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乱(生子)上——月离鸢

作者:月离鸢  录入:07-22

离鸢但笑不语。

月沐临见状恼了,脖子一梗,道:“姐姐,我这次找你确实是有事。”他眼珠一转,面上颇有些不欢,“就是关于今晚祭月的事,你明知道月沐冰他……”说到这里,他恨恨地一甩手,“你为什么要放过他?”这些话并不是临时起意,今晚看到祭月台上的那一幕,月沐临一直耿耿于怀。

离鸢眼中的笑意不减:“月沐冰虽为前太子的同胞兄弟,可他手中并无势力,我只是觉得,没有杀他的必要。”

“我不信!”月沐临摇了摇头,“姐姐,这不像你。你比我更清楚什么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从来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威胁,可是月沐冰他……”

离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月沐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他冷冷一笑,道:“我不管姐姐你是怎么想的,可是,姐姐你也知道,我必不会放过他,姐姐饶过了他一命,却没有叫人带走他,他落到我手里,我……”

“随你。”离鸢打断他的话道,“哪怕你当时就杀了他我也没意见。临,区区一个月沐冰,不值得让你我之间生嫌隙。”

听离鸢这么说,月沐临心里反而过意不去了。他别过头去,讪讪地说道:“就像姐姐说的那样。既然姐姐你有意留他一命,我又怎会拂了你的面子——你不想杀他,我自然也不会杀他。”说到这里,他话音蓦地一转,“只不过,我不会杀他,亦不会救他,我已经命人将他的‘尸体’丢出了皇城。如今天寒地冻的,姐姐你那一剑又当真刺得很,恐怕,他也熬不过今夜了吧。”说完,他拿眼睛小心翼翼地察看着离鸢的脸色。

离鸢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反应:“这已经跟我无关了。”

见实在是试探不出什么来,月沐临也放了心,心底又生出一事:“姐姐,那个慕砂……”

“嗯?他怎么了?”离鸢闻言,霎时来了兴致。

月沐临看他这样,心里难免有些吃味,酸酸地道:“他就真的这么好么?每次一说到他,姐姐的眼睛就会发亮……”

“他确实好。”离鸢摸了摸月沐临的头,“临你似乎一直都不喜欢他——他惹着你了么?”

“哼!”月沐临颇为孩子气地哼了一声,突发奇想地问道,“如果哪一天,我和慕砂同时陷入危险之中,而姐姐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自然是救你。”离鸢想也不想地回答道,不等月沐临心中产生窃喜,她又补充道,“我相信慕砂他有足够的力量自救。”

又和月沐临扯了些有的没的,离鸢有些乏了,月沐临见状也不再多留她,便去了他以前住的宫殿——披香宫睡下了。在养心殿发生了刚才那一档子事后,他也没有了再在那里居住的意思。反正他现在是皇上,他想在哪里住就在哪里住,除了他姐姐,没人管得了他。月沐临离开后,离鸢并没有立刻出宫,其实她现在精神得很,打定主意在皇宫大院里逛一逛——虽然皇宫等于她第二个家了,其实她对这里并不熟。

边走着,离鸢边想着刚才和月沐临说的话。月沐冰虽然和先太子是同胞兄弟,两人的性格却大相庭径。先太子目中无人,鼻孔朝天,时常混迹于花柳之中,对她这个芳名在外的亲生妹妹也有着不一般的心思;而月沐冰却温和有礼,谨守男女之大防。想当初她勾引他也花了不少的心思。她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有不单纯的目的,而至于她为什么会放过他……当然也不是因为她念着旧情。离鸢早就知道,就算她有意放过月沐冰,有她那个九弟在,他存活的机会也很小,但万一——他真的活下去了呢?一个无权无势已经成了月神的祭品的皇子,如果活着的话,一定很有趣。

他突然想起当自己把银徽剑送入他的左胸时,他眼中的震惊,以及那句“为什么”。别人也许会以为月沐冰是在问为什么要杀他,但离鸢知道,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要放过我。

笑了笑,离鸢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养心殿门口。养心殿的门大大地敞开着,借着雪光,离鸢很容易就看见里面还跪着一个人。想到先前那暗卫说的话,离鸢好奇地走了过去,逆着光,她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感觉到她正在不停地颤抖。

林若雅只感到自己的膝盖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门外吹进的寒风早已把养心殿里最后一丝温暖带走了,身体已经被冻得麻木,她虽然不停地抖着,却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寒冷。突然,她感到门外的光线被什么挡住了,她费力地抬头望去——那是一个人,可惜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皇上,而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那女子看了她半晌,突然“咦”了一声,微微侧了身子,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林若雅看清了她的容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美的女人!

黑夜毕竟不是白天,虽然有着雪光的照耀,林若雅也只能依稀瞧见她的五官轮廓,但这不妨碍她在心里勾画她容貌——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芙蓉如面,肤若凝脂,腰束流纨,指如削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真是十足的大美人。这么美的容貌,又能随意在宫中行走,想必是圣眷极浓的嫔妃吧?林若雅压下心中的满腔涩意,冲离鸢低下了头,断断续续地说道:“贱妾……叩见娘娘……”由于寒冷和失水,她的声音自然不可能好听到哪里去。

在林若雅惊艳于离鸢的美貌时,离鸢也看清了她的长相,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林若雅的容貌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但那双眼睛——却着实像极了自己。离鸢极其聪明,瞬间就想透了月沐临发作这个可怜女子的因由——她那个九弟也实在是太胡闹了!叹了口气,离鸢轻声道:“你起来吧。”

“对不起,娘娘。”谁知林若雅却不领情,“贱妾……感谢娘娘怜悯,只是……贱妾跪的是……陛下,陛下没叫……贱妾起身,贱妾……不敢……也不想,连累娘娘。”

离鸢闻言,脸色霎时寒了下来,冷冷地说道:“那你就跪着吧。”说完,便转身离去。其实林若雅说得也在理,只是离鸢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好心,这下被拂了面子,心里自然是不悦的——既然她想死,她也不拦着,免得还被人当做是多管闲事,何苦来着!

从养心殿出来后,离鸢便不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了,她循着记忆来到了掖廷宫——也就是冷宫旁的一棵大树下。掖廷宫现在并没有住人,在离鸢举兵攻入皇宫杀掉太子后,也顺便把冷宫里的那些女人全都送出了宫。但冷宫毕竟是冷宫,哪怕是没住人也阴气逼人,鲜少有人在这附近走动,这也是离鸢会来这里的原因。

“慕。”离鸢唤了一声,一个黑色的人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那人有着一张不逊色于离鸢的脸,只不过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仿若精心雕刻的雕像一般,美则美矣,却没有属于人的生气。

“主子。”他叫道,声音也如冰渣子一般,直寒到人心里。不过离鸢并没有任何不适,显然已经习惯了。

“四周有人走动吗?”离鸢问道。望着慕的眼神闪过一丝柔和。骨子里,离鸢是个十分多疑的人,但她却从未怀疑过他。

“没有……唔……”话音未落,离鸢已经吻住了慕的薄唇,灵舌长驱直入,肆意挑逗着慕显得有些仓促的舌。不管第几次,慕总是笨拙得可爱。离鸢笑了笑,待慕有些气喘时才放开他,严肃地问道:“慕,你恨本宫吗?”

“主子?”慕有些不明所以,表情也因刚才那个吻略显得生动起来,不过,也仅此而已。

离鸢伸手抚上了慕眉心上的朱砂痣:“你和砂虽然是双胞胎,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你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外界只道本宫有个出色的暗卫名叫慕砂,却不知道,慕和砂其实是两个人。砂还好,多半是由他来扮演‘慕砂’,可是你……”其实,慕和砂的容貌也并不是完全相像的,就比如说这颗朱砂痣,慕本来没有,可是为了让人把他和砂当成一个人,他硬是在他眉心上烙下了这点朱砂,每当看到慕额上的朱砂痣,离鸢的心里都莫名的有些发堵。

“主子,”慕的面部线条较之刚才更加柔和,“属下和砂本就是主子的暗卫,本来就是不能活在人前的,你能让砂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旁,已经是属下们的福气了。”

“本宫不是说砂,本宫说的是你。”离鸢放下了覆在慕额上的手,“这些年来,本宫总觉得委屈了你。”

“主子,”慕摇了摇头,“砂是属下的胞弟,砂的福气就是属下的福气,属下不委屈。”

第四章:抱枕

有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压力,“啪”地一声断了,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秘与惊心。慕认真地望着离鸢,用誓言一般的语气说道:“主子,你是属下的救赎。”

离鸢心中微动,叹气似地说道:“你啊……”话音未尽,她蓦地打了一个呵欠,道,“本宫累了,送本宫回府吧。”

慕低下身,好让离鸢趴在他背上——他的主子懒得很,要她从皇宫走回公主府,简直是要了她的命。慕背着离鸢,心里突然有些难过。离鸢很轻,作为女子可以说是恰到好处,但是,他的主子根本就不是……

他还记得他和砂第一次遇见离鸢的时候,那时候离鸢还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不过美貌天成,那个时候就已可见她长大后的绝色天姿。她懒洋洋地站在那里,斜睇着他们,问道:“你们可愿保护本宫?”

那个时候,他和砂年龄尚幼,亦没有如今的俊俏功夫。可那么一个如天仙般完美的人物,谁不愿意追随?于是他和砂对看了一眼,便在她面前跪下,许下了愿意一生追随她的誓言。

一直到现在,慕还记得得到他们肯定的回答后那个绝美的笑容。即使他的主子很爱笑,每一个笑容莫不令人心动,慕仍觉得唯有那个笑容是最美的——也是最真心的。

慕知道,他的主子是个很多疑的人,但她对他和砂从来都不设防。她对他们一向是极好的。只要是她能得到的武功秘籍,她总是第一时间拿给了他们,甚至把碧落国皇室专有的武功秘法也给了他们。离鸢从没有学过武,她曾对他们笑言,有了慕和砂的保护,她无须习武。她也懒得去学。她甚至还告诉了他们她最隐秘的秘密……这般信任,他又怎么可能恨她?他平生唯一害怕的,就是对不起她的信任。

知道离鸢的事情越多,慕就越心痛。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武尊帝是疼爱离鸢多些,还是恨他多些。离鸢惊才绝艳,自小就表现出了她极其优秀的治世才华,如果她成为碧落国的国主,慕敢断定,她一定会把碧落国带入鼎盛时期,甚至统一天下都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武尊帝却……那般压制她。但若说武尊帝不爱离鸢,也不尽然。离鸢如今能掌握碧落国将近八成的军队,绝对少不了武尊帝的纵容,他甚至把暗殿也交给了她——也就是说武尊帝死后无论谁当皇帝,他的暗卫都掌握在离鸢手里,听命于离鸢行事。

他的主子……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没错,碧落国的弄月公主原本应该是个皇子!武尊帝让他从小扮作女子,剥夺他的皇位继承权,别看他的主子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这里面究竟是何种情状,恐怕也只有冷暖自知了吧。

当慕背着离鸢回到公主府时,离鸢早已睡熟了。砂轻手轻脚地从慕背后接过他,抱着他放到了主卧的床上,正准备离开时,却蓦地感到了一股杀气。

那杀气是从离鸢的床上发出的。

离鸢畏寒,睡觉时必要抱着人的身体才睡得安稳。平时充当抱枕的一般是砂,但离鸢之前去皇宫的时候已经说了不用他伺候了,砂便给他另外安排了一个人,而那个人……

尹丞熙裹着一层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被子下的身体一丝不挂。他本是吏部尚书的儿子,他的父亲死忠于太子,平时对弄月公主总是不假辞色。太子死后,离鸢自然不会放过他,但他也没有挟私报复,赐了一杯毒酒,让他死得痛快。尹家九族之内男丁发配充军,女人则充到其他官员府上为奴,唯有尹丞熙被离鸢弄进了弄月公主府,成为了离鸢的宠侍。

这个旨意下达下来后,对尹丞熙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做素有淫荡之名的弄月公主的男宠!但圣旨已下,尹丞熙再怎么不愿也只能认命。好在最近离鸢因为月沐临的登基之事忙得头昏脑胀,没有心情管他,他也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如果不是今夜砂突然安排他侍寝,他或许会觉得就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

他可真会逃避。在公主床上挺尸的尹丞熙自嘲地想。还没等他哀叹完他接下来的命运,就感到原本放下的床帘被人撩起,砂抱着一个人放到了床上。那人轻车熟路地拉开被窝钻了进去,本能地抱住了尹丞熙光裸的身子,甚至还在他腰上颇具挑逗意味地捏了一把!尹丞熙浑身一僵,霎时反应过来被送到床上的人是谁,脸一下子就白了。

那股杀气,也自然是尹丞熙发出的。

砂微微挑了挑眉,望着尹丞熙的眼神满是冷意:“尹公子,既然你在接到旨意的时候并没有寻死,说明你还是惜命的——希望你不要做傻事。”顿了顿,他还加了一句,“能服侍公主,那是你的福气。”

尹丞熙被砂这一席话气得牙痒痒,却无话可说。他确实不想死,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愤怒。想他堂堂一个男儿今后却要雌伏在一个女人身下——哪怕对方是难得的国色天香,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他等了半天,却并不见像八爪鱼似地缠着他的人有下一步动作,不由觉得奇怪,他低下头望向那人的脸,才发现他闭着眼,仿若睡死了,才知道他刚才那一系列举动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让尹丞熙在目瞪口呆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哭笑不得。趁这个机会,他仔细地观察起离鸢了脸来。跟外界传闻一样,她确实是极美的,这样一副娇柔的模样,让人很难想象她就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弄月公主。父亲惨死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他却不能找面前这人报仇。他突然想起了他父亲临死前成说过的话:“弄月公主有着治世之大才,可惜我们尹家世世代代从一而终,一生只侍奉一个主子,为父站错了队,遂慷慨赴死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但丞儿,你不一样。若弄月公主看上你,你就跟着她,辅佐她,为父相信,她会是一个好主子。你千万不要为为父报仇,因为那样,无异于……”

他的父亲说到这里,药效发作,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而聪明如尹丞熙,自然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即使如此,尹丞熙人没有办法坦然面对离鸢——弄月公主确实看上了他,只是她看上的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的那张脸而已。

尹丞熙止不住满心的痛恨,只是不知道是恨离鸢,还是恨自己。

离鸢回到公主府时已经卯时过半,直到午时他才悠悠转醒。他醒来后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玉臂胡乱摸上枕边人的脸,然后就把香唇凑了上去,一阵缠绵。感觉到那人的僵硬,离鸢疑惑地睁开眼,便看见一张黑得可以媲美包公的陌生俊脸,不由得一怔,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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