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草芥 下+番外——不为什么

作者:不为什么  录入:07-28

孟乘风带着些微醺,左顾右盼,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好一副滚滚红尘醉生梦死图。正看的悠闲得意,孟乘风却突然听前面那先于自己摇摇晃晃行走的几位所谓帮主哈哈大笑,那沙维兴沙哑的嗓子说不出的猥琐的提到“柳问星”三个字。

孟乘风本来哪里有闲心去管走在自己前面的几个醉鬼?这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可是好端端的你们提什么柳问星,还如此猥琐的大笑?偏偏这孟乘风的听力早在消息堂那会便练的极好,又在昆仑山修行,听力更比一般习武之人高上一大截。

这街上很是嘈杂,孟乘风也没有刻意去听,是以并不知道他们谈话间的来龙去脉。无奈何柳问星三字,就仿佛是刻在老孟骨子里,是以沙维兴一提,老孟立刻听到了。

加快放轻了脚步,再想细听,却只见前面那四个人转进了一间茶馆。说是茶馆,门口却灯笼高挂彩带长垂,屋里隐约传来丝竹之音和女人放浪的调笑之声。

孟乘风本来是想闲闲一逛的,可是这几个人的背影越看越猥琐,越看越可恶。孟乘风紧走几步,拐进一个无人的角落,看看四下无人注意,一提气就上了房顶。

在洛阳繁华街市密密麻麻的房顶上弓腰夜行,转了几圈,孟乘风不费力气的便找到了那家茶馆。

那茶馆倒是颇为气派,院子里灯火辉璜,几个欢客正在跟女人拉拉扯扯,跟杯莫停也不遑多让。孟乘风避开人多的前院,沿着后墙搜寻,还真不错,那几位正寻了一个方正的雅间,那雅间便正好有一扇气窗开在南墙上。

孟乘风一个珍珠倒卷帘,将自己倒挂在高大的房檐上,腰部使劲向后抬起,眼睛才堪堪对上气窗开的一道缝隙。

那几个人已经坐定,有两个眉目清秀的姑娘在为他们斟茶。沙维兴这家伙话最多,唧唧歪歪的,和那两个什么关帮主刘帮主在探讨来年洛水货船的过路费的问题。

长鲸帮是洛阳第一大水帮,几乎垄断了洛阳水运的四分之三,什么刘关那些的小帮派,都是在他庇护下讨生活,所谓商量,不过是说来好听,只不过是通过沙维兴,在变相的和角落里不发一言的于入海汇报而已。

孟乘风认得长鲸帮的于入海。当年正是孟乘风查得长鲸帮劫了四十万两官银,飘渺宫的宁乱云动了心,受了沈鸿归的挑唆,浩浩荡荡顺水而下,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不过当年长鲸帮的当家是于入海的死鬼老爹。不走运的被宁乱云毙于掌下。这倒好过了于入海,来了死无对证矢口否认,私下却拿着这四十万两银子大肆打通关节。

跑江湖的哪里有什么善人?再说这是官银,本来就不关江湖上的什么事,最后便不了了之了。反而这于入海,掌了帮后颇做了一些事情,他端的为人阴险,手段毒辣。以前虽然这长鲸帮势力大,但是洛阳水路还是谁也不服谁,各自为战的局面。于入海渐渐把一些小帮派收归旗下,以前运资收的乱七八糟,都要来插一手,现在竟有些规矩,这些洛阳的武林世家自己方便,也不来和长鲸帮找什么麻烦了。

当然孟乘风是不知道这些内情。他腰部使劲,看了听了半天,却觉得索然无味,腰上却酸痛起来,心里暗骂自己真是吃饱撑的,如此良辰美景,却跑到这来吹冷风,暗叫晦气,便放平了身体,匀了匀气息,准备飞身而去。

却听这时,那个始终不发一言的于入海突然说“如此说来,那飞星山庄的运费是如何收取的?”

孟乘风正准备提气,一听飞星山庄,分神之下,差点岔了气。当下又挺起酸痛的腰,向后望去。

只见沙维兴明显语气一滞,想了一下才道“飞星山庄啊,前两年都是按一成收取。”

于入海哼了一声道“他凭什么一成!”

“当年因着他和武当山来往甚密,加之他的田产甚远,都在武当山左右,来往也不过都是些自家的产业~~再说柳问星也算是一叶真人不记名的徒孙,这~”

于入海冷笑道“武当山才一成,他有什么资格,和武当山平起平坐?武当山在中原一帮独大,要说徒子徒孙,那不是多了去了吗?”

灯光下不仅沙维兴的脸色不好看,连刘帮主关帮主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于入海转而放轻了语气道“老沙,前两年我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时已然不同往日,长此以往,同规不同距,别人就有机可乘了啊。今年那飞星山庄打着帮人家捎田租的名号,来来往往的,可是私下赚了不少啊。”

于入海见那三人不语,继续说道“明年飞星山庄也和道上一样,收三成吧。”

沙维兴诺诺道“好好好,不过~~~只怕前两年一直都是一成,现在突然收三成~~~~”

于入海冷冷的目光扫过对面的三人“怎么,怕那如花似玉的柳帮主不给你们好脸吗?老沙啊老沙,你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沙维兴不说话,那两位也不说话,可于入海的气却没消,那两位帮主是外人,自然不能下狠话,可是要说不懂事,也和老沙差不多,这会这三人都在,骂沙维兴自然是杀鸡给猴看。“老沙啊老沙,要说那柳问星真的给你甜头尝了,让你收成外室了,哥哥别说是一成了,就是洛水这么宽敞,他横着走都成啊。可是哥哥就看不得你~”于入海有意无意的瞟了眼坐卧不宁的刘关两位。“看不得人家就请你喝顿酒,冲你多笑几下,连手都没拉上呢,你就把自己里里外外都卖了。”

沙维兴汗都下来了。刘关帮主对视一下,也频频赔笑,于入海眼神一扫,看似当初没有摸着手的,不只沙维兴一人。

孟乘风在外面听得也极为不爽,照于入海这么说,那柳问星是什么?卖艺不卖身的清官吗?

4.不易

于入海对柳问星初有印象,就是他从飘渺宫归来,众说纷纭的时候。当时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

后来于小姐不知道为什么鬼迷心窍看上了柳问星,一哭二闹央请大哥做主。于家五个男孩,就生了于小姐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大家自然宠似心头肉。于入海挨不过妹妹的苦苦哀求,只得昧着良心撮合,心里那是一万个不愿意。

后来柳问星知难而退,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于小姐死了芳心,后来另择佳婿,嫁人生子,于入海心道这小子也算有些眼力,但心里那份厌恶也不见得就消失。

前年沙维兴跟他说那柳问星如何如何,商量着水路运资减成一成,他心知沙维兴好男色,肯定是让柳问星的皮囊迷的不知东南西北了,但是沙维兴毕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飞星山庄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庄子,就地卖给沙维兴一个人情,也不为过。

谁知第二年再商讨这问题时,除了沙维兴,惊鱼帮的刘帮主和逆水帮的关帮主也为那劳什子柳问星说话,及至有一次和武林同道共席,柳问星风华绝代,艳光四射,似乎比当年更具风采,至于什么沙维兴,刘关张三李四任何好男风之流,柳问星笑颜眼神所过之处,落叶飞花,寸草不生,于入海这才知道柳问星的厉害,至此存了些戒心。

飞星山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柳问星那骚狐狸的魅力,所向无敌了。消无声息却又慢慢做大,等到于入海真正注意到飞星山庄的时候,短短时间,柳问星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微笑着陪着于小姐的柳问星了。

又碰巧今天沙维兴在会元楼门口碰到柳问星,柳问星冷漠淡然就不说了,偏偏身后跟着个什么劳什子眼射精光的孟乘风副庄主,免不了要醋意大发,席间就跟关帮主刘帮主等等天涯沦落的一干吃醋人说起这事。

这些酸了吧唧的人随即便说起什么柳问星当年被掳上飘渺山当禁脔,还不是洛阳武林救他于水火,没想到当了庄主,还是脱不了那小官样,找个看似武功高强的副帮主,这里面一定是内有玄机,那人便是什么什么什么,柳问星便是什么什么什么~~~等等等等。

谁知说者无心只是酸,听者有意但觉苦。于入海在席间并未喝多,一面暗讨这柳问星够大的胃口,自己近几年不知修习了什么功夫,武艺精进不说,又从哪找到个武功更胜一筹的副帮主,再加上这几年他在水路借着自己出卖色相讨到的便宜,大肆做那顺水人情,帮各色人等从水路带货不说,就听着几位在水路也算是位高权重的帮主副帮主不无猥琐的说着一个毕竟算是一帮之主的男人,一面又想起他们不遗余力的为飞星山庄谋取好处,心口不一的似乎被迷了心窍,于入海心里有了主意。

这边于入海敲山震虎,眼前这三人都在,骂了一个等于骂了三个,是以真的假的只要够劲的都来,只是在外面挺着腰挺着的孟乘风可算是受了罪了。

于入海慢慢悠悠的说“那柳问星就是持价而沽的高级小官儿,你,”说罢看看三人,却单指一人“老沙说到底你还是不够格,那会儿听你们说那什么孟乘风,肯定武功是不弱了,柳问星那厮骑驴找马,你认为人家给你个好脸就是要跟你好了,当红的小官儿还要金银细软呢,你以为人家就跟你有了别样感情了,老沙啊老沙,你纵横江湖多少年,打雁打多了,堤防雁要啄你眼睛!”

孟乘风在窗外挺着腰,越听越不是滋味。在他看来,柳问星确实艳若桃李,当年暮暮那雌雄未辩的绝代风华虽已模糊,但是却还印在心里,自从洛阳生死一别,及至杯莫停再见,(再加上老孟总是被压),柳问星虽然还是那样唇红齿白,甚至几年未见,柳问星颜色更为出众,孟乘风心动之余,也未多想,但此次被于入海一说,不知为什么,竟然如此之别扭。

于入海一番话,不只说得沙维兴脸色不好看,就那刘关两位帮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当大帮主的人,自然知道话到嘴边留三分,是以收了话题道“好,飞星山庄也不多说了,就按照常理,照收三成吧,刘帮主关帮主也累了,这里颇有些平时不接客的清倌儿,底下人也不知道安排的好不好,关刘两位帮主多担待。”

说完,那倒茶的婢女立刻出去,唤了两位穿着青色长袍的不足弱冠的绝色少年来,那两位早已在这听教训听的头疼,这会美色在前,当然告辞而去。

唯独这沙维兴不敢走,继续和于入海在这茶室里大眼瞪小眼。

“你也别为难,明天柳问星真的躺你床上,我就不收他的钱!沙维兴,当着那两人的面,我不好骂你,你混这么多年,好自为之!”

沙维兴心想你还没骂呢,自己也是被柳问星气蒙了眼,当着明眼人,怎么喝几杯马尿就说瞎话呢?看看,让人抓住把柄,这顿数落。当下便唯唯诺诺不敢再说。

“飞星山庄,他柳问星还真以为仗着当小官学那套就能独步江湖了?我呸!你告诉飞星山庄的人,明年就三成!谁不服,来找我!别说他是个男的,就是个二八年华的绝世佳人宽衣解带躺我床上,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孟乘风听得头疼极了,换做谁,这样说自己心爱的人,心里都不会好受。

问题是,这于入海说的,却并非全是污蔑。

屋子的两人又商量了些别的事情,孟乘风哪里有心思听下去?他一个飞身,身形像箭一般,射上屋顶。

街上已然鲜见行人,只有红色的大小灯笼依然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亮。孟乘风没有下房,沿着洛阳密密麻麻的青灰色屋瓦纵横飞跃,风硬的像刀子般割在他的脸上。虽然房下的街道依旧灯火明亮,偶尔有几个贪杯的酒鬼东摇西晃的走着,很大声的喧哗,很大声的呕吐,都飘摇在洛阳的夜空上,又很快的消失了。

孟乘风开始怀念那安静的昆仑山的夜晚。

掠了一阵,因为调动了深处的内力,身体开始微微发热,孟乘风渐渐慢了下来,却发现自己在高矮不等的深色屋顶上跑了太久,似乎已经迷失了方向。

孟乘风飞身而下,环顾四周,看见前面有微弱的灯光,便大步的走了过去。

是一个孤零零的馄饨摊,一位五十岁多岁的汉子搭着简易的棚子,在昏黄的灯下,守着一个烧炭的路子,等着那些夜游的孤魂野鬼,来他这里吃碗馄饨。

孟乘风看了看冒着热气的铁锅,坐了下来“老板,来碗馄饨。”

一边吃,孟乘风一边搭讪着问清了路,岔的也不算太远。这时,从前边路口走过来一个人影,孟乘风是饿了,正吃着馄饨,也没多注意。

那人走近了,只听那老汉说“让你不用来,我能收拾了。”

“我不来,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收摊。这几天天这么冷,没什么人,还是早点回去吧。”

孟乘风抬头,却是一个穿着深色棉衣的妇人。

两人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摊,孟乘风也赶快放下碗。那人摆手说“客官,您慢慢吃,不着急。”

“没事,我着急。”孟乘风放下一块碎银子。那汉子为难道“客官,一碗馄饨十个铜板,您这个~~我实在是找不开。”汉子心里有些着急,这人看着就不是个善茬,他做晚上的生意,每天都有人用各种的理由不掏饭钱,横的就直接拍桌子,阴的就是耍花招,比如说自己没有零钱。

“不用找了。”孟乘风摆摆手。大步向前走去。

那人在后面谢了又谢。孟乘风脸上突然有些臊,自己从前血雨腥风,什么缺德事没干过?这会怎么成了日行一善的大善人了?

快走到前面的路口,孟乘风忍不住回头,那两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夫妻,已经收拾好了摊子,男人担着担子,女人端着些杂物,往远处走去。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生活不易啊。

……

孟乘风回了山庄,三更梆子已经打过了。

进了屋,就见柳问星半躺半坐的支在床上睡着了。听见他推门,就醒了,一床被子就滑下了床。

孟乘风快走几步把被子捡起来“你怎么不躺下睡?”

“等你啊,可是今天酒喝的有些多了,便睡着了。你去哪了?”

“本来是闲逛,后来迷路了。”

“笨!”

“好了,睡吧。”

“怎么这么凉?”

“你一进来我才觉得自己好凉~你比火炉还要管事呢~抱抱我吧。”

……

“我酒喝的难受了,你~~要来吗?”

“不了,难受就早点睡吧。”

第二十四章:想象的 现实的

1.交心

早晨的阳光照进安静的房间,柳问星昨晚光喝酒,回来也只喝了些醒酒汤,却也没再吃东西,所以早早的就饿醒了,他先是大睁着眼睛看了还在熟睡的孟乘风半晌,实在饿的胃疼,就用自己冰凉的脚趾蹭着孟乘风的大腿内侧,“我饿了,老孟,我想吃面。”

孟乘风被凉的一个激灵,醒了“我去叫厨房下。”

“想吃你下的面。”

孟乘风清醒过来,看着晨光里眼神迷离的柳问星,嘴唇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花瓣一样的诱人,柳问星确实是出落的越加鲜嫩了,孟乘风看得心里扑腾一动,可突然却又想起昨晚的不愉快,刚扑腾到嗓子眼的心又沉了下去。

柳问星看着孟乘风脸上的表情变化,眼里透出一丝疑问。

孟乘风遮掩着起身道“我给你去做吧。”

柳问星误会了“你不愿意就算啦,这大清早冷哈哈的,我还是叫丫鬟吩咐厨房去做吧。”

孟乘风穿衣速度很快,“不用,你再睡会,等我吧。”

柳问星不疑有他,闭了眼心安理得的享受孟乘风的殷勤。

朦朦胧胧的又睡了一些时候,就听有人进来了,柳问星睁开眼,见孟乘风靠在桌边,正看着丫鬟把食盒里的两个大海碗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屋子里隐约飘散一种鲜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柳问星吃着放了菌油的鸡汤面,胃口大开,把自己碗里的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孟乘风看着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将自己碗里那半碗也推了过去“吃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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