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出手救赵构!
上前一步,盯着岳飞,大声问道:“你做什么?是要抗旨吗?”
16.赵构之计
他朝我看来,铁枪的枪头,依旧斜指着完颜宗望,开口道:“臣不敢,臣请陛下三思!”
我压住怒气,扬眉道:“三思什么?”
他道:“九大王带兵前来,千里勤王,天下皆知,都传九大王忠勇。若陛下误杀了九大王,单不论完颜宗望是否能够顺利擒拿,只是恐怕从今之后,天下百姓,总将流传陛下忘恩负义,数万将领,皆尽心寒,就是青史,也会记上一笔!试问之后,若是陛下有难,还有谁肯来发兵救援?还又有谁,能够尽心尽力?”
我盯着他,他亦看着我。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他今年还不到24吧,或许只有23?
眉目之间,颇有沧桑,刚毅的唇线,挺直的鼻梁,脸庞溅着点点的血迹,还有被划破的伤痕。眼中,已经带着点点血丝,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有睡觉了。此刻,这双眼中,放出一股凌列的光来,让我有些不敢逼视。
转过头,看着赵构,很不甘心。
赵构脸上没有任何张皇。
岳飞说的有几分道理,我大概是见了赵构,连带自己被围,外加岳飞被害,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涨昏了脑袋。
没关系,总有机会收拾他!
露出一个笑容,挥了挥手,众位将士让出一条路来。
完颜宗望有些狼狈,仰天大笑了两声,却从嘴中笑出一股血来,他真的是捉着赵构当人质,还是靠在赵构身上,才能勉强不倒下?
我无法判断,只看着他和赵构两个人一匹马奔出城门。
完颜宗望一逃,其余的金兵没了首领,皆尽跟着逃走。
南面的宣化门,直到了此刻,才又重归我大宋军士。
过得片刻,只见东边的新宋门,北边的陈桥门,和西边的万圣门处,接连有斗大的烟花升起,然后在半空中炸开,红色,绿色,蓝色,颜色各不相同。
蒋宣喜道:“陛下,看样子似乎是金兵的西路军退了!”
我大喜过望,道:“走!看看去!”
却不料说完这一句话后,全身虚脱,只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倒了下去,就连那一群人呼唤陛下之声,也听得不甚真切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之前,只觉得浑身如同散架一般,周围嘈杂不堪,我只想大声呼喝,别吵了!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任由人将我的身子翻来覆去的拨弄,颠倒,最后终于清静了下来,又只觉得一股刺心的痛从人中出传来,痛得我直想大叫一声,却叫不出来,那股声音直冲脑门,抵达眼皮,猛的睁开眼睛。
依旧是坤宁殿,下次我得记得吩咐高公公,以后别老把我往坤宁殿送了。皇帝的寝宫是福宁殿 !
我走的时候,这里一只蜡烛也没有,此刻,阁内的架子上,全部点上了蜡烛。
照的阁内明晃晃的一片,皇后坐在我的身边,见我醒来,欢呼道:“谢天谢地,官家你平安无事!”
我挣扎着坐起,看着旁边的宫女太监,问道:“高卿,怎么回事?”
高公公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刚刚心力憔悴,听闻金兵退兵的消息,一时欢喜,昏了过去,老奴亲自赶着人把龙撵抬到宫门,将陛下接了回来。刚刚太医说,恐怕陛下还要过个两三天才能醒,老臣……老臣……”
说着,便有摸了一把泪,将他脸上的折子,抹得更加深了一些!
我笑了笑,道:“有什么好哭的?朕平安无事,东京得以守住,该高兴才是!对了,你可知,这次前来解了汴京之围的,究竟是什么人?”
高公公道:“老臣,老臣也不知道,对了,秦中丞就在外面候着,要不,叫他进来问问?”
我道:“快去叫他进来!”
一面又让宫女帮我将衣衫穿好。
皇后道:“官家,你的头发松了,臣妾帮你绾一下吧?”
我点点头,坐在镜子面前,皇后将我的头发散开,从桌子一旁的梳妆盒中,取出象牙梳,才梳得两下,秦桧就已进来,见了皇后给我梳头,呆了一呆,就要出去,我连忙叫住,道:“秦卿家,别走,你可知,这次勤王兵,究竟是谁带来的?”
秦桧看了皇后一眼,皇后道:“官家,臣妾先行告退!”
说毕,便出了暖阁。
真是的,我的头发都还没梳好,散落在肩上,居然就这么跑了,在自己臣子面前,这成何体统?不过也管不得这么多了,这个事情非常重要!
我朝秦桧道:“她走了,你可以说了!”
秦桧道:“陛下放心,虽说这次救援是打着康王的旗号,不过实际上,都是宗老将军领兵,只是有件事情不太妙!”
我皱眉道:“什么事情?”
秦桧道:“似乎陛下的第二道密旨,不仅仅宗泽知道,好像,康王也知道!”
我笑了笑,赵构知道就知道,难道还能翻起浪来不成?
不去管它,随口问道:“几更了?”
秦桧道:“三更刚到!”
我在心中扳着指头算了一遍,就是说,现在还未到半夜12点!今天是除夕之夜,从国破家亡到局势扭转,在我过去的生命中,再也没有比这个除夕夜过得更加惊心动魄的了。
我挥挥手,让秦桧出去,他倒退着走到门口,我想了想,又叫住他,道:“你去把梅执礼,张叔夜,张所,还有李若水他们叫上,算了,你别去叫他们了,朕让高公公去,你回去准备准备,等一会,同朕一道,出城劳军共贺新年!”
17.访岳飞
把高公公来,让他去传旨,百官在宫门处等候,又有宫女来将我的头发梳好,挑了件赭黄色的便服,腰间束了碧玉腰带,换了双乌皮靴,走到门口时,高公公又递上灰色的野鸭翎子披风,帮我披在身上,说是外面夜间凉,怕吹了风。
看他做的尽心尽力,我也不好拂逆他的一番心意,任由他帮我将披风系好,又将我袖口处的折皱抚平,出了坤宁殿,路过崇政殿,穿过宣德门。
宣德门外,朝中大臣都已聚在此处,我一眼望过去,又少了不少人,不是被金兵杀了,就是已经逃跑的,还有人托同僚前来请假,说受了重伤,不能前来。
我清了清嗓子,朝众臣微微笑了笑,道:“今日东京解围,全依仗康王千里勤王,救驾有功,众位卿家随朕一同,前去外城……”
话还未说话,就看见一个身穿甲胄的身影骑着马疾驰而至,直奔到我面前,下了马也不下跪,也不行礼,当着众臣之面,朝我大吼:“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来的这么快?我心中一惊,朝周围看去,心中略定,还有不少是我的人。
更有不少文武百官,他应该没胆子,在众人面前作出大逆不道之事!
我冷冷的看着他,略略抬了抬眉,道:“康王在说什么?朕不太明白!”
赵构面目几近扭曲,从怀中摸出一团事物,我眼皮一跳,正是那第二道密旨!
赵构将拿到密旨丢在我面前,怒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是想要我的命,直接三尺白绫,一杯毒酒即可!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又是给宗泽密旨,又是刚刚在城外下令射杀!”
朝众人看去,各人都面露诧异。
在外面,理之一字,只要占了上风,就算是他手中有兵,也不敢当真同我兵戎相见!
我接过一旁高公公不失时机递上来的暖手炉,用手捧住,朝赵构笑道:“九哥说哪里话来着,朕怎么会想要你的命呢?你带兵前来,解了东京之围,朕要谢你还来不及呢!”
赵构重重的哼了一声,我缓缓的蹲下,然后伸出手,将密旨从雪地上捡起,朝赵构笑道:“朕来将这封密旨读上一读,看看九哥的命,究竟是掌握在朕的 手中,还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说毕,我转过头,朝着众臣,朗声读到。
“兹令宗泽为河东路,河北两路,京东两路五路宣抚使。若康王积极救驾,则全力相助。若有不臣之心,故意拖延,勾结金人,甚至出兵阻挠,则将其斩杀,节制其兵马,率军进京救驾!”
念完了,转过头来对着赵构笑道:“九哥你若是一心想要救驾的话,朕怎么会杀你呢?你这么怒气冲冲的来,见了朕,也不问安,也不行礼,怒斥朕要谋你性命,难道九哥你,在心中,看了这封密令,就认定,自己是那个同金人勾结,有意阻挠进京救驾,有不臣之心的人吗?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怎么做事的?弄得朕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信你?”
赵构听了这话,刺啦一声,扯开自己的领口,路出一段脖颈,颈子上还沾着有血迹,怒目相向,道:“这都是你弟弟我为了救驾,同金兵拼杀,留下来的伤痕,陛下你居然如此怀疑我的用心,未免太让人齿寒!”
我上前一步,含笑道:“果然是忠心耿耿,朕错怪了九哥你呢!你看,前些日子同金兵拼杀留下的伤痕,现在还在冒血,也不知是刚刚火气太大,弄得皮外伤伤口迸裂,还是在我重军把守的东京城,有金兵那么大胆,不急着跟随完颜宗望逃命,而来行刺天下兵马大元帅?”
赵构退后两步,指着我,连说了三个好字,再也说不出来,一脸委屈摸样。
装可怜是吧?我收了笑,喝道:“你还有脸回来在朕的面前说三道四!朕命你出使金国,与之议和,你明知金兵早就过了黄河,居然跑到相州,议和,你去找谁议和?国家社稷危在旦夕,你居然还留在相州整日价花天酒地起来了!你当朕在京城,是瞎子聋子,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吗?”
赵构见我此刻手中紧紧握着剑,满脸怒容,连忙分辩道:“那,那是宗泽那老——将军拦住,不让我去,还煽动暴民打死了一同陪我一起去的王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喝断:“他宗泽让你不去就不去,他让你去死,你怎么没去死?哼!贪生怕死,误国误民,不用继续狡辩!朕问你,朕命你为兵马大元帅,你不前来救驾,反而携了几十万兵马准备南逃,是什么意思?朕在东京,被金兵围困,日日苦战,汴京众人,上至太上皇,下至贩夫走卒,连饱饭都吃不了一顿,你却在相州,住在汪伯彦家中,整日价花天酒地,要不是朕这一道密旨,你恐怕现在,还乐不思蜀!”
说完这句话,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喝道:“来人!给我将康王送到太上皇处,让爹爹,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
一旁的蒋宣颇为犹豫,并没有出手。
我将密旨展开,显现在众人面前,对赵构大声说道:“九哥,你看清楚,这密旨,究竟是谁写的!这可是爹爹写给你的!若有什么话,去龙德宫同太上皇去说!”
蒋宣不再犹豫,夹着赵构就要往宫里带,赵构身后跟的那些士兵,都面面相觑,有个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甚至手都按到了剑柄上。
我笑了笑,对着赵构带来的那帮人笑道:“众位将士,前来勤王都辛苦了!朕心中感激不尽,当有重赏!”
说毕,使了个眼色,高公公一挥手,另外一队侍卫抬出两厢珠宝来,搬到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叔面前。
我对他笑了一笑,公然行贿。
“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算犒劳爱卿你吧!”
那位四十多岁的大叔愣在当场,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跪下道:“臣汪伯彦谢陛下恩典!”
原来他就是汪伯彦!!!
看来有点无耻,我刚刚都点名道姓的提到这个人了,居然还能这样面色坦然手下我的贿赂谢恩。
收吧,反正你还会再将这些东西吐出来的。
我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对他笑了笑,道:“康王是朕的亲弟弟,朕定然不会亏待他的!只不过爹爹有些生气,所以喊过去问两句话而已,等明日就出来了!”
汪伯彦松了一口气,然后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问他道:“汪卿家,朕要去外城劳军,你也一块吧!”
汪伯彦愣了愣,然后道:“臣帮陛下引路,不知陛下想要看哪一路?”
我看了看身后的百官,对汪伯彦一笑,道:“朕听说,此次勤王,宗泽多有功劳,想去看看他!”
汪伯彦笑了,笑的有些诡异。
然后道:“陛下这边请!”
我靠在銮驾上,看向一旁的汪伯彦。
他手中有多少兵马?是不是宗泽的对手?
如果我想将他一网打尽,需要花多少力气?
还是他能够及时的认清形势,同赵构划清界限?
开口对他说道:“汪卿家,朕听说你一直以来,都忠义可嘉,怎么康王在你府上不思进取,你也不去劝劝他?”
汪伯彦看了看我,然后道:“回陛下,臣也曾多次劝说康王,可是康王并不怎么听臣劝告,臣好说歹说,才说服康王起兵前来……”
我笑了,这人至少不敢明着和我作对了!
正说话间,已经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将领,带着众人朝我走来。
外城刚刚经过战火的洗礼,四处凋敝,此刻还有百姓来往其间,手中拿着些器具,想必是出来觅食的,放眼望去,繁华锦簇的汴京城,此刻已经变成了断壁颓垣,荒凉不堪。
那位头发花白的将军,站在这残破的城内,别有一股气韵。
我下了銮驾,朝他走去,见他准备跪下行礼,连忙抢上一步,双手将他托住,对他道:“若非宗卿家带兵救驾,朕此刻恐怕已经被金人掳走,受尽凌辱了。老将军万不可如此,折杀朕了!”
宗泽听了这话,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感动流涕,道:“陛下,陛下对臣……”
我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可怜的宗泽,一生抱负,直到66岁才有机会施展,也不知之前,赵氏皇家是怎么对待他,排挤他的,我只不过说两句好话,连金银都没赏,就感激的哽咽难语了。
我扶起他,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宗老将军,你的功绩,本事,朕都心中有数,在此危难之际,你率兵前来救援东京,乃是大大的忠臣良将!来人!赏宗老将军,黄金500两,白银1000两!玉如意两根,升为枢密院副使,领本部兵马,驻守汴京,以御金人在次入侵!”
立刻有小太监捧上早已准备好的金银珠宝送上,看着宗泽身后的众位将领发出低低的惊叹声,我忍不住在心中,偷偷的笑了笑。
虽然吃的粮食,在金兵守城的时候吃光了,可是金银珠宝,一分一毫也没有给过金人!是啊,也不知以前的大宋皇帝是怎么想的,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岁币,布帛送给敌人,干什么不送给自己人,让他们去打仗立功,开疆扩土,也免得受些窝囊气!
18.宗泽
又将其他的赏赐一一发放了下去,本来以为可以看见岳飞,却不料,全部都犒劳完了,也没看见他的影子。
宗泽在大帐中安排了酒水食物,我坐在帐中,食物很简单,不过一些饼子,腌肉的干粮之类,酒也是粗酒,不过对于我这个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已经快要饿昏过去的人来说,再难吃的食物,那也是美味佳肴!
我拿起一块黑面饼,一手端着盛了酒的碗,朝座下的众人笑道:“来,今个是除夕,在这除夕之夜,大败金兵,痛快!都干了这一碗!”
说真的,我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将那摆在面前的黑呼呼的面饼,还有看不出颜色的腌肉一股脑倒到肚子里面,可惜,我现在是皇帝,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处处体现皇家风度。
是以,我喝完了一碗酒,拿袖子揩了揩嘴角的酒水,一手拿起一个饼,慢慢的,小口的吃着。还不能一次吃太多,因为有人同我说话,我要及时回答。也不能吃太快,吃太快了显得皇帝太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