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不如这样,这船已经走了六日,算来还有一日就能到得金沙岛上,这两日不如我们就聚在一处
,彼此照应……”
他话还没说完,孙承海一拍手,道:“这个主意好,我们都聚到大厅里,相互监视,看看那个杀手血
印还能玩什么花样。”
众人纷纷点头,只是去大厅的途中,仍将顾九城围在中间,显然将他当做了凶手。顾九城浑不在意,
神态自若地随着众人走了进去。
厅中是众人用膳的所在,甚为宽敞,平时少有人来,当中四张八仙桌。顾九城大摇大摆走到前面一张
桌旁坐下,单云、唐又礼、井华紧随其后,坐在他两旁。其余诸人谁也不愿靠近这个身有嫌疑之人,
挑了另外三张桌子团团而坐。解挽舟拉着解筠坐到角落里。
无人开口说话,气氛沉闷而压抑。霍瀚生耐不得枯坐无味,站起身来便向外走。唐又礼忙问道:“霍
兄你要去哪里?”霍瀚生翻个白眼道:“去茅厕,行不行啊?”唐又礼仍是微笑,道:“既要去方便
,不如还是与旁人结伴而行,免得被那个杀手血印乘虚而入。”
霍瀚生嘿嘿一笑,瞥一眼顾九城:“杀手血印不是在这里吗?还要防谁?”唐又礼笑道:“还是结伴
同行为好。”霍瀚生不耐烦地一摆手:“行了行了,哥,你跟我一起去。”霍天生边起身边嘟囔:“
真是麻烦。怕什么,胆子小别来呀。”唐又礼不以为意,笑笑坐下。
霍氏兄弟的位置就在门前,走几步就出了门口,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过不多时,宋强声又站
了起来,转身向外走。霍瀚生大叫道:“你干什么去?没听见得结伴同行啊?”宋强声磕磕巴巴地道
:“我……我也想解手。”霍天生讥笑道:“怎么,被杀手血印吓怕了吧?”霍瀚生接口道:“快去
快去,别尿了裤子。”兄弟二人放肆地大笑。宋强声涨红了脸,又怒又窘。唐又礼忙道:“我也想去
,宋兄等一等我。”说着走出来。二人经过霍氏兄弟的身边,一前一后走出大厅,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也就回来了。
这之后再无异动,众人初始时尚自警惕,时间一久,也见不到顾九城有何举动,又想到这里人多势众
,还能再怕他?于是也便松懈下来。不知何时,外面的天气变得更加恶劣。暴风夹杂着豆大的雨滴,
噼里啪啦打在窗上,厅内阴暗得仿佛夜晚,殷阔海命人送来灯烛点燃了。大船在风浪中摇摆不定,衬
着暴风骤雨,令人感到胸中憋闷。
吃罢了午饭,又过了一个时辰,大家困意上涌,有几个竟趴在桌上打起盹来。单云皱眉道:“我看也
不能有什么事,大家还是回房歇息吧。”唐又礼摇头道:“我觉着还是应该留在这里,晚上最容易出
事。”霍天生高声叫道:“那就先回去睡觉,晚上再出来坐着不就行了?要说你们就是胆小,依我看
,杀手血印都说只能活一个,咱们有能耐就活下来,没能耐就死,大家守在这里干什么?孵蛋吗?哎
呦——TNN的,什么咬我——”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坐倒,众人均感诧异。有人看不惯他们兄弟嚣张的模样,撇嘴偷笑。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坐倒,众人均感诧异。有人看不惯他们兄弟嚣张的模样,撇嘴偷笑。
霍天生高高地抬起脚,卷起裤腿,霍瀚生叫道:“啊呦,这是什么?”只见一条红线自足踝一点一点
向上延伸,瞬间隐没在衣服之中。霍天生慌忙扯下鞋袜,大足指不知被什么咬伤,红线正是从伤口处
开始。
霍瀚生失声叫道:“哥,你中毒了!快些运功逼毒!”霍天生再顾不得别的,盘膝坐倒。不料这毒着
实厉害,默运了一阵不见消退,反而感觉腿上又痛又麻。他越来越是惧怕,满头冷汗,颤声道:“没
……没用……”几把将裤子扯掉。那条红线已蔓延到腹间。霍天生心中焦躁,索性连扯连抓,将身上
衣物脱个干净。解筠慌忙别转了头。
众人只见赤果的肌肤上,那条红线自腿而腹,自腹而腰,直奔胸口心房,尽皆骇然。唐又礼忙拿出一
粒药丸,道:“这是唐家解毒丸,你快服下。”霍天生有病乱投医,一把抢过那粒药丸,塞入嘴里,
却见那条红线不屈不挠,仍是一分一分地延伸。
周志超阴森森地道:“这是被杀手血印独门毒物咬伤,并未中原所见寻常之毒,谁能解得了?”一句
话提醒了霍瀚生,他几步蹿到顾九城的面前,厉声道:“解药!快些给我解药!否则我杀了你!”顾
九城摇了摇头,唐又礼叹道:“霍兄,这还不明白吗?顾兄根本不是杀手血印。”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倘若顾九城真是杀手血印,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毒,更何况他坐在最里面的那张桌上,和霍家兄
弟相距最远,又如何下毒?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大家进了大厅,也不见有人接近霍天生,那毒虫是
怎么咬伤他的?
顾九城一直紧紧盯住宋强声,看着他和唐又礼一同出去,再一同回来,连霍家兄弟的衣角也没有碰到
,那又怎么能令得毒物只咬霍天生一人,而不伤及其余?这等下毒手法,当真是匪夷所思前所未见,
只是这当口说出来,无凭无据谁又能相信?
众人四下环顾,每个人都觉得身边仿佛有个看不见的杀手,偷偷地扼住自己的喉咙,似乎随时都可以
发力,置自己于死地。阵阵寒意就像毒蛇,无声无息地爬上每个人的背脊。大家不约而同静默下来。
霍天生眼见自己身上那道红线越来越长越来越深,终于隐没胸口。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
,“砰”地摔在一张八仙桌上。霍瀚生见哥哥异常痛苦,自己却束手无策,又不敢靠前,只能徒劳地
张着双手,大声叫道:“哥!哥!”
霍天生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已完全陷入一种疯狂,胡乱打碎任何能碰到的东西。众人知道他这是临死
前最后的挣扎,纷纷后退贴墙而站。大厅之中只听到霍天生喉咙发出的嗬嗬怪叫,桌椅被拍碎的声音
,将霍瀚生的呼喊和解筠的哭泣都淹没了。
终于,霍天生吐出最后一口气,仰面倒了下去。
厅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众人不说不动,仿佛木雕泥塑一般,默立了好半晌。解筠突然哭出声来,对
解挽舟道:“哥,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解挽舟轻轻拍抚解筠,拉着她向外走。
唐又礼道:“解兄且慢。咱们中间谁是杀手血印还没有查清楚,就这样回去太危险了。”边说边看了
看躲在兄长怀中的解筠。解挽舟淡淡地道:“不用查了,是谁都无所谓。我上了这艘船,就没打算活
着回去。更何况……”他看一眼霍天生的尸身,和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霍瀚生,没有再说下去。
唐又礼碰了个钉子,面色微窘,看着解挽舟扶着解筠离开。
解筠回到房中,喝了几口热茶,这才从方才的惊骇中平静下来。解挽舟见她神情委顿,面带泪痕,叹
口气道:“你去歇歇吧。”解筠道:“那你得陪着我。”解挽舟点点头,拉过被子给妹妹盖在身上,
点起灯烛。昏黄的烛光映射下来,给人带了一点暖意。解筠缩在被子里,心中安定了不少,想起方才
解挽舟说的话,道:“哥,难道你真觉得此去凶多吉少?”
解挽舟温言道:“没事,有我在他就不会伤害你,你能平平安安地回去。”
解筠坐起身子叫道:“可他明明杀了这许多人……哥,当年我也见过那个姓楚的,觉得他不像这种穷
凶极恶残忍好杀的人啊。”
解挽舟望着幽幽的烛光,低声道:“他现在也不是……他从来不想成为什么杀手血印,也从来不想乱
杀人,他只不过是为了我……”
“可这么多人都死啦。哥,你一向宅心仁厚,心肠最软不过,你怎么不出手阻止他?”
解挽舟低头抚摸衣衫的袖口,道,“我已经背叛过他一次了,这辈子也不想再有第二次……”
五年前解筠年纪幼小,并不能明白其中的许多事情,父母又对其讳莫如深,只隐隐约约知道似乎是三
哥将自己师兄的行踪泄露给江湖人士,以至于那位师兄生死不知,而三哥一直郁郁寡欢。如今大了方
才明白,能令解挽舟难过至此,时隔五年仍放不下,其中情意之深可想而知。
她望着解挽舟萧索的面容,咬咬下唇,道:“哥,依我看,楚大哥根本没有怨过你。如果真是恨你入
骨,他这么厉害,早就找上门寻仇啦,还用得着你去找他么?哥你放心吧,就算你到了岛上,他也不
会对你怎样的。”
解挽舟苦涩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道:“你睡吧。”
解筠身心疲惫,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朦胧之中,似乎又回到解府,三哥暌别已久,突然归来,身
后跟着那个沉默寡言的“大师兄”……后来的那段日子,是记忆里最快乐的时光,二哥三哥都在,一
家人团圆和美,直到父亲六十大寿……来了那么多武林人士,聚到大厅之中,纷纷指责三哥助纣为虐
,逼他说出那个大魔头的下落……三哥抽出长剑,险些自尽!
解筠清清楚楚看到解挽舟满脸悲愤的绝然神情,心中大惊,想喊又喊不出来,猛地睁开眼睛。
她长出一口气,擦擦额上冷汗,坐起来,轻轻掀起幔帐。解挽舟仍坐在桌旁,痴痴地望着烛光,似乎
从她睡着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凝固成一个石雕像,在烛影的笼罩下,显得异常孤寂。
解筠心中一动,她忽然明白,也许解挽舟这般自苦,甚至不惜一死,也许不是怕“大师兄”不肯原谅
他,其实,他是不肯原谅自己。
第70章
大船在疾风骤雨中飘摇,每个人的心也是起伏不定。大家围在大厅四周,贴墙而立。张梁张穆等少年
,受不得这种逼仄的紧张,抽出兵刃,手心中满是汗水。
这里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杀手血印,都有可能是杀死那四位侠士的凶手。本来一路上志同道合相谈甚欢
的朋友,一日之间突然变得陌生,每个人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和敌意。
没有人再说话,这种寂静甚至令人感到窒息。傍晚时分,平涛帮的汉子们送来酒菜,没有人吃上一口
——谁知道饭菜里会不会被人突然下毒?
众人默立了一夜,眼见灯烛一寸一寸地变短,最终“噗”地熄灭。外面风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晨曦
透过窗子倾泻而入。
房门忽然应声推开,殷阔海站在门前,将在场诸人扫视一圈,团团一揖,朗声道:“诸位,金沙岛到
了。”
众人像被人突然惊醒,不约而同齐齐奔向舱外甲板。只见眼前立陡立崖好高一处悬崖峭壁,只有头顶
数丈有一处突出的平台,黑黢黢的似乎有个山洞。崖边风浪极大,船靠不了岸。平台上垂下一根铁锁
,两个汉字提着一根缆绳跃入海水中,将铁锁和缆绳牢牢系在一处搭了一座通往那个山洞的绳桥。
殷阔海一指绳桥,道:“请诸位沿着它爬上去,就可以进入金沙岛。”
孙承海忿忿地叫道:“这叫什么?难道这岛上连个泊船之处都没有么?”殷阔海道:“雇船的人只给
兄弟们指明了这一处,命之所系,不敢擅自做主,还望海涵。”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雇船的
人曾有话,只有进入这里,诸位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此言一出,众人默然,他们来金沙岛,找到杀手血印除害倒是次要的,关键就是找回各自门派的武功
秘籍。殷阔海道:“七日之后,我仍在这里等诸位,如有不想上岛的,也可以随船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前几日身处险境,个个极为紧张,恨不能就此回去。但如今已然身置金
沙岛之畔,离那些武功秘籍只有数步之遥。大家心知肚明,这短短的距离定是机关重重千难万险,但
大家都有武功在身,既已来之,就此空手离去又如何能甘心?
张穆低声问哥哥:“咱们怎么办?”张梁思忖半晌,一咬牙,恨声道:“豁出去了,赌一把!”倘若
真能遇见杀手血印并将其杀死,定会闻名天下。
大家想上去,可谁也不想第一个上去。谁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机关埋伏毒物毒虫,倘若就此一命呜呼
,未免太冤。更何况杀手血印说不定就在这些人中间,自己先走,留下背后空位给后面的人,被人暗
算又怎么办?
正自犹豫迟疑,听得解挽舟淡淡地道:“我先上去。”他揽过解筠的纤腰,施展“点鳞步”,踏上绳
桥。他点鳞步练得已是登峰造极,那绳桥虽被海风吹得左摇右晃,仍是眨眼间便上了平台。唐又礼紧
随其后,单云井华随之跟上,其余诸人这才逐个登了上去。
解挽舟进了洞穴中,这里面居然燃着火把,映得洞中通亮。只见一条道直通到底,似乎极为深邃。解
挽舟慢慢地四下打量,轻轻抚摸两旁冰冷的石壁,目光迷惘而怀念。解筠道:“哥,你以前来过这里
?那一定很熟悉了?”
解挽舟点点头,又微微摇摇头,没有说话。解筠被哥哥弄糊涂了,但她见解挽舟神色古怪,不敢再问
。
她当然不会知道,解挽舟当年的确是来过这里,但他对此却并不熟悉,因为那时四周漆黑一片,什么
也看不清。就是在这里,楚绍云教给他对敌的真谛;也就是在这里,楚绍云传给他江雪涯的独门秘技
——点鳞步。
众人尽皆进入洞穴,唐又礼道:“杀手血印鬼鬼祟祟,设下这个地道,其中一定有埋伏,大家须得小
心。”孙承海冷笑道:“我看小心身边的人才是应该,机关是死的,还能比居心叵测的人更可怕?”
单云道:“无论如何,小心些总是没错,大家走吧。”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前行。这条密道颇长,似乎沿着山势而建,忽而向上忽而向下。每隔一段就会看到
一座石门,只不过皆开着,一路畅通无阻。其中一段解挽舟曾经和楚绍云一同走过,那时他们俩万万
料想不到原来这里竟然别有天地。
走了大半个时辰,仍是一条密道到底,不见任何异常。孙承海先沉不住气,叫道:“这算什么,难道
要从岛的这头走到那头?”一个声音道:“你不走可以回去。”说话的竟是霍瀚生。他自兄长离奇死
去之后,一直悄无声息,如今一开口语气颇为阴森。
孙承海嘿了一声,不再开口。众人默然前行,密道渐渐开阔起来,初始只能通过一人,慢慢地可以并
肩而行,再后来足可容下四五人并排,只是大家不愿那般接近,仍是保持距离。
再向前一盏茶的时分,竟到了尽头,前面被一道石门挡住,不知该如何进去。单云道:“这附近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