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涯靠在椅上,神色淡然,上下打量他一番,笑容有些讥诮:“就凭这张脸?”
颜瑾没有说话,而是垂下双臂,厚重的暮色一般的黑斗篷顺势沿着肩头滑落下来,却没有滑到地上,被少年钩在臂弯里。
颜瑾明显非常知道自己的魅力所在,更知道如何去youhuo别人。他没有正对着江雪涯,而是微微侧身,头却仍向这边偏着。
这一个并不起眼的动作,令得少年纤细的脖颈、优美的背脊,还有柔韧的腰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江雪涯的面前。缎子一般细腻光滑的肌肤映着烛光,使人感觉仿佛是在恍惚朦胧的梦境之中,温柔、婉约,而美好。
就连江雪涯,也一时之间有些迷惘,不由自主身子前倾,啪地弹了个响指。颜瑾伸直手臂,黑色的斗篷,如同褪下的蝉蜕,瞬间落到地上。
颜瑾的双腿笔直修长,紧紧并拢,腰间简简单单系着个黑色的丝巾,却比口身口体,更惹人遐思。
江雪涯眯起眼睛,觉得口中有些干涩,可他不想就这样被这个少年诱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
颜瑾道:“我还知道,一个月以后,和我一起来的几个人,只能活下一个;我还知道,几年以后,这岛上所有的弟子,也只能活下一个。”他顿了顿,续道,“是房门外的侍仆告诉我的。”狡狯地一笑,“我想,在突然被斩断三根手指,并且深受威胁时,他们的话还是可信的。”
江雪涯慢慢转动手指上的戒指:“那么,那个侍仆呢?”
“对于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背叛你的人,你也不会让他继续活在世上吧。”
江雪涯笑道:“如果你只靠这些,就想逃过一个月以后的比试,在这个岛上活下来,只怕,还不够。”
颜瑾一步一步走到江雪涯身前,曲膝跪下,仰着脸,目光恳切而哀婉:“师父,在这个岛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只有我不会;任何人都把你当做敌人,只有我,依仗你而活。”
江雪涯突然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这个少年自身的容貌,就足以决定,没有自己的庇佑,他在这岛上连一天也活不下去。他太弱了,而又太美了。
“不会背叛”,颜瑾的话,无疑让江雪涯想起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往事。他深吸一口气,分开双腿,慢慢地道:“那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既然失了这种乐趣,必然得用另一种补上。井微井奎随手扯了一个新来者,再捉住那个女孩子,这次长了个心眼,拖拖曳曳带回黑衣部。
解挽舟被两个侍仆驱赶着去崖边做苦工,只剩下金过庭,跪在地上,双目直视,神色木然。
霍海生抬头见几个人将那男孩和女孩掼到地上,瞳孔登时变得幽深。他自己不太喜欢疟待别人,却喜欢看别人受疟待——每当这时,他就想起自己幼时瘦瘦小小,在几个兄长面前,被呼来喝去随意取笑的情形,想象受疟待的是那些兄长,就会隐隐有一种格外的快赶。
井微井奎明知他的脾气秉性,却还要上来陪笑着问一声:“霍师兄,要不,您先尝个鲜?”
霍海生微微摇摇头,还未等开口,忽听那个女孩子猛然惊叫一声:“小金哥哥1
众人循声望去,那个女孩子双臂被缚,跌跌撞撞冲到金过庭面前,又是惊骇又是恐惧又是哀伤:“小金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柳柳蔼—小金哥哥,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突然都露出一脸有好戏可看的神情。井奎上去踢了金过庭一脚,学着女孩子尖细着嗓子叫道:“小金哥哥,我是柳柳——哈哈哈。”众人轰然而笑。井微笑得直打跌,道:“真没想到你这见狗还有妹妹哪,行,挺水灵,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蔼—”
柳柳睁着惊慌失措的眼睛,望向众弟子口邪的脸,渐渐逼近,颤声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井奎嘿嘿一笑,道:“干什么?问你的小金哥哥呀1
柳柳脸上血色顿失,死命地后退,直到金过庭身边,哆嗦着嘴唇道:“小金哥哥,救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几个弟子上前一把扯住她的长发,叫道:“你快过来吧1用力扯了过来。
柳柳尖声嘶叫:“放开!小金哥哥!我是柳柳蔼—你救救我——”“呲啦”一声,衣帛被撕裂。
无论是柳柳的突然出现,还是众弟子肆意调笑,抑或他们从身边强力拖走那个女孩子,金过庭一直跪在那里,动也不动,麻木不仁。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看不见,也听不见。
霍海生没有去注意那边的口行,阴鸷的双眸鹰凖一般紧紧盯住金过庭。少年如果有任何异动,哪怕是只微蹙一下眉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没有,少年从上到下,连一根发丝都没有晃动半分。
屋中回响着弟子们口口的叫骂和哄笑;还有男孩子和女孩子痛苦的尖叫和绝望的悲鸣;随即是沉重的呼吸和放肆的叫嚷。霍海生站起身,慢慢踱到金过庭的身边,牵过系在他身上的绳索,牵狗一样将他牵去,让他眼睁睁看着口行的过程,然后低头问一句:“觉得怎么样?”
金过庭缓缓开口:“主人。”他的声音干涩而冷静,“您觉得好,就好。”
霍海生笑了,他看着金过庭温顺地伏低身子,塌腰耸豚,摆出一个非常具有口口力的姿势,双手竭力分开臀瓣,道:“主人,请您享用。”
霍海生褪下裤子,狠狠插了进去。金过庭经过这几个月的非人TJ,身子早已敏感异常,几乎是霍海生进入的一瞬间,立时发出一长声软腻的申银。不停地收缩摆豚,让身后的人感觉更舒服畅快。
霍海生就着这个姿势,扳过金过庭,让他面对着自己。少年双目紧闭,眉头深锁,面泛潮红,张着嘴连声口叫。他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仗剑江湖的金家二少爷,而成为只会在别人身下辗转求的见货,甚至连亲人,也不再认得。
在这天夜里,柳柳大睁着眼睛,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也没有闭上;那个少年被折腾得奄奄一息,送回屋去。
而金过庭,得到他投靠霍海生之后的第一件衣服,从此跟在那人身后,成为他的专属奴立。
第19章:才浅笑
江雪涯共带回一女五男六个孩子,但一个月之后,被赶进铁笼中的,只剩下三人。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众弟子也不以为意,尽皆鹄立铁笼旁,垂手侍立。
只听得一侍仆高声道:“岛主驾到1江雪涯缓步而入,略摆摆手,众弟子刚一抬头,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紧随江雪涯身后,轻轻踱了进来。
那人穿着浅紫色的春衫,宽袖长摆,只在腰间系着一条深紫色的丝带,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袅娜翩然的韵味。一张脸精致得像是天下最巧手的工匠,用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费尽心力精雕细琢打磨出来的,简直堪称完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一般的毫无瑕疵、明妍动人。那双眼睛极为漂亮,眼梢上挑,眸子清澈,目光流动,在众弟子身上一一扫过。
众弟子早已看得呆滞,只觉得那种温柔的眼波看过来,周身顿时暖洋洋地,只盼着能多留住一分半分也是好的。
井微井奎蓦地认出,这人竟是一月前被蒋雁落救下的那个少年,不约而同齐声低呼,对视一眼,心下暗自发狠,早知这么美,当初就不该顾及那个姓蒋的,白白便宜了师父。
江雪涯不理会弟子心中那点龌龊心事,在石屋正中的椅子坐下,对楚绍云点点头,道:“开始吧。”
楚绍云上前一步,命侍仆扔入铁笼中三根铁钩,道:“你们,只能活着出来一个。”那三个少年面面相觑,一个毫不犹豫,一步跃上,出手如电拾起一根铁钩,一边死死盯住其余两人,一边谨慎地后退。井微认出,正是那个蓝衫少年,嗤地笑道:“这小子又无耻又狠毒,倒是个角色。”
另一个矮身少年不甘示弱,上前也提起一根,最后那个身材高大的少年突然转过身来,面对江雪涯,大声道:“慢着!我有话要和你说。”
众弟子尽皆惊诧,石屋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江雪涯目光一闪,道:“你有话要和我说?”那少年点点头。江雪涯一笑,道:“好啊,你叫什么?”
“顾正州。”少年向前一步,道,“我知道你抓来这么多孩子,自相残杀,目的只是想挑出一个人来,继承‘血玉盈杀手的名声。”他深吸一口气,“我看你不用挑了,我才是最优秀的那个1
此言一出,众弟子无不侧目,或讥讽或忿怒或惊讶或嘲弄。江雪涯倒来了兴致,眉梢一剔,道:“哦?何以见得?”
顾正州一指诸弟子,道:“因为他们练功时,我都看过。”
众人大哗。
要知岛上弟子尽皆视他人为自己的死对头,虽然同叫江雪涯做师父,但其实各自研习各自的家门武学,最忌讳的便是被人偷窥,探听虚实,一旦让他人得知功夫高低,定是死路一条。因此别说练武时小心翼翼,就是大病也不敢得一场,生怕被人乘虚而入,为此绞尽脑汁,煞费苦心。这个少年初到岛上,不过月余,居然能够看到众弟子习武的情形,并能暗自揣摩高低。如此心智、如此武功、如此胆量,如何不令人动容?
有弟子心中不信,但见那少年神色笃定,言辞凿凿掷地有声,又不由将信将疑。
江雪涯只手支颐,凝视那少年,半晌方道:“顾正州,塞外顾家的五少爷,托塔赛天王顾送的儿子。”一笑,“不错。”
顾正州得他鼓励,心气更足,忽指着楚绍云道:“我也见过他练功。”他年龄虽小,但极富心计,早知楚绍云是大师兄,虽然少言寡语,但素有威信,只要当众将他打败,哪怕江雪涯不会如他所愿,除掉其余弟子,但也会给予威慑,从此在江雪涯的心中和在岛上的地位定会大大不同。
“哦?”江雪涯不动声色,瞥一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楚绍云,道,“你能将他打败?”
顾正州扬起下颌,面带倨傲,斜睨楚绍云,大声道:“这有何难,他练功时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剑法有个大大的漏洞,就是……”
声音戛然而止,顾正州就像被人猛地扼住喉咙,一个字再说不出来。与此同时,众弟子只觉一种无形的压力,像是大石把他们紧紧挤在中间,顿时心口沉闷呼吸困难,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顾正州面色苍白汗出如浆,双目瞪得凸出,嘴角流出一丝鲜血,“蹬蹬蹬”后退几步,仰面朝天栽倒在地,抽搐两下,就此死去。
那股大力陡然消失,众弟子半晌方缓过脸色,尽皆长出口气,恍然而悟,是有人在顾正州说话之时突然出手,不但杀死了顾正州,而且内功强劲,令得诸人不能移动。这等功力当真是惊世骇俗,众弟子惊魂不定,心中只想:是谁,是谁!
最先想到的,自然是楚绍云。众弟子转头看时,却见他也是微露诧色,似乎不像。正当此时,只听得江雪涯一字一字地道:“我最讨厌,就是自作聪明。”声音不高,却仿佛一道道冰冷的利剑,刺得众弟子浑身发寒,这才知道,出手的居然是江雪涯!
弟子们皆是江雪涯掳来,但那时一是自己年幼;二是江雪涯出其不意,都没见过他到底功夫如何。到了岛上,弟子们惧怕的,是“天赐守阳丸”的毒性,是苍茫大海的莫测,是无舟无楫的无奈,甚至是其余弟子的出卖和残杀,却从未想过江雪涯的武功。要学功夫自有秘笈宝典,就连疑难之处也只是自己揣摩,毫无办法才会去找师父指教。江雪涯一向不做亏本的买卖,要想得他帮助,需得奉上代价,比如一坛新酿的好酒、一把开刃的利剑、完成一个杀人的命令。因此岛上弟子才会都学一门手艺,一是排解寂寞,二来也是为了答对这个师父。但是,江雪涯指点武功,一向只动口不动手。因此这次出手,而且内力如此精湛,俨然已臻化境,众弟子无不瞠目结舌、惊骇莫名!
江雪涯却神色淡然,似乎不是刚刚杀了一个人,而是随手拂去衣袖上的些微灰尘,凤目斜挑,对着铁笼中另两个呆若木鸡的两个少年,道:“你们,活一个。”
蓝衫少年似乎早有准备,听得江雪涯一声令下,二话不说,举钩便打。那挨身少年兀自沉浸在顾正州突然死去的惊愕之中,眼前猛地利光一闪,急忙伏地躲开,挥钩还击。此时生死相搏,再也不用顾忌,二人都使出浑身所学,誓要将对方毙于钩下。
铁笼中斗得激烈,颜瑾却不甚在意,他妙目流转,暗自打量诸位弟子。众人看得全神贯注,不时低声交谈几句,伸出手臂比划两下。岛上众弟子虽明着分为三部,但其实约束并不严谨。褐衣弟子投靠楚绍云者有之,青衣弟子偏向蒋雁落者也有之。但霍海生本性残忍,讲究排场,素喜掠夺,跟着他能占些甜头,因此站在他身后的反倒最多。
楚绍云一向深藏不露,似乎什么事都不能让他动容;蒋雁落看着铁笼中的激斗,神情专注,双眉微蹙,若有所思;而霍海生却是唇边含着一丝冷笑,双目中隐隐透出极为兴奋的光芒。
颜瑾在众弟子脸上逐一看过去,一瞥之间,却见东北边不起眼的角落里,跪着一个弟子,低着头,头发披散,看不清容貌。身上横七竖八地尽是鞭痕,衣不蔽体,双手双足锁着铁链。颜瑾略一思忖,刚要开口询问江雪涯,忽听众弟子齐齐“氨地低呼,紧接着铁笼中一声惨嘶,那个矮身少年翻身倒地,胸口鲜血喷涌如泉。
原来二人相斗紧急之时,那蓝衫少年突然从靴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其不意当胸刺去!此时二人皆是精疲力竭强弩之末,矮身少年哪里料到对手竟然贴身偷藏兵刃,根本躲闪不开,匕首正中心口。
众弟子惊讶万分,所有新来者都被搜身,确定并无携带兵刃,这才会放入铁笼中,不料这个蓝衫少年居然会坏了规矩。若非有人私下相助,便是看管不严,只怕师父就要大怒。众弟子个个战战兢兢,偷眼相觑,却见江雪涯唇边含笑,似乎早已知晓,摆手让侍仆将铁笼门打开。
蓝衫少年跨出铁笼,跪在江雪涯面前,道:“师父,我叫颜珍。”
江雪涯点点头,曼声道:“这次留下两个。嗯——雁落,你总说褐衣部的人少,说我偏心,这一次我就偏心你,两个人都去褐衣部吧。”
蒋雁落躬身道:“是。”
众弟子大奇,江雪涯喜爱美少年,赐予他们紫衣,算是自己的娈宠,但一向只带在自己身边,从不分到三部中,不料这个少年居然破例。要么便是师父根本不喜爱他,要么便是过于喜爱,但看这少年容色过人、顾盼烨然,傻子也知道原因肯定不是前者。
颜瑾不理会众弟子的探究目光,清澈的双眸只直视蒋雁落,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面前,柔声道:“蒋师兄,以后还望多多指教。”说罢,嫣然一笑。
江雪涯慢慢站起身,道:“既如此,都散了吧,绍云,跟我来。”
楚绍云随着师父回到住处,屋子里透着“青鸾”的淡淡清香。这是楚绍云新配出来的香料,用于暮春初夏,其味幽远淡雅、沁人心脾。
江雪涯张开手臂,让侍仆服侍着褪下外衫,道:“那个顾正州的话,你听到了?”
楚绍云躬身道:“是。”
江雪涯啜口清茶:“他偷看你练剑,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楚绍云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