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宗泽这么说,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这一时片刻,肯定是带不走汪伯彦了。
既然如此,勒令他跟随宗泽一起出兵,十万从血里爬出来的大军,还搞不定两万跟在后面捡便宜的?
转回身,朝汪伯彦走去,对着汪伯彦,更是对着他身后的士卒笑道:“是朕误会汪卿家了,朕在此处,给卿家陪不是了!”
汪伯彦连忙道:“陛下如此说,真是折杀微臣了!”
我在心中冷笑,老狐狸,这次让你跑过一次,明天再来同你算账!
手一挥,禁卫军松开汪伯彦,我马不停蹄,又朝城中奔去。
汪伯彦的家中,果然已经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了,着令众人细细搜擦,不到片刻,便有人在偏房的踏上,搜到一柄玉骨折扇,我一看,正是赵佶用的那一柄!这老东西,出来逃命,居然还舍不得珍稀玩物,要随身带着!
赶过去一摸被窝,还是温热的,从汪伯彦家到内城城门,怎么说也需要将近一个时辰,赵佶赵构肯定是等我骑马走了才出逃,从我骑马到外城,又赶回来,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应该走了没多远,是连内城还未出的!这半夜三更的,赵佶赵构定然来不及躲到其它官员房中,我紧急下令:“给我紧闭内城城门,全城搜捕!”
全部衙役,禁卫军,还有宗泽特意派来帮忙的一千人分队,一齐在内城大肆搜捕,听见兵士粗暴的闯入民宅,然后四处搜查一番,又退了出来,以及紧跟着而来的小孩子被惊吓的啼哭声,大人的叫骂声,偶尔响起的一两声狗叫声,暗自紧紧的握紧了拳头。我这次的行为,可是真正的扰民了……但是,狠狠心,不听不问,只寒着一张脸,听着不停的有人通报。一个时辰过去了,全城几乎已经掘地三尺,可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我咬着唇,已经顾不得保持自己的表情和风度,心中越来越急,这两个人,会躲到什么地方去呢?
倒是不痛不痒的抓到一两个逃犯,送到开封府,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搜的地方更加仔细,连城中的水井都没有放过,可这两个人,就像消失在空中一般,眼看着东方已经渐渐发白,早朝的时间快到了。
我看向秦桧,秦桧也看向我,两个人都是一同的着急,我低声同秦桧说道:“这么搜捕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可想到了怎么办?”
秦桧道:“臣以为,不妨开一个门,放此二人出去!”
我脑袋中飞快转了一圈,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他们两个,经过这一夜,肯定不敢继续在城中呆着,定然要想出城,那么,给他们一条路出去!
点点头,对秦桧道:“既然如此,那就在巳时开朱雀门,不要做得太过了,还是要装模作样的盘查一番,朕在巳时就下早朝,一旦发现了两人的踪迹,立刻派人来禀报朕!”
安排完毕,我这才骑着马进了宫。
一夜未睡,此刻半点倦意也无,匆匆换了朝服,到了文德殿,今日上朝的官员特别少,有数十个人请假,估计是昨夜被折腾的。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又递了折子,便匆匆退朝了!
31.赵佶逃掉
心中明明知道应该躺着休息,可心中满是事,只在床上合着眼,翻来覆去,一会想到要是赵构赵佶逃了出去,会干些什么;一会又想春耕快到了,国库中的粮食都已经吃完,是该加税,还是该同往常一样?又想到也不知岳飞现在处境如何,只有3000人的小部队,能扛得住金兵吗?
正想来想去的时候,忽然黄公公通传,说是宗老将军求见!
我忙从床上爬起来,整了整衣裳,去了崇政殿,宗泽一身戎装,见了我之后,行了礼,便道:“陛下,金兵东路军统领完颜宗望既然已死,臣恳请出兵前去,收复太原!”
我吃了一惊,问道:“太原?我前两天听岳飞说,他说应先收复河北……”
宗泽道:“河北一望平地,并无屏障,易得更易失,岳飞年轻,家又在河北,可能是想尽快回复家园。”
这两个人意见完全相左,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在殿中转了一圈,问道:“要不,等他回来,你们再商量商量?”
宗泽上前一步,抱拳道:“陛下,自古以来,从北往南打容易,从西往东打容易。河东路的太原,于河北有如高屋建瓴之势,且若得了河北,东出太行,收复河北易如反掌!趁着金兵将领刚死,军心不稳,趁机出兵河东路,定然能够一举攻克!”
我犹豫不决,想了想,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宗泽道:“事不宜迟,预备即刻出发!”
我大吃一惊,道:“这么快?”
忽然想到,宗泽的部队一走,那京城岂不就是空城一座?宗泽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已经接到快报,原本驻守川陕的刘光世,已经带兵前来勤王,此刻正在城外三十里,约莫下午就回到!他亦带了足足十万大军,驻守京城,定然不会有失!更何况臣这些日已经将汴京城各处的防守加固,若陛下……”
说道这里,忽然顿了顿,我不解其意,只听他有继续说道:“若城中再无郭京之辈,则汴京城固若金汤,金兵即便是来,也无法再短时间内攻克!”
我听了这话,稍稍安心,刘光世是和岳飞齐名的南宋中兴四将之一,虽说喜欢在战场上逃跑,可是只要皇帝一逼,他肯打仗,定然就是胜仗!
历史上,不是有敌军打来,他要逃跑,而赵构跑到他面前哭了一通,立马就给返回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么?
这个人来守城,还是比较放心的!只是他马上就要到了,怎么我都没收到他的消息?
对于收复太原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放心,对宗泽说道:“这……岳飞似乎说,不久就会回来,不如,不如等他回来你再走吧?”
宗泽有些不悦,道:“陛下,事不宜迟,岂可因为岳飞一人,耽误大军行程?”
我在殿中又转了两圈,两个都是抗金名将,都是有名的忠臣。
一咬牙,他如果能把汪伯彦这么个定时炸弹带走,那就走好了!
点了点头,又将枢密院的召集起来,众人都没什么意见。
宗泽是带惯了兵的,同金兵交手,屡次得胜,此去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有失。
同宗泽商议好通信暗语与信物,便同着宗泽,一道出了宫门,此次宗泽出征乃是大事,我亲自去送,到了宣德门,早已清通了道路,三道六扇城门打开,我坐在舆驾之上,宗泽发须花白,身穿铁甲,腰悬重剑,骑马走在一旁,到了御街,我特许宗泽走在御街正中,舆驾之前,管仪仗的禁卫兵也被岳飞带走了一半,是以身后的华盖,并未达到天子出巡的要求,不过也算得颇为壮观了,街道两边的百姓都跪在地上,磕头高呼万岁,声音响彻,直达九霄,我四下一望,心想不知赵佶和赵构是否也在这些百姓之中,可实在人数众多,无法去一一分辨。
出得朱雀门,见秦桧也换了便服,也混在百姓之中,本想问问他,搜查之事如何,此刻也顾不得了,只从朱雀门一直到了外城,只见三军都已准备整齐,我当着三军之面,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信印,交付于宗泽之手!从此之后,天下兵马,就不在赵构的统辖之下了!
宗泽叩头谢恩,然后外城南门齐开,我站在城楼上,看着大军行进,颇为整齐,浩浩荡荡的从南门折而向北,朝三镇去了!这才下得城楼,吩咐守城的将军,关闭城门,即刻起,只准进,不准出!若有人要出去,不论是谁,即刻射杀!
返回的时候,便不用乘舆驾了,我自行骑了一匹马,让舆驾在后缓行,自己从御街百姓行走的便道一路向北,朝朱雀门奔去。果然见朱雀门的大门已关,只开着左侧的便门,秦桧亲自站在左侧便门外,见我来了,便连忙要下跪行礼,又要打开中门,我摇摇头,阻止了他,道:“朕从侧门进去便可,对了,可有找到那两位?”
秦桧摇摇头,我想了想,又道:“刚刚朕出城门,他们两个,该不会趁乱逃走了吧?”
秦桧忙道:“刚刚只有陛下的亲兵和先前宗老将军派来帮忙的三千兵甲出去,再无旁人!”
听了这话,我心中只觉得隐隐不安,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无迹可寻。想了想,大概是连日来,操心过多的缘故吧,便道:“秦卿家也劳累了一天一夜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换个其它可靠的人在这里看着,别弄太明显了,你虽换了衣服,可那二人定然认得你,见你在,哪里肯出城?”
秦桧点点头,道:“还是陛下考虑的周到,臣这就回去,这里交给张五就可!”
我从侧门跃马而入,虽然刚刚乘舆驾的时候,百姓高呼万岁,可现在我骑了马,身上穿的又是便服,也没人认得出我,之见御街上此刻已有百姓来回行走其间,都只在道路两旁的红漆叉子外行走。
御街的两道红旗叉子之间,是皇帝出行才走的道路,我有意不暴露身份,也下了马,牵着缓缓同百姓一道,走在御街旁的便道。
虽然金兵离去才只有四五天的时间,可两边的街道,已经颇为热闹了,什么曹婆婆肉饼,鹿家包子,园药铺都已开张,香气四溢。我拉着马,停在鹿家包子门口,正在思量着是否要买两个包子尝尝鲜,却听见身后有马蹄声响起,回头一看,是秦桧骑着马正朝宫门处赶去,他走的是另外一边的街道,去的甚急,根本没看到我。
我心中一惊,连忙也骑了马,改道御街中央的两行红漆叉子中疾奔,到得宣德门,中门已关,我从侧门奔入,也来不及下马,知道秦桧定然会在崇政殿等我,便一路朝着崇政殿奔去,果然,还在殿外便看见了秦桧在殿内来回踱步,又用力的搓着双手,我跳下马来,还在殿外,便朝秦桧喊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秦桧见我来,如临大赦,只朝殿中周围看了看,我会意,让那些宫女太监都退下。
宫女太监前脚走,秦桧后脚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叩头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我见了他这个样子,更是心惊胆战,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忙问道:“究竟怎么了?快说!”
秦桧道:“陛下!臣,臣刚刚接到开封府的衙役通报,说是,在小甜水巷的一间民宅中,发现了两个人的尸体!”
我心中一喜,心说这秦桧还真能做戏,笑道:“死了两个人,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秦桧满脸悔恨,道:“不是!经过查实,是……是宗将军派来的那三千兵士中的两名!”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三千士兵,来的时候是三千,去的时候也是三千!现在死了两个,人数却没有变,就是说,赵构赵佶二人,很有可能杀了其中的两人,夺了他们的衣服,然后伪装成那一千士兵,出了内城,此刻,恐怕是已经随着宗泽的十万大军,出了外城,走得远了!
昨天在夜里,夜色掩盖,没能看得清楚,今天出城,竟然也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想到此二人在今晨,离我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可我居然没有发现,心中的懊恼,比之秦桧更甚!
一咬牙,从地上拎起秦桧,咬牙切齿道:“你!随朕一同出城,去追上宗泽的部队!朕就算是背上杀父弑君的骂名,也要将这二人,给捉回来!”
当即和秦桧,一人一匹马,连衣服也顾不得换,朝城外直奔而去。
宗泽走了已经三个时辰了,按照大军的行军速度,应该还在开封城外不远处,然而出了开封,只看见地下纷杂的马蹄印和人脚印,顺着脚印一路前追,追出三十来里,居然看见了一个三岔路口,定然是大军分三路而进,我和秦桧,外加跟来的禁卫军,仅有数十人,当下分开,我带着两个人,秦桧带着两个人,还剩下三人,分三个不同方向追去。
我又走追出十来里,便看见了大军行进,当下一鼓作气,跑到最先头,找到宗泽,不及说其它,开口便问:“宗将军,你昨夜派给我的那三千人,可在此处?”
宗泽道:“不在,那三千人,是在去攻打河阳的部队中,最左路!”
我也不去跟他解释,马上掉转马头,又朝着秦桧前去的方向奔去,一来一回,已然慢了,走到半路,却看见秦桧带着两三个人回来了,还未等我问话,秦桧便道:“那二人,已经溜走了!”
我在城外,举目四望,四周茫茫林海,这二人一旦逃脱,可真是,再也追不回来了!明知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可还是不甘心,带着这五六人,四处搜寻了一番,直到天色渐暗,也知是毫无希望,这才不得不策马回城。
32.刘光世
到城门口的时候,猛然吃了一惊,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人,仿佛当初金兵围成的样子,将开封城围住。
而这些大军的中央,有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模样的人,身穿白色的袍子,手中摇着扇子,正悠然自得的看着风景。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带着大军,不穿盔甲,穿儒服的!
皱了皱眉头,问一旁的秦桧:“那人是……”
秦桧刚要开口,那名身穿白袍的公子哥就策马朝我奔来,看见我之后,翻身下马,行了礼,抬起头,朝我笑嘻嘻的说道:“臣刘光世,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我看了看他,头发梳的油光水滑,一丝不乱,长的更是俊秀无比,一双手如同白玉一般,根本看不出是拿剑的人,原来,他就是宗泽提到的,原本驻守在关陕一带,提了大军,前来勤王的刘光世!
心中有事,也顾不得和他多说话,便点了点头,道:“刘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怎么不进城?”
刘光世朝我笑道:“臣听说陛下出城了,特意在此等候陛下!”
我点了点头,将马递到一旁的军士手中,道:“那同朕一道进城便可!今日宗老将军刚走,你就来了,朕先让四壁提举带你熟悉下城中的环境?”
刘光世跟着我进了城,他身后的大军却没跟着进来,我颇为讶异,问道:“他们怎么不跟进来?”
刘光世一面摇扇子,一面笑道:“汴京城繁华富庶,这些大兵进了城,未免有煞风景!臣让他们在城外驻扎便可!”
我觉得这人有点不太可靠,看他拿的那柄扇子,似乎比宫中所藏的都要名贵,折扇上画的山水,也系出名家手笔。
同他一路走,边走边问道:“刘卿,你把大军留在城外,若是万一敌人来攻,怎么办?”
刘光世笑了笑,道:“怕什么,一些流寇,随手就打发了!陛下放心,我这次带来的,可都是在关陕同西夏打过硬仗的精兵,绝无失手!”
我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走了两步,猛然醒悟,瞪着他,问道:“你,你把关陕的精兵带来了,那西夏怎么办?”
刘光世微微一笑,看着我,说道:“臣上头还有张深在那里呢!不妨事的!陛下的安危要紧,保护陛下,才是第一要事!”
我看他那眼神,怎么说保护我几个字,说的跟在同情人说情话一般?
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说道:“今日也晚了,你先委屈在驿站住一夜,朕让开封尹李若水带你四处走走,等明日,朕还有事情找你商量!”
刘光世笑眯眯的看着我,点头道:“臣遵旨!只是不知道,何处去找李大人?”
我忙道:“不必,不必你去找他,朕让他来找你好了!”
刘光世四下一打量,然后指着街边的一户人家说道:“臣就在此处等李大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