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涌过一丝颤悸,又按捺不住的涌起欢喜起来……可是随着血婴的身影在我眼中渐渐清晰,所有的心情却又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惴惴不安。
“萨伦……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是道尔夫一个绝妙的阴谋……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和‘十二断塔’宣战,结果,谁都没有想到他真正想要搬到的人是我!”
萨伦冷笑起来:“他利用你逼走恶灵,将恶灵逼到自己的死对头‘十二断塔’那里,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很简单,这样一来,恶灵获得了‘十二断塔’百分百的信任,他手中那份关于‘十二断塔’的资料自然也落入了‘十二断塔’自己人的手中。”
“道尔夫这样做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下来,我隐隐约约觉得,今天,我估计没有那么容易再走出这里。
“他是在逼‘十二断塔’与我作对!”萨伦将我逼到了笼子的铁栏上,庞大的身躯将我笼罩在内。
他幽暗的绿眸半掩着,冷冷的俯视我。
“本来,我是想看‘深海’和‘十二断塔’好好的斗一场,不然,其中有一些资料我根本不会轻易的交给恶灵……知道了太多的人,通常叫人害怕。贝斯特家族表面上风光,实际上树敌无数。平常没有人敢动我们分毫,那是因为贝斯特本身的强大。”
“但是,”他顿了一顿,有趣的看着我仍处于震惊中的脸:“如果巨鲸有了一到微小的伤口,那血腥味就会蔓延百里……它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葬身鱼腹。”
“那个伤口……不会是金吧?”我终于冷静了下来。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道尔夫不仅从内部寻找敌人的弱点作为突破口,还巧妙的让自己的竞争对手成为自己的助力,从外部合力给予致命一击。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居然会处于这场风暴的正中心!
“对!你很聪明。我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过道尔夫居然有能力策反我那亲爱的哥哥。还有你……陈缘,你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礼物。”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一切的?”如果他早已发现,很定不会轻易的成全道尔夫的阴谋。
“我什么时候发现的呢……”萨伦站直了身体,捋了捋耳边的金发:“说来也巧,我无意间发现‘十魇魔’中还有人在暗地帮助金……虽然他做的了无痕迹,但是,终于还是露了马脚。毕竟,在这栋宅子内部安装炸弹,还想逃过所有人的耳目,可真算的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自从知道金在暗中的小动作,顺着这根线查下去,可真让我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不过,似乎有些晚了。”
说到这里,萨伦的眼中闪过一丝某名的情绪:“看来,金是下决心想要离开我了……即使玉石俱焚。”
“不过,我可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就得手……据我所知,深海和金的交换条件,应该是血婴吧!如果血婴死了,金和他们的合约就自然破裂了。而你,是‘深海’送给我的,如果你死了,‘十二断塔’因为恶灵的原因,估计会和‘深海’从此势不两立,即使他们一同攻了进来,结果也不过是一场三方混战。”
“你要杀了我们?”我回头看看笼子里的血婴。
他似乎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即使是这耸人听闻的一切。
无神的眼睛望着前方,在其中,我看不到任何思绪。
我不禁苦笑。
事已至此,即使是我也不由的手足无措。
“不……那样多没有意思。”他转头,看向隐藏在暗处的监视器:“金他处心积虑了这么久,我这么做岂不是会让他非常的失望。他是我最亲爱的哥哥,我可不忍心这样。”
“那你要怎么办?”
萨伦又露出他一如既往的笑容。
那笑容轻柔而优雅,像从中世纪走来的贵公子,不懂得人间繁杂的是非与疾苦。
他说:“我要送自己一份特别的礼物。陈缘,你一定要表演一场精彩的决斗。”
铁笼的门在我身后锁上,我看见萨伦站在外面,用他那深不可测的绿眸静静的注视着我。
“陈缘,你来告诉我。救人者与被救者,谁会活到最后?”
第五十章
救人与被救者,谁会活到最后?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武器,那是一把性状奇怪的刀。
刀背处有一个长条形的容器,和刀刃联动。如果刀刃受力,里面的溶液就会从小孔中溢出,侵染到刀刃上。
“这是‘蓝蜥之吻’菌种的β变异体,是一款失败的试验品。”
“如果这些红色的溶液接触到了伤口,人体就会感染这种细菌。它会让你全身腐烂,在十天之内变成一滩血肉,并且还会感染到所有接触到的人。”
“虽然是个失败品,但是我却很满意……即使不能让人猝死,它却能让人好好的体会绝望的滋味。毕竟,有什么比缓慢的逼近的死亡更让人恐惧?”
萨伦走到了血婴的身边,轻轻的唤了他一生:“赛斯。”
血婴突然抬起了头,身体微微的一颤,无神的眼睛看向萨伦。
突然,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他猛的跳了起来,朝铁栏扑去。
“萨……伦……”
“恩,是我。”
“萨伦!”血婴尖叫一声,脸上涌现狂喜,他拼命的将手伸出铁栏,抓挠着,眼中都是疯狂的饥渴:“萨伦……给我……给我!!”
他说:“给我!!”声音尖锐而刺耳。
我紧靠着栏杆,觉得有些虚软。
手心里全是汗,几乎连那把刀都握不住。
妈的……
我抬手,将流入眼睛的汗挥去,谨慎的望向血婴和萨伦的一举一动。
萨伦好笑的看了我一眼,转头,用怜悯而爱怜的眼光看着血婴:“赛斯,你要什么?”
“我要‘蓝蜥之吻’……给我!求你了……给我……”血婴哀求的看着萨伦,伸出一只骨瘦嶙峋的手臂。
那只手臂写满了最卑微的哀求,每一根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它们紧绷成一根根张成极致的弦,似乎只要有人轻轻一碰,就会狠狠的绷断。
他就是一个攀附在深渊边缘的人。
每一根手指都在绝望中颤抖。
如果那个人不抓住他,他就会掉入最深黑暗里,然后,万劫不复!
“好,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先杀了他。”
砰的一声,一把同样的刀被扔到了血婴的面前。
“杀了……他?”血婴茫然的看着被扔到他面前的刀。
“对,杀了他。杀了他,我就给你‘蓝蜥之吻’。”
血婴捡起了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然后扶着栏杆,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杀了他……你就给我?”他似乎仍旧有些茫然,他回头,用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看向萨伦,又问了一遍:“只要我杀了他,你就给我‘蓝蜥之吻’?”
“恩。”
随着萨伦的轻声应允,血婴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见他拖着自己的身体像我移了过来,眼睛染上疯狂的血色。
他不认识我了。
我的呼吸变得粗重……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真的不认识我了?
虽然我跟他只有几面之缘,但是……
我头昏脑胀的想着,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荒谬。
我为了报恩深入虎穴,却要跟自己要救的人决一死战?
我之前所受的折磨都算什么?!
“你……”突然,我听见血婴虚弱的声音。
我猛的抬头,只见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惊疑不定:“你是陈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还认得我!
“是,是我!”我松了一口气,心中涌起几分侥幸:“血婴,我是来救你的……”
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顿时显得有些慌乱:“你别过来!”
我猛的停下。
那把漆着致命的溶液的刀,直直的指向了我。
“你别过来!你想杀了我?”他警惕的看着我。
“不是。我是来救你的。吉尔森马上就要赶来这里了,他能帮助你,你不再需要‘蓝蜥之吻’了!”
“吉尔森?”血婴一愣,刀慢慢的放了下去,似乎想要理清混乱的思绪:“你说……吉尔森?”
“恩,他马上就来了,血婴。他也是来救你的。”我松了一口气,妈的,衣服全被汗给湿透了……
“哈哈……哈哈……”血婴突然古怪的笑了起来:“他早就不要我了,他怎么可能会来救我。”他低头,继续闷笑着,似乎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骗我。”
我猛的侧身,刀锋贴着我的面颊划过,留下一道冰冷的残影。
血婴突然出现在我的右后方。
好快!
我手脚冰冷,震惊的看着他,一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和他拉开距离。
“我要杀了你……我要‘蓝蜥之吻’!”血婴歪了歪头,继续古怪的笑着,然后从身上撕下一片布条,将刀的尾端缠了几道,然后他紧握着一端将刀抛出……刀刃疯狂的旋转了起来!
“其他对于我来说,屁都不是!”
我倒吸一口气:“血婴,我没有骗你。你他妈的能不能清醒一点?”
“不……我很清醒。”他慢慢像我靠近,步伐有些不稳。抬头,眼睛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你死吧!”
第五十一章
“砰!”刀从我耳边划过,重重的撞到了铁质的栏杆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我的全身被汗水浸透,危险的刀锋一次次从身边擦过。这场战斗比起我面对的任何一次更叫人胆战心惊。
我再一次抬手,拦住向我飞来的利器。它砰的一声被弹了回去,血婴却轻巧的把它握在了手中。
他非常的聪明。
因为长期服食毒品,导致他的体力和身体状况远远的不如我。
如果被我近身战斗,他必死无疑。
但是他利用布条增加了攻击距离,加上他熟练的技巧,现在的情况明显是他更胜一筹。
“陈缘……我很喜欢你这个人。但是我却必须亲手杀了你……我很苦恼啊。”血婴脸色惨白,他缓慢的向我毕竟,步伐凌乱,甚至拿着刀的手都在颤抖。
只是,他脸上饥渴而疯狂的神情让我暗暗心惊。
不知道为何……这样的他却让我感到窒闷。
“砰!”
“砰!”
犬牙交错的战斗,空气被划出一道一道的狰狞的伤口。它们桀桀的笑着,劲风刺得人皮肤生疼!
血婴的攻击渐渐凶猛了起来。
我知道,他支撑不了太久。越来越虚软的步伐再逼他速战速决!
我重重的喘着气,将刀横在胸前,企图说服他:“血婴,你赢不了的……你应该试着相信我。”
我想要拖延时间。
白飒羽他们还要多久?
如果他们能快点赶到这里,萨伦的阴谋就注定要破产了!
到时候他就会后悔叫我和血婴表演这该死的决斗。
但是……
我举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他们仍旧幸灾乐祸的看着,期间欢声笑语不断。
似乎根本没有大敌临近的样子。
萨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这个会场,去向不明。
“一切都晚了。”血婴突然说。
他直直的看着我,说:“一切都晚了。”然后,他竟然向我的刀锋撞了过来!
我一惊,急急的向后倒退!
“妈的!你要干什么!”
“呵呵……陈缘,你一直只防守不攻击……你害怕自己杀了我吧?”
说着,他惨白的脸上咧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但是,我不怕杀了你。”他再次靠向我的刀锋,却在我忙于躲闪的时候将手中的狠狠的劈向我!
我狼狈的翻倒在地,堪堪躲过这致命的攻击。
“你……”我感到嘴里有些苦涩。
血婴笑的鬼魅,我在他眼中看见了四个字——胜券在握。
他一次次的,将自己当做肉盾扑向刀刃,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
或者说……
他吃定我不会杀他!
操他娘的!
我的动作被狠狠束缚住,越来越举步维艰,节奏被狠狠的打乱,每每都是险象环生。
不行……
血婴的刀锋再一次贴着我的前胸划过,像死神的飘飞的衣袂,缓慢而冰冷的吹拂,带走一切鲜活的气息。
呼吸灼痛而干热,肺叶像破败的风箱一般,被刮出硬生生的疼痛。
该死的!
危险的刀锋旋转着,每一次攻击,都险险的贴着皮肤划了过去,衣服被切割的支离破碎。
我狼狈的躲避着,每一次呼吸里都充满了死里逃生的庆幸!
怎么办……
这种僵持根本维持不了多久,我小心翼翼的盯着逼近的血婴,冷汗不住的流下。
我不能杀他,却也根本无法保证自己不被杀死。
命运,似乎在跟我开一个玩笑。
白飒羽现在就在外面。
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是不是在为了救我而浴血奋战?
他是不是又在疯狂的杀戮中通红了眼睛?
我不知道。
我听不见远处硝烟四起的声音。
听不见子弹尖锐的啸鸣,听不见炮火狂怒的咆哮,更听不见那些血与骨崩碎时的惨烈与哀嚎。
我只是在这个繁华的盛典里,音乐的环抱中,一次又一次的和死神擦身而过。
我踩着最狼狈的舞步,在跳一只怪诞的舞。
怪异而凌乱的步伐,颠倒而混乱的躲闪,我就像是在逃……却逃不出命运的死死纠缠!
“哈哈!你躲吧!我看你还能撑多久!!”血婴疯狂的攻击着,自杀一般,毫不留余地。
终于,我被逼到了角落。
怎么办?
我恍惚看着颤颤悠悠的朝我走过来的血婴。
他的脸上,满是将要得手的狂喜。
我不仅想起了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黎明的曙色里。烈烈的风中,容貌模糊。
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大提琴的盒子,像一个落魄的艺术家。却谁也不知,里面放的是威力巨大的火箭筒,他要奏响的,是送给死神的葬魂曲。
那时候,他神秘而优雅。
白发,红瞳。
顽劣的不可一世……这样的他,才是那个被吉尔森深深爱恋着的那个人吧。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却胡思乱想了起来……垂下眼睛,我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