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微讶,稍微打量乔觅,再看了看后头的孟靖源,就应了一声,急急地朝里面走去。
没多久,人来了,不是三婶,却是十来个乔家的男人,有老有幼,乔觅都认识,却知道这绝对不是对自己的欢迎,不由得低叹:“大伯,二伯,三伯……”从长辈到后辈都喊了一轮,乔觅再度表示:“三婶呢?”
三伯眉毛抖了抖,不动声色:“找她干什么?你这小子倒好,一声不吭地回来,也不知道拜见各位长辈,倒是像讨债似地找人来了,还着这些么不三不四的人一起,这是干什么?”
“我……”
“少废话,叫那贱女人滚出来。”
孟靖源不留情面的一句,立马把对方唬蒙了,可是下了刻迎来的是男人们气愤得扭曲狰狞的脸。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里乱吠呀!”
“乔觅,看你带了些什么人回家!”
“想干什么?!要打架吗?!来呀,染个乱七八糟的鸡窝头,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咱就怕你了吗?!”
黑犬连吠都懒得吠,直接问乔觅:[要不要我咬它们?]
乔觅目光微闪,想了想,说:“别咬他们了,你到里面把三婶扯出来好么?”
黑犬点点头,撒开狗腿就往里面跑去,见这么一只大狗往里面冲,几个年轻小伙拦也拦不住,气急败坏地抓起棍子追了上去,里屋一阵惊呼声,混乱不堪。
“你!乔觅你这是什么意思!”三叔气得发抖,一群人都不见之前的气势了,想把人揪过来问问。
孟靖源把乔觅往身后一护,冷笑:“不想死就少动手动脚。”
“你!你这臭小子!快点,都出来,咱们把这俩个贼小子捆了送去乡公所,看不把他们打死!”
“别!”乔觅跳出来制止:“大伯,二伯,三伯,你们别冲动,会死的。”
“……”
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随即仗着人多一窝蜂扑了上去。
小流氓而已,染发刺青而已,再厉害也斗不过他们的群体攻势。
然而这常识方面的认知用在孟靖源身上,就被逆转得严重,孟靖源俨然一代武林高手般,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不见他怎么使力,乔家男丁却被打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已经爬不起来,不到两分钟,都不敢动手了,远远地揉着伤处呻吟着,注视孟靖源的眼神充满恐惧,有人甚至躲起来报警,可惜来不及按号,给孟靖源随手捞起的森桌断脚掷中,昏死过去了。
这下一室人噤若寒蝉,哪还见刚才的气势。
毕竟是乔家长辈,孟靖源不要乔觅为难,才手下留情,不然他真想将这些人的手脚都折了,好好折磨一番。
乔觅见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出来说明事情:“是这样的,三婶昨天到A市给了我一条项链,但是这里面夹着符,听说是拿我给瑶瑶挡灾,嗯,我已经挡了一次,额头上这个就是,所以我想要把东西还给三婶,就这样而已。”
所有人是有听没有懂,只觉得这离家几年的小子已经疯了,所以带着这么一个疯子流氓回来寻晦气。
从各人的表情中,可以了解到他们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乔觅低叹,决定不浪费唇舌,只等黑犬把三婶揪出来,事情解决了,他就离开。想罢,室内的混乱近了,黑犬咬着中年妇人的后衣领,把又哭又闹的女人拖到了二人面前,后头跟出来的一干满身狼狈,都不敢太靠近这条恶狗。
当乔觅的脸落入眼中,黄素青猝地噎住,哆哆嗦嗦地再也哭不出声来:“乔……乔……乔觅……”
“三婶,你拿我给瑶瑶挡灾也不问问我吗?”乔觅不想吓着这情绪不稳地妇人,放轻声音说:“我特地来把它还给你的,我有放不下的人了,我不能帮瑶瑶挡灾,我不想死。”说罢,无意识地瞄了孟靖源一眼。
仅这一眼,孟靖源唇角轻扯,烦闷的怒意消褪了不少。他不准备再跟这些人废话,掏出金项链塞进黄素青手里,揪出一只黄符正准备烧给她吃掉,却听钝木凿地的声响,乔家老太爷中气十足的怒吼在厅中回荡。
“乔觅,你这个不肖子孙,看你做的好事。”
孟靖源睐上这老当益壮的老年人一眼,却完全不给面子,点燃手上黄符,扣住妇人肥腻腻的下巴硬把着火的符塞进她嘴里,一手抽起旁边花瓶,粗鲁地将里面的水灌入,强把符灌进去。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丢下呛咳不已的妇人,起身捞过乔觅往屋外就走。
“站住!给我站住!”
老太爷气急败坏的叫嚷并未能留住他们的脚步,可是下一刻他们还是停下来了,因为中年妇人微胖的身躯整个巴在乔觅腿上了。
“乔觅,当三婶求求你,救救瑶瑶,救救她,你有本事,你知道这些东西,你帮帮她,三婶实在没办法了,是三婶的错,你怪三婶,但瑶瑶是你妹妹,你救救她呀。”怕乔觅不答应,黄素青豁出去了,手得揽得死紧,叫嚷:“你想知道小叔是怎么死的,我知道的,我没有告诉你,但是只要你救了瑶瑶,我什么都告诉你。”
其实乔觅想说,现在会死的大概是你而不是瑶瑶,可是他想知道爸爸死亡的真相,既然不用救瑶瑶,不知道三婶还愿不愿意说出真相。
黑犬看穿了乔觅的心思,在旁边说:[呆乔,快忽悠她。]
第三十四章
“闭嘴!”老太爷脸色铁青,挥动手杖朝乔家子孙发施号令:“你们还不快把她拉开?!成何体统!”
一众男丁听了,赶忙上前扒拉,可是黄素青是豁出去了,死活不愿意放手,那紧揽的力道把乔觅掐得眉头紧皱。
乔家大屋里混乱狼藉,孟靖源大步上前揽住乔觅,掐住妇人的臂膀狠狠甩开,那力道仿佛要把血肉连骨头掐断。三婶痛呼一声,终于松了手,后头的人赶紧把她拖了下去,她仍不依不饶地哭嚷着求乔觅帮忙。
“呀呀……有鬼要害死瑶瑶,乔觅你一定要帮她,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乔觅支了支眼镜:“这……你变成了鬼千万别找我,很危险。”
孟靖源不屑地嗤了一声,不太满意乔觅还跟她罗嗦,手下一紧把人揽回来:“痛吗?”
“没事。”话罢,跺了跺腿,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胡闹!胡闹!你怎地信这些招摇撞骗的神鬼怪事。”乔老挥起拐杖不轻不重地敲了孙媳妇一记:“闭上嘴,你们哎,快把她带下去。”
一干女眷听了,劝着哄着要把黄素青带下,却不料她一下子发狠地把人墙撞开,扑到老太爷脚下,抓住老人家双腿号哭:“老爷子,你知道的,要真是没有鬼神,乔觅又怎会站在这里呢?瑶瑶是真的被恶鬼缠上了,太爷你就行行好,请乔觅帮帮忙吧,我不能没了瑶瑶,她是我的好女儿呀。”
“你……你……”老太爷脸色铁青,一时间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里,乔觅睫扇轻敛,已经不想再往下看,转身主动拉起孟靖源要走,却发现扯不动他,不禁讶异地抬眸迎视暗红的眼眸,看其中暗涌的情绪,他明白了,只是轻摇头,露出了微笑:“走吧,回家去。”
孟靖源也轻轻扯起唇角:“会回家,但不是现在。”话落,他难得温柔地轻捏乔觅颈后,再递给黑犬一个眼神,一人一犬上前:“要救你女儿也可以,就让这个老不死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或许是给这媳妇的哭闹弄得心烦了,老太爷首次认真打量眼前造型出格的年轻人,满脸不屑:“你想在乔家得到什么好处?钱吗?说个价,咱们合计合计。”
孟靖源嗤笑:“臭老头,你听着,我们会救乔知瑶,而你必须坦白乔觅父亲的事情,如果违反交易,那乔家长幼男女就通通当犬妖的零食吧。”
“这是什么鬼话,不知所谓!乔觅,你就带这样个小流氓回来为难自家人?!”
“我只是……”
“乔家这些叔伯真是白养了你这白眼狼。”老太爷气得七窍生烟,根本没有耐性听乔觅解释,手杖激动挥舞,只差没有当成飞镖掷出去。
孟靖源目光一冷,已经失去交易的兴趣,只想让这个老不死立即归西。乔觅敏锐地感受到他的怒气,赶忙上前拉住,劝说:“别生气,他总是这样的。”
孟靖源下颌一紧,却收敛了杀气,环顾一屋子被他的气势吓愣住的人,抬腿往黑犬屁股上踹去:“今天由不得你们,来吧,跟犬妖交易。”
黑犬何等机灵,追着尾巴绕了个圈,第一次在乔觅眼前变化,威武大狗瞬间变成巨型妖兽,龇着白森森的利牙挨近老人,呵喷出腥臭的气息,不知有多少性命丢在这嘴里。
犬妖,从来都不是吃素的妖怪。
第一声尖叫提醒了屋内愣怔的各人,在未知的恐惧驱使下,纷纷尖叫着夺门而出,有的干脆两眼一番昏倒,也给顺手拖了下去。乔家人没有忘记扶上老太爷一起逃走,可是黑犬轻轻一跃便挡住去路,腥红的长舌舔过利牙,大有拿几人磨牙的架式。
扶着老大爷的人哇地惨叫,跌地上去了,剩下老太爷铁青着脸,颤巍巍着强撑站姿,松垮垮的颊肉剧烈抖动,揭示他的恐惧心。
“别忘了我们还要交易。”孟靖源冷笑:“我们会解决乔知瑶的问题,而你必须遵守约定,不然,任凭你们上天下地,也逃不了。”
巨型犬妖似是附和般绕住老太爷走了一圈,齿缝间漏下的唾液滴湿了老太爷的肩膀,老人不禁瑟缩一下。
黄素青听了孟靖源的话,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竟忘了害怕,冲着老太爷嚷嚷:“答应他们!”
活了几十年,首次见识到这等骇人怪物的老人本能地服从,只有点头。
“哼,说吧,她在哪里。”
黄素青积极地拿出一张手写地址:“在这里,瑶瑶在这里参加训练。”
乔觅探头一看,那地址似乎是一个小山村,挺偏僻的模样,他不禁奇怪:“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她也不回来吗?”
“她……”黄素青神色掺上苦涩,狼狈地拭着眼角又溢出来的泪水,诉苦:“听说有些人害怕了,是要离开的,结果车子离开没多久就发生了事故,死伤惨重。后来就都留在那里,不敢离开了,可是不好的事情不断发生……昨晚瑶瑶打电话给我,哭着说有鬼盯上她了,呜……你们一定要把她好好地带回来。”
“她不会有事。”孟靖源嘲弄地丢下一句,带着乔觅就往门外走。
乔觅再三回头,终于停住脚步,问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的妇人:“那个挡灾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三婶微愕,接着回答:“一个年轻人,他应该和认识你,他说你可以帮瑶瑶挡灾,就给了我金项链。”
夏津……乔觅和孟靖源脑海里同时浮现这个名字。
任何事情与此人牵连上,似乎都会十分棘手。只是这样想来,事情原本就冲着乔觅来的,乔家人不过是棋子。
直至回到车上,乔觅看着追到门前来的妇人那充满期盼和希望的眼神,心情郁郁。
[小乔,别同情她,她是活该。]犬妖变回小一号的黑犬,趴在后座懒懒地对乔觅说:[她要是没有害你的心,能被利用吗?既然舍不得宝贝女儿受伤害,那就好好给女儿担当担当。]
“没有同情。”乔觅想起三婶那有点势利和自私的性子,想不明白:“她要是知道了真相,真的会愿意为瑶瑶挡灾吗?”
黑犬打了个哈欠,嘀咕:[愿意吧,世上总有些溺爱儿女,愿意奉献性命的父母。]
“是吗?溺爱。”乔觅想了想,模模糊糊地想到若能为孟少挡灾而死,自己也是大大地愿意的,当下是明白了,喃喃自语:“就是爱吗?”
孟靖源睨了乔觅一眼,眉头紧了紧:“你这笨脑袋少在这胡思乱想,闭上眼睡觉。”
“咦?现在是大白天。”
“睡!”不容置喙的威严语气。
“哦。”乔觅乖乖合上眼睛,或许是因为脑袋上带伤的原因,竟然真的睡着了,蒙蒙胧胧中感觉鼻梁上没有了压力,身上暖和,他睡得更沉。
注视着一切发生,黑犬狗眼里充满促狭,却不敢揶揄自家主人,这小伙子脾气可凶哩。
乔知瑶所在位置极为偏僻,所以孟靖源一行还是回到A市整顿两天,准备充足才出发。期间孟靖源以休养的名义没收了乔觅的手机,硬是让他当了两天闲人。乔觅倒也无所谓,把未完成的单子处理好,顺道好好打扫院子,交代看家事宜,等忙完了,也该是出发的时候,他才想起这两天时间,三婶那儿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
想来,孟靖源是故意不要他操心的,且说即使知道三婶那出事了,他们暂时也没有办法解决,乔觅也就不多想了。
坐了几个小时火车,再在当地租赁汽车,当来到靠近目的地的小镇里,天已经黑透了,只好找当地旅馆暂住。
小地方,即使有钱也找不到更高级的服务,乔觅和孟靖源找到一家还算干净的小旅店,准备将就着过一晚,晚餐找了一家地方餐馆,叫了几个地方菜,顺道打听目的地。
原来那地方也算是个小小旅游区,山中有一些古代建筑群,据说经常有外地旅客特地前去参观,所以乔觅和孟靖源理所当然地被当成了观光客,热情的老板娘扯着乔觅说了一通,就是不敢跟流氓造型的孟靖源搭话。
与A市相比,小镇的夜显得冷清多了,也比繁华都市多了几分祥和安宁。步行回旅馆,迎着沁凉清新的夜风,路灯昏黄的光尽头处,是如墨的浓黑。行车不多,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偶尔从漆黑的巷子里转出人来,大多趿着拖鞋,短裤背心,随意极了。
[飞飞……飞飞……]
女人担忧地叫唤着,蹭在马路中央不知道鼓捣什么的小孩回过脸唤了声妈妈,却来不及发现近在眼前的灯光,女人惨叫一声扑了过去,车子直直的辗过他们,在夜色中渐远,马路中央什么都没有。
乔觅指着女人和小孩的方向,来了一句:“啊,鬼。”
孟靖源睨了身侧甚是惬意的人一眼,看夜风拂动半长的柔亮黑发,手指受不住诱惑,穿进发丝间,享受预期中的柔顺触感,低头朝微线的唇瓣咬了一口:“别指着它们,会缠上你。”
乔觅愣愣地瞪住孟靖源,手指收回来,在唇上微痛处按了按,抿了抿唇,呆呆地回答:“哦。”
最近孟靖源的动作益发地亲密了,亲一亲那是随时随地的,手老是往他腰上搁,晚上必须挤同一张床,旅店有的地房间却只订一间。
他想……
“我们像不像新婚夫妻呢?”乔觅微仰脸,问。
孟靖源眉毛高挑,睨着这张被自己养得渐见红润的脸,轻勾唇:“不像,没有新婚夫妻会在床上叫停的。”
“那……呃,我只是还不习惯。”
“是吗?我看你挺习惯的,四根手指都能进去了。”
“孟少……”
“嗯哼?”
“靖,咱们别在外头谈这个,好吧?”乔觅哀求,他只觉整个脑袋都要燃起来了,手脚却是冰凉的,活尽一根擦着的火柴,连四周三三两两地投来的目光也显得异常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