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眼神,“他是你弟弟。”
“什么?”骆冰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还记得我曾问过你,你的玉是不是丢了吗?”
“记得。”
“你们两人的玉是一模一样的,被典当行拿来拍卖的,是他的那一块。”
“这又能说明什么?”骆冰嘴上不肯放松。
骆海叹气,拿出几页纸和一个小本子,“想你不会信,我专门拿来了你们的出生证明,还有他失踪时
我们报案的笔录。”
12.再遇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令一个人面目全非。
认识Icy骆的人绝对无法将他同几年前那个单纯腼腆的少年联系起来,路边小草和冰山王子的差距是
很大的。不知是不是因为饮食结构的调整,骆雪抽高了几公分,并不比同龄的异国人逊色,只是依然
瘦削。秀丽的脸上往往没什么表情,从不拒绝别人的接近,也从不答应任何人的求爱。加上周末多有
人看到他被豪华轿车接走,倒也没有人敢强迫他怎样。礼貌而疏离的东方王子,女孩儿们这么叫他。
Icy的学业也让人惊奇。C国留学生多半会学文学或者企管,少有人来学艺术,如果建筑算是艺术的一
种。自称从未学过素描的人,入学第二年就拿到国际奖项提名,毕业前被无数公司争夺,最终选择供
职于东方集团,同时申请BL读研。有人说这是看在同乡情谊的份上,有人则说是风流潇洒的少东轩辕
天征服了美人的芳心……
现在,王子正在他最近完成的作品中漫步。
这里是BL新城区中心的会展中心,即将举办一场针对年轻华裔艺术家的画展。这里是由东方集团设计
建造的,同时东方集团计划每年出资举办一次这样的画展,以促进C国文化的传播。
开幕前一天,展品和会场布置已经基本就绪,除了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回廊式的展厅十分空旷。会展
中心主体有五层,由外围的回廊及中间的走廊组成,每一层的平面都是一个太极图,底层的鱼目位置
是两个休息区。每层中间的十字型回廊错开一定角度,透过玻璃屋顶往下看,如同一朵十瓣花,暗含
“十全十美”之意。
他的Boss轩辕天给了他净利的百分之五,以及半个月假期。
很少有人知道每完成一个case他就会头痛好几天,失眠,白天头昏脑胀。E国生活的四年让他的肺好
了许多,但是其他方面又不太好了。
这身子,真是不禁用。骆雪笑着叹息。不过,骆冰出生后他又在沈沁肚子里憋了几个小时,没死就不
错了。
头有些晕,正待转身,却撞上一个人。他低着头,只看见一条色彩斑斓的牛仔裤。
“对不起。”这是他极少会说的法语之一。
“没关系。”回答他的却是中文,也许是来参展的画家吧,“你脸色不好,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
骆雪欲转身离开,却被人抓住了胳膊。
“不认识我了?真是没良心的徒弟啊……”
他不禁抬头:“孟雨?”
挑染成白色的卷发,不知道是撕烂的还是穿烂的Tee,还有跟被油漆桶泼过时的裤子……这是那个古
装一舞动A大的孟雨?
“当然。”
“你不是要去荷兰结婚来着?”骆雪想起某个历史悠久的典故。
“没有看得上眼的,只好继续天涯孤旅。”
骆雪觉得事情恐怕不像他说的这么轻巧,但是,他无意去探寻。“我们到那边亭子坐会儿吧。”
“没想到这儿是你设计的。你原先不是学经济的吗?”
“见笑了,我只是比较大器晚成。”
“骆雪,落雪。你怎么想到改这么个旖旎的名字?”
“因为好听。”
“是吗?”
“不然还能为什么。”
“骆冰呢?”
骆雪沉默了。为什么久别重逢这人不是先叙旧情而是咄咄逼人地翻弄旧伤呢?他明明已经很努力的不
去想了……
“你别太在意,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刚失踪的时候,我们都快找疯了,后来我也准备走,就没再问骆
冰什么后续。你到底为什么离开他?”
“我父母认回了我,送我到E国留学。”骆雪尽量轻描淡写。
“你的父母也姓骆?”
“……是”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放弃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们看起来那么,那么……没想到亲情果然对你更重
要。”孟雨的话意有所指。
骆雪从没发现孟雨是如斯敏锐而尖刻的人,即使当初面对自己也是那样的淡然,直到他在孤枕难眠反
复回忆他们短暂的幸福的时候才感觉到孟雨对骆冰不寻常的态度,而当时骆雪甚至觉得孟雨是骆冰的
朋友中对自己最好的一个。然而现在,这个曾经坦然放弃自己的暗恋的人,指责他的懦弱,指责他抛
弃了对方求之不得的东西。骆雪想反驳,不是的,我不是因为亲情放弃了他,我甚至从不知道也不愿
相信他们是我的亲人;可是一旦他说出来,聪慧如斯的孟雨就会知晓他极力隐瞒的秘密……
“他……骆冰,过得怎么样?”沈沁和骆海虽然偶尔会看望他,但是只字不提骆冰。
“我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他一直在找你,有一次从家里逃出来时出了车祸,后来骆叔叔找我爸要了几
个退役军人看着他。然后就不知道了。”
看着骆雪脸上掺和着震撼、恐惧、心痛和后悔的神色,孟雨有些不忍,然而他认为如果骆雪不知道骆
冰为他所做的一切,骆冰不是太可怜了吗?他不后悔自己做的,以及将要做的一切。他只想要骆冰幸
福,如果骆冰只认准了骆雪,就把他交给骆雪吧。
“给我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我过几天要去南方,临走再联系你。”
画展结束了。骆雪在轩辕集团对面的一家饭馆为他饯别。
“这里装修不错,只是中餐做得实在不行。”
“你应该庆幸老板娘不在。”
“是吗?难道是因为我长了一条北方人的舌头?”
“也许,她针对F国人的舌头进行了某些创新……”
“骆雪,你变坏了。”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难道不是男女皆可吗?我刚才看到你的同事恶毒地盯着我。”孟雨调侃道。
“我可没做什么。”骆雪微笑。
“骆雪?”
“恩?”
“骆冰……是你哥哥或者弟弟吧。”
“你那天就猜到了?”骆雪脸色一黯。
“差不多,后来一想就明白了。哪有那么多巧合,巧合多了,就变成了注定。”
“呵。所以我们没可能的,如果你不介意就把他追回来吧。”骆雪强颜欢笑。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好马不吃回头草。况且,我一旦放下了,就没有再拿起的道理。”孟雨没有说
的是,可你不一样,你从没放下过。
孟雨走了,骆海来了。说是来F国考察,顺路看看他。
“工作忙吗?”骆海问。
“还行。”骆雪低头应着。他不是不想抬头,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与骆冰相似却十分陌生的容颜
,以及骆海含着关切与愧疚的眼神,太沉重,他受不起。
“身体怎么样?”
“有时候头晕,没别的事儿。”
“注意休息。”
“恩。”
骆海喟然长叹:“你还是不愿叫我父亲。”
“我……”骆雪欲张口,喉咙里却像梗着什么似的,“对不起。”
“你没有错,不要道歉。”
“哦,对不起。”
骆海简直无可奈何,伸手想拍骆雪的肩,却被他反射性的闪躲的动作止住了。“今年过年不回去吗?
你妈很想你。”
“我没有假期,而且,我没准备好见骆冰。”
这是长久以来骆雪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提起骆冰,骆海以为是骆雪解开心结的前兆,便道:“只是独在
异乡,难免寂寞。”
“还好,我交了不少朋友,同事也相处得很好。”
“只有朋友?”
“还能怎样?我才二十二岁。而且,我也不想拖累人家。”
“还是回国吧,中医总有些调养的法子……”
骆雪无比尴尬,不知自己是做了什么让骆海以为自己软化了态度,原先他不会这么坚持。这时,救命
的电话铃声响了。
“我去接个电话。”
13.消息
邀骆雪出门的是轩辕天,算是朋友。说算是,因为骆雪觉得他目的不纯;不过对方一直没有越界,他
也乐于把频繁的邀约当做同乡情谊的表现。有人请客吃饭,何乐而不去呢?而且东方的工作环境确实
不错,因为它要求员工说汉语——没错,这就是骆雪选择东方的真实理由。
“今天去哪?”
“你说你见了老板连个招呼都不打,净惦记着吃了……”轩辕天一手抚额,做郁闷状。
“你的一贯表现可不就是个活动餐吧吗?”
“这难道是我的错?好心当成驴肝肺,你——”
“原来你还有点自知之名。”
轩辕天被击中,挫败了:“好吧,我是什么无所谓,只要你不嫌弃我的手艺就行。”
“好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老板,我要下车,我可不想被你毒死。”
“我保证它毒不死人的。”
“你试过?”
“我当然试过!把你毒死了我会被那群女人撕碎的……”
“好吧,你会做什么?”
“炒饭。”
“你会打鸡蛋么?”骆雪斜着眼睛看他。
“不要看扁我好不好!我专门跑去跟人家大厨学的!米是专门从国内过来的!”
“败家!”
“怎么样?”
“不错。”
“我辛辛苦苦俩小时的劳动成果,你就给这俩字就完了?”
骆雪想,正常人做蛋炒饭需要花两个小时吗?“其实看起来挺倒胃口的,纠结成一团。菜炒太久都蔫
儿掉了,鸡蛋有的焦了有的还是液体……”
“哦。”轩辕天委屈的应着。
“不过味道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哦!”轩辕天喜形于色。
“我本以为你会把碱当成盐,或者放很多味精,或者……”
“你可以停止了,Icy。”
“没办法,你嫌我的评论不够长。”
“你伤害了我。”
“哈哈,倒是你怎么想起学做饭了,不是奉行‘君子远庖厨’的么?”
“因为经济危机到了,我要节省开支。”轩辕故作严肃地说。
“那你还空运大米?我以为你是嫌钱烧手。”
“恩……”轩辕天托着下巴沉思,“Icy,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你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
“你要不要听?”
“说吧。”
“你知道咱楼下那家店,美其名曰中西餐兼备,实际上只有西餐可以吃。但是老板娘自以为自己做的
很好,所以坚决不肯专门找一个中餐的厨师。”
“然后换厨师了,你跟那个厨师勾搭上了。”轩辕天是个双,整个东方集团都知道,这也是骆雪心怀
戒备的原因之一。
“非也非也,那厨师也是个痴情人啊。”
“他的爱情故事打动了老板娘也打动了你?”
“恩。本来我是想老爷子快寿辰了,把这小伙子聘过去当贺礼,结果人家不愿意。然后我就问他为什
么,他说他要找一个人。因为门弟之见,他和他的爱人分开了,对方被他的父母送出国,断绝了一切
往来。他找了很久未果,最近听说爱人在BL工作,特地从家逃了出来。当然,他是个gay。”
“老套的故事。”
“很老套,但是生活处处皆桥段,桥段总是那么感人。”
“不过,接受你的聘请,与他找人之间并不矛盾吧?你也可以帮他找。”
“这我倒没多问,也许还有什么苦衷吧。”轩辕天耸耸肩,“不过他答应教我做菜,作为回报。”
“你帮人家什么了,值得人家回报?”
“Icy,不要这么说,我会误会你在为我吃醋。”
“可能吗?对了,能让你这么有兴趣的,长的应该不错吧?”
“确实,饭店里的小姑娘总是议论他。不过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姓罗。”
“姓罗?”骆雪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也许是劳,也许是你那个骆。谁知到呢!”轩辕天突然发现骆雪脸色有些苍白,“你怎么了?脸色
不太好。”
“也许是食物中毒了。”
“什么?你可别乌鸦嘴啊,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开个玩笑罢了,我胃没感觉不舒服。也许只是今天比较累。”
“那你早点休息,要不留我这儿吧,我这儿挺宽敞的。”轩辕天给骆雪找的公寓离公司大楼很近,所
以骆雪就没有代步工具,而他自己常住的别墅却在郊外,这时天色黑的差不多了,很难打到车。
“不用了。”
“那我送你。”
骆雪点点头。
“啪。”
这已经是骆雪一星期内摔碎的第三个茶杯了,但是,骆雪本人并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也许应该买个仿瓷的。他想。
从轩辕那儿回来,他就有些魂不守舍了。骆海已经离开——本也没什么时间交代。独自一人更没什么
拘束,就这样昏沉度日。他总是做梦:梦到自己躺在床上被调皮的孩子取笑,却怎么也发不出反驳的
声音;梦见沈沁泪流满面的指责他勾引了自己的儿子,她宁可一生下来就把他掐死;梦到骆冰,前一
刻还携手谈笑,下一刻牵在一起的手便融化了,融在一起,他怕得想扯开,却扯烂了,露出血肉;骆
冰浑然不觉痛,只是痴迷有怨恨的盯着他:“你为什么要推开我?我们本应是一体的啊!你为什么逃
走……”
每每梦中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后来夜里倒睡不着了,白天看着光亮有些许安心,可是窗外车水马龙
又吵得他无法入睡。冰箱里的吐司和水果已经吃完了,而主人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在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