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犯的是卖国罪,只有死路一条。”
“不能放过她吗?”纪天依旧执着的问道,“就像当时放华晶一样。”
“他们不一样!”
“他们怎么不一样了?”纪天高声反驳道,接着又恢复平静“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可怜人。”纪天,以前是怎么也不会同情可怜人的。
淳于彦无奈,只得解释,“华晶是因为我朝和南蛮订的协约,所以必须放了他们。”回头看着姚姨,“她不可能。”其实这只是一个小原因,实际上淳于彦是不愿意放过差点害死纪天的姚姨。
“放过她吧!”纪天这回不是请求,感觉像是命令。
淳于彦突然间发怒,冷冷道,“你凭什么命令我?你也不过是一个囚犯。”语气中带着鄙夷。这是第一次,淳于彦用这样的语气对纪天说话。对于一个一直高高再上的将军来说,从来都是他命令别人,很少有人敢命令他。
第一次受到淳于彦这样的对待,又怎么会是伤心失望这么简单?纪天好像这才了解了自己的身份,自己不过是一个囚犯而已。其实根本没有资格为别人求情,更没有资格命令淳于彦。
“她是无辜的。”纪天忍下所有不适的情绪,试图做最后的争取。
“她不无辜,她这是罪有应得。”淳于彦对纪天道。
纪天等着淳于彦的眼睛,想要看清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淳于彦,你变了。”说道这里,纪天却自己笑了起来,像是在自嘲。变了?其实他纪天是最没有资格说变的人。他认识淳于彦多久?他怎么能完全清楚淳于彦的性格,仅凭他对自己的态度来断定是不可能的。再说,纪天又何尝没有变呢?如果他不救华晶,如果他不救淳于彦,如果他也不想着救姚姨,那么他依然可以潇潇洒洒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做以前的自己。但是只要迈出了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现在他只能孤单一人和淳于彦对峙。
淳于彦类似心虚的撇过头,没有继续看着纪天。
纪天点点头,“好!”他走到姚姨面前,捋着她凌乱的鬓发,“姚姨,我对不起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姚姨却开了口,带着哭腔,“是我对不起你。”一个孤单的老妇人,她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一次一次的打击,已经让她支持不住了。在她看来,差点害死纪天是她最大的罪过。
纪天起身用冰冷的眼神看了淳于彦一眼就离开了。他并没有放弃,他只是在赌,赌淳于彦的良心。
淳于彦默默的看着纪天离开,没有拦住他。纪天独自离开的背影好像在警告他。
林森等一些人,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是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谁都不敢出声。
第二十一回
又是一夜朦胧月色,万物寂静,只能听到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长剑在风中穿梭,衣摆翩翩起舞。
淳于彦半夜还在院子里面练剑,像是在发泄早上的愤怒。
等到事情渐渐平息下来后,他才懊恼起来怎么会对纪天发火,明明是想保护他,却又为什么不愿意纪天洞察他的内心。他拼命的掩饰着自己,用尽各种伪装,最后还不惜伤害纪天。也许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坦白一点对纪天说出自己的想法的话,情况应该会好一些。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淳于彦给否定了。不!不可能的,纪天不可能接受他的坦白,在得知自己可能喜欢他之后,纪天所露出那种神色,不只是鄙夷或者厌恶,是的,他害怕被纪天讨厌,而这样矛盾的心理到底又有谁能理解?
劲风忽忽的在耳边刮过,像刀刃一样刮的皮肤生疼。这种痛像是能生生撕开人的身体一般,然后发释放出所有的痛楚。用尽全身的力气,施展每一个招式,不知道这样凶恶的招式到底是要把谁送入地狱。淳于彦满身戾气,眼眸中泛着凛冽的光。一个真正的将军,是从来不会多愁善感的,他所做的只有在战场上厮杀,拼劲全力保卫他的国家和百姓。
然而,一个小小的纪天并不能把他怎么样,绝对不能。
一想到纪天,淳于彦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却又瞬间恢复。他手持长剑,收回招式,摇摇头想要他刚刚突然蹦出来的思绪全部塞回去。骄傲如他,绝不能被任何人影响和打败。
回身就打算离开秋风乱作的小院,却看到在月光的映照下,一个孤寂的身影极为惹人注意。那人一身素色长衫,早已没有了初见面时的戒备和冷漠。他的双目远远的朝这边放来,淳于彦知道纪天是在看他,但是他却像是透过了自己,看着更远处一般。这样的纪天让淳于彦不禁有些寒心,其实他又何尝没有感觉到纪天有时候的陌生。
纪天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他望着事物的眼眸总是显得空洞而茫然。明明看着自己,却像是怎么都看不到一样。这让淳于彦充分的感觉到了纪天和他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其实纪天和淳于彦本就是两条永远和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一件乌衣改变了命运。他们有了交点,之后却怎么也不愿意就这么继续延伸下去,他们希望能有再次的交集。直线必须弯曲才能相交,因此他们必须改变自己,为了这份刚刚萌芽的感情,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但是淳于彦想要一试,虽然他并不知道纪天是怎么想的。也许终有一天他们会各自离去,回到原来的轨道,但是曾经的相交总要过现在的咫尺天涯。
淳于彦默默的走到纪天的面前,他知道他早上的态度的确不好。他想要为这份感情做出努力,所以他愿意退让,一个高高在上的将军,愿意给一个囚犯道歉。
“对不起。”他只是淡淡的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发出以后,可以随着秋风飘逝。
纪天转过身,没有看他。深呼吸几口气,其实他根本不愿意在搭理淳于彦。一直以来,他的生活也是随心所欲的,帮派里没有哪个人敢对他大声说话,他从来没有受过他人这么大的起。试问过惯了那样众人围绕着生活的两人,怎么愿意底下半分的头。纪天一样,淳于彦也一样。他们一直是强力的中心。然而淳于彦却率先做出了让步,那么他纪天要是不搭理,倒显得有几分小家子气。
“干嘛跟我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纪天冷冷道。
“我……”淳于彦还想再说什么。却语塞了半天。纪天接着道,“你只是对不起你的良心罢了。”
淳于彦没有回话,也许是在默认。纪天更加气结,本来他还期待着淳于彦能反驳一下,对他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那么纪天又有理由可以相信淳于彦了。
“姚姨是这件刺杀的关键人物,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绝对不能放了她。”
“她不是都说出了真相吗?”纪天回过头来道,“她是被逼的。”
“我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那不足以为证。”淳于彦坚持道。
“嗯,希望查清楚之后,你能放了她。”纪天平淡的说者。
姚姨膝下无儿无女,丈夫又已经逝世,她只是一个孤寡老人罢了。
良久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站着。凉风一阵一阵吹过,直到吹醒了他们的理智。
淳于彦关心的说道,“天凉,你早些回房休息吧!”
纪天点点头,刚准备要走。就在这个时候,淳于彦一把抓住他,躲在粗壮的廊柱后。淳于彦将紧紧的将纪天拥在怀里,脸上却满是戒备。
“怎么了?”纪天疑问刚开口就被淳于彦用手捂住嘴巴。
“嘘!有人。”淳于彦小声的说。
纪天也跟着紧张起来,他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看到人影,怎么会有人呢?看着淳于彦的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又不像是假的。淳于彦一个练家子的,怎么会连这都察觉不了。
片刻之后,纪天果真也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像是踩着瓦片发出的声响。
“我们要小心,来人不少。”淳于彦严肃的说。
纪天这回可是对淳于彦充满敬佩。他只能听到那些杂七杂八的脚步声,一片一片密密麻麻的,那还能知道是有多少人。
“他们是谁?”纪天尽量的把声音放到最小。
淳于彦摇摇头,“不知道,恐怕来者不善。”
这不是废话吗?纪天无奈的想。“那现在怎么办?”
“不清楚他们的底细,万万不可贸然行动。”淳于彦攥紧纪天的说,“一会他们出现,我先出去拦住,你就赶快去找林森他们过来。”淳于彦说得是字字清晰,最后道“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纪天郑重的点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刻了。他突然感觉他又回到了现代在帮派中厮杀的时候,只要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会丧命。看着淳于彦攥紧自己的手,他的额上还有丝丝细汗。纪天感觉他们现在就像,就像……亡命鸳鸯。这个词一出现就把纪天吓个不清。但是这种共患难,共生死的感觉真的很像亡命鸳鸯。纪天怎么就不会想到亡命友人或者亡命兄弟呢?也许在他的心里,已经开始默认淳于彦和他之间奇妙的关系,他坚定如城墙一般的心正在土崩瓦解。
不一会儿屋顶上就陆陆续续的下来一些黑衣人,面蒙黑布,他们人人手持武器,可见真的是来者不善。
淳于彦想,看他们这一身行头,不像是什么市井小毛贼。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特熟训练的暗杀部队,不到对付。但是他这个将军也不是吃素的,以一敌人多,料想自己应该也占不到什么上风。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快跑!”淳于彦小声的对纪天说,用力的退了他一把。
纪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推了出去,他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迷你枪。正准备决一死战,没想到淳于彦却率先提着水龙冲了出去,与众人厮杀在一起。
马上想到了淳于彦对他说的话,让他去搬救兵。但是眼下这里这么多人,自己不帮就这么走了,那淳于彦怎么办?要是以前的纪天绝对不会这么犹豫,一定是拔腿就跑。看着淳于彦被一众人等围困,纪天实在不忍心就这样丢下他,站在原地犹豫,最终才发现他站在这里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反而害了淳于彦,想到这里,也不顾身上的伤口,飞快的跑去厅堂找林森带领的精兵。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和当时的西域刺客一样,转乘他们分开的时候袭击,莫非他们是一伙的?很有这个可能,纪天一边想着,一边向厅堂跑去。
“快去救淳于彦!”纪天倚在厅堂偌大的门上喘气,大声的喊道。
一众将士听到这话,先是一头的雾水,看到纪天的神色紧张就知道情况不妙,分分拿出武器。
“快点!”纪天急忙道,“在院子里,有刺客。”
林森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冲了出去,众将士出了厅堂分分施展轻功,加快脚程前往后院,却都遗忘了纪天,纪天不会轻功,也不懂轻功。错愕的看着他们一个二个全都“飞”了出去,无奈之下只好再次拔腿奔向后院。
冲回院子里,看到所有将士也已经是冲进了人群中厮杀。纪天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淳于彦的身影,生怕他受伤。直到看到了那个人依旧在人群中奋战,这才松下一口气。他的招式逼人,万分英勇。纪天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的武功是真的不赖,那么多人也没有伤到他。不知怎的却又有一丝自豪浮上心头,让纪天郁闷了好久。
院子里的两帮人一直在不断厮杀,不一会儿已经倒下若干具尸体。血流成河,猩红的血液顺着泥土的脉络流进深深的土壤之中,滋养着秋季已没有生命力的植物。
纪天看着不断倒下的身影,似乎没有尽头的厮杀。他有一种感觉,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不断沉浸在杀人快感中的日子。这一幕激发了纪天想要杀人的欲望。纪天握紧手中的枪,想着或许是该帮帮淳于彦的时候了,接着露出了一个邪佞的微笑。
第二十二回
尽管现在的纪天已经开始知道生命的可贵,也会珍惜每一条生命。但是并不代表他能完全忘记以前,那种沉浸在杀人中的快感。心随着枪声悸动,麻痹了一切的感觉。只想要看到不停的看到有人在自己的面前倒下,躺在如流的血泊之中。
而这群黑衣人,他们妄想要刺杀纪天和淳于彦。这是纪天无法饶恕的,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他也要为了淳于彦而杀掉他们。
纪天站在走廊上,不远处就是还处在厮杀中的小院。他举起手里的枪,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迅速的扣动了扳机。消音的枪发出无声的子弹,在众人毫无察觉中直接贯穿了一个黑衣人的脑门,那个人直直的倒下,甚至来不及呻吟和挣扎。血液从他的脑袋上喷涌而出,就像是流不尽的江水一般。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倒下,他的死渺小得可怕。
熟悉的枪支后坐力让纪天完全找回了以前的感觉,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今天就让他彻彻底底的帮淳于彦一次。
再次瞄准一个目标,那人照例倒下,然后又是一个,接二连三。直到开始有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似乎发现了是纪天在不断的杀他的同伴,他直接朝纪天这边飞奔而来。淳于彦及林森他们一心对战着其他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纪天心下想这回不妙了,正想立马开枪,不料黑衣人比他迅速,来到他的面前一手扼住他的咽喉,纪天就咿咿呀呀的发不出声音来了。比自己高大半个脑袋的黑衣人,身强力壮不好对付,纪天暗自想着计策。多年刻苦学习的近身搏斗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忘记的,纪天用没有拿枪的左手扣住黑衣人扼住他咽喉的手腕,用力之大足以生生捻住,使他的手腕不能动弹。然后迅速的拉着他的手腕往逆方向扭去,牛高马大的黑衣人也受不了这一招,松开了扼住纪天的手。然而他这一松手就预示了他的死亡,纪天举起枪对准他的脑袋,扣动扳机之后,喷涌出的鲜血溅了纪天一身。纪天看着沾满猩红血液的素色长衫,皱了皱眉头,果真淡色的衣服就是不好。很久没有杀人了,也很有没有穿黑色的衣服了。
接着又解决了几个,直到整场的厮杀结束。纪天似乎有种回到以前帮派生活的错觉,淳于彦来到他的面前,看到他衣服上沾满的血还有倒在他们面前的人,一脸错愕。
“你……你杀人了?”淳于彦半天结结巴巴道,他似乎忘记了纪天曾经差点杀了他。
“嗯”纪天若无其事的回答,杀人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淳于彦郁结,纪天在他面前从未这样过,这么血腥的纪天他好像第一次看到。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可以职责纪天呢!他曾经也杀过那么多人,刚刚倒在院子里面的那些也是。
“你没事吧?”淳于彦转而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纪天总感觉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令人恶心的血腥味,“我要去洗澡。”这么说完一句就转身离开了,他向来讨厌鲜血和血腥味。现在的他和刚刚杀人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淳于彦打算吩咐林森处理一下院子就打算离开,没想到林森却叫住了他。
“将军,有一个还没死。”林森抱拳禀报道。
本来淳于彦是想要林森直接了结了他,但是转念一样,他似乎还没有弄清楚这群刺客的底细。就这么让他死了实在太大意,“把他抓起来,好好看住他,别让他向上次那个一样死了。”
来到厅堂,命人把那个刺客带上来。黑衣人跪趴着,伤口还在冒着血。林森一把拉下他的蒙面布,那人的长相很明显是外族人。
淳于彦暗自想,难道也是西域人。
“你是西域来的吗?”他严肃的问道。
起初那人也什么都不说,林森举起长枪架在他的脖子上。人在受伤濒临死亡的时候总是特别脆弱,也有特别强烈的求生意志。通常在这个时候正是可以不顾一切想要活下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