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谁。」海夷一语带过。
邵纯孜质疑地盯着他,明明为了这个名字而对艳鬼严刑逼供,这样还叫「不是谁」?
本想继续追问,但却被海夷抢先一步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召唤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做什么?」
「嗯?」邵纯孜纳闷地眨了眨眼,「你在做什么?」
「开车。」
「呃,你的意思是……」开车途中驾驶者消失,然后车子就会失去控制,再然后……
慢慢地,海夷笑了:「我的BMW,别忘了记在你帐上。」
「……」无语凝噎。
照这样下去,他该不会还不到一个月就倾家荡产吧!?
第九章:先穷死还是先气死?这是个问题
救护车到来时,方问夕特别要求一定要把他送到某家医院。邵纯孜记得,那正是冯静所投胎的医院。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好笑还是该感叹,竟然连在这种时候也不忘记恋人啊……
可能是有些突发奇想,邵纯孜也决定去医院看看冯静。再怎么说相识一场,她重获新生,他当然也会好奇她现在的情况。
方问夕等人被救护车接走之后,邵纯孜随后也招了一辆出租车,去往同一医院。意外的是,海夷也跟着坐进了车里。
「怎么,你也去医院?」
邵纯孜奇怪地问,见海夷并不否认,他嘴角一撇故作嘲谑,「我还以为你一点也不关心那两个人的事。」
「我是不关心。」
海夷脸上波澜不兴,幽幽地说:「但是我的车之前已经生死未卜了不是吗?」
「……」
被说到痛处,邵纯孜心头一堵,还没想好该怎么回话,便又听海夷接着说:「所以我想让你稍后『顺便』送我回去。」
邵纯孜蓦然感觉如同吃到苍蝇,眼角一阵跳动:「你连叫出租车的钱都没有吗?」
「我有没有钱,和我搭不搭你的顺风车,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海夷挑眉反问回来。
「……」
「不过我的钱夹的确是落在车上了。」
邵纯孜瞪圆了眼睛,呆然半晌,猛地大叫起来:「那你到现在还不联系拖车公司什么的去处理你的车?你到底损失了多少啊?」
「不管损失多少,反正都记在你帐上了。」一句回答无比轻巧,无比淡定。
「……」
手边实在没有东西可砸,邵纯孜唯有拿脑袋在车门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两下。
「你这个叉——!」
只有这一个「叉」字,因为已经再没有任何辞汇能够准确描述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也许他在因破产而穷困潦倒至死之前,他会先被活活气死吧……
到了医院,邵纯孜首先向医护人员询问那几个之前从光阳大厦送来的病人,再到方问夕的病房去看了看,他正在睡觉,神情疲惫,大概是从救护车上过来的时候就睡着了。
再接下来是去看望冯静,病房号码是……呃?
糟糕,他好像忘记了……不,他是压根就没留心去记,当时完全没想过自己会特意跑来这一趟。偏偏现在又问不了方问夕。
结果,反倒是海夷看着他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有滋有味地看了半天,最后说:「跟我走。」
「什么?」邵纯孜不禁意外,「你记得病房号码?」
「拿到卡片的时候我看了一眼。」
「……你就随便看了一眼就全部记下来了?」这家伙,难道不但有钱又有本领,而且还有着过目不忘的脑袋?老天爷优待一个人也不能这么偏心的吧……
转念一想,邵纯孜又纳闷了,「你的记性这么好,那你为什么不记得我的名字?」
总是满口「小春子」来「小春子」去,导致他都忍不住怀疑,这人该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没记住他的本名,就随口乱叫的吧?
真是这样吗?海夷只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几分钟隆,两人到达了病房前。房门是开着的,邵纯孜本想敲敲门打个招呼,结果海夷已经大剌剌地跨了进去,邵纯孜只好腹诽着这个无良的家伙,跟了上去。
越过玄关往房里一看,有好几个人在场。坐在床上的少妇无疑是孩子的母亲,旁边坐着的男人多半是父亲,另外两个老人家大概是爷爷奶奶。
几个大人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絮絮念叨着「怎么样啊?」、「什么事啊?」之类的,其中还不间断地夹杂着婴儿的哭声……
稍后,杵在床前的爷爷稍微走开了,他的背影一让开,邵纯孜终于看到被少妇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婴儿。
与此同时,婴儿也一眼就看到他,立刻尖叫起来,小手往他的方向拼命地伸啊伸。
几个大人这才发现了有外人来访,全体投来错愕的目光。
邵纯孜有点尴尬,干咳一声:「呃,你好,打搅了。」
「请问你是……」
「你们肯定是不认识我的。」
邵纯孜不想被盘问,自动自觉地赶紧解释:「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但我真的只是来看一眼你们的宝宝,很抱歉这么冒昧,那个……我已经看过宝宝了,我这就走,不打搅你们了。」
说完就转身要走,却被宝宝的母亲柔声叫住。
「请稍等一下,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宝宝一看到你马上就变了个样子,感觉有些……你可能不知道,宝宝从先前六点多就开始哭闹,不管大家怎么哄都没用,他就是谁都不理睬,简直把我们愁坏了。还请了护士来检查,却又说宝宝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可能我这么说也会有点奇怪,但是我真的觉得,宝宝对你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先生,如果可以,能麻烦你来抱抱他,哄哄他吗?」
「呃,我可以吗?」邵纯孜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居、居然叫他去哄小婴儿?这个,他对小婴儿本身是没有意见,问题是这种事情他以前从来没做过啊。更何况他还知道那个宝宝皮囊里面装的是某女鬼……
「当然可以。」宝宝的母亲温和地笑着望住他。
「……」
好吧,不管是宝宝还是女鬼,反正不就是抱一抱嘛,又不会吃了他,有什么好紧张的?刚才面对艳鬼的时候他都没有害怕了……
邵纯孜深深吸了一口气,迈脚走了过去,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把宝宝从母亲怀中接了过来。
呜哇!好轻,好小,好软……
刚一被他抱起,宝宝就用那双肉乎乎的小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衣襟,圆圆脸上黑白分明的两颗大眼珠,仿佛会说话似的,滴溜溜地在他脸上直打转。
宝宝嘴里「啊啊呜呜」着,但是始终没有拼凑出象样的话语。看来就算是带着前世记忆来投胎,让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像成人一样讲话也是不可能的。
邵纯孜定定地回视着宝宝的眼睛,那里面满溢的东西,像是担忧、关切、询问……总之就不像是一个小婴儿该有的眼神。
说起来,宝宝是从六点多开始哭闹,那不将近就是方问夕出事的时间吗?难道说,他在这里,也感觉到远方的恋人有危险?
这未免也太玄乎了一点吧……虽然邵纯孜心里是这么想,但还是低低地说了一声:「他没事了。」
宝宝瞬间安静下来,双眼瞪得圆圆的,带着欣喜,又有一些不敢置信。
邵纯孜不禁暗暗咋舌,想了想,接着说:「他已经脱离危险,林小姐的事也已经解决,应该不会再有别的麻烦事了……还有,他目前就在这家医院,受了点伤,不过并没有大碍,最早明天大概就可以来看你。」
宝宝安静地听完,眨眨眼,咯咯地笑了起来。
父亲、母亲、爷爷、奶奶都惊讶得不可思议,无法想象他们的宝宝和这个初次见面的男生之间,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特殊默契?
不论如何,之前他们担心忙乱了那么久,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心头也宽慰下来,向邵纯孜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思来想去,邵纯孜始终还是觉得很神奇,一个刚出生不到几天的小婴儿,居然可以用眼神跟他沟通,还真是又诡异又有趣。
虽然他和冯静的来往总共也没几天,但那毕竟是在她人生……鬼生当中最后的日子,说起来还是比较特别的。甚至可以说,她能够变成现在这样子,算是间接拜他所赐。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前世今生什么的……
话说回来,是因为方问夕是妖怪,才能这样前世今生等得了吧,如果换做一般人根本是等不起的。当然了,就算等得起,也得人愿意等才行。
往后至少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方问夕会要一直乖乖等着吗?等到那个小婴儿慢慢长大,他真的做得到吗?
根据此前他对冯静的表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再以及他对于林茵的态度……怎么说呢?那个猫妖,貌似还算满重情的样子。
妖怪,感情——在邵纯孜的概念里,这本来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字眼啊……
「发完呆了吗?」
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传进他耳中,「我把你带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发呆的。」
邵纯孜迅即回过神,疑惑地向沙发对面的人看去。
他现在是坐在海夷家的客厅里。先前他如海夷所愿专程送人家回来,下车之后,海夷就让他跟着上楼,也没说明究竟是有什么事。
「你学射箭学了多久?」海夷问。
「嗯?」
邵纯孜回忆了一下,「没有多久,两三年左右吧。」
「练习时间多不多?」
「不是很多。有时候每周会练几次,但也有时候连续几周都不练。」
「喔?」
海夷微微眯了眯眼,目光隐约有些深邃起来,「那你之前向妖怪那一箭射出去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想?没想什么啊,只是觉得说非要射中那家伙不可而已。」
「嗯……」
海夷沉吟,「打电话给你父亲。」
「什——什么!?」邵纯孜就像被雷劈到似的,「轰」地一下从座位里蹦了起来,满脸都是不明所以,根本不知道是该做出吃惊还是困惑的表情。
而海夷只是简单地说:「跟你父亲约个时间,明天见面。」
「见面干什么?」
「当然是谈谈你的事情。」
海夷托住下巴,若有所思,「看了你那一箭之后,对你的身世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我那一箭有那么特别吗?」
「明明练习不多,更算不上专业人士,却只靠集中注意力就能一击射中处于移动中的遥远物体——这种临场发挥,在电影中或许很多见,但在现实中可并不常见。」
「……」邵纯孜愣愣地想到,他这算是被这个人夸奖了吗?呃,是不是实在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他竟然也没什么惊喜的感觉,反倒觉得怪怪的。更何况——
「那也许只是碰巧而已?」
「碰巧?」海夷弯了弯嘴角,出其不意地凑过来,一把从邵纯孜衣服里摸出手机,翻找到号码簿。
「邵廷毓是谁?」
「是我哥……你干什么?」邵纯孜想要拿回手机,却被海夷一手远远支开,根本不让他靠近。
「那么邵云就是你父亲了。」说了这么一句,海夷便按下通话键。
邵纯孜看到他把电话拿到耳边,立刻明白了,顿时脸色大变,咬牙切齿地去抢夺手机。
海夷忽然手腕一转,把邵纯孜拉进了怀里,钢铁般的手臂将他牢牢地箝制起来。
「混蛋!还给我!」邵纯孜怒声叫骂,结果就是被捣住了嘴巴,再也发不出声音。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海夷与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交谈起来。
「你好,邵先生,我是邵纯孜的朋友……冒昧了,我有些关于令郎的事想和你面谈,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空?……那就明天中午十二点,星河商厦一楼星巴克。」
通话到此结束,海夷将电话还给邵纯孜。后者却根本不接,狠狠地瞪了他半晌,猛然一举砸了过去。
「你……这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混蛋!」邵纯孜一边大骂一边挥拳,但是每一次都被巧妙地躲过。
海夷既不制止也不还手,游刃有余地说:「只是约你父亲见个面谈谈你的身世,又不是你的终身大事,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你给我闭嘴!」
邵纯孜停止了挥拳,但拳头仍然紧握,指甲几乎抠进皮肉里,「别在这里胡言乱语……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嗯?这里面有什么是我应该知道而不知道的吗?」
海夷眉头一挑,「那么你不妨给我说说看。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
邵纯孜紧紧抿住嘴,从怒骂陷入缄默,然而怒火并没有丝毫消减,反而越想越是来气,头脑一热就把茶几抓了起来然后砸下去。
老实说,海夷真的开始有点头疼了。
认识这小子总共才几天,茶几就换了好几个,家具店的人大概要以为他买茶几不是为了放东西,而是买回来专门破坏的了。
他抚抚额角,低叹一声:「你砸东西是没问题,别忘了东西都是记在你帐上。」
「记记记,随你记,记到我倾家荡产落魄到死!」邵纯孜吼了回去,还不解气,又跑去把电视机抓起来砸,紧接着把手又伸向了电视旁的那套昂贵音响。
虽说海夷不是心疼这点东西,但是看着他这么发狂,也难免感觉有点奇怪。终于过去扣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继续像哥吉拉似的大肆破坏。
「你到底够了没有?」
海夷沉声说:「只不过是和你父亲见见,就算你不乐意,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
「你错了!我的反应一点也下大!」
邵纯孜心头怒火持续波长,冲口而出,「因为你做了我最讨厌的事,你约了我最讨厌的人!」
「喔?」
海夷眸色一深,「那个人不是你父亲吗?」最讨厌的人?
「……」邵纯孜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立时咬紧了唇,脸色开始千变万化。
「难道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海夷质疑。
「……」
没有承认,那么就并不是这回事,于是海夷继续猜测:「还是说他对你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为什么要问这么多?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就不会在乎!
像这种没心没肺的人,现在对他说那些,一定只会被他当成笑话看而已……
邵纯孜的嘴唇被咬得渗出了血丝,骤然甩开海夷的手,转身夺门而出。
海夷望着半开半掩的大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看了一下地面上的狼藉,揉揉眉心。
又要请人来清理了……要记帐的话,这笔帐又得开创一个新纪录了吧?
俊美无匹的面容上渐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摇了摇头。
「傻小子……」
尽管邵纯孜有着千般万般的不情愿,然而第二天,他还是去了昨天海夷与邵云约定的那个地点。不过他并没有进入星巴克,而是在对街的甜品店里等待。
恰好海夷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从这边可以看见。
邵纯孜是十一点二十分到达的,接下来的四十分钟,他如坐针毡,忐忑不安,一边期望着时间走得慢点,最好永远都不要到那个时刻,一边却又等得心急如焚。
但是,一直到了十二点过五分,邵云却始终没有出现。倒是海夷接了通电话,之后就结帐离开了星巴克。
邵纯孜连忙跑过街道,紧追上去,还有一段距离,就迫不及待地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去哪里?」
海夷回过头来看到他,毫不惊讶地挑了挑眉:「喔,出来了,我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露面呢。」
「……」这家伙原来是早就知道他在偷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