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焰——野马尘埃

我跟进去。

学长挑了半天衣服，就是不说话。

「我记得这里有几件雨凤的衣服，女佣放错的……你跟他身高差不多，应该穿得下……」学长光着身

子，到处翻找。

「真的这么难以启齿？」我忍不住催促。

「有了！喏，先换上吧，虽然有开暖气，不过还是穿着比较好。」学长递给我一套毛料的衣裤。

我满脸疑窦地更衣，学长也拿了简单的衬衫和西装裤套上。

「那是我一生最大的错误。」我跟着学长走回房里后，学长面对我正色道。「有时回想起来，我都还

是觉得惭愧无比，很想把当时的自己一枪打死。」

我盯着他，心里感到十分害怕。学长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风浪都见识过的人，会对过去的自己说出

这样的重话，事态的严重程度必然非同小可。我深怕自己无法负荷。

学长任由我考虑挣扎，到浴室梳洗去了。我默默走到他旁边，跟他一起刷牙。我看着镜子里的我们，

感受到一股椎心的甜蜜。

「学长，你说吧。」我挂好毛巾，坚定地开口。

「你记得当年你曾打过一通电话，兴奋地告诉我你和小芳结合的事吗？」学长说。

「嗯。」那时年少，初尝性爱的滋味，我无意间说溜了嘴。

「电话里，我一如往常地跟你谈天，然而事实上，我简直嫉妒得要发狂了。我恨透了灿芳，恨透了把

她介绍给你的自己。我心有不甘，隔天偷偷飞去台湾，私下约灿芳出来见面。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存

的是什么心？我是想仔细看清楚胆敢碰你的人的长相吗？我是想报复，还是想要威胁，警告她不准随

便动我的东西？说到底，我根本没有资格破坏你们的爱情。我心里虽然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当我看到

灿芳，想着你如何在她身上达到高潮，我完全失去理智……我在车上强暴了她。那种情况下，我当然

没戴保险套，谁知道只那么一次，她就怀孕了。」学长一鼓作气说完。

我扶着墙壁坐到地上，震撼不已。

「小……小芳当时，怎么没跟我说呢？我……我真是一个失败的男朋友。」我喃喃说。

「你这不是犯傻吗？怎么第一句话是责怪自己？」学长叹着气说，将浑身脱力的我抱起来，抬到床边

坐好。

「可是……我不懂，那你们后来为什么要结婚？她……她为什么跑去找你？」我说。

「相信我，事隔八年再次见到她，我比你现在还惊讶。在那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怀了我的种。她拿

出你们三人的血型证明，还有一份亲子鉴定，说是在车上拔了我的头发做样本。我交给我信任的医院

和律师检查，他们证实了她的说词。其实不管要付多少赡养费，我也无所谓；全世界都知道我到处留

情，我根本不怕她把消息卖给媒体。不过，那女人要的不是这些。她说，当年她其实更喜欢我，只是

我多情浪荡，她不放心，所以才选择了你！哼，听到这种话我真想把她掐死，我不敢爱的人，她竟然

是退而求其次？她要求跟我结婚，我自然是百般的不愿，但是……我愧对你啊！而且强暴的事确实是

我一个人铸下的大错，某种程度上我也对不起她，所以……所以我就娶了她，暗自希望这么做或许能

让你好过一点，觉得反正妻子是个红杏出墙的贱人，不值得你爱……」学长说。

我跳起来，奋力甩了他一巴掌。我感觉手心火辣辣的疼痛，愤怒的眼泪滑了下来。

学长没有阻挡，僵立原地等待我的第二掌。我心脏抽痛，没出息地扑入他怀中。

「朝……我欠你太多了……你想怎么打我都不要紧……只要相信我真的很爱你……」学长抚着我的背

说。

「我跟你一样坏……我并不是在谈离婚时得知雷的身世的……他一生下来我就知道了，因为他跟我最

爱的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学长……」我扳下他的头，献上自己的吻。

「……你对雷，绝对是一时混淆了而已……你是爱我的，一直只爱我一个人。」吻罢，学长捧着我的

脸说。

「但是我不能抛下他！无论我对他是什么样的情感，我都必须永远陪着他！是他伴我度过了孤单的二

十年！」我大声说，离开学长的怀抱。

「没有人要你丢下他阿！你还是可以像父亲一样爱他，不过你只能属于我！」学长说。

「学长，你不了解，雷……雷对我的需求，跟你是同样的。虽然，为了他的未来着想，我……我不会

让他跨过那条线，可是……只要他还需要我，我就无法安心跟你在一起。」我为难地说。

「走！马上到台湾去！我要当面跟他说清楚！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谁都不准痴心妄想！」学长拉住我

的手怒道。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做！雷会疯掉的！学长，请你相信我，既然我愿意放下一切顾虑，千里

迢迢地跑来向你倾吐心意……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我哀求地说。

「那你要我等多久？十年？二十年？朝……我已经不年轻了，没有那么多的二十年可以虚度！你不在

我身边，什么承诺都是假的！」学长悲痛地说。

「我发誓会很快的……学长，请你记得，我的心跟你在一起……为了这段感情，我也熬了大半辈子阿

……学长……」我捧住学长低垂的头脸，额头贴着他额头。

良久，学长对上我的眼睛，抓紧我双手。

「好吧，我相信你。三个月，不能再多了，然后你就要回来，后半生跟我长相厮守。答应我？」学长

吻着我的手背说。

「我答应你。」尽管直觉那几乎是个无法达成的期限，但见了学长乞求的目光，我实在不忍拂逆他。

我们深深望入彼此眼底，交换着无声的誓言，领悟在真爱面前，时空阻隔也变得无关紧要。

（注：巫夔影英文名Decklan，朋友简称他Decky。）

第二十九章：拉锯

手拿遥控器，我盯着萤幕上纽约的克莱斯勒大厦，坠入了一个礼拜前和学长情意相通后，在那栋大楼

附近漫步的甜美回忆。我人到中年，才第一次体会思念之苦、相爱之深，有时回顾过去，真感觉往日

迷迷茫茫，犹如身在雾中。

「阿朝，又看CNN阿？这么想念美国？」雷说。

我想得出神，没注意到他开门进来。

「下课啦？今天还好吗？饿不饿？我马上煮，一下就好。」我慌张地关掉电视，站起来迎接他。被雷

撞见我想着学长的模样，虽然明知他无法窥视我的内心，还是有种沉甸甸的罪恶感。

「阿朝，你回来以后好像都怪怪的？是不是因为这几天我太常陪启德，冷落了你，所以你不高兴？」

雷从身后搂住我的腰，亲着我后颈说。

「雷……」我挣开他。「我……我要炒菜了，你这样缠着我，半夜也吃不到东西喔。」看到他受伤的

表情，我忙加了一句。

「你果然在生我的气！回国以后，每次我要吻你，你不是闪开，就是只许我轻轻碰一下！跟你分开整

整三天，都快想死我了，还不让我好好亲亲你、抱抱你，这不是惩罚是什么！」雷大声嚷嚷。

「前阵子才觉得你像个大人呢，怎么现在又说这些孩子话？」我无可奈何地说。

「我是想为你变成大人啊！让你认为我的肩膀可靠、举止有男子气概。可是，如果长大意味着再也不

能要求碰你，那我还不如一辈子赖着当小孩子的好！」雷喊完，强硬地抱住我，堵住我正要出言纠正

的嘴巴，舌头也趁机探了进来。

我被他亲得双脚发软，只好无助地攀紧他肩背。莫非接吻这档事，也有专门的基因遗传？否则他们父

子的吻技怎会如此相像，一般地令我心旌动荡、神驰目眩？

「阿朝……你嘴里好甜，又湿又热……」雷喘着说，显然已燃起熊熊欲火。这是他首度成功将舌头伸

入我口中。

「你……你太过分了……」我对自己的疏于防备恼怒不已。

「明明就很舒服……承认嘛，你喜欢我那样吻你对不对？你这里都硬了……」雷大胆起来，隔着裤子

捏住我的下体。

「不……不行……住手……」我抵抗的声音细若蚊鸣，雷根本不予理会。被学长抱过以后，我全身都

变得异常敏感，完全禁不起一丝一毫的挑逗，尤其对象又是和学长极为酷似的雷……我太没节操了。

「终于摸到了……阿朝最羞耻的部位……」雷舔着我嘴角滑下的口水说。「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

儿，才忍住不摸你这里……其实我都有发现喔，阿朝你帮我做的时候，自己也勃起了吧……好色喔…

…有没有想着我泄出来？」他不停上下搓揉我的性器。

「讨厌……不要讲那种……让我难过的话……」我的身体已经沦陷了，不受控地颤抖着，气力不济，

只得任他玩弄。

「为什么难过？」雷轻轻含住我下唇。

「那是……违规的……不要逼我……」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在雷手中高潮！假如学长被另一

个人触碰，我一定会痛苦得炸裂的！我不能背叛我们的誓言……我鼓起仅剩的力量，奋力推开了雷，

然后整个人跌坐到沙发上。

雷收起迷醉的痴态，换上满脸的挫败感，楞楞地呆立原地，无法动弹。

「对不起……雷，来，让我抱抱你……」意识到刚才自己那样决绝地排斥他，我的心都碎了……他是

我心爱的雷阿！我从小疼惜呵护、一直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宝贝……无论他的需求多不讲理，我

都应该千方百计地满足他的！就是要我去追世界尽头的星星，我也是一口答应，何况他要的只是我这

躯衰老疲乏的肉身？

「阿朝，你不爱我了吗？」雷凄凉地说，跪下来扑进我怀里，头抵在我膝上痛哭。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你是我心头的一块肉，很大很大的一块……少

了你，我的心会被掏空的……雷……别哭……」要他不哭，我的泪水却源源不绝地滴落，流入雷乌黑

的发丛。

「那你为什么这个礼拜态度变那么多？」雷抬头，挂着两行泪逼视我。

「我……我们不能做这种事的，这种事……这种事你应该跟女朋友做……」我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

解释。

「我就是想跟你做啊！阿朝，你真的希望我交女朋友吗？」雷猛然怒道，用力抹去颊上的泪痕起身。

我希望他交女朋友吗？真的希望吗？我不总是最怕他误入歧途，跟我持续逆伦下去的吗？那么，我宁

可他带女人回家，在我面前亲热？我宁愿他心里最在乎的人不再是我吗？不，不行！我受不了！受不

了再经历一次那样撕心裂肺的嫉妒！大学时在学长身边，我就尝够了……雷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他只能想着我！

「你讲不出反驳的话吗？没想到……没想到我一往情深，你竟然想把我推给别人，像垃圾一样……」

雷见我久久不语，马上朝坏处想，表情如遭电击。

「雷，不是的，我只是……」我拉住他右臂，怕他摔倒。

「算了！我懂了！不要你同情！你要我去跟女人做，我就做给你看！反正……反正又不是只有你会爱

我！」雷怒急攻心，呈现歇斯底里的状态。他甩掉我的手，怒气冲冲地往家门口冲。

「雷！」我追上去再次拉住他。

他盛怒之下，头也不回地大力甩开我。我没料到他臂力竟是无与伦比地强壮，重心一个不稳，向后栽

倒，脑袋撞上了玄关的玻璃屏风，发出偌大声响。

「阿朝！」雷大吃一惊，飞奔过来扶住我。

「没事……」我头晕目眩，有点儿难以站定。

「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雷检查我的后脑勺，惊觉鲜血已滑到脖颈。他二话不说，更由不得我

反抗，一把将我侧抱起来，拎了我餐桌上的皮夹开门出去，又稳又快地疾走下楼，到大街上招了辆计

程车开往最近的医院……

「医院的人一定觉得你有神经病，我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太大惊小怪啦。」医生离去后，我

躺在留院观察的病床上说。

虽然医生再三保证我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和内出血，雷依旧不放心，始终不愿意放他离开厢房。

「阿朝，你打死我吧！我害你，害你……」雷坐在床边的椅上，把我左手抓到他右脸旁。

我小小力地拍了他一下。

「再说傻话，我就真的打下去。」我心疼地说。

雷以几乎要穿透我的炙热眼光望着我，彷佛任何言语都不足以表达他深沉的痛心疾首和浓烈的关爱之

意。

我回望他，想着我是多么幸运！尽管由于层层的误会与担虑，我苦恋了学长大半生，然而，原来到头

来，我一直被他们两人深深爱着。

就让我任性一回吧！谁比我更明白不受回报的单恋的痛呢？亲爱的雷阿……

「雷，过来。」我对他招了招手。

雷听话靠近。

「你真是个可怜的小傻瓜……」我摸了摸他此刻充满男人味的成熟面容，主动吻了他。

我们愈吻愈烈，交换着彼此的津液……雷的呼吸声立刻变得浓重急促……

「不叫我去交女朋友了？」分开后，雷第一句话就说。

「我……我不知道，我不能限制你……」我矛盾极了，实在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你可以限制我，你当然可以限制我！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要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阿朝！绑住我，束缚我，尽情地占有我！我是你的人，永远是你的！」雷狂野地说，双眼释出闪烁的

精光，璀璨夺目。

我的心脏怦怦乱跳。他大胆真挚的表白，听得我如痴似醉……我的雷，我亲手栽培的男人，我梦寐以

求的爱侣……

雷敏锐地接收到我沉醉的神情，知道机不可失，很快又吻住我……这一回我们亲得天昏地暗，浑不知

身处何方……

第三十章：转捩

牧雷提一袋卤味，按了杜启德家的门铃。

「雷……今天这么早。」启德打开大门，揉着眼睛说。

「早个头阿！都下午两点了欸！」雷熟门熟路地走入厨房，从橱柜里拿出大盘子倒食物。

「是喔……你们练得怎样？下礼拜对战资管，印象中他们好像蛮强的齁？我位置现在谁打？獐子吗？

」启德晃到雷旁边，用手捡一块百页豆腐塞入嘴里。

「是小安，不过他防守没你牢靠。」雷耸肩说。「你还是不回去吗？大家都在念欸！不要说我没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