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黎搔了搔头,实在不知离鸢这时在做什么,但他还是按捺住没有问出口。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好像……不久之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离鸢突然睁开眼,脸色霎时苍白如纸。在一旁小心观察的莫黎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切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这头发有古怪吗?”
这时候,砂也走了进来,看到离鸢的脸色也是一惊,快步走到床边,问道:“主子,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御医?”
离鸢疲惫地摇了摇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砂。
砂虽然心疼离鸢,却还是说道:“主子,属下刚才拿去研究了一番,属下发现,那发丝……是染了色的。”说着,便把手中的头发拿给离鸢看。
离鸢眼角蓦地一抖,笑了笑,道:“果然是他。”
莫黎也凑过去看那发丝,“咦”了一声,奇道:“居然是银色的,比原先黑色的还要好看!”只见那发丝正如天上的银河一般,流光璀璨,一时之间,竟让人迷了心智。
砂皱了皱眉,道:“天下有这样一头银发的,除了银霜国的国主玉朝华,恐怕再无第二人了。”
莫黎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那个戴面具的人是玉朝华?可是不对啊,他怎么会出现在忘川国的军队里,还做了一名将士?”
砂闻言也是大惊,虽然他不知道这银发是哪来的,不过银霜国的国主突然出现在忘川国的军队里,这件事本来就够匪夷所思了:“难道忘川国跟银霜国联手了?可是玉朝华贵为一国之君,怎么会如此……冒险?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莫黎虽然对慕砂能天天跟在离鸢身边感到十分不爽,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缜密。他沉声道:“这也不尽然,说不定银霜国也是瞒着忘川国在行动。”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瞪向离鸢,道,“听说玉朝华人如其名,俊美无双,你不会是对他有什么企图吧?他可是一国的国主,除非你灭了他的银霜国,将他掳来做男宠,否则,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那语气里很明显透着一股酸味。
“那又有何不可!”离鸢面色一沉,突然说道。说完却又不由一怔。看着莫黎和砂都惊愕地望着他,他一笑,道,“谁说本宫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别忘了本宫可是公主,公主可是有着联姻的作用的。”
“月离鸢!”莫黎闻言,大怒,“你敢!”
砂看到莫黎如猫炸了毛一样,不由掩嘴一笑,道:“莫将军,主子在开玩笑呢!别人不知道,难道莫将军还不知道主子是我国的暗帝吗,而且主子又是男儿之身,怎么可能嫁给别人?”
莫黎想想也是这个理,脸一下子就红了:“这还不是应该怪他,老是这么语出惊人……”
离鸢但笑不语。谁也不知道有个惊世骇俗的计划正在他心里悄悄成形。
离鸢还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同样是连慕都不知道的。
离鸢确实不会武。可是一国的暗帝不会武,连自己都无法兼顾,何谈保护整个碧落国的安全?
同样的,除了离鸢,谁也不知道武尊帝为何会选择他来做碧落国的暗帝。正如谁也不会知道,离鸢身上其实覆着强大的神力。
或许,这也跟他的梦境有关——跟银霜国的国主玉朝华有关。想到自己刚才通过那缕头发看到玉朝华那张无双的容颜时,离鸢颇有兴味地笑了。玉朝华——不管他是不是他梦境中的人,他都要定了。
晚饭过后,离鸢送走了还想赖在公主府的莫黎,嘱咐他回京后要收敛一点,不要给他惹麻烦。莫黎自是满口答应。可谁知他回来之后头一天上朝就和右相薛紫然起了争执。
说来薛紫然也是个怪人,那次被小皇帝月沐临一席“姐姐最重要”论打击过后,按理说他应该消停下去了,如果他再正直一点,对如此皇室失望之极,索性辞职不干了,这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可谁知薛紫然却是越挫越勇,势要把弄月公主拉下台不可。
而他的那些话被一向十分维护离鸢的莫黎听了,两人会杠上也是必然的。
第十九章:争执
“……皇上,请您三思啊!如今朝堂之上大多数人都是弄月公主的亲信,甚至连她的宠侍都能当上二品大员,如此下去,碧落国堪忧啊!”薛紫然说得义愤填膺,就差声泪俱下了。
他此话一出,朝中大多数官员都黑了脸。特别是尹丞熙,面上又青又白的,虽说除了薛紫然之外,也不是没有瞧不起他的人,可谁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而薛紫然又确实有着一片拳拳爱国之心,他想发作也发不起来,只能咬牙忍了。
林清许眼角一抽,望向薛紫然,道:“右相此言差矣。据我所知,右相也算是从弄月公主门下出来的,可右相每次上朝,口口声声都在数落弄月公主的不是——右相不觉得这样太过忘恩负义了么?”
薛紫然闻言,霎时怒了:“我也不知道弄月公主为何会让我做官,但我只忠于皇上,休要把我与你们这种人相提并论!”
林清许一挑眉,颇有兴味地问道:“右相觉得我们是什么人?”
“哼!”薛紫然冷哼了一声,朗声道,“我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过连罪犯女子都能在朝为官的!至于你……”他以一种嫉恶如仇的眼神看着林清许,“不是整天都想出卖色相、讨好于弄月公主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慕容谨闻言,抬起他那一双阴鸷的鹰眼狠狠地盯着薛紫然的后背,如果不是在朝堂之上的话,说不定他早就提刀朝他砍去了。而孟秋雨却是红了眼眶,低头不语。
林清许脸色一变,还欲说些什么,而这个时候,莫黎却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薛紫然说道:“喂,你说话也未免太过分了吧?”他本来听到薛紫然说离鸢的坏话就想开口的,可顾及着离鸢的警告才强压下来了。后来又听他把自己的同僚都骂了一个通透,终于忍不住了——他都还没看过这么……那啥的人!
薛紫然瞥了一眼,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有名的侍寝将军吗?你这时不是应该在弄月公主府伺候那淫妇吗,还来上朝作甚!”原来,昨天他也应邀去皇宫参加了莫黎的接风宴,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搂搂抱抱(离鸢:这都是莫黎那白痴的错),两人又是一起走的,薛紫然自然猜到他们是去干什么“有伤风化”的事了,因此这个时候才拿出来说事。
“你说什么?!”莫黎听他称离鸢为“淫妇”,霎时火了,“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岳冰见状,知道事情不妙——莫黎的冲动他还是见识过的,连忙上前拉住薛紫然,小声道:“右相,你别说了。”
薛紫然却不管,大义凛然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怕他,因为他是那淫妇的相好,可是我不怕!他们自己做出来的事,还怕别人说吗?”
岳冰听他一口一个“淫妇”,知道此事必不能善终了。果然,薛紫然话还没说完,就见莫黎青着一张脸猛地上前,一拳朝薛紫然的脸上打去!
莫黎长相艳丽,身材也较为瘦削,但他毕竟是武将,此时又是气狠了,下手自然没轻没重,只见薛紫然被他打出了几步开外才跌倒在地上,鼻梁也塌陷了下去,两道鲜红的液体从他的鼻孔里流出,看起来狼狈至极。只见他紧闭着眼,大概是晕过去了。岳冰不甚同情地望他一眼,暗道一声“活该”——谁叫他敢如此骂那人!
“你们闹够了没有!”这时候,沉默了良久的月沐临终于爆发了,“很好,你们很好!居然在朝堂上大打出手,你们眼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月沐临确实气,不过这不妨碍他借题发挥,“镇南将军,你真是威风啊,现在打的是右相,将来是不是连朕也敢打了?来人,把莫黎给朕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顿了顿,他又道,“而右相,整天都把朕的姐姐挂在口中,言辞极尽侮辱,看在莫将军已经出手‘替’朕教训过他的份上,”那个“替”字说得分外咬牙切齿,“打就免了,罚俸三个月,若有再犯,决不轻饶!”说完,也不管堂下各位大臣是什么反应,月沐临再次拂袖而去。
林清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薛紫然这张嘴实在是太得罪人了,这种人不适合为官,也不知道弄月公主把他摆到右相这个位置是什么意思。莫黎倒是一心为着弄月公主,可惜太过冲动,容易被人利用——小皇上不正是利用这一点,好好教训了他一番么?月沐临果然像传言一样容不得别人在他姐姐身边。而至于岳冰……林清许玩味地看向他,这个人……他虽然现在仍看不透,可是,他却仿佛对弄月公主、莫黎甚至是小皇上的脾性都十分了解——这个人究竟是谁?难道他是弄月公主安进来的自己人?想到这一种可能,林清许决定要和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打好关系。
正想着,却见岳冰走到尹丞熙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尹丞熙闻言,脸霎时就红了,但看向岳冰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尊敬,这不禁让林清许更加疑惑起来——岳冰应该是弄月公主的人无疑,而且地位还不低,否则,作为弄月公主宠侍的尹丞熙,怎么会对他露出这种眼神?
当然,林清许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岳冰是那位被离鸢拿去祭月的可怜皇子月沐冰。
没有察觉到林清许探究似的眼神,尹丞熙不清楚现在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刚才岳冰走过来,轻声对他说了一句“既然是公主的宠侍,便只做宠侍该做的事情便好,何苦在朝堂上惹得一身骚”,若不是知道岳冰的身份,尹丞熙大概早就翻脸了。他又想到离鸢之前说过他的二皇兄是个醋桶,他本以为这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话,如今看来,倒确实如此……
岳冰也被尹丞熙对他明显的隐忍弄得一怔,心下疑惑,但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暗自记下来了。
当日午饭过后,林清许便去了镇南将军府探望挨打的莫黎。因着莫黎和离鸢的关系,来看他的官员不少,林清许去的时候,已经走了好几批人了,弄得莫黎烦不胜烦,若不是碍于离鸢的脸面,他绝对一个都不见,全都关在他的将军府门外。看到林清许,他的面色稍微好了一点,道:“不过是些小伤,劳烦左相亲自探望,末将真是过意不去。”他还记着在朝上林清许处处维护离鸢,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脸上却并无半分诚意。
林清许一笑,当真是温润如玉:“莫将军多礼了。莫将军英勇杀敌,为我国平定了南疆,让我钦佩不已,再加上你我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将军受责,我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两人又是虚与委蛇了一番,武将出身的莫黎极其不耐,最后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左相还真是八面玲珑。”
林清许察言观色,见状也放下了他对其他官员的那一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莫将军长年征战边疆,对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自然是看不上眼,可是我现在虽高居左相的位置,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人。说实话,有时候我倒挺佩服右相有话直言的胆色,或许公主会让他当右相,也是看中他这一点吧。”他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薛紫然身上引。
莫黎看他此番话说得比刚才真挚得多,遂缓下了脸色,冷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他是不是有话直言,他敢侮辱他,就是我的仇人。”那个“他”指的自然是离鸢,顿了顿,他又道,“至于他为什么会让薛紫然当上右相,我看他就是色欲熏心了,也不管人家领不领情——再说那薛紫然也不是长得有多好看……”后面这句话,倒有些吃醋的味道了。
林清许看他那气鼓鼓的样子,心里的想法全都摆在了脸上,想来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在朝为官的,就看离鸢能护得了他几时——或者说愿意护他几时了。他摇了摇头,道:“我与弄月公主不过数面之缘,可也早闻公主惊才绝艳,手段雷厉风行,且绝不会耽于私情——这些莫将军应该比我还清楚。若右相徒有一张皮相,公主最多只会把他收为宠侍,怎会让他担当重任?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莫黎的脸色,见他无甚表情,便继续道,“倒是莫将军,你今天出手打了右相,于公于私,公主那里恐怕都不会好看。”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莫黎硬邦邦地说道。可话虽这么说,他表情却显得有些懊恼——那个该死的妖精,绝对会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他身上。他虽然对别人的诋毁不甚在意,但他莫黎就是不允许!
林清许张了张嘴,还欲多说。可莫黎却突然瞥了他一眼,语出惊人地说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想爬上他的床?”
第二十章:探望
饶是林清许脸皮再厚,乍闻此言,也不禁羞红了脸。触到莫黎认真的眼神,知道他并不是在嘲笑自己,心下合计了一番,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又是人中龙凤,林某俗人一个,虽不能自比君子,对公主之心,却是天地可鉴的。”却是承认了。
莫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些虚话你就不用说了。是个男人,知道他的名声的,都不会喜欢他的。不过,”他顿了一下,道,“好歹你也是说了几分实话。如果你刚才否认,即使你爬上了他的床,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林清许心下一凛,知道这事有门,便苦笑着说道:“兴许是我貌陋,无论我百般讨好,公主对我一向不假辞色。我也想透了,此生不敢奢求,只愿能为公主奉上一丝绵薄之力。”
“不是叫你别说这些虚话了么?”莫黎不悦地看了林清许半晌,“你是聪明人,但你这性子,我着实不喜欢。但看在你今天在朝堂上处处维护他的份上,我也不妨提点你一下,”说着,他上下打量了林清许一眼,“你长得还算看得过去,那个妖精一般是不会拒绝美人的邀请的,除了他特别不感兴趣的和不容易掌握的,就不知道你在他心里属于哪种人——依我看,多半是第二种。”莫黎的声音显得有些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是对林清许还是对离鸢。
林清许闻言,霎时苦了脸:“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心里对莫黎却改观了不少——果然弄月公主身旁的人都不是池中之物,他原以为莫黎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可没想到……看来,他只是不屑于和他一样,人前都戴着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具而已。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等。”莫黎笑了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离鸢得知莫黎在朝堂上痛打薛紫然的事后,面上常常挂着的笑容仍不变分毫,可是人都能感觉到他周围弥漫的低气压。在砂的劝解下,他总算冷静了下来,没有立刻冲去镇南将军府上把莫黎训斥一顿。想了想,他叫砂备上银票,和他一起去右相府探望薛紫然。
因着离鸢的身份,无须下人通报,他就直接叫人带他去了薛紫然的卧室。跟镇南将军府相反,右相府门可罗雀,除了李隆和岳冰来探望过他外,其他人对他是避如蛇蝎,生怕被他连累,因此离鸢去的时候,没有碰到一个“不识时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