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中+番外——小鸢儿儿

作者:小鸢儿儿  录入:09-04

思凛握住方向盘的手,握紧再握紧,他无法再装做若无其事,不发一言地离开英国。

三年前和修格分手,他告别的方式真是太差了,不管那个男人做了什么,楚思凛都不应该以那种方式逃离修格的人生。

雨,还在不停的下。

找了路边一处空地停下,思凛息掉引擎,拿出手机,趁着自己的勇气还没有消失之前,拨了那支记忆中的号码。

他不确定修格是否会保留只属于两人间的那个私人通话,他只能姑且一试,所幸拨过去的号码并没有被取消,电话铃声悦耳响起,只是连响了十余声都无人接听。

思凛鼓起勇气,再拨一次,这一回,响了两声后,那一方响起了醇厚的男低音,在他还来不及说话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已经说道:「晓麒吗?」

思凛愣住,心里一阵闷痛,他吸了一口气后,尽量沉稳道:「修格,是我。」

95.假面10

思凛愣住,心里一阵闷痛,他吸了一口气后,尽量沉稳道:「修格,是我。」

那边沉默了一下,才道:「有什么事?」

淡漠的语气里都是疏离,思凛察觉自己的不受欢迎,加上刚刚那一声「晓麒」,酸涩道:「对不起,我似乎忘了,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用这个号码。」他忍住所有情绪,低声道歉:「修格,我打扰你了吧?」

修格没有安慰他,平淡的道:「不需要道歉,我想,你有事找我?」

「我……我想……」思凛一时间说不出口,「我想说……」一段冗长的沉默,他握住手机的掌心里几乎不停冒汗,偏偏无法开口诉说任何一字。

和他通讯的人非常有礼貌地等了他两分钟后,主动道:「如果你要整理思绪,或者,我们可以以后再谈。」

「修格……」

「你想好再说,我挂电话了……」

「不……」思凛低声恳求:「别挂,修格……」

请你不要挂我电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嗯?」修格语气不善。

知道再也不能犹豫,这个男人再也不像以往那般爱着宠着他,对他有无穷无尽的耐心。「修格,我可能要打扰你几分钟的时间,你可以静心听我说吗?」

「……」

「拜托……」

「好……你说。」

「最近这段时间,我常常想起以前,我们当初那段时光。」思凛艰难地开口,「或许是那时候年纪轻,所以我不能理解,可两三年的时间过去,我的心里越来越不安,觉得自己做错、伤害了你。」

从电子仪器中传来修格轻轻的呼吸声,思凛静静听着,感受两人彷佛近在咫尺的距离,诚挚道:「我年轻气盛,总是在抱怨你、和你生气,其实一个人成长之后便会明白:如果世界上谁愿意这样对你付出和管束,那背后只有一个理由,那,叫爱。」

修格淡淡问:「所以你现在明白了?」

「我明白了,虽然晚了一些。我不能接受你对待我的方式,但也不应该在最后时刻说那些话逼你分手,我很抱歉,修格,你对我就算再愤怒亦不曾口出恶言,我却肆无忌惮的……」

修格冷静制止,说:「够了。」

「修格?」

那边传来翻开纸张声音,像是正在处理什么重大的公事,难堪的感觉迎面而来,这是从不曾发生过的,修格以往绝不会这样,如今……思凛只得尽量平顺把说话完,「对不起。我说得太冗长了,其实我只想道歉,就算你不在意这迟来的歉疚,我也应该做完这件事。修格,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的思凛想起你,都只有满心的感激,我要谢谢你在那三年为我所做的一切,那帮助了我、温暖了我,我从不后悔人生中遇到你,那是我这一辈子最好的回忆。」

修格没有回应,但呼吸在那一刹那间变得急促,最后他说:「思凛,你真的长大了。」

「人总会成长,我没办法一直停留在六岁。」思凛笑,带着惆怅,「修格,不管如何,我总算是了了心里的一桩心事,若你不肯原谅,我也没有办法。」

修格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问道:「就算我原谅了,那又能如何?」

思凛想想也是,那一声「晓麒」不正是最好的答案?他说:「能让我良心平安,谢谢!或者让你不再恨我?」

修格终于也笑了,辞语真实残忍。「思凛,我不会恨,只能当作不认识你。」

这句话狠狠一棒打在思凛心上,他黯然:「我知道,修格,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再过一两个月后,我会离开英国,如果没有意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当然,我会忘记这支电话号码。」

「你要离开?」

「嗯,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所以,你的联系就是为了告别?」

「为了告别,」思凛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一点难以解释的怒意,他说:「也为了祝福,我很高兴你找到了更爱的人,晓麒必定是值得的人,恭喜你。」

「那我是否也该祝福你和Vacek?」

思凛一愣,道:「或许,可能吧!」

「你接下来打算去俄国?」

「不一定,菲兹美术馆在荷兰,我应该会……」他说了半晌后忽然停下,「人生的事谁也说不准,修格,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其实我……」其实偶尔,我依然会感觉迷茫……

「……」

「我记得你说过:未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浪费现在。」思凛蜷缩在奔驰车宽大坐椅上,看着挡风玻璃,宽阔的大路就在正前方,他却有一种深深的疲惫,他的疲惫已经无法隐藏,把这种情绪困扰让修格知道是很可耻的,因此思凛努力笑道:「修格,就这样吧!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该挂电话了。」

修格没有接话。

「你可以说句再见吧?」

「思凛,你不是不想再见我了吗?嗯?」

「我?」思凛说:「是的,你说的对,修格。」

然后那方就传来按断通话的声响,听着那阵盲音,思凛轻声对着手机说:「再见……哥……再见了。」

他握住手机的手指都在颤抖,等那种颤抖停止,他立刻发动引擎,把车子开上了车道,往伦敦市区方向奔驰而去。

心绪太差,他需要一点镇定的东西,或许是很多很多咖啡,或许,是更强劲的高浓度烈酒。品尝美酒直到烂醉其实也是一种人生的享受,可以暂时陶醉在幻境之中,偶一为之,又有什么关系?

******

挂断了三年来思凛第一次给他打的电话,修格的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

这个孩子,一声不响,一打来就是一大串的忏悔和感激,虽然听在耳里很是感动,感动这孩子的成长,为他的勇敢道歉感到骄傲,但是——什么叫做「那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回忆」?还祝福我和晓麒?

修格满心的不舒服,你打来告别,是不是道完了歉就心安理得,打算和那个俄国人共度更好的人生?

有再多的风度,修格亦难以当面说出祝贺。

翻动着手上刚拿到的报纸,英国著名的八卦小报,以半面的新闻报导了天才建筑师和俄国富豪的暧昧关系,绘声绘影描述两人过从甚密,甚至揶揄着思凛有望「嫁」入豪门,为自己的事业再推进一大步……

报上给的图片很清晰,坐在驾驶座上的俊美青年半推半就的被另一个男人吻着,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朵火红的玫瑰。

虽然思凛不是明星艺人,可最近这阵子实在太过出名,人们喜爱看名人的各种新闻,不管真不真实,总会激起一阵火热的话题。

修格愠怒,偏偏这时候接到思凛来电,上头那串「私人」手机的号码他怎会不知道?

坠入爱河难掩甜蜜,需要在大庭广众下表演?你恋情正热还需要打电话给我?打来作什么?宁愿一人苦撑到几乎得忧郁症,现在就不必打电话给我!

气愤的修格仔细读着报章上那篇没有营养的新闻,一边听着铃声直响,那只私人专用的手机就放在他办公桌上,端正架在一狐狸形状的瓷座上,像是一个永远无用的摆设般立着。

铃声后来停止,修格看着停止颤动的机子,有些微后悔,因此当它再度响起,他还是心软,伸手去接。

不过说话的口气你就别指望他多温柔了,冷冰冰的「晓麒吗」三字脱口而出。

思凛的落寞他听得出,可那又何如?他打这通电话是来解除良心负担的,纵然其心可嘉,一字一句全都是道别追忆,「永不再见」的意味明白表露,作为一个已经分手的「前任情人」,修格纵然想,亦不会安慰他——没有立场。

这些事情是思凛「现任」情人的专利,修格自嘲苦笑,我是谁呢?凭什么身分去多说?

修格高大的身形在办公室里跺来跺去,他有一件事委决难下,对一个刚成名的建筑师来说,若是一开始便闹出惹人非议的花边新闻,对方又是敏感的同性,对他的事业来说,绝非一件好事。

这个世界已经够开放够多元?人们可以接受包容这个事实?

是这样吗?修格冷笑,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绝非如此,思凛羽翼未丰,还是小心低调些好,想着最后挂电话前思凛那种快要被压垮的疲惫和失落,修格叹气:罢了罢了,就当我上辈子欠你,活该替你做牛做马。

他拿起室内分机电话,拨给门外特助,吩咐他去接洽那家八卦小报,开个价码把所有的照片版权通通买下,以防还有后续报导;并要他们日后不再跟监思凛,如果拒不合作……看看那家报社的弱点,八卦小报资本通常并不雄厚,应该有机可乘。

再来就得靠楚思凛自己的自觉和自制,他只能帮他收拾一次烂摊子,否则小报记者何其多,再多钱力人力也无法控制。

安排好这些,修格考虑一阵,又拨了室内电话给儿子思观,正好思观这阵子也待在英国公务,让他去看看思凛,否则,这两个曾经的好友,真要永远不见吗?

96.假面11

这是一家伦敦街头随处可见的小酒馆,在傍晚的时候,坐无虚席,许多疲惫一整日的上班族们,都会得空来这个地方喝喝小酒,充当排遣。

思凛特意避开了专门给圈内人去的酒吧,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寂寞一下、无聊一下、自伤一下,不愿意招惹太多猎艳的目光,怎么还会到Gay bar去自寻麻烦呢!

他坐在小酒馆里面最不起眼的角落,自斟自饮,喝完了一堆啤酒后,就点浓度高一些的调酒,喝过一轮调酒过后,再请老板拿一瓶伏特加来。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块三明治,剩下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酒水,如同喝果汁一样往下灌。

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机,从一个多小时前就不停地叫吼着,思凛看了看那个号码,笑笑,把它调整为静音震动模式,而没有直接关机,那个疯狂Call他的人一直不肯死心,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八次来电后,思凛终于大发善心,给他回了一条简讯。「我正在忙,明天给你回电,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那边停止了不停call他的举动,回过来一则简讯。「好,我等你,小心不要累着自己,餐厅我来订!」

思凛静静再喝下一口烈酒,对着这位温柔的情人,除了感动感谢,在无其它。

他心想:我真是恶劣,我明明已经考虑跟他分手,却还是不拒绝他的邀约,我对他没有那种感情,我不怕他生气,不在乎他的感受,他对我越温柔,只让我觉得方便——这个人太好敷衍!打电话我要接不接,他不生气,他脾气这样好,更适合我任意妄为!

呵呵!我就是欺善怕恶,就怕修格那种恶人!

在好的酒量,也经不起这样一杯不停的往下喝。思凛喝着渐渐醺然,趴在桌面上眼望四方,思忖着自己究竟还能喝多少,还要喝多少?才足以淹没心里那种让人哭也哭不出的痛。

喝到全无意识可以吗?喝到沉沉醉倒,或许可以忘记今日修格电话中那种彻骨的冷意和轻忽。

思凛趴着,喧闹的酒馆中,孤独一人。

过了不晓得多久,放在西装外套里的手机突然一阵响动,发出了音乐声,那是公务用的手机,思凛是敬业的人,摸索着拿起,接听了通话。

「阿凛,你愿意见我一面吗?」

熟悉的声调和昵称从冰冷的机器中发出,思凛一愣,说:「阿观?」

「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们还是朋友?」疑惑的口气。

「爸爸说,你给他电话,跟他道歉了。」思观的口吻很平静,「我觉得你先开了这个口,爸爸表面不说什么,心底应该是接受了。感情的事你们若能和解,我其实乐见其成,既然你迟早要离开英国,不如见你一面,我们聊聊。」

「聊?」思凛心中不愿,他现在不想去应付任何人,「改天好吗?」

「阿凛,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改天就是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我想见你,现在,都过去三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见不能谈的理由?」

思凛愤愤:当然有,因为我还爱你老爸爱得像个白痴,我看见他儿子心底难过。

可是这怎么能说?思凛装出随意的模样,道:「既然如此,你来吧!我等你半个小时,定点不到,逾时不候。」

他告诉了思观酒馆的地点,望着手腕上的表,开始计时。

其实他不想和任何人谈,只愿意把事情埋在心底,直到它被岁月淹没为止。

思观一路飚车飞驰而来,一路上的心情却是极好的,思凛那句「逾时不候」真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告白,这小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见他,那种倨傲得不肯说真心话的死样子,还有什么理由?

当他飙到那酒馆附近,时间刚过去二十多分,他悠哉的寻好停车位,故意慢步走过来。在附近的街道上又磨蹭掉剩下的几分钟,直到最后两三分才晃进酒馆内,不出他意料,楚思凛早已等在门边,提着手提包,一副下一秒便会踏出门坎的样子。

「阿凛,我到了。」

思观别过脸,「真可惜。」

「可惜你是一个守时的人。」思观一靠近他就闻到了他一身的酒味,白皙的脸孔上潮红一片,深藏蓝的西装皱巴巴的,那双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真烦真倒霉」之类的情绪。

「你要离开?」

「再晚一点,我就开车走了,算你走运。」

思观咧开嘴笑,很憨厚随和的样子,搭着他肩膀打趣道:「阿凛,你这随意的性子也要改改,这么大年纪了还酒后驾车,我们做人总要承担点社会责任,作良好公民。」

思凛把他的手拍下去,没有恼羞成怒,只道:「偶一为之,我会慢慢开。」

「慢慢开可不能说服警察。」

「我不需要说服谁,真得醉了我会叫出租车,我知道自己的酒量。」思凛回身再往酒馆里走,问:「你有话要跟我谈,进去说吧!还是你喜欢堵在大门口当门僮?」

思观拉了拉身上的白T,笑道:「我的衣服不合格,谁要用我?」两人一路说着,那种三年不见的生疏感逐渐散去,只要不提那件事情,毕竟都还是交情挺好的朋友。

思凛回到老位置坐下,又叫了一瓶伏特加,把藏蓝色的西装外套脱下,抛在座位上,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单刀直入地问:「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这种隐含戒备的架式,思观仍是从容地,取过杯子先把酒倒入,拿到过去的好友面前,说:「很久没见你,我们先干一杯。」

「只干一杯足够?」思凛加了冰块后摇一摇,淡淡啜饮,然后很爽快的一干而尽。再来他主动倒酒,很快又喝了一杯,倒很像急欲喝醉的模样。

思观旁观他的举动,说:「我爸很爱晓麒,特地替他搬到伦敦来,家里也给他预备了房间,进出自由。阿凛!」他放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安慰的宽容,看着思凛的眼睛,道:「你不必再愧疚了,你造成的伤害已经复原,没有不会愈合的伤疤,纵然当初受伤时再痛苦,顶多伤口痊愈时间长一些而已。」

思凛面上神色没有多大改变,但是思观注意到他用力握住了酒杯,微微咬了一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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