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爹了?
子夜回味着这句话,心里一暖,突然闻见糊味。
“啊!粥!”子夜说完,想起煮着的粥,喊了一声。
谁料殷未卿突然抬起手掌,子夜以为殷未卿要打他,匆忙闭上眼,一动不动。
殷未卿只是整了整子夜褶皱的锦衣。
“是爹爹不好,不该让夜儿做饭,明天爹爹去和丞相说,夜儿想做什么?想不想进吏部啊?”
子夜惊讶的看着殷未卿,突然笑道:“夜儿只想要爹爹送夜儿一样东西!”
“想要什么?”殷未卿爱抚的问道。
“什么都好,玉佩最好!”
殷未卿没想到子夜只想要一块玉佩,愣的这一瞬间,子夜已经把粥装到了碗里,端到了殷未卿眼前。
“爹——做好了!”
殷未卿看着冒着热气的粥,回过神来,赶忙道:“好,好!”说着接过碗,盛起一勺就要往嘴里送。
“爹——”
“嗯?”
“热!”
“喔!”殷未卿吹了吹,优雅的吃了一口。
“如何?”子夜一只手撑在灶台上,看着殷未卿小声问。
“嗯,嗯,不错!”殷未卿一直在吃,直到吃完最后一勺。
“这么好吃——爹?”子夜看着吃的干干净净的碗,有些得意,用手指刮了下碗边,舔了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殷未卿失色道:“爹——这粥这么咸……盐……我,我放多了……这……”
“蛮好吃的!”殷未卿顺手拿起一旁的茶碗,一饮而尽,“夜儿做什么,爹爹都喜欢吃,不过以后再也不要做这些了,这次是爹爹不好……男孩子就该入仕,要不夜儿直接接手殷门吧!”
“这……爹,今天让夜儿守在您身边,看着您入睡吧!”
“不了,你这些日子都没好好休息,还是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要不爹爹哄着夜儿睡?”
“不——不用了,爹!就让夜儿今天看着您睡吧!”
“咳咳……”柴五书靠在门框上,干咳了两声。
“五叔!”子夜恭敬的喊道。
“快,未卿,躲开,我让我儿子给我做饭吃!包子——快点,水晶猪蹄!”
“不管!”远远的传来包子的声音。
“这门里这么多仆人,干什么非要让你儿子做!”殷未卿看着柴五书责备道。
“子夜,你听听你爹说的这话!这门里这么多仆人,干什么非得让你儿子做!”柴五书说着,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
殷未卿脸一红,拉着子夜就往外走。
“门风不正啊门风不正!少门主带头煮饭……哈哈哈……”
殷未卿铁着脸走着,任凭柴五书在身后奚落。
星垂天幕,秋日的晚上,夜凉如水。
子夜坐在榻前,和殷未卿随意闲聊,手里摆弄着爹爹送给自己的新玉佩,听说是花了上万两银子买来的,其实多少银子,子夜并不在乎。
一晃,就到了深夜,殷未卿已沉沉睡去。
而子夜却跪在榻前,跪了许久。
爹爹,保重!
次日,刺眼的日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殷未卿醒来时,已是早晨。
“夜儿——”殷未卿唤了一声,却发现房间内只有自己一人。
殷未卿感到手心里有东西,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块被粘合好的玉佩,有几块碎玉粘的,粘的缝隙间,还依稀可见一些血红色的长痕,玉佩光滑亮洁,想来是被人不断擦拭的结果。
殷未卿看玉佩眼熟,突然想起这是几年前,自己送给子夜的。
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殷未卿登上靴子,匆忙出了房间。
却看见正在庭院里打拳的柴五书。
“老五——”殷未卿颤声喊道。
“起了?”
“看见——夜儿了么?”
“没有啊,他没在你那?”
殷未卿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这时,包子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门主”包子似乎情绪很低落,“这是阿夜放在房间的字条!给您的!”
殷未卿匆忙接过来,看完字条,紧紧攥在手心里。
柴五书见状,走了过来,“怎么了?”
“夜——夜儿说,他去办点事,办完事就回来!”殷未卿怅然道,眼神却不知看向何处。
“我去吩咐下人准备早膳!”包子说完,转身走了,另一只手中团着子夜留给自己的纸条。
晨风吹起殷未卿两鬓的发,夹杂着霜华,在风中潇洒的飞扬。
三年后。
“相公!”一名绝色倾城却神态温婉的女子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唤了一声。
“又哭了?”男子接过孩子,放在榻上,打开被子,用指肚挠着小孩子的肚皮,只见小婴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看着婴儿笑了,男子脸上挂上一抹温和,却在本能的一转头时,眼底染成黯淡。
阿夜,这是我的儿子,可不是私生子!
门主拒绝了朝廷授予的官职!爹做了刑部尚书,现在南城的酒楼生意都是我在打理,对了,我娶了小蓝衣。
可是阿夜,你在哪呢?
那年那日的光景犹在眼前,只是身边那个最喜欢和自己斗嘴的人,却始终也没回来。
“相公!外面下雪了!”蓝衣说着,将一件厚棉袍交到包子手中,“三年了,每到雪天,门主都会在门外台阶上坐着,你快去给他披上件衣服!否则会着凉的!”
“嗯!”
“相公,听下人说昨天门主又一个人上雾环山了!以后你要劝他叫他带些人上山!”
“嗯!也不知道那半山的山洞里有什么,门主倒是喜欢去,一去就是一整日……过几天,我得去祭拜下阿缺!”包子说着,接过衣服,推开房门,迎着飞雪走了过去。
包子将衣服轻轻披在殷未卿肩膀上,“门主,下雪了,您进房间去吧,阿夜要是回来,看见你坐在这里,会责备我们的!”
“那年就是这样一个雪天,我在这门外抱起了夜儿……”
包子听着没有说话,在殷未卿身边站了片刻,望着渐渐大起来的雪花,暗自出神。
在子夜走后一段时间内,包子与柴五书曾私下派人寻找子夜的踪迹,后来听说在外域的某个门派外曾有人见到一名与子夜相貌相仿的少年。时间正是子夜消失的那三日,据说在门派外的山路上,那名少年一路跪着磕头,求着什么救人的药。
包子猛然想到,子夜失踪那三日,为何回来后膝盖和额头都破了,而子夜早就和自己说过,曾经在柴五书书房,看到过一条记载,有一个门派可以制出起死回生的药。
而那个门派,原来真的存在,以用活人试药而出名。
求一丸药,需日后舍身入山,直到死都要在山底做一名试药奴。
而那座山,连虫蚁都会绕行。
当地人说,进了山的试药奴,永远都不会出来。
子夜走的那日清晨,包子清清楚楚记得留给自己的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兄弟,替我好好照顾我爹!不必等我了!
而留给殷未卿的字条,却是说,夜儿办点事情,马上就回来。爹爹要健健康康的等夜儿回来!
包子看完子夜留给自己的字条后就烧了。
包子回过神,发现殷未卿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玉佩,一块碎了后被粘好玉佩。
只见殷未卿从怀里掏出一张褶皱不堪的泛黄的纸张,看了又看。
正是子夜那日留给殷未卿的字条。
包子眼角一酸,“门主,雪下大了,回去吧!”
“你回去吧!我就坐在这!”
看不见殷未卿的神态,包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无奈的转过身去。
厚厚的积雪,留下包子一人的一长串足印,却不刻被新的雪花覆盖。
潮汐起落,日暮更迭,总有一天希望会变成绝望!
门主,我该如何对您说——阿夜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披着的棉衣衣袖在风里翻飞。
不知过了多久,殷未卿站起身,似乎想换个地方坐,走了几步。
“爹——”
殷未卿闻声顿住脚步,猛然回头。
“爹——柴掉了!文儿帮您背吧。”
“你背的够多了!文儿冷么?”
“不冷,爹,您小心脚下,这些柴卖完,够给您添一件棉衣了!”说话的少年冻得瑟瑟发抖。
突然一阵寒风刮起,殷未卿肩上披着的棉衣被吹到地上,卷着雪随风翻滚着,远了。
背柴的父子二人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殷未卿一直定定的站在风雪里,直到浑身雪白,直到神色模糊,直到记不清自己已等待了多久……
天空依旧阴霾,飞雪却已漫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