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攻不受戮(三)+番外——莉诺雅

作者:莉诺雅  录入:09-12

此刻齐彤提到“心上人”三个字,陆青岚的心头又一次浮现起一丝疑惑。这疑惑这几天一直盘亘在陆青岚的脑海之中,虽然被即将工作的紧张感挤压得只剩一点点空间,却如小强般断头不死,顽强滋长。

那就是——齐彤为什么要帮他?之前他请齐彤帮忙送信的时候,齐彤不是义正言辞地一口拒绝吗?难道是突然被草泥马附体,动了善心了?

一边还在胡思乱想,一边被齐彤拉进了电梯。

电梯向着杂志社所在的楼层缓缓进发,齐彤仔细端详了一下陆青岚有些紧张的脸,扑哧一声笑出来,接着,从包里给陆青岚翻出一副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给他戴上,又端详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捏了捏陆青岚的鼻子:“嗯,如果有谁认出你,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陆青岚苦笑了一下。认出他又如何?一个已经淡出观众视线四年的过气明星,早就不可能造成什么骚动了。说不定,只会让彼此难堪而已。他淡淡地摇了摇头,笑道:“不可能有人认出我,都这么久了……”

然而,陆青岚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他背着大包,戴着眼镜,低调地尾随齐彤走进杂志社的办公室。然而一推开门,一群美女编辑就围了过来,仿佛观察珍稀动物般观察着齐彤的新助手。

“以前你的助手仿佛都是美女。”一位年纪稍大的,戴着眼镜,长着一张老气横秋的脸的编辑毫不客气地捏了陆青岚的脸,接着一把摘下他的眼镜。

于是,一办公室的美女编辑们几乎同时喊了起来:“陆青岚”

齐彤朝陆青岚眨眨眼,笑道:“不要小看专业人士。”

陆青岚一头冷汗地对着一群姐姐和阿姨讪笑,有些慌张地摆着手:“认错了,认错了……”

可惜美女主编不是傻子,立刻开始与同事讨论要不要同时做一个陆青岚的专访。题目叫什么都行,“回归”或者“沉淀”,总之,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放过,人家小羊都自动送上门来了,不抓住专访一下,卡油吃豆腐一下,简直对不起狼外婆的名声。

一群女人讨论地正起劲,一直到别的造型师前来报到还依然没有开始办正事儿的意思。

陆青岚在女人的包围下一脸尴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逃脱所谓的专访——不,比专访可怕数倍的是阿姨们的咸猪手,以及被迫合照。

齐彤一直抱着双手,用有些得意的目光看着发生的一切,见同事们来了,才挥挥手,把陆青岚从一群女人中间扯出来,发挥王八之气说道:“不管他以前是谁,现在就是我的助手,今天你们专访他,宁威的造型就没法做了。”

仿佛宁威两个字终于触动了这些编辑做正事儿的神经,于是陆青岚终于被放过了。整整一个上午,开会,讨论,比划,争论。陆青岚虽然几乎完全不懂造型那点事儿,但是还是能看出齐彤的认真和职业,他的疑惑,也同时变得更深。

不说齐彤对他接近宁威的敌意,仅仅说齐彤对待工作的认真,她也不该将一个无关的人牵扯到工作中。然而由于一上午齐彤都在紧张的工作,陆青岚想问,却没逮到机会。

第一五三章:痔疮发作!

中午匆匆吃了个工作餐,临近下午一点的时候,Deep Blue乐队的成员陆陆续续推开了杂志社的门。

第一个到来的是贝司手阿雅。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微微带卷,看上去柔柔软软地贴在脸颊两侧,一双眼睛纯真而明朗,笑起来会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略有些羞涩的大男孩,比陆青岚和宁威还小两岁,脸上总是带着有些羞涩的笑容。

陆青岚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阿雅,虽然他对阿雅很熟悉,他对宁威所在的乐队里面所有人的资料都很熟悉,但是见到真实的阿雅,还是惊叹于他与舞台形象的反差。舞台上那个酷酷的贝司手,会露一手很棒的小提琴,high起来还会同宁威飙歌,现实中竟然是如此秀气的男孩。

阿雅一进门,就与大家一一礼貌地打招呼。杂志社有些花痴的美女编辑们立即围绕在了阿雅身边,问长问短。阿雅面带微笑地一一热心回答。

陆青岚在一边看得好奇,他突然发现能够近距离观察宁威的工作是多么有趣的事情。比起冷面冷心的宁威,一定是阿雅在工作人员中比较受欢迎。不知道剩下的三位乐队成员都是什么样的人呢?陆青岚不禁开始悠然神往起来。

阿雅在杂志编辑和化妆师的包围下,不忘回过头,对齐彤轻轻颔首微笑。齐彤这个大姐大,在这群艺人中间看来也是不可得罪的存在。齐彤潇洒地一挥手,示意阿雅自己忙自己的。阿雅又微笑着点了下头,接着,目光触到了陆青岚,露出了微微的惊讶。

陆青岚朝阿雅友好地笑笑,阿雅的眼神依然定格在陆青岚的脸上,脸颊上泛起两片可疑的红晕。笑容凝固在两颊,似乎有一些被红晕沾染了尴尬,朝陆青岚轻轻一点头,就转过了头去。

陆青岚不知道阿雅的神情代表什么,于是略略皱了皱眉,就转开了心思。

第二个踏进杂志社大门的是主音吉他手龙。与阿雅相反,龙是那种和舞台形象十分匹配的艺人。舞台上的龙总是穿着朋克装,露出发达的胸肌,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男性的刚猛。而现实中的龙同样是浑身透露着大男子主义气息的男人,和编辑们仅仅是礼貌地互相招呼,之后就几乎不再同女性们说话。即使对齐彤,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作致意。倒是对男性都相当热心,和几个男性化妆师都亲热地勾肩搭背寒暄过之后,也注意到了陆青岚。

“哟,小子,新来的”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着陆青岚的肩膀。陆青岚要努力挺直腰杆,才不会被龙的铁拳砸地倒地不起。龙接着便与陆青岚谈起了足球一类的男人话题。可惜陆青岚对体育非常地白痴,对于足球的知识仅限于“蚯蚓爸爸有一天把自己劈成了22段,奄奄一息了。临终前懊恼地说‘我只是想踢足球……’”。于是不久之后,两个人之间就泛起了尴尬的沉默。陆青岚注意到,龙倒是并没有和阿雅打招呼,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人关系不好。不过也可以想象,两个性格反差如此之大的人物,关系一定好不起来。

打破沉默的是推门而入的键盘手阿健和鼓手Luke。这两个人关系似乎非常好,常常同进同出。阿健用黑框眼镜遮住了一双细长的凤眼。挺直的鼻梁,略带苍白的薄唇,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很斯文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摇滚乐队的成员,反而比较像是民谣歌手。阿健的名字仿佛是因为他从小就很崇拜北斗神拳健次郎。虽然他看上去和肌肉发达的健次郎丝毫没有共同点。Luke是乐队中唯一用英文名字的成员。他皮肤有些黝黑,眼睛和牙齿都亮闪闪的,健康而生动。瘦瘦小小的身躯,和善的笑容,在舞台上却有着无穷的爆发力。他的本名似乎是鲁露,也不知道他的父母给他取名字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据说他在组乐队之前曾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酒吧驻唱歌手,当时用的艺名是露露。陆青岚看着Luke纯真明朗到有些憨厚的笑容,不禁觉得好笑。

龙见到阿健和Luke,立刻从陆青岚身边走开,和阿健与Luke打闹成一团。陆青岚身边又清静了下来,他抬头看看杂志社墙上的挂钟,距离约定的一点还有五分钟。

还有五分钟,宁威就会来吗?

还有五分钟,他就会和宁威近距离面对面?

他应该用怎样的脸面对宁威?说“嗨,好久不见”?还是说“宁威,我还爱你”?亦或是“哟高中同学”

不,还是看宁威会不会主动和他打招呼吧。

可是,如果宁威不和他打招呼怎么办?是说明宁威很忙,还是说明宁威很讨厌他?亦或是说明宁威根本就忘记他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陆青岚的脑海中就仿佛“嗡”地一声炸开了。不要啊,他不要被宁威讨厌,更不要被宁威忘记。即使齐彤说他不配见宁威,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了。可是事到临头他终于明白,不是不配,而是他根本就好怕,好怕宁威不理他……

陆青岚双手抱头将自己的头埋在臂弯里,缩在杂志社办公室小角落里的椅子上,努力做到不看,不听,做抱头鸵鸟,小心脏跳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可恶,他根本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啊

仿佛是寒暄过后,阿雅,龙,阿健和Luke被带进了化妆室,办公室里渐渐又静了下来。陆青岚双眼瞄着地面——他双手抱头,也只能看到地面——看着地面上的鞋子越来越少,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可恶,掩护越来越少了呀,目标越来越明显了呀

齐彤看着陆青岚掩耳盗铃的举动,只觉得好笑,也不戳穿他。这时,杂志社的大门被推开,乐队的主唱也是灵魂人物——宁威施施然走了进来。

宁威身穿便服,并没有刻意搭配过,一走进杂志社,就摘下脸上的墨镜放在口袋里,露出高傲帅气的脸。杂志社的编辑们的目光立刻聚焦到宁威身上,几个比较年轻的编辑,眼睛简直变成了心形。宁威从不刻意打扮,但是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高贵而凛然的气质。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仿佛是变成了最精美的燕尾礼服。无论他站在哪里,都仿佛是最耀眼的存在。

“嗨”齐彤的声音,热切地招呼。

宁威朝齐彤点了点头,接着又朝杂志社的编辑点了点头。这家杂志社的专访他不是第一次做,所以和众编辑都算熟识,偶尔看到陌生面孔,挑一挑眉,主编就主动帮忙介绍,接着宁威上前握手算是见礼。从头到尾,宁威没有说一句话,那气派很像是王公贵族或者首脑人物。不过因为大家都熟悉宁威的性格,所以也没有人在意。

也因此,抱头作鸵鸟状的陆青岚并不知道宁威来了,或者说即使他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也拒绝面对现实。直到熟悉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直到一双穿着黑色休闲皮鞋的脚撞入陆青岚的视线。

陆青岚太熟悉这双脚了,不管穿着什么样的裤子,什么样的鞋子,只要看一眼,陆青岚的心就疯狂地跳了起来。

宁威。这是宁威啊。自己日思夜想的宁威,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要抬起头和他打个招呼才行,不管做什么,总不能做鸵鸟状陆青岚想着,努力想把自己的脸从臂弯中挖出来。心中默念着:一,二,三,抬头……

可是,他还没数到三,脚步声再度响起,那双脚从他的面前挪开去了。陆青岚有些惊愕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黑色的外套,在牛仔裤的贴合下显得线条很好看的双腿,以及缓慢而沉稳的步伐。这不是宁威是谁?

陆青岚不由心中大恸。宁威果然不理他,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看着宁威完全无视陆青岚,齐彤也觉得十分尴尬。然而,她瞄着宁威铁青的脸色,知道现在不是劝服宁威的时候,只是跟着宁威走进化妆室,一边朝陆青岚招了招手。

陆青岚呆呆地望着宁威的背影,眼神迷蒙。齐彤的手势被他完完全全地忽略。他的心狠狠地抽痛着,鼻子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几乎就要落下来。不行,周围围着许多人,他不能哭,他不能就这样哭出来陆青岚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仿佛肉体上的疼痛能缓解心头的疼痛,一直到嘴唇被咬出了血,他也丝毫感觉不到。他好想夺门而出,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事实上,他也准备好这么做了。前些天想好的决心完完全全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如果会被宁威这样的无视,他宁愿不要待在宁威的身边,他宁愿退回一个普通歌迷的位置。如果早知道宁威无视他会让他这样疼,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宁威

毕竟还是有人看出了陆青岚的异样,杂志社的编辑们鸡婆地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陆青岚。不,表面上是安慰,实际上是八卦

“你为什么哭?”

“你和宁威到底什么关系?”

“难道传言是真的吗?”

猛烈而来的八卦浪潮把陆青岚吓醒了,不行不能让她们知道特别是她们是媒体的人他随便胡掰了个理由:“我今天痔疮发作,疼得不行”

一边从办公室逃进了化妆间。不管了,就算宁威的无视再可怕,也没有八卦的编辑可怕

第一五四章:陆青岚的倔强

化妆间空间很狭小,一共只有六面镜子,此刻其中五面镜子前面坐了人。化妆师,造型师,服装师,助手们,来来回回穿梭在狭小的空间,让小小的化妆室内呈现一派车水马龙,仿佛大减价时的商场一般的景象。

陆青岚逃进化妆间之后,立即合上了门,仿佛身后会有追兵般地大喘气。由于大家都在忙碌,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青白的脸色,只是匆匆路过他身边的几位工作人员朝他礼貌地点头以示招呼。

陆青岚环视了整个化妆间,注意到宁威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应该过去吗?名义上是齐彤的助理,当然是要到齐彤和宁威的身边待命,可是陆青岚不知道,如果宁威再一次无视他,他会不会突然崩溃。

一个抱着一大堆服装的助手从陆青岚身边经过,狠狠地与陆青岚撞了一下,接着,回头埋怨地看着陆青岚一眼,仿佛在责怪他不该挡在路当中。陆青岚连忙致歉,一边道歉,一边向着宁威和齐彤慢慢蹭了过去。一边蹭,一边努力深呼吸以平静自己的心绪。

“没事的,他会那么露骨的无视我,说明他心里还有我,讨厌我,总比完完全全地忘记我好。”陆青岚在心里对自己说。虽然这一点点小小的信念无比的苍白,但是此刻,陆青岚只能靠它来支持自己依然站在这里的勇气。

小小的十几步路的距离,仿佛无比漫长,但是最终,陆青岚还是蹭到了齐彤与宁威的身边。

齐彤在为宁威上底妆,大片的海绵粘着不知什么粉,在宁威的脸上轻轻地晕开淡淡的白,空气中弥漫着脂粉的气味。宁威端坐在镜前,轻闭着双眼,微蹙着好看的剑眉,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中投下浓重的眼影。陆青岚注意到宁威的下眼睑难以忽略的一抹淡青,心中突然微微一痛。与宁威上一次好好地面对面,已经时隔七年了,即使是上一次与宁威匆匆见面,也已经时隔四年多。七年后,他首次能够有时间仔细端详宁威的脸。七年的岁月,并没有如何改变宁威五官的轮廓和皮肤的颜色,依然是英挺的眉,刀刻般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可是,他却从宁威的眉眼间看到了太多的倦意,与宁威的年龄不符的倦意。

他,只有二十五岁呵可是为什么眼角眉梢在在都诉说着他的倦。仿佛对生命和未来失去了一切希望和梦想,仿佛这人生只是一条长长的幽暗的隧道,仿佛他只是在静静地消磨着漫漫长夜,等待着终点的到来。

宁威的身上,只穿着一件淡灰色的长袖衬衫。领口敞着,陆青岚可以看到宁威高高凸起的锁骨。他瘦了,比陆青岚熟悉的样子瘦了好多,甚至比四年前那次见面时,也瘦了不少。衬衫松落落地套在他身上,仿佛能描绘宁威的骨骼的形状。

衬衫的袖子挽起到肘部,宁威的双手随意地搁在椅子的扶手上。细长的手指因为过于纤瘦,每一个骨节都显得突兀,紧绷的苍白皮肤下,能明显地看见他青色的静脉。

手腕上,曾经那么触目惊心的红色疤痕,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虽然依然粗得丑陋,却已经不再那么扎眼。宁威毫不掩饰自己的伤痕和过去,是他早已释然,还是因为他太倦,倦得不想去在乎?

陆青岚的心狠狠地揪着,此刻,他心中对宁威不理睬他的愤怒和怨怼,已经完全化作了对宁威的心疼。

他记忆中的宁威,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想象中的宁威,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陆青岚的记忆中,宁威是坚强的,他坚强地撑起自己的家,也坚强地撑起陆青岚的天空。无论何时,他的眼神都坚定而充满希望,他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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