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鸮十五岁那年初尝人事,对象就是十七岁的许嘉鹤,二十二岁的许嘉鹏知道后很愤怒,就跟吞了炸药一样。在狠揍了许嘉鸮一顿后,将许嘉鹤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整整两天两夜。那时许太太和许佰时正出国旅游,都不在家,等他们两周后回来时,所有异相都消除了。许嘉鸮被揍出的伤,许嘉鹏随时会暴怒的脾气,还有许嘉鹤的伤。只是许嘉鹤变得安静寡言了,只是三个人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了。
许佰时只是认为,儿子们长大了,就如他和他的弟弟们一样,总有一天,会隔阂起来,甚至互相伤害。
“你是自愿的吗?嘉鹤,告诉我,和嘉鸮,你是自愿的吗?”
这个问题许嘉鹏问过许嘉鹤很多次,但是他已经没有得到许嘉鹤答案的资格了。这个问题,他也不会去问许嘉鸮。那一年,三个人的性格和关系都变了,终于从过家家玩乐阶段上升到实际掠夺阶段。
八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八年,抗战都结束了,而他们的债务,才刚刚开始偿还。
011 父爱重回
可能是出于安全因素的考虑,许家男性出门不会同坐一辆车,许嘉鹤除外,这个规定和例外无不让项雪晖心里的厌恶情绪又上升了一层。两兄弟互不相让,最后许太太带着项雪晖去医院,将许佰时接回许家疗养。
“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像嘉鹤是一块大大的糖果,即便牙齿都蛀光了也不会放弃。”许太太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和一个数落自己孩子调皮捣蛋的母亲一样。“永远不知道自己早就过了吃糖的年纪。”
“母亲。”项雪晖叫了一声。“我想问下,为什么许……大哥,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呢?”
“或许嘉鹤,你也不记得了,你已经开始……叫我妈妈了。”许太太转头看了项雪晖一样,又面无表情地转向前方。“嘉鹏这个年纪,是应该成家。你爸爸的世交,我的一些姐妹,都变着法儿想把自己的闺女侄女什么的介绍给嘉鹏认识。不是大家闺秀也都是小家碧玉,而且名牌大学毕业,不是只会享乐的娇小姐,可惜你大哥愣是一个都看不上。或许……是因为怕自己爸爸的命运在他身上重演吧。”
“爸爸的命运?”项雪晖眨了下眼睛,一下明白了大半。
“蔡家不像许家,生意做得早,抢了个先机。你爷爷当初只知道拿枪杆子做事,后来发现时代不同了,才开始做起买卖。我和你爸认识那会儿,正巧碰上政策开放,我家有钱,你家上头有人,所以就那么一拍即合。”许太太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我和你爸爸说不上多么相爱,彼此还是有些好感,开始几年过得确实不错,你爸爸,是个好男人。或许因为这样,你爷爷最后才会让他掌管许氏,做当家人。”
“因为我……生母?”项雪晖试探地问了句。
“生母?”许太太将两个字细细嚼了会儿,眉头微微一跳。“应酬多了总是保不定有那么一次晚节不保。”
“所以他们……并不是真心相爱那样?”项雪晖会这么问,完全是出于一种八卦的心理,就是那种闲得无事在网上看看名人的隐私解闷那样,并没用真的联系到自己身上。
“哈哈哈。”许太太忍不住很没形象地大笑出声。“真心相爱?真心相爱许佰时会不娶你妈妈,只留下你后由着他老婆甩了一笔钱在她身上后离开?嘉鹤,失忆了,可不是变蠢了,真心相爱?”
项雪晖被说得脸都红了,意识到自己在许嘉鹤的身体里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面对项雪晖的沉默,许太太也再一次平定下心情,扯了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后,又是一副阔太的模样端坐着。下巴微抬着,一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样子,即使是和自己的儿子一起,也是那样一副比谁都尊贵的样子。
“你恨吗?这样对你的妈妈?”而出口的话,确和许太太极力保持的姿态不符。
“她去哪儿了?”项雪晖没用回答许太太的问题,因为他没用办法替许嘉鹤回答。
“过去你从来不会那么直接地问这个问题,特别是对着我问。如果真知道你失忆了,就该让你相信你和许嘉鹏,许嘉鸮一样,都是蔡经雅亲生的儿子。当然,如果是这样,那么过去你也不会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外头女人留下的私生子。”许太太用眼角看着项雪晖,冷冷地又异常清晰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母亲刚刚的一席话,虽然没用让我想起过去分毫,却也让嘉鹤很深刻地明白了母亲的态度。”项雪晖一样带着讽刺地笑了笑,将视线移向车窗外。“不过还是要感谢许太太那么快让我意识到这一点。”
“自作聪明的孩子。”许太太留下这一句话后,没再和项雪晖说其他。
项雪晖见到许佰时那一刻,鼻子就酸了,在病房门口杵着,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许佰时已经换好了平时的衣服,就是那种五十多快六十的老男人会穿的很便宜的衣服,一点看不出家底,非常地亲切。可能是年纪上去了,又忽然病了一场,现在还要静养,比项雪晖照片上看的瘦了很多,背也没想象中那么直,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忽然让项雪晖整个眼眶都热了。
“别哭啊,傻儿子,爸没事儿。”许佰时腿脚还利落,没有到要人扶着走的地步,见二儿子那么红着眼睛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立刻就迎了过去,一把将人抱住,很用力地拍着他的后背。“你呢,怎么样?爸爸都听说了,一定给你联系最好的医生,都会记得来的。真是,傻孩子,哭什么,跟你说了,爸爸没事。”
许佰时越那么说,项雪晖的眼泪掉得越快,一颗颗往眼眶外滚,最好都呜咽出声了。
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只是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项雪晖还是克制不住像个孩子一样起来。关于自己爸爸的回忆一下涌进大脑里,那些画面是如此鲜活,七年来一点都没有褪色。那种被爸爸的怀抱拥住的厚实感将清醒过来后压抑累积已久的迷茫,挫败,委屈和恐慌一下子扫除了大半。项雪晖迫切需要在新的生活里找到一份依靠和归属感,来支撑他往下走,目前来说,最合适的人,就是许嘉鹤的生父许佰时。
项雪晖很庆幸一点,自己,还有许嘉鹤,对于父亲的感情是一样的,他们和父亲之间,都是一种正常健康向上的关系。这个在哭的人,是许嘉鹤的身体,项雪晖的灵魂,还有无处可知的许嘉鹤的意识。
而至于许家三兄弟之间的事,项雪晖相信许佰时不知道,而许嘉鹤也不想他知道。让一个父亲知道自己的三个儿子乱伦实在是很残忍的事,或许比三个儿子为了成为许家当家之人各自算计迫害更残忍。
“爸爸。”项雪晖硬挤出一个笑容,眼睛红红地,脸上还带着泪痕。“爸爸,我没事,就是有些激动。”
“都过去了,乖,嘉鹤,爸爸也很快会好,一切又都会回到正常的轨道的,相信爸爸。”
许佰时的这份承诺,项雪晖听着就像是在嚼牛筋,味道不错,也乐意嚼,但怎么也嚼不烂,更咽不下。
为什么自己的二儿子看到自己时会哭成这样,其实许佰时心里也没有底,虽然过去自己疼爱这个儿子,儿子又孝顺,但现在不是失忆了吗?还能知道家里谁最可靠,最能信任,最可以放心流露出自己的脆弱?许佰时的这个儿子,和另外两个儿子不一样,和他兄弟,世交的那些儿子不一样,没有那种富二代官二代特有的傲气,特别乖的一个儿子,很得他的心。所以当许太太,许嘉鹏他们说只让他做一个部门经理,说是什么和员工打好关系之类的话时,许佰时当即就应下了。他是不想许嘉鹤接触那些复杂磨人的东西,不想他有危险,就那么平平安安地过下去,将来给他找一个好脾气好性格,简单出生的女人,就那么过下去。
蔡经雅没给许嘉鹤脸色看,两个兄弟也没为难许嘉鹤,在许佰时看来,已经算是奇迹,毕竟许嘉鹤的出生不好,他妈妈在许家根本当不存在,如果是个小老婆,那还稍微好一点。别说蔡经雅家的人不待见他,连他的兄弟也不待见他,特别是还领回家,当个嫡子一样养着,让那些外头有小情人,私生子的更是愤恨。
年幼时过年,除了人到许家来会见到,许嘉鹤是不会跟两个兄弟去蔡家做客的,当然面子上的红包年年还是会包,数量和给两个亲外甥的自然有很多差别,所以许佰时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会单方面给与许嘉鹤很多,让他在总得上和两个兄弟持平。这在这样的家族里面,也是极少见,所以许佰时是一个很称职的父亲,所以即使许嘉鹤的灵魂离开了,项雪晖依旧可以感受到他对自己父亲的感情,或者愧疚。不然光光是看到别人的父亲,再怎么想念自己的父亲,也不可能失控哭成那样。
当天晚上在许家,用了大圆桌,满满一桌子的菜。原本许嘉鹤的那两个大伯也要一起过来,被以许佰时刚出院需静养,改日再一起来叙为由婉言谢绝了。这次的事情,这两个大伯有没有参与,参与了多少,现在谁都说不准。想借着许佰时生病,许太太在国外,许家两兄弟忙着找许嘉鹤之际,在董事会上夺权,从而控制许氏,进一步获得许家在货运上的几条要道。算盘打得不错,估计也算计得不错,疏忽的是许佰时背着他们留了一手,更疏忽的是居然还真的相信许家兄弟感情深厚的传言。关键时刻,为了保住家业和握有主动权,三个儿子,不过是庶出的那一个,这样的筹码压着,本来就降低了成功的概率。
但是没有证据,而且在许嘉鹤的事情上,许嘉鹏和许嘉鸮都摆了一道,两个人都理亏着,也根本就不敢再提这个事情。许太太才回国,虽然中间去见了许佰时的两个姐姐,谈的自然不会只是家长里短。许佰时虽然心里有点猜测,但没有挑破的时候,还是一家人一家亲着。柳妆才来,更是什么都不知情。
晚饭过后,三个儿子被依次叫去许佰时书房谈话,许嘉鹏第一个,再是许嘉鸮,最后才是许嘉鹤,也就是项雪晖。许太太早早回了房间,柳妆跟大家道了晚安后也回去了。一个人进去时,剩下的两个就在外头等着,因为不知道许佰时的目的,许嘉鹏和许嘉鸮在外等时对项雪晖到没什么特别举动,只是靠得近了些。
“你猜爸会跟嘉鹤说什么?”
“你说呢?”
“我知道我问你?”
“我知道你喊我爸?”
许嘉鸮翻了个白眼。“不会是……爸知道什么了吧?”
许嘉鹏盯着书房门皱着眉头。“不好说。”
“今天你尽是废话。切,我等下自己问嘉鹤。”
“你问,他会回答你?”许嘉鹏嗤笑了声。“嘉鹤这次回来,不一样了,你也收敛点,当初拿着自己年幼的招牌骗嘉鹤,现在你还能用这一招?不管嘉鹤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都给我收敛着。”
“我收敛,给你让道儿?大哥,你越想越美了是怎么样?”
除了觉得许嘉鹤是自己的,并且对方永远不如自己,以及自己姓许外,许嘉鹏和许嘉鸮从来没有共识。
012 相处
谈话结束后出来,看到两兄弟在门口坐着,项雪晖倒是并不吃惊,因为许佰时就在身后看着他们。项雪晖对两个人点了下头,然后道了晚安,没有多留一个字,就转身离开,到楼下自己的卧室去。许嘉鸮转身一步想跟过去,余光注意到已经站在门口的父亲,收住脚步,转回来跟许佰时和许嘉鹏道了晚安,向另一头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得很靠围栏,不轻易间低下头,去看下面走廊上的身影。
“你也回去吧,这段时间,要辛苦你和嘉鸮了。”
“本该做的事,谈不上辛苦。爸你早点休息,这几天可以让嘉鹤好好陪陪你,对你们的恢复都有好处。”
“我也是那么想的,嘉鹤他……确实不太一样了,不过还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许佰时满足地笑了笑,由许嘉鹏陪着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嘉鹤那件事情,你一定要给我处理好,任何敢伤害许家人的人,都不能有好的下场。嘉鹏,我想你很明白我的意思。记住我刚刚在书房和你说的话。”
“我记住了。爸爸。”
项雪晖那天晚上有些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才进入梦乡。许佰时特意叫他去书房说的话有些出乎项雪晖的意料。在他看来,被父亲叫进书房单独谈话,应该是很严重又严肃的事,结果许佰时让项雪晖坐在他身边,看了半个多小时他小时候的照片。许佰时似乎一直在强调,爸爸是爱你的,不管其他人怎么议论你的身份,你都是爸爸的好儿子,和嘉鹏嘉鸮一样不能有危险的宝贝儿子。
有那么一瞬间,一闪而过的念头,项雪晖觉得许佰时或许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他不会说,好像一说出来他就不再是一个好爸爸,儿子们也不再是好儿子一样。不说,可以代表自己不知情,而说了,即使是坦诚的表现,也意味着隐瞒和欺骗,而隐瞒和欺骗带来的伤害,在亲人之间尤甚。
不知道是许佰时在家的缘故,还是那次单独谈话的效果,接下来一段时间,除了眼神,许嘉鹏和许嘉鸮对项雪晖的行为都还在正常的兄弟范畴里。医院初醒时所认识的那个许嘉鹏不见了,隐藏深得项雪晖也以为许嘉鹏被其他人的灵魂附了体,那一副稳重兄长的模样。蹿他房门那个跋扈的许嘉鸮也跟着那个许嘉鹏一起躲了起来。项雪晖知道他们就在这个宅子里,和一些他还没有看到的鬼魂一样,潜伏着。
许佰时每天都会拉着项雪晖和他说话,下棋,去花园里晒太阳,还有一起见来看望他的人。许佰时回到许家静养这大半个月,许家每天都要接待一批新的客人,有亲戚,有合作人,还有一些道上的朋友。许嘉鹤乖乖在边上坐着,安静听他们说话,像在看一出日播的电视剧。不管你对剧情有多么了解,对人物分析得多么透彻,它还是照着原来的路线演下去,你可以在心里吐槽,但是你改变不了。
“很无聊吗?”一次送走一位借探病为由来给自己亲戚在许氏谋职的小科长后,许佰时示意佣人将刚刚送来的礼收下去,连同桌上的茶水一并撤走,换了新鲜的果盘和现烤的点心上来。
“本来是两个人都无聊,在一起听着,也就不无聊了,挺……有意思的。”项雪晖实话道。
“先吃点东西,等下爸爸来考考你,看你的棋艺是不是有回来。”
刚刚还喜滋滋吃着东西的项雪晖一下垮了脸,很委屈地看着许佰时。。
“哈哈哈,嘉鹤,你真是太逗了,我还第一次从你脸上看到那么可爱的表情。”许佰时笑着拍拍项雪晖的肩膀道。“你啊,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了,连性子都变了,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就像二十五年后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儿子,要开始重新习惯他一样,真是的。……对了,今天晚上你堂兄一家来吃饭,会带那个小古怪过来。那小子最喜欢黏你,如果你不记得他了,我想他会很伤心地。小娃儿一哭,我就头疼。”
“你是说……”项雪晖转了转眼珠,将家谱上堂兄的孩子回忆了下。根据许佰时的说法,应该是一个十岁以下的小男孩才是,那样的话,应该是二伯的儿子许家泰那个快八岁的儿子。“许仕群?”
许佰时的两个弟弟许佰强和许佰晟各自有一双儿女,分别是许家泰,许家然和许佳华,许佳嫣。许佳华的儿子才出生不久,前面的那个是女儿。是小子,又会黏人的就只剩下许佰强的孙子。其实这样一看,许佰时还真的落后了两个弟弟很多。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项雪晖真不知道能有什么解决之道,可以让许佰时在正常的岁数抱上孙子。而许太太似乎也并不急于此,就这点,项雪晖有些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