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扔掉。苏,我什么药都吃,多苦的药都吃,黑黑的中药丸都吃……别让我死,好不好?”
我仍旧是说那句话:“你不会死。”
这个时候吴妄进入了医务室,他看到了J的情况,又拿起他的数据看了看,向我摇了摇头。
“苏!”J突然大叫,几乎要从病床上弹跳起来,“能源一定会够用的,等我醒了,我们一起把初五
号修好,一起回到地球……我不会吃很多,我的病会很快好,苏,别让他……杀我!”
我的手被J捏得有些疼,忙摇头说:“不会,他不会杀你。”
吴妄果断地上前把J的手掰开,“给他打镇定剂。”
“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打镇定剂!”我反驳,“呼吸已经出现了衰竭现象,用镇定剂可能会导致心跳
骤停……”
“他现在的情况,”吴妄说,“你最清楚了。”
我咬咬牙,“那!也不能……那就相当于……那是谋杀……”
J听不到我们说话,十分不安地问:“苏,吴他真的不会杀我对吗?你保证?”
我向着J咧开嘴笑了笑。
“一切由你来决定。”吴妄说着从壁橱中取出一个针管,放在我的手中。
这个针管中的液体,能够让J离去得不那么痛苦。毋庸置疑的,更为主要的一点是,能够节省飞船中
所剩无几的能源。三分之一的割舍,就能给我们三分之一的生存时间。
谋杀……对,这就是谋杀。
我握紧了针管。
借着舱壁上扶手的力来到了病床前面,我轻声对J说:“打剂药,睡一觉,很快就好了。”
“真的吗?”J瞪大了水灵灵的黑眼睛。他长了一双娃娃眼,已经非常卷翘的睫毛。从某种程度上讲
,他的确像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一样。
“真的。”我点了点头,“等病好了起来,以后再也不用吃药了。”
J对我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乖乖地把手臂伸出来给我。我拿棉签给他仔细地消毒。酒精很凉,J“嘶
”了一声,我拍了拍他手臂上的血管,“乖,不怕,马上就好了……”
冰冷的针管扎入到J手臂的血管中,透明的液体被一点点推了进去。
J砸了咂嘴,眉头很快舒展开来。他平静了下来,渐渐陷入睡眠。
我抽出了针管。
然后我看向吴妄,“你满意了吗?”
吴妄并不回答。
不出意料,五个小时内J就会出现呼吸衰竭,在呼吸器的辅助下,十个小时内会出现心脏衰竭。与此
同时,如果温度继续居高不下,内脏都会严重受损。打了镇定剂更是雪上加霜,他连挣扎的机会都丧
失了。
如果有机会回到地球,站在法庭上,审视我所犯的所有过错,这三个队友的死,我都有一定责任。
K的无私献身,出于各种顾虑我没有及时制止。S被吴妄强杀,我也脱不掉责任。更直观的,J的死,
则是我一手造成。从发现J受伤的一开始我就该全面监督他的情况,督促他吃药。到后来他病情加重
,我也没有上太多的心。作为一个队医,我完全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最后的最后,在他的信任之下
,我向他的手臂中注射了宣告死亡的液体。
吴妄说:“你不要想太多,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
我痛恨他,这个时候拉我下水,让我的双手沾染了鲜血。为什么他不替我杀了J?为什么他要让我利
用J的信任,给予他欺骗似的死亡?反正他已经杀过人了,杀一个和杀两个也没有太大区别。
我为自己的自私感觉到羞愧,但更多的,我为自己没有负罪感感到恐惧。
就像吴妄所说的,我的确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J几乎是怎样都难逃一死,我所做的只不
过是帮他安乐死而已,大多国家已经认同了这个做法。就算有生存的可能性,就算他本人并不想死…
…但又何必苦苦挣扎呢?
这么想着,心中竟然萌生出一股快意。一种将人的生死操纵于鼓掌,带着高高在上的慈悲之心,随意
定夺的快意。J的信任让我感到快意。我对于他的信任的背叛,也让我感到快意。
在这种地方,在远离地球,远离一切伦理道德的地方,人命最为值钱,也最不值钱。强大的人才是主
宰,剩下的人都应为主宰者活下去而服务。
无拘无束,我可以真真正正地,为自己而活……
为活下去而活。
现在,这里最强大的人是吴妄,而主宰是我。
第二十五章:相信
并没有过去多久,也没有经历什么挣扎,J的生命安静地结束。
从医务室出来,我想我们应该给J和S办一个体面的葬礼。
S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这点颇为讽刺。在他和J的尸体安置在小型救生艇内弹出的时候,整个初五号
内都在吟诵着圣经。
安息吧,已逝的人们。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
你们的肉体在宇宙中化作永恒,你们的灵魂得到最终的平静。不必被你们的亲人和爱你们的人看到你
们血肉模糊面孔狰狞的样子。你们的一生终结于这个梦想所托的地方,或许这才是开始。
我和吴妄都不是军人,所以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他们远去。
K的生命终结得猛烈,像烟花一样绽放。而S和J的死经历了很长的挣扎,是我和吴妄亲手造成的。我
们杀死他们,为了侵占他们的安身之地。为了生存下去,这些也无可厚非。只希望不会再有噩梦。
那颗未知星球上的信号仍旧在源源不断地发出。吴妄用初五号的接收器进行编码分析,不久他说:“
又是一个循环。”
我凑上去看,“是不是什么攻击咱们的行动编码?”
“不是,信息量很大。”他将编码转换成二进制形式,逐行扫视过去。
我对这些东西了解得不深,这样看下来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于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了挂在那
里的枪,放在手中把玩。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但吴妄看得入神,并不打算回答。我举起了枪。
就算假借于外物,但能增加一些自身的力量,就会更加安心一些。可是当我拿着枪远远地指着他的后
脑的时候,我又不禁疑惑。枪是否能杀死他。是不是真的有东西能杀死他。他是不是真的活着。
“你的舌头卷不起来吗?”他突然扭过头来问我。
枪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他受到我的威胁,竟然笑了出来。“说啊,舌头。”
我试了试,“对,卷不起来。”
他笑得更深了,有些毛骨悚然。我把枪插到腰里,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吴妄指了指屏幕,依旧是满屏的数字。“我参加过人类基因组计划,对一些基因组合十分熟悉。”
“所以,你是说?”我从座椅上跳起来,“这些讯号……”
“我的设想,”吴妄说,“这里囊括了所有能描述你作为一个人类的信息。也许还有我们的飞船。”
我的第一反应是受到了严重的侵犯,那个星球上的水的确进入了我的身体,侵占了我们的飞船,把我
们从里到外地审视。因此才会破坏掉初五号的引擎,在可观察范围内进行观测。但与此同时,这也预
示着宇宙中另外的文明的存在。而从现在看来,科技发展水平极有可能是优于我们的。
“或许……”我喃喃地说:“也有飞船的受损分析?还有引擎修复的可能性?”
吴妄点点头,“这点我也想到了,目前重要的是把这些编码分析出来。”
看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数字,我虚伪地问了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同时心中也在后悔,
如果能早些发现这个线索,一定能和S好好谈谈,大家一起解决这个问题,或许活下去的希望还大些
。对S来说破译陌生的编码并不成问题,他在硬件方面也是翘楚,这种时候不知道能顶上几个我。
吴妄说:“去祈祷两个月内能破解完成吧。”语气中有些讽刺的意味。
又对我招了招手说:“过来。”
我踢了下地板,向着吴妄所在的地方飘了过去。
吴妄把我捞住,揽住我的后脑深深地一吻。
然后对我说:“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第二十六章:工作
接下来的时间,吴妄致力于编写编码解读的程序,我负责后勤工作,试着用仅有的几样食材搭配出稍
微美味一些的餐点。剩下便是思考这颗诡异的蓝色星球。
空闲的时候会和吴妄讨论,交流一下彼此的想法。我们一致同意这个星球不是独立存在的,在他的背
后一定有高度发展得文明作为支撑。
未知的能量驱动了水的变形和运动,而整颗星球的运作像是被编写了程序代码,按照一定的规则进行
。吸引经过的生命体,攻击他们使其丧失行动能力,然后在一定时间内对其进行调查,再将所得的信
息发送出去。而信息所向的目的地,也许是那个文明的母星,也许是信息中转站,无论如何都会有接
触另一种生命的机会。
我们没有进一步讨论这种可能性,因为当务之急还是修好初五号。
“比上一顿的好吃。”吴妄偶尔会称赞我的厨艺。
“我还以为你没有味觉,至少分辨不出好吃难吃。”
吴妄冲我笑笑,“我的身体发育还算健全。”又冲我摆了摆手中的葱油饼,“我当然知道好吃难吃,
不然你又研究这些食谱做什么?”
我抓着桌沿探过身去咬了一口他手中的饼,“我自己吃啊。”
饭后吴妄带我到主舱对我说:“有关你这个人……的相关信息已经破解完毕了。”他放了一个人体模
型到大屏幕上,指着他说:“那就是你。”
我看着那个模型,从骨架到肌肉血管神经,皮肤毛发面部表情,巨细靡遗,无一不生动真实。附带着
我的基因信息,这就代表了我整个人。站在屏幕中,我便没什么不一样。不过也是一个程序,基因就
是预先写好的编码,肉体是程序运行的结果,思想也不过是禁锢在肉体内的电流。
我有些迷惑,“这就是我?没有其他的了?”
吴妄点了点头,“信息中只记录了最本质的东西。”
自然而然的,在程序的眼中一切都是程序。可我还是有些沮丧,这样的我没什么特别,也许吴妄才是
特别的,也或许人类都是一样的单调。
我说:“哦,如果哪天我死了也没什么大碍,但这也是我,或是这才是我。一组数据记录着我,我仍
然存在,得到了永生。”
吴妄眯起眼睛看着我,“你是缺教训了。”
我也笑着望回去,“对,缺教训了。日子太无聊,难免会想太多。”
“哦。”吴妄说。
紧接着他把我拉了过去,我们彼此靠近,我砸进了他的怀里。失去了支撑两个人一起飘去,轻轻撞在
舱壁上,又弹开。
他叹了口气。
“我们都是一样的,”他说,“只是对彼此来说特别。我爱你,我已经对你说过了。还是你觉得这些
都不够?”
当然不够。我暗自想,或许他的爱比较独特,我不是时常能感觉得到。而这种时候,却最为需要这种
感觉。就算留下来的人不是他,是K,或J,或S。两人孤零零地处在宇宙之中,也会萌生更为强烈的
感情。依赖,要时常交流,患得患失。
更何况是他。
他对我来说也是不一样的。但他现在于我来说是什么,我也不太能分辨清楚。
“你不想抱我也没关系,”我想了想说,“至少……多交流交流?多说说话,多接触接触。”
“你指的接触……是?”说着轻轻地吻了我的嘴唇,而后手从上衣的领口处伸了进去,一路下滑,“
还是更深入的?”
“不是。”我按住了他的手,“再深入一些。”
他把手拿了出来。
我又说:“你对我的了解已经够多了,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讲讲你的事情?”
他面露恹色,“我没有故事。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一生都很无趣。”
“你就是这样总结你的一生的吗?你平时都干些什么?”
“除了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也就是工作了。”他又想了想说:“后来发现了你,就花了很多心思
,想方设法地接近。有的时候想到第二天有可能会见到你,又不知道你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会不
会多看我一眼,晚上就会困扰得睡不着。”他问:“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有些破灭?”
“不会!我很高兴。”我笑着摇头。又接着问:“那个男孩呢?在基地的时候常来看你的那个东方人
。是情人?”
“对,是情人。”吴妄说。“东方人都很有魅力,我还向他学了一些中文。”
那个小骗子,还做戏给我,让我以为他不会说中文。果真,我和王良用中文窃窃私语,吴妄都能听懂
一些。
马上又觉得有些不爽,搂住他的脖子,鼻尖抵着鼻尖,“你会这样吻他吗?”说着拿嘴唇贴上他的。
“会。”他说。
“你会看着他的裸体,对他动情吗?”
“会。”
“你会……进入他吗?从后面。”
“会。”他依旧承认得十分干脆。
我又想起了被他带到同志酒吧的场景。他一边吻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边微笑着向我举杯。这一刻他
的形象又有些模糊。刚刚我还觉得他有些孩子气,但说到底他仍旧是个看不透、摸不清的人。
或许对我他早已势在必得,臣服还是顺从都是意料之中的。
当然,这个时候想这些事情都是没意义的。我有些泄气,放开他,退开一段距离,“工作吧。”
第二十七章:共浴
到了后来,逐日减少的能源已经不成问题。破译出的资料中包括在目前初五号的构造下可达到的最大
运行速度的改造蓝图,所需的改进不大。蓝图中还有一套利用光能的蓄能系统。
将飞船开到能受到恒星照耀的轨道上,我们便首先开始了这项工作,并且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基本完成
了。
剩下的工作就不那么紧迫了,因为能源有了保障,食物也能坚持很久。
那之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重力舱打开了加速器,体验了一把久违的重力。然后去浴室的小隔间
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其间吴妄又毫无礼貌地闯了进来。等悬浮在空中的水珠又都落回地上,我才拿水泼了他一把,“这样
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他并不说话,径自开始脱衣服,一边向我走来。浴室本就不大,也就两三步的路程。很快他就站在我
的面前,衣服也都被扔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