含住了我。
我“啊”地一声要去推开他,脸上羞得烧了起来:“你、你干嘛啊。”
谭恬脸上一红,但是没有理我,卖力地吞吐起来,尽管他的技术很生涩,但我还是颤抖地呻吟了起来
,用嘴的感官冲击真不是盖的,以前高兴跟我都嫌脏,彼此都没给对方做过,而除了脏以外,我自己
更是觉得有点恶心,但是现在意识到自己爱的人在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时,那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生理上
的快感可比,我很快就有点控制不住,推着谭恬想叫他离开:“不行……这样我受不了,你……停下
来……唔……”可是手上半点力道也没,谭恬吸吮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的头顶好像有什么炸了开来,
眼前一片白光,身体里的血全部都涌向了某一点,意识却伴随着感官冲向上方,我急得不得了,眼泪
几乎都快掉了下来,可谭恬一手按着我的腰半点都不让我动,我呜咽着在他的嘴里释放了,谭恬全部
咽了下去以后又舔了一下才在我的抗议声中作罢。
“你他妈恶心死了。”我带着哭腔说。
谭恬抱着我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折断了:“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尤其是带着你味道的。”
我脸一红:“你耍流氓了啊。”
谭恬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要是你知道了,你就不会说刚刚那样的话
了。”
就这样,我和谭恬开始了同居的生活,偶尔回家里跟爸妈吃顿饭,对于自己跟一个男人在同居的事实
也绝口不提,妈妈对我说:“既然都回来了,干嘛不回家住呢?”
我说:“在家里待着总感觉自己长不大似的。”
妈妈看着我不说话,我拉着她变得有些粗糙的手说:“妈,我会好好的。”
“我也不想老操心啊,等你娶了媳妇,妈就省心了。”
我愣了一下,笑说:“我才二十三啊,要说结婚也太早了。”
不行,太勉强了。
脸上的笑容坚持不了几秒就垮了下来,我低下头,可又很快地抬起来同她对视:“妈,我不想骗你,
我对女孩没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说破这件事。
妈妈有些迷惑地重复:“什么叫对女孩没……”突然,她住了嘴,避开我的视线。
我咬了咬牙:“对不起,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喜欢……”
妈妈痛哭出声:“你没有对不起谁,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对不起的人是妈妈,妈妈把你生下来,你
变成这样都是妈妈的错,为什么其他小孩都是正常的,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妈……”这个时候我真的没办法安慰她,我为她难过,但我同时也为自己难过。
第 53 章
到高兴那伙人租的房子去找他,每次都碰上家里没人,等到见他,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
给我开门的人是齐谣,见到我他还是挺惊讶的,不过他的惊讶仅仅体现在上下打量了我五六秒钟跟挑
挑眉毛这两点,这还是在我熟悉他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说起来齐谣应该是他们那群人里最不爱说话
的一个,不过他越不爱说话,那些姑娘们越爱找他说话,而结果就是他能让那些姑娘说不出话来,相
比之下,高兴简直算得上活泼开朗,五六秒钟后,他回过头去:“高兴,你猜谁来了?”
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慢慢靠近:“该不会是我妈来了吧,不是跟你说了吗,要是碰上我爸,我妈,
我妹中的任何一个,立马关门送客啊……咦,是你?”
高兴说着话时人已经来到了我面前,人整个撑在门框上看着我,过了会他说:“林梦非,你还想在外
面站多久?”
你永远别想久别重逢时,高兴能对你说出什么人话。
我笑着说:“我这不等着你邀请我进去么?”
高兴还在我身前咕咕哝哝:“还‘邀请’,你当我这里白宫啊。”
进了客厅,大家还是老样子,不过少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我在高兴那家伙的床边发现了一本诗集,拿在手上随便翻了几页,调侃他:“你怎么还看这个?”
他瞪我:“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看。”
“哦,那你借给我吧。”说着我就把书塞在自己帽衫的帽子里,其实我挺好奇高兴他看的书是哪种类
型的,我总是希望自己能离得他近一些。
高兴倒干脆:“那就送你了,也算留个纪念。”
我说:“怎么又纪念了?”
高兴看我一眼,往床上一坐:“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也许去国外。”
“还回来吗?”
“说不准。”
“BAND不玩了?”我记得他以前说,他会一直玩到他腻。
“不知道。”高兴随随便便地说。
“腻了?”
“你怎么老问我答不上来的问题。”
“鬼知道你什么问题答不出来。”
“你自己不会动脑子想想。”
“……”
半晌后我道:“书……还算我借你的。”
有借有还,不知道高兴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
我和谭恬就像普通的情侣那样过起了小日子,下了班就一起去超市买菜,买一大堆碟片周末窝在沙发
上看电影,偶尔把工作带回家,我占据着卧室,他坐在客厅,两个人一人一台笔记本,开了摄像头在
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多数情况下都自己管自己做事,想起来就点开对话框看看他,我和他早就
过了有说不完的话的时期,有时候大半天都聊不上几句,可是我知道他在那里,就在我歪一歪头就能
看到的地方。看碟时,他的习惯是不说话,我精神不够集中的时候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捣蛋,什么
“这片子还没他上一部导得好呢”“你觉得这个男主角身材怎么样?”……
这时,谭恬就拿爆米花往我嘴里塞,直到我满嘴都是爆米花,说不上话来为止。
后来,谭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台黑胶唱片机,放在客厅里摆弄了老半天,五六十年代老上海的歌声
便从里边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