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朝我做了个鬼脸,华子用他那大油手,一把搂住我,嘴角翘起老高。
“行啊!我刚走一会儿,你们就关公大战秦琼了,这算打情骂俏不?”
“算个屁!拿开你那脏手”
“呵呵,哥搅了你们俩清修了吧”
“去去去,哪跟哪啊,她是来给我送药的”
“得了吧”华子推了我一把,“你俩这点事现在就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谁看不出来,跟哥招了吧”
我没理他,下去拿油条吃。
“哈!内裤都飞出来了,还不承认”华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指着我那条小三角,色迷迷的等我回答。
“对,那是唐堂留下的,你喜欢、你就收藏吧”
“变态!谁像你似的,大白天也光着。你是不是给她看你内裤来着,要不她那么玩命的追你!”
“堵上你的嘴”我把手里的油条朝他扔了过去。
“嘿!败家仔,这好几毛钱呢”
华子知道我在戏弄他,也不恼,接住油条,乐呵呵的吃了起来。
生病那两日我跟高磊打了好几通电话,听到他的声音,似乎什么难受的感觉都消失了。电话里他断定
我得的是急性肠炎,吃青霉素就对了,还多次催我让唐堂再联系她母亲。通报一下我的病情,急切的
样子仿佛比自己病了还严重——我其实倒是无所谓,难受的时候有他安慰两句,心里就感觉踏实多了
。倒是唐堂,死不承认我闹肠炎跟她的水有关,因为华子同样喝了水却好端端的,那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她还猪八戒倒打一耙,说我病好了也要得益于她的造化——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两周的实习时间过的很快,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无脑状态,足足玩了十多天,临走前的两日,才通
宵达旦的将几十副作业应付上——美丽的宏村,就在我们肆无忌惮的挥霍中变成了纸上的芹菜、西兰
花……如果将所有人的作业摆在一起,活脱一盆廉价的蔬菜拼盘——造孽啊!
回来的火车上我给高磊发了条短信。特产、礼品买了一堆,希望他能来车站接我,却惨遭回绝。他说
他在准备作品集,为开学后的实习以及找工作做准备。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忙还是不好意思见到我们班
的其他同学,搞得我满心的失落,好像我突如其来的问候惊扰了他似的。回到学校,我第一件事情就
是打电话,兴师问罪的叫他出来。坐在广场的雨花石上,我巴不得自己的烧还没退,能像林黛玉一样
病怏怏的趴在上面,如果还能牙龈出血,咯出来吓吓他,就更天衣无缝了,看他还会不会无动于衷。
那时候的我就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对于高磊的敏感已经触及到了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乃至
一声叹息。
见面后,高磊显得很高兴,“呵呵”的笑出了声,美的那叫一个没有人性。
“我猜你就不高兴了。不过看你这赌气地架势,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你才有病”
我从石头上蹦下来,随手将礼物递给他。
“哈!木雕,不错不错”
“你就会说‘不错不错’‘,就没有别的表示!?”
高磊平静的喜悦让我打心里觉得被他忽视了,跟我脑海中久别重逢的场面大相径庭。他在人前的这种
刻板真让我受不了,早知道直接约他出来洗澡了。
“行了,我一会儿请你吃饭,成了吧”高磊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高兴,“说说你这次实习有什么好玩的
事”
“不说!亏我还天天想着你,回来了一点表示都没有”
“都依你,你说怎么着?”
“除非你抱我一下”我故意绷着脸,也不看他。
“呵呵,不说请你吃饭了么?还堵不住你的嘴!周围这么多人,你想吓死谁?”
“反正我有病,不在乎再拉个垫背的”
“行了!没人的时候再说,握握手代替吧”说完高磊伸出了手。
眼见自己的小把戏没能得逞,我也只能气鼓鼓的地迎了上去,临了在他的手心扣了一下,算是报复。
“嗨!跟谁学的,你知道扣手心多淫荡么,越来越坏了你”
我嘿嘿的在一旁得意,终于为自己搬回了一成。这才乐呵呵的同他聊起了被唐堂骗,喝河沟水的糗事
。听完后,高磊笑的前仰后合。
“哈~~喝河沟水~~也就你能干出来!这次是急性肠炎,还算便宜了你,你知道那水多脏么。也不动动
脑子”
“没人性,你到底跟谁一伙的?农夫山泉不就直接从湖里灌的么,我以为一样呢,再说华子也喝了”
“行了,就你这一年烧三次的体格,能跟比?别狡辩了。问你点正事吧,主席团的竞选你想的怎么样
了?”
眼见高磊一脸严肃,我的头立马大了三圈。最近他没少和我唠叨学生会的好,好像生怕自己经营的这
滩肥水流进外人田,于是有机会便劝说我竞选主席团成员。可他这么一走,华子的心也不在这儿了,
我实在找不出一个说服我留下的理由。不等他继续讲下去,我一个熊抱从后面抱住了他,近似哀求的
同他讲:
“好哥了,饶了我吧,我一没你那本事,再者也没了当初跟你们一起工作的热情,留下来只能砸了你
的招牌”
高磊白了我一眼。
“你就这会儿嘴甜,想起叫哥来了?晚了!”
“不晚、不晚”我把脑袋架在他肩上,两只手却放下来,伺机扣他的手心——这是我发觉对付他最好
的一招。
“行了,你小子,别闹了,让人看见”高磊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泄气的说:“我怎么就拿你
没辙呢!马上就要大三了,有什么计划么?想好做些什么了么?”
“没想过,但至少知道不想做什么了”
“随你吧”高磊三番五次的劝说都被我耍赖顶了回去,结果整的他也没了脾气。“你知道么,你现在
可没有以前听话了”
“那我以前什么样?”
“你以前老实的像只猪,虽然懒了点,但至少让干什么干什么”
“那后来呢?”
“后来长了刺,就变成了刺猬,没少扎人。我好不容易把你的毛捋顺了,你又成了老虎。可老虎也就
屁股摸不得,你是浑身都不成,惯坏你了”
“哪啊!?”虽然明知高磊比喻的很贴切,可我却不服气。“洗澡的时候,你还少摸了?当时也没见
你这么理直气壮啊!”说完,我偷偷掐了一下他的屁股,转头就跑。
“臭小子,说你还不承认,这不就是无法无天么!”
高磊笑涔涔的要来追我,却被手机铃声叫住了。我赶忙又跑回来,故意将耳朵贴在他手机的背面偷听
,高磊也没有躲开。原来北京市设计院来了通知,他的申请被批了,下个月去实习。那可是全国都有
名的设计院,我自然替他高兴,可这也就意味着,他不打算读研了。眼见高磊一脸笃定,我既佩服又
觉得惋惜。毕竟拿着那么好的成绩却要放弃保研资格,这不是大多数人能够做到的。但我从没有试图
想要去说服他,因为他总有他的理由,对于自己的路,他比谁都清楚。
挂了电话,高磊问我:
“十一长假陪我出去玩吧,就咱俩!”
“好啊——去哪?”我高兴的恨不得两眼射出光来。
“还没想好,北京郊区或是远一点都可以,听你的”
“那就远一点”
高磊笑了,“五台山怎么样?去过么?我想去祈个福,了个心愿”
“行啊!你这大党员,也搞封建迷信啊”
“那是藏教圣地,别瞎说”高磊点了点我脑门,“不想去那就改别的地儿”
“去去去!”
我兴奋的一把抱住了他。
十六
临行前,高磊约了同宿舍的白旭和我们一起吃饭。他说我们两个是他来北京后最好的朋友,所以想让
我俩也认识认识,毕竟都是北京人。我没多想,乖乖的就跟去了。
同白旭的热情比起来,我这个郊区北京人可就伪劣多了,他从小在北京胡同口里长大,满嘴撇的都是
京片子,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和高磊一见面,就跟我和华子一样,嘴上就没有停的时候,两个人吵
吵嚷嚷说了一路,我几乎都没插上什么话,后来索性闭嘴,就跟着他走。
地点是白旭选的,在鼓楼那边的一家新疆餐厅,因为他是回民,也就不得不依他。我们事先定好的是
四人桌,坐下的时候,高磊想都没想就和白旭坐到了一起,剩下我坐在对面,空守着三个背包,心里
顿时凉了大半。两个即将毕业的高年级生,聊毕业、聊老师、聊实习、聊工作……没有一个是我能触
及的话题,只能陪着傻笑。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吃了口嚼不烂的肉筋,吐也不是、咽又
咽不下,最终只能狠狠心,一口吞下去——是一种难以言语的苦。
酒过三巡,高磊开始畅谈自己的理想,说到动情处,便一个劲的感慨能在北京遇到我们这样的朋友是
他的福分。看着他一脸幸福的样子,我却说不出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来自于我。我承认,我的朋友也很
多,可高磊毕竟不同于华子与唐堂,他们每个人对于我来说都是独自存在不可取代的,如果偏要选择
一个“最”,我一会选择起高磊,没有缘由,那是直觉。可如今,我却要与另一个人分享他的幸福,
突然觉得心里像是被谁生生拿走了点东西,空落落的,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坐在桌子对面,我第一次
那么长时间的审视高磊的快乐,他的笑向来那么天真、他的眼神依旧那么深邃、他的一举一动还是那
么迷人,可我为什么总感觉这样的氛围下,我们之间被隔了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我已经不习惯像白
旭那样对他勾肩搭背,不能效仿华子对我那样称兄道弟,甚至不愿像同唐堂一样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是外界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选择在外界改变?为什么我们会在别人面前变的生疏起来?虽然在
高磊与白旭的侃侃而谈中我选择了缄默,然而我却在沉默中找到了我和高磊的共通点。我们都在掩饰
:掩饰自己,掩饰感情,掩饰内心的真实……掩饰一切不足与外人倒也的秘密……
——只可惜,这些事情我多年后才想明白,那时不是年轻,是感情的执着令我失去了理智。回来时,
我几乎是一路沉着脸,与其说是做给高磊看,倒不如说是自己内心失落的一种真情流露——一顿饭的
功夫、一个男孩的忽视,却让我第一次真切体味到了什么叫做心痛,虽然它并未痛及至髓,但却刻骨
铭心。
月底那几日,我一直陷入在意淫式的幻想之中,无数次重复勾勒着我和高磊独处时的那段光景。我们
的快乐、嫉妒、愤怒与忧愁,也许就是从第一个拥抱开始,已经被绑在了一起,只是彼此从未察觉。
回想起来,我那时一直在羡慕隔壁班的孟冬,一直渴望着我和高磊哪天也能像他们一样,学着电影里
的样子,给彼此一个承诺——这样的结局固然令我感到幸福,可也使我愈发认识到自己内心的怯懦—
—那时的我对于高磊,就像是手握心爱的风筝,爱它的美丽、羡慕它的展翅高飞,却又总在担心哪一
天手里的线断了,终究拽不回那份感情……
回忆总不免有点悲情,打住!!!
十月二日傍晚,我同高磊踏上了北京开往运城的火车,抵达五台山站时已经是深夜,旅店老板开着一
辆面包车,下山来接我们。北京虽刚入秋,可山上已经是寒风刺骨。面包车绕着盘山路左右摇摆,坐
里面,晃悠的人都困了,可窗外透进来的寒意又令人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于是我偷偷将手塞到高磊的
上衣口袋里,靠着他,就这么一路恍惚着。临进景区时,老板喊我们下车,看看高原的夜色。黑漆漆
的天穹挂满了繁星,汇成一道银河,穿心而过,就像湖面泛起的涟漪,波光粼粼,大自然的豪情豁达
让我第一次发觉原来黑色也可以纯的那么彻底、干净的甚至透明。我俩情不自禁的都喊出了声。
抵达旅店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房子不大,黑洞洞的夜里也看不清全貌,只辨得是个二层小楼。老板
将我们带上楼后,便匆匆跑了下去,不一会儿拿上来一个电热扇。冰窖一样的屋子总算有了点热气,
我和高磊放下行李,草草洗漱了一下,便脱衣服各自钻进了被窝。冰凉的被子像嵌了刀子一样,每进
去一分便冷的我一个激灵。我抬头看看高磊,也是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同样舍不得进去。彼此对看
了一眼,便都笑了。
“你等一下”说完高磊跳下床,将电热扇定住,直直对着我。然后用力将自己的床推过来,和我的并
到了一起。两个人凑在了一起,加上电热扇的温度,总算又暖和了一些。旅途的疲惫令我们很快睡着
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从梦里醒来,浑身发冷。旅馆的被子太薄,竟抵挡不住夜里的寒气。于
是起身穿衣服,不想惊动了高磊。他转过身睁开了眼。
“冷了?”
“还行,反正下次就算你要去火星,我也不陪着你受这罪了”
高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要不咱俩盖一床被子吧,把你的重到上面去”
我内心突然掠过一丝欣喜,难不成要跟他一个被窝?高磊这不明目张胆地在勾引我么,想到这儿我又
有点不好意思。
“傻了?进来啊!怕我吃了你?”高磊边说边掀起自己的被子。
“谁怕你!”经他这么一激,我二话没说,泥鳅一样钻了进去,没想到里面那么暖和。
“嘿!嘿!嘿!衣服脱了,我可就穿了一条内裤”高磊使劲掖着被角,生怕仅存的一点热量全跑了。
“脱就脱!”
我慌忙的脱掉保暖内衣,然后赤条条的像只仓鼠一样团在那。看着他又闭上了眼睛,我思虑再三,还
是决定背对着他。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高磊赤诚相见了,况且现在还穿着内裤,可毕竟睡觉不同于洗澡,两个人又靠的这
么近,还是理智些好。然而高磊的喘息声是那么的真切,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在脖颈处的抚
摸——我又抑制不住的开始狂乱心跳,之前电影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镜头全部涌进了脑子里,搞得我血
脉喷张。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高磊睡着了,没想到他突然问我,
“晓鸥,跟你商量个事儿成么?”
“说”我整个人还在心猿意马,被他吓了一跳。
“你能离我近一点儿么,咱俩中间空这么大地儿,我腰一直露在外面,两颗肾已经冻坏一个了”
我“扑哧”一声被他逗笑了,小心的往里挪了挪。
“你怎么突然蔫了?我又不是电门,至于那么小心么,没跟别人这样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