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很好,他见了何人?”
“是无涯山的右护法念修。”
“呵,果然。可曾听见他们谈话?”
“草草说了几句,不过他好像怀疑自己暴露了。”
“哦?~呵呵,倒不知他是怎么发现的,看来还是小瞧了他。”
“主公,不如……”黑衣人做了个杀的手势,“免得夜长梦多。”
“蠢货!退下!”语气不耐。
朱璃悄悄的回到屋内,脱下衣服放在鼻下仔细嗅了嗅,果然是芸香,若不是念修心细,自己恐怕都发觉不了,想必今天之事那人也都知晓了。
朱璃走到桌前,端起香炉闻了闻摇了摇头,又走到衣橱前将衣物捧起用力嗅了嗅,皱了皱眉头,眼光落在了前几日秦策送来的衣服上。
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此处恐怕是留不得了。
“璃儿?”
正出神听到有人唤,朱璃不禁吓了一跳。
轩辕顼见他如此慌张便问道:“想什么?如此出神。”
朱璃望着轩辕顼想要看透,却是徒劳,此刻那人脸上挂着笑意一丝恼怒都没有。
“王爷何时来的?”不知道刚才的举动他有没有看见。
“才刚到的,寻了一壶好酒,独酌无趣,便找你共饮。”
还有心情饮酒?朱璃不知轩辕顼做的什么打算,心内慌乱了神,只道:“我不会喝酒。”
“哈哈。”轩辕顼将朱璃轻轻带入怀中,宠溺的捏了捏朱璃的鼻子,笑道:“我的璃儿虽然不会饮酒,却抚的一手好琴。”
朱璃此刻正是慌乱之时,思绪万千,竟顾不得推拒,就由着轩辕顼搂抱着。
轩辕顼拉着朱璃在琴案前坐下,“璃儿为我弹一曲十面埋伏可好?”
朱璃听了更是慌了,猛抬头望向轩辕顼,只见他眼神温润,表情柔和。
“可好?”轩辕顼语气中俱是恳求之意,朱璃听了不免心内柔软,便应了。
虽之前心事重重,一旦抚琴弹曲,朱璃便全身投入,全然忘我,一曲十面埋伏奏的激情四溢,听者仿若置身千军万马中不得脱身,音律忽高忽低,节奏渐徐渐急,轩辕顼借着此曲,竟将酒壶当兵器舞了起来,那招式猛烈,步法凌厉,气势澎湃。
一曲罢了,轩辕顼也舞毕,回朱璃身边坐下,竟无一丝气喘。
“当真是极妙,如临其境。”轩辕顼灌下一口酒,将酒壶递于朱璃,朱璃摇了摇头。
轩辕顼笑道:“可是要我喂你。”
朱璃一愣,赌气的从轩辕顼手里夺过酒壶仰头海喝一口,末了,提起衣袖拭去唇边余液。
轩辕顼轻笑着凑上去舔过朱璃的唇角,“真香。”
朱璃无奈只得瞪了他一眼。轩辕顼却将朱璃搂进怀中, “都道高处不胜寒,却不知在这高处,寒冷并不是最可怕的。”
朱璃不知他要说什么,心内紧张万分,低着头不敢看他。
轩辕顼又道:“我十四岁跟着父亲哥哥征战沙场,十六岁便成了这重权在握的裕王爷,手下亡魂何止千万,都道我心狠手辣,狡诈阴险,却不知我亦无奈,若不杀他们,被杀的便是我。这王爷当得很是辛苦,腹背受敌,十面埋伏,更甚的是被至亲所伤,即使万人之上,却是无一人可以亲信。”
朱璃听轩辕顼言语感伤,不免也为他唏嘘,心内升起一股温情,思及往日相处,竟有些不舍。
轩辕顼紧紧怀住朱璃,“幸而有你,璃儿,如他一般在我身边,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忘却那些烦人琐事,所以我不愿你称我王爷,我只拿你当知己,虽然你是那样的身份。”
朱璃听到最后一句,心内震撼不已,明显感觉轩辕顼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吃疼的皱起了双眉,却不知道如何作答。
听轩辕顼在自己耳边轻轻唤自己,朱璃心疼不已,刚想说什么却被轩辕顼堵住了唇。
子辛。子辛。子辛。朱璃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
第七章
转眼已是入秋,朱璃终是没有离开王府,现下却是有些懊悔当日的一时不忍,如今可好,自己成日烦恼苦闷。每每坠入轩辕顼的神情,便觉得自己的愧疚无所遁形。
“又是下雨天啊?”朱璃愁闷的站在廊檐下,朱璃低头望着水洼中无数个自己,神色恍惚,“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面具戴的再久,摘下来后面还是自己的脸,可不知道戴在心上的面具是否能摘得下来,恐怕即使摘下了,也免不了剜心之痛吧。
朱璃情绪有些烦闷焦躁,从来没有过的不安,一直将心封锁着,如今解除封印却又是苦恼挣扎,思及二人对立的身份,心里更是痛恨遗憾。
温暖么?冰冷的身体是最不会对自己撒谎的,那个人的怀抱真的,有些让人眷恋呢!不是未曾考虑过停留,只是也有身不由己之时,其实这国仇家恨与自己又有何相干?本就是这万丈红尘中一粒细沙,何不放开一切只随了自己的心?
“璃儿,很多事师傅不说与你听,是为了保护你,你在外一定要多保重,等你回来,师傅把一切都告诉你,有关你的身世。”
朱璃想起师傅临行前的交代,心内更是如乱麻般,看师傅的眼神即知,自己的身世与这轩辕顼大有相关,也许自己的父母便是他刀下的一对亡魂。若当真如此,该是如何?爱,怕是不能;恨,亦做不到。
一阵冷风吹过,朱璃有些瑟瑟发抖,快要入冬了吧?朱璃突然像失去了神智般步入雨中,张开怀抱仰望着苍天,只有在雨中才能掩饰那眼角控制不住的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璃觉得筋疲力尽,拖着沉重的身躯进入卧室,和衣睡在榻上。头疼欲裂,呼吸困难。一阵狂风吹过,窗户打开,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朱璃用力想爬起来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朱璃闭上眼,如果就这样死去多好,不要再被俗世烦扰,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多好,也许黄泉之路,父母正在那处等着。国仇又如何?家恨又如何?不过都是黄梁一梦。
恍恍惚惚,朱璃似听到轩辕顼的呼唤,又似听到师傅的训斥,脑中嗡嗡交杂,昏昏的如在云海中浮沉,整个身体轻轻飘飘的便睡了过去。
朱璃醒来的时候,身体重似灌铅,头晕神乏,视线也不是十分清明,模模糊糊的,只是觉得口干舌燥。
“璃儿?”
唇边一阵温温的湿润,是水,朱璃贪婪的汲取,水划过喉咙有种刺痛的感觉。朱璃不能抑制的一阵咳嗽,牵连着全身的疼痛,人也渐渐的清醒过来。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打着朱璃的后背,“慢一点,瞧你急的。”
朱璃摆摆手,一阵咳嗽牵扯着,只觉得胸口翻腾,喘了好一会,朱璃才觉得好了些。全身无力,想要躺下,身子却是软绵绵的。
轩辕顼上前搂住朱璃,扶着他轻轻躺下,掖了掖被子。朱璃只是望着轩辕顼,觉得不真切,神情恍恍惚惚的,似在梦中一般,模模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轩辕顼坐在床边守着,看着朱璃苍白的脸色,想抚平朱璃蹙着的眉头,却抚皱了自己的眉。
轩辕顼用手轻轻描绘着朱璃的五官,眉如远黛,眸似秋水,眼睑微颤,小巧的鼻尖细挺,唇却异常的苍白。惹来自己一阵叹息。
“璃儿,你好好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轩辕顼轻轻握了握朱璃有些冰凉的手,“秦策,好好照顾他。”
“是。”
轩辕顼走到院子里,想起那夜朱璃一袭青衫在荷塘边月下吹笛奏曲,只是短短几月,荷塘中铺陈的绿叶已经萎萎艾艾,院内没有一点绿意,两相比较,此刻的景色就如同主人一般萧瑟不堪。
“秦策。”
“王爷什么吩咐。”
“命人将这些古木枯树全部移走,池塘里面的荷也不要了。”轩辕顼叹了口气,“种上竹子。”末了,又道,“明日就差人来处理了。”
“属下明白。”
隔日,朱璃睡的正沉,听见门外有些嘈杂,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他无法再入眠。慕容寒一声类似压抑着的低吼清晰的传进了朱璃的耳朵。
“秦总管,是寒大哥么?麻烦秦总管带寒大哥进来。”
既然是公子发话,秦策也不好当面驳他,应了声便带着慕容寒进内屋,只是眼神警告了下慕容寒,慕容寒只当未见,直冲冲的便进去了。
朱璃听见慕容寒的脚步声音,病怏怏的想从床上爬起来,慕容寒见了一步上前将他扶起。
“身子怎么这么冰冷?”慕容寒握着朱璃的手,“前几日见你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朱璃将手抽回,轻轻挪了挪身子,躲开了慕容寒的怀抱,靠在床沿上,“我这身子真正是不经用,只是昨日淋了些雨吹了些风,便成这样了。”
慕容寒见朱璃有意疏远,有些悻悻,“淋雨?那已经是前几日的事情了?”
朱璃惊讶道,“我已经昏睡了这么些日子了?”
“公子已经睡睡醒醒有三日光景了。”秦策在一边答道,“王爷每日晚间都要过来,这会子恐怕已经是在来的路上了。”
“才这么几日,你便成这般了?”慕容寒抬起手,想要抚摸朱璃略显消瘦的脸庞。
朱璃看到了慕容寒眼里的心疼,心突了一下,咬牙低头避开了慕容寒的触碰。慕容寒手僵在半空中,脸上表情尴尬,愣了会神,将手轻轻放在朱璃头上揉了揉,“我扶你躺下休息吧。”
“好。”
慕容寒小心翼翼的扶着朱璃躺下,朱璃装作很累的样子闭上眼睛不再看慕容寒。
“好好休息,过几日再来看你。”说罢,慕容寒在床头站了站,见朱璃像是睡着了便退出了门外。
朱璃闭着眼睛,直到听不见慕容寒的脚步声,才略松了口气。
“公子,可要吃点东西?”
被秦策看透了装睡的朱璃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像秦策这样的人察言观色便是他的能耐,他刚才那点小伎俩也只能哄哄那榆木的慕容寒。
“好。”
“公子想要吃什么?”
“就喝粥吧。能先扶我起来么?”躺的那么久,身子骨都快僵硬了。
秦策将朱璃扶起,动作十分小心,那小心又与慕容寒的不同,秦策的小心是一种顾虑,他的动作有很明显的避讳。
胡思乱想着,朱璃却瞧见轩辕顼正端了一碗粥踏进了房内,脸上漫着满满的笑意,朱璃不自觉的对上轩辕顼的堆满笑意的眼睛,竟觉得轩辕顼说不清的妩媚风情,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璃从不敢仔细盯着轩辕顼瞧,今日也不知怎么的,觉得移不开眼睛,就这么沉沉的陷进了轩辕顼的眸光中。当轩辕顼来到床前的时候,朱璃竟然不能自已的抬手抚过轩辕顼的眼睛。
“这就是魅惑人心的桃花眼么?”朱璃嘀咕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不觉的脸红心跳,朱璃讪讪的将手收回。
轩辕顼却一把抓住顺着朱璃回收的力,凑上去在朱璃脸颊落下一个吻,“璃儿觉得好看那便多看会。”
朱璃听了有些羞愧,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来。
轩辕顼见了心疼不已,坐到床前,将朱璃拥入怀中,“璃儿现在的样子才是美呢,含羞带嗔。”
轩辕顼勺了一口粥,笑眯眯的看着朱璃,朱璃伸手想要接过勺子,轩辕顼面带愠色的挡了挡,将勺子又送到朱璃唇边。
“我自己来。”朱璃声音实在轻柔的没有说服力,说完自己都觉得无趣,只得依着轩辕顼张口喝下。
朱璃被轩辕顼瞧得心慌,那本来看似很美味的粥朱璃也没有心思去好好品味,如嚼蜡般,只是习惯性的开口吞下送至嘴边的粥。
看着勺子送到嘴边,朱璃便习惯性的张口,没料到轩辕顼也会使坏,将勺子移开,朱璃便落了空,张着嘴尴尬的看着轩辕顼一脸坏笑。朱璃被这般逗弄,撒气似的双手搂着轩辕顼的脖子,探过身子啊呜一口将粥喝下,完了还一脸得意的看着轩辕顼。
见轩辕顼暧昧的看着自己,朱璃才想起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一激动差点从轩辕顼身上摔下去,轩辕顼见了忙一把将他捞起。
轩辕顼宠溺的刮了刮朱璃的鼻子,“见你喝粥的时候都放不开的样子,实在心疼,想着法子逗逗你。”
“你放我下来。”
轩辕顼见朱璃有些恼了,便只得松开怀,却执意要亲自喂粥,朱璃也抵不过他,只得依从。轩辕顼见朱璃乖乖喝粥,也就没再逗弄他,只是心疼的望着有些消瘦下去的朱璃。
粥喝完了,朱璃也别扭完了,却是相对无话,只是望着彼此的眼神,都一般的深沉,望不见里面的东西。觉得无趣,轩辕顼便起身走了。
“我还有些公务要忙,秦策留在这边照顾你,明日再来看你。”
轩辕顼走后,朱璃也不动弹,只愣愣的倚在榻上。想起慕容寒受伤的眼神,忽然替他觉得可悲;让慕容寒陷入此情的是自己,又觉得自己可耻;才刚竟然会觉得轩辕顼风情,真真是可笑;没料到自己会情不自禁,感到可羞;轩辕顼时不时的抓着自己亲昵一番,实在是可气;明明恼了却又带着些放纵,想来也觉得可愧;思及轩辕顼与自己的身份,着实的可叹;如今自己这般五味杂成,却是十分的无趣。
朱璃又是这般思虑万千,刚刚身体才有些恢复,自然不堪如此烦神,朱璃只觉得身心俱疲,和衣便在榻上又睡了过去。
第八章
轩辕顼手执白子看着慕容寒将黑子落下,轻笑着也落了子,黑色便扫掉一大片,“是太久没有与人对弈?竟如此不堪!”
亦或是心有牵挂,无心对弈?轩辕顼后面的话没有问,只是眼神淡淡的扫过慕容寒。
“属下罪该万死。”慕容寒看不明白轩辕顼眼神中的意思,可即便是再不知道人情世故,慕容寒也感到了周身的冷意,心内又不知道这恼来自哪里,想不起来何时得罪了这王爷。
轩辕顼见慕容寒如此,十分不耐的挥了挥,怒道:“起来起来!本王何时要你跪了?”见慕容寒不起,轩辕顼绷着脸欲亲自上去扶他,慕容寒自然不敢受,便起身站在轩辕顼身侧。
轩辕顼浅笑道:“倒是没料到你也学会那些个敷衍本王的道道!本王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个喜欢砍人脑袋的暴君!你倒是跟本王讲讲你怎么就罪该万死了?”
“不敢。”慕容寒诺诺的答道。
轩辕顼若有深意的望着慕容寒,想起之前为此人泛起的酸意,竟觉得冤枉了,眼前根本就是个木头,又何须让自己如此不安,“本王身边从不留着该死之人!坐下吧,将这局完了。”
“属下遵命!”
“寒跟着本王有五年了吧?”
“是的。”王爷已经很久没找自己对弈过了,说起下棋,慕容寒确实没有兴趣,当年也是这王爷逼着自己学的,还是王爷亲自教的。后来王爷收了个小倌,棋艺方面是个能手,自那以后轩辕顼便未再找自己下过棋。
今日下棋只怕是个幌子,慕容寒不敢大意,自然是要谨慎应付,心思便不在棋上,更何况心内还挂着另外一人。
“前几日的慕容彦如今是怎样了?”
轩辕顼突的又将话头扯到了慕容彦身上,慕容寒有些云里雾里,探不清楚轩辕顼的用意。
“很吃苦,进展很快,是个不可多得的练武材料。”
“比你还略欠了几分。”
轩辕顼对着慕容寒又是轻轻的一笑,慕容寒心内一怔,今日王爷对着自己笑了三次,可这笑,怎么看都觉得里面内容丰富,只是自己这个榆木脑袋看不通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是谢恩还是谦虚,脑子里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