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地网——南风歌

对他发牢骚也好，撒娇也好，换作其他人都会让他不耐烦，可是只要是秦蓝嘉，他就是喜欢。被依赖是很麻烦的事，可是只有秦蓝嘉，是他心甘情愿背负一生的人，而且甘之如饴。

“嘉嘉，你知道我是不擅长说真话的人。”谈凌越低声道，“我把我的软肋告诉你，你可要听好，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秦蓝嘉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他，谈凌越忍不住在他眼角亲了一下。

“第一件我最怕的事，从小就最害怕的事，是你有一天不再管我了。”谈凌越在他耳边轻声地低诉道，“第二件我最害怕的事，是你的眼睛不再看着我，你的心不再向着我。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我知道突然去美国的事我让你很伤心，可是相信我，我只当自己是一只在外飘荡的风筝，线一直就攥在你手里。如果你松手了，我就会从云端跌到泥里。”

也许甜言蜜语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响在耳边的那些甜腻的喁喁低语让秦蓝嘉的脸色越来越红，最后轻而易举地就被人瓦解了全部防备。

58.

第二天一早，谈凌越早早地起了床，忙前忙后地开始收拾东西。秦蓝嘉迷迷糊糊地被他吵醒，坐起身来，却冷不丁地因为身上那不同寻常的疼痛而皱起了眉头。

谈凌越听到动静回过头，慌忙走了过来，拿出一只枕头垫在秦蓝嘉腰下。

“身体不舒服是不是？你不要起来。”谈凌越关切地道，“对不起，昨晚我太没节制了。”

秦蓝嘉的脸上一下子火烧火燎地红了起来，昨晚那些不堪回首的种种姿态一下子塞满了他刚刚清醒过来的脑袋，一瞬间连抬头看着谈凌越的眼睛都做不到。

“喂，你怎么不看我啊。”谈凌越企图对上秦蓝嘉的眼神，几次都被他转过脸去躲开，开始不满地道：“昨晚勾引我的时候怎么没有那么害羞啊。”

“你、你——说什么说啊，不准说！”秦蓝嘉涨红着脸语无伦次地道。气氛到的时候能做得出来的事，不代表事后还能面不改色地谈论，秦蓝嘉现在想起那件事来简直就是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是是是，遵命，老婆大人。”谈凌越眯起眼睛笑着，打趣着道。

秦蓝嘉不理会他，悄悄挪了挪腰部，想要缓解一下那不舒服的疼痛。

谈凌越的手放上他的腰侧揉了揉，放轻了声音道：“嘉嘉，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先收拾好东西，我们今天就回去。”

“回去？！”秦蓝嘉微微惊讶道。他还没想过那么早就回去，别的不说，他现在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谈凌越的母亲和徐馨。

谈凌越点了点头，坐在床边道：“我还有工作要做，没有办法一直在这里陪你。涂光招惹的那些人又盯上了你，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边，太危险了。涂光也是这样想的。嘉嘉，跟我回去吧，你也不能一辈子不回家吧。”

秦蓝嘉低头不语，谈凌越轻叹一声，抓住他的手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蓝嘉，你放心吧，这一次我绝对不再犯浑了，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什么叫这一次，你以前犯过浑么。”秦蓝嘉笑了一声道。

“没有好好照顾你，就是我犯浑啊。”谈凌越却一脸严肃地握住他的手亲了亲道，“我知道我妈和徐馨的个性，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你一定受过不少气吧。徐馨一直不满你占着公司二把手的位置，也在背后做过不少小动作。我那时候总不当回事，以为只要我知道你有多重要就够了。可是如果我都不把你捧着供着，其他人又怎么会对你好。”

秦蓝嘉抬起眼睛看向他，原来谈凌越什么都知道。

徐馨陪同谈母来了之后，他的工作的确难做许多，底下的人渐渐的不拿他的话当回事。说到底，虽然他是公司的元老，可也比不上徐馨这个正牌夫人的分量。

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他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一丝丝的委屈却是免不了的。感情上已经一败涂地，如果连工作都一无是处的话，那他就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了。可是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工作能力不够，而是因为徐馨的身份。

这样的事他却无处诉说，甚至面对谈凌越的时候还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让他知道。

这样做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替别人着想，只是他的倔强和自尊不允许。

如今谈凌越却轻飘飘地告诉他他一直都知道这样的事，深埋在心底许久的那一丝埋怨和委屈又冒出头来。

“你什么都知道哦。”秦蓝嘉低头把玩着睡衣的纽扣，小声地道。

谈凌越看着他闹别扭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爱不释手，一把将人拥进怀里：“对不起嘉嘉。我什么借口都不找，你要怎么怨我都是应该的。”

“我有什么好怨你的，你又没做错，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秦蓝嘉咕哝着道。

“不要这样说啊嘉嘉。”谈凌越低眉顺眼地求饶，“你说这样的话最让我伤心了。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的再生父母，我的神只，我的光……”

“啊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秦蓝嘉觉得肉麻地搓了搓手臂，“就算我们现在那个……你以后也别变成这个调调啊，我真受不了。”

“做都做了，说说不行啊，嘉嘉你真是脸皮薄。”谈凌越低笑道。

秦蓝嘉一巴掌推开他，又不小心牵动了几处酸痛的肌肉，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腰。

“给做不给说还不行吗，反过来好不好。”秦蓝嘉瞪了还在呵呵笑着的谈凌越一眼。

谈凌越立刻闭上嘴巴，自己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更深了。

秦蓝嘉也笑了起来，指了指柜子道：“那你快收拾吧，我跟你回去。”

谈凌越似乎早料到他会答应，拍了拍他的枕头道：“再睡一会吧。收拾完了我叫你。”

秦蓝嘉顺从地躺了下来。他想得很清楚，虽然现在回去面对众人是有点别扭，可是如果他执意留在这里，涂光不能安心工作，谈凌越肯定也不会回去，因为自己的任性就会耽误两个人的事。

既然要和谈凌越在一起，有些人有些事早晚也要面对。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一直躲起来也不是办法。

反正天塌了有谈凌越顶着。能让这个闷骚的家伙今天这么坦诚地把心事全部摊开来说给他听，他没有理由怀疑谈凌越的真心。

秦蓝嘉看着谈凌越忙里忙外的身影，嘴角边挂起一抹笑容，眼睛也微微地弯了起来，最后又迷迷糊糊地坠入梦乡。

59.

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一座环境优雅的小区前面。

车门打开，谈凌越从车上下来，舒展了一下在狭窄的车内空间里缩得难受的四肢。

“我说让人开车来接，你非不让，看受罪不受罪。”谈凌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拉刚从车里探出身体的秦蓝嘉。

司机殷勤地将后厢里的行李给他们搬出来，秦蓝嘉礼貌地道谢，才看向谈凌越道：“金贵得你啊，打车怎么委屈你了。”

“好冤枉，我是金贵你啊嘉嘉。”谈凌越毫不避讳地在小区大门外拉着秦蓝嘉的手亲了一下。

秦蓝嘉惊得身子一震，慌忙抽回手来。

谈凌越笑了笑，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揽过秦蓝嘉：“走了，回家。”

小区的保安看到两个人，一脸笑意地招呼道：“谈先生，秦先生，回来啦。工作很辛苦啊，这么久都没回过家。”

谈凌越攥紧了秦蓝嘉想要抽出来的手，笑着道：“是啊，养家糊口不容易啊。”

保安也笑了笑，又像想到什么似的，一拍额头道：“对了谈先生，最近一直有个姑娘过来，说是你媳妇，找你找得很急的样子。”

“啊，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师傅。”谈凌越面色不变地道，扔给保安师傅几根烟，拉着秦蓝嘉进了小区。

秦蓝嘉一路低头不语，谈凌越回头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担心徐馨，我会解决的。”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解决不解决的，你别做什么坏事。”秦蓝嘉无奈道，“她又没有错……”

“蓝嘉——”

“我不是说气话啊，她真的没有错。破坏别人婚姻的是我。”秦蓝嘉低下眼睛道，“不道德的是我。”

谈凌越不说话，一路拉着秦蓝嘉进了电梯，才将他拉近自己，捧着他的脸道，“蓝嘉，看着我。”

秦蓝嘉抬起头来，看着谈凌越的眼睛。

“你没有错，最没有错的人就是你，我不准你自责。”谈凌越道，“你觉得如果我还是高中时候的那副样子，徐馨那个娇贵小姐会看得上我吗？！我的今天是你给的，最有权利接收我的就是你，蓝嘉。”

看着仍旧不说话的秦蓝嘉，谈凌越不由得有些着急，皱着眉头道：“你不要给我胡思乱想，我不准你放弃我！”

秦蓝嘉哧地低笑出声：“你还真是个自大狂啊，连劝慰别人都这么自我中心。”

谈凌越哼了一声，手里却紧紧地抓住秦蓝嘉的手，“喜欢我的人有很多，可这个世界上我惟一会喜欢的人，就只有你。”

他似乎丝毫不认为自己违背婚约该有什么愧疚的地方。谈凌越从小就是这样，从来都是极度的自我中心。秦蓝嘉却生不出丝毫的责怪。他是为了自己而辜负了其他人，自己有什么资格批评他对别人的无情。

电梯门开了，谈凌越拉着行李和秦蓝嘉走到门边，拿出门卡刷开大门。

二人还未进去，里面却传来一道不悦的冰冷声音。

“凌越，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被哪个小浪蹄子勾走了魂儿，不知道回家了呢。”

秦蓝嘉心里猛跳了一下，有些忐忑地转头看着谈凌越。

出现在这里的是他没有想到的人，谈凌越的母亲。

谈凌越捏了捏他的手心，安抚地冲他点点头，便拉着秦蓝嘉走了进去。

秦蓝嘉想要抽出手，谈凌越却继续握得死紧，不让他挣脱。

谈母坐在玉白色的沙发上，手捧着精致的瓷器品着茶，看也不看二人一眼。

谈凌越笑了笑道：“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怎么，我自己儿子住的地方，我都不能来看看吗？！”谈母放下茶碗，抬头看向二人，看到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时，明显地皱了皱眉头。

“我在这里住了几天了，就等你回来。”谈母厌烦似的转开了视线，继续用不悦的声音说道。

“妈你有什么事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好了，何必这么辛苦呢。”谈凌越拉着秦蓝嘉坐在谈母对面的沙发上。

60.

谈母不悦的视线看向秦蓝嘉，秦蓝嘉礼貌地点头叫道谈阿姨，却只得到一声不屑的轻哼，让他顿时更加如坐针毡。

谈凌越却好像丝毫察觉不到谈母身上散发出来的明显的怒意，拿起桌上的茶具给秦蓝嘉倒了一杯茶，端起来送到他的手上。

“路上累了吧，先喝口茶吧。”谈凌越凑近秦蓝嘉低声地道。

谈母忍无可忍地重重咳了一声，直到谈凌越把脸转向她，他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却让谈母更加生气。

“打个电话？！”谈母怒道，“我让人打了几百通了。你根本不接电话，你还敢说得这么轻巧？！”

“啊？！不会吧。”谈凌越也给谈母倒了一杯茶水，笑了笑道：“妈，我真没接到啊，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我得找那运营商理论去，这得耽误我多少事啊。”

秦蓝嘉沉默地听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这显而易见的谎话，心里只有无奈。他在自己那里的时候还接打过几个工作上的电话，徐馨人在公司，这些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徐馨知道了，谈母当然也会知道。谈凌越这是没道德到在知情人面前睁眼说瞎话都不觉得羞愧的地步了。

谈母果然更生气了，激动地拍了桌面一下道：“你还敢骗我？！别人的电话你都能接到，就偏偏徐馨的电话你接不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一句真话都没有了！”

“妈你别生气，手机这东西出问题，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我真没故意不接电话。”谈凌越赔着笑道，“这也快中午了，咱们出去吃个饭吧？！正好庆祝我把嘉嘉找回来。”

谈凌越坚持这样说，谈母也没有办法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谈凌越的态度又一直恭敬孝顺的，她的气也渐渐的消了些。

“凌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吧，你怎么还这么做事不顾后果？！啊？！”谈母皱着眉头叹道，“丢着生意不管就算了，徐馨能干，她也能替你打理着，可是你好歹是要做人家丈夫的人，就这么把女孩子丢下，自己一个人跑没影，你说说你自己做得对不对？！徐馨现在正生气呢，你想想要怎么给她道歉吧。”

谈凌越低下脸笑了笑。秦蓝嘉看着他如常的脸色，却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手心里也出了一层薄汗。

如果谈凌越默认了谈母的话，那他就将无地自容。从昨天到现在自己的所有行为，也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犯贱。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道歉是当然的。”谈凌越拿出一根烟含在唇间，却没有点燃，“不过好在我们还没结婚，一切都不算太晚。”

谈母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那你打电话给她，约个时间一起出去，好好跟人家解释道歉……”

“我不能跟徐馨结婚了，我会跟她好好说的。”谈凌越却打断谈母的话，平静地说道。

“你说什么？！”谈母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高声道，“凌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发的什么昏？！”

“我是说真的。”谈凌越面上的浅笑未退，看向谈母的双眼，“要说发昏，我以前昏得够多了，现在也是时候清醒了。”

“你这孩子，太想一出是一出了。”谈母摇着头道，“这种话不是乱说的，你赶紧地给我不要再提。你也不想想，徐馨等了你那么久，你这样说对得起她么？！”

“我哪儿对不起她了。我谈凌越对得起所有人，惟独对不起的就只有一个人，等我最久的那个人。”谈凌越扭头看着秦蓝嘉，把唇边未点燃的香烟夹在手里。

秦蓝嘉记得因为他说过烟味闻着难受，谈凌越已经很久不在他面前抽烟了。

谈母看了看秦蓝嘉，又看向自己儿子的脸，薄薄的嘴唇抖了抖。

“凌越，不管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好好解决。不结婚这种事，可千万不要再提了。不然徐馨听了得多伤心。”谈母换上语重心长的口气道。

谈凌越转脸看向她，轻叹了一声，握住秦蓝嘉的手道：“妈，你不用多说了。本来我是想缓缓再告诉您，不过既然我们也说到这一步了，我就直说了。我不会娶徐馨的，我这辈子只会跟蓝嘉结婚。”

秦蓝嘉一脸震惊地扭头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就这样向着谈母和盘托出了，好像在谈论着天气一样的语气，却说着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你——”谈母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微颤着手指指向秦蓝嘉，半晌才咬牙道：“徐馨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被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勾引住了！凌越，你真是糊涂啊你！”

谈凌越皱起了眉头：“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妈，他是蓝嘉。您生气我可以理解，但是您别侮辱蓝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