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袁大哥因何感叹?可是有心事?”
袁沐风笑道:“正是。不过我所感叹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公子你。”
陆公子奇道:“因为我?”
“陆公子一表人才,不逊色于池中任何一株荷花。只是,恐怕明日再无人欣赏了。”
陆公子哑然。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只得默不作声。袁沐风却不等他答话,继续道:“因为,明天凤
凰谷上上下下,都要抢着看新娘子了。陆公子即使再美,也无人会留意到了。”
陆公子这才哈哈大笑道:“原来明日是袁大哥的好日子!怎么这才告诉小弟。恭喜恭喜!”
袁沐风反问道:“谁说是我的好日子?”
“那是?”
“明天是袁振江的好日子。”
陆公子愣了一阵子才想起袁振江正是大王的姓名,矢口道:“不可能!”
袁沐风笑道:“为何不可能?”
陆公子突然感觉到周围寒意四起,夏日的凉爽变成了冰冷。眼前俊秀男子目光如冰,正直直看着自己
。若在平时,陆公子早就被对方气势所迫,落荒而逃了。可是此刻不知从哪里来的倔强,一字一句道
:“我和大黑两情相悦,发誓一同厮守到老,因此他是不会娶别人的。”
袁沐风哈哈大笑,道:“好个厮守到老”不再等陆公子回话,径自走了。
看他走远,陆公子感觉事情蹊跷,急急回到了房间,床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大王的影子?
第十八回
陆公子知道一定是中了大王哥哥的计谋了,急的犹如热锅上面的蚂蚁。转身准备出门寻找大王,却发
现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怎么都推不开。硬是陆公子如何放开嗓子呼救,周围还是没有
一点动静。陆公子知道袁家凤凰谷的宅子其实不是很大,即使大王睡着了也应该能听得见,却为何还
不前来?莫非他也中了别人的全套,此刻也是身不由己?
陆公子心中混乱,在大事面前只能干着急,拿不出个主意。就这样心急火燎的等到了天亮。果然,周
围逐渐热闹了起来,满是来来往往的脚步嘈杂声。陆公子猜想这是家中佣人在为大王的大婚做准备呢
。也不知道袁沐风要将自己关到何时。
虽然已经到了初秋,但天气还是无比的炎热,陆公子被关在了这密不透风的房间中,又是着急上火的
,很快便热得口干舌燥,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一滴茶水也没有了。陆公子突然
大怒,心想自己这是第一次见到大王的家人,本来还抱着讨好的心理,处处注意礼貌态度,还私下里
问了大王很多他哥哥的事情,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大王这个唯一的亲人。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受到
这样的对待?若是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如今这个情形,便是迟钝如陆公子,也早就觉察出来,是袁
沐风故意与自己作对,让他看着大王与别人完婚,伤心难过。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安和委屈,陆公子豁然想通了。什么客人之道,公子之道。若再考虑到这些乱七
八糟的,大王便被别人抢走了!陆公子再也不顾其他。搬起屋里的桌子,便向门口砸去。准备硬生生
的将大门撞开。原本他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是如何都不可能搬动这样巨大沉重的桌子的。现在却不
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三下五除二便将门撞开一条缝隙。
门外传来低声讲话的声音,陆公子知道是那些家仆药童准备向袁沐风汇报了。陆公子冷哼一声,知道
袁沐风必定会闻讯赶来。他便摩拳擦掌准备与那人好好理论一番,让他知道这些阴谋诡计是无论如何
也拆散不了他和大王的。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听到门外哗啦啦的响动,很快,门便被打开了。门外一身华服,俊美无比的袁
家大哥出现了。然而大热天的,袁沐风周围却仿佛散发着一阵阵的寒气。虽然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
那里,但是气势马上便胜了陆公子一大截。陆公子刚刚打好的满腹草稿,便在这样一个冰冷的眼神里
面,冻成了冰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便是连视线也游移了起来。刚刚那么大的脾气顿时无影无踪
了。
袁沐风鄙视的看着陆公子手足无措的样子,先开了口:“陆公子可是对凤凰谷很不满意?”陆公子看
着袁沐风那张俊脸,吞吐道:“门,被锁着……你们凤凰谷便是将客人锁在屋子里面的么?”
“山中晚上野兽出没,即使是在宅院里也很危险。因此夜间睡觉都会将门窗锁住。凤凰谷里每一个房
间都是这样的。这陆公子多心了。”袁沐风玩味的看了陆公子一眼,继续道:“可问凤凰谷还有什么
不周到的地方么?”
陆公子没想到将人囚禁还能有这样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被这么一堵,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
……”慌乱间,竟是一个不足之处都想不出来。眼睛扫过跌落在地上打碎的空茶壶,便想都没想指着
地上道:“我渴了,茶壶中没有茶水了。”话音刚落,陆公子便后悔了。门外许多丫鬟小童都忍不住
偷偷笑了起来。原本是被囚禁受了委屈,这么一说,简直变成了他一个人在这里无理取闹。
果然,袁沐风道:“竟有此事!那真是太亏待贵客了。确实是我凤凰谷的不周……”虽然是在道歉,
他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完全没有任何理亏的样子。“陆公子喝不到水,叫人便是,却何苦将大门打
碎。这桌子门板倒是不值几个钱,若是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又如何是好。”
陆公子被几句话堵得又是窘迫又是着急。饶是他平常在大王面前伶牙俐齿,此刻却完全施展不出来,
像个傻子一样呆立在房间中央,哑口无言了。袁沐风招呼底下人散去,等房中只有他和陆公子二人之
后,才缓缓道:“陆公子既然与振江情投意合,又可知他的童年是如何度过的?”
陆公子像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他和大王感情虽然不错,但是却很少听大王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来。
即使是陆公子问起来,大王也多半会三句两句将话题带过,不愿意提起。
袁沐风道:“那你可知道,振江母亲的事情?”
陆公子点点头。这他倒是知道,大王的母亲与神猿大王苟合,生下了大王。硬是被蝴蝶谷生生将丑事
压下。他们怕事情张扬出去,便从小大王收养在家中。大王母亲死得早,他一个孩童孤苦伶仃,长得
又丑,想来童年时过得自然不好。只是既然被家中严苛对待,却还是养成了这样一幅好脾气,却实在
难得。
“振江从小虽然生长在这座宅院中,但我却直到他七岁才知道他的存在。家中人刻意忽略了他。虽然
将他养起,却像对待怪物一般,把他锁在后院的一个茅屋中。他从小就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吃穿
全靠从前的一个老家仆接济。就算逢年过节,也吃不到一块糕点。”
陆公子想到从前大王竟是这样过活的,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若早知道这样,便会对他更好一些,再也
不惹他生气发愁了。再想到自己无忧无虑,人见人爱的童年,更是无地自容了。
“在振江七岁时,我偶然踏入了那个宅院,发现了当时又瘦又小的振江。那时候振江穿着粗布衣服,
呆呆的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我竟然是他记事以来,除了那名老家仆外,第一个见过的人。那时我
便像是发现了家中的大秘密一样激动,忍不住天天跑去看他。振江虽然已经7岁了,却连个完整的句
子都不会讲。我便偷偷教他读书写字,后来我发现他一个小小孩童,房中竟然一件玩具都没有。便偷
偷给他带了点好玩的东西。”
袁沐风说着,走到床边,从床底抽出一只箱子,打了开来。陆公子见箱子中整整齐齐,摆着小孩爱玩
的木头刀剑,木偶石子等玩意。各个崭新干净,哪里像是小孩子玩具应该有的样子?陆公子想起自己
小时候家里人给的那些玩具,早被自己折腾的支离破碎,早就一个都不剩了。可是,这袁沐风给自己
讲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从小一无所有,所以对自己的东西特别珍惜……这些玩具我送给了振江之后,他都是小心翼翼
的收好,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丝损坏。”袁沐风玩味的看着陆公子道:“既然陆公子是别人送上
门来的‘礼物’,以振江的性格,当然会对陆公子百般爱惜呵护,就如同这些刀剑木偶。陆公子是不
是被振江打动,却将爱惜误会成了感情?一厢情愿的死心塌地了?”
陆公子听到袁沐风滔滔不绝之后,竟是下了这么个结论。明知道不对,却也无从反驳。心里却倔强的
知道这不是真的。大王的感情自己最清楚了。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才不是什么对刀剑木偶的爱惜。
袁沐风对上陆公子倔强的眼神,冷笑了一下,接着道:“今日与振江成亲的这位姑娘,千娇百媚。是
我作为大哥,送给振江的最后一件礼物了。不知道振江是不是会对陆公子那样,怜惜疼爱她呢?”
第十九回
厅堂中,一片热闹的红色。凤凰谷不愧是医药大家,平常虽然并没有与江湖上许多人往来,今日听说
凤凰谷二公子大婚,还是有不少人来道贺。无论是武林侠士,还是歪门邪道中人,人人都不敢得罪医
生,因此也不便在别人婚宴里生事,此时他们不计前嫌的欢聚一堂,倒也难得。
陆公子踏进厅堂的一瞬间,就发现了鹤立鸡群大王,他身高比常人高两头,所以即使是站在武林大汉
中,也仍是极其引人注目。此时他一身红色,正周旋于各个酒席之间,与人敬酒寒暄,忙碌极了。
陆公子心中马上明白了袁沐风的阴谋,看大王坦然的摸样,必定是不知道今日与他成婚的人不是自己
,而是个陌生女子。袁沐风骗大王拜了堂,再令他多喝几杯酒,到了洞房花烛夜,大王必定分辨不出
那女子的模样来。若是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夜,大王第二日起来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以大王的
性格,必定不会狠心将那无辜的女子抛弃。但若是今后两人之间隔了这样一个障碍,陆公子也是无论
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陆公子被袁沐风易了容,又点了哑穴。便是知道此时形势危急,也无法提醒大王了。他明白了袁沐风
叫自己来参加大王婚宴,原来就是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大王与他人拜堂却无计可施。陆公子转头看了
一眼身旁冷若冰霜的袁沐风,依旧是俊美无双的长相,却不知他的心为何这般狠心,拆散别人就算了
,还要自己忍受这样的屈辱。
没过多久,他便听到外面喧闹的锣鼓声,是新娘子的轿子抬到了。喜娘牵着身着红衣,头披盖头的新
娘子缓缓走了进来。瞧那身形果然与陆公子差不多。大王也停止了敬酒,喜滋滋的站在厅头,等待着
款款而来的新人。厅上坐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家,摸样像是大王的祖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一声声的高喝,陆公子仿佛感觉一是一把把刀子割过了自己的心口。明知道大王并不知情,却还
是忍不住难过着急。正当新娘被喜娘牵走后,同桌一名客人突然奇道:“这位公子,你身体可是不舒
服?”不是说的别人,正是陆公子。原来陆公子心中不适,又无法开口,心思完全表现在了脸上。袁
沐风转头看他面孔苍白如纸,无一丝血色,暗叫一声晦气,抬手吩咐药童将他扶回房间休息。
陆公子躺在床上,一边埋怨大王的粗心大意,另一方面也十分自责,被袁沐风治得死死的,什么办法
也没有。过了片刻,有人推门而入,是那个扶陆公子进屋的小童。那小童生年纪虽小,却生得一副机
灵摸样。他为陆公子准备了药茶,劝着陆公子喝了。那茶水十分有效,没过一会儿,陆公子便感觉好
多了。那小童收拾了杯子,却并不走。只见他眼珠圆溜溜的一转,嘴角微扬,道:“这位公子,我听
人说今日嫁给振江少爷的新娘子,生得特别美丽,现下就准备去偷看一眼,公子可要随我一同去?”
陆公子心中起疑,心想你去看便好,为何要告知我?可是转念一想,不如跟随他一同去。见到新娘子
时,最好能劝说她一番,让她好离开这里。想到此处,陆公子便点头答应,跟着那小童溜了出去。穿
过那日与袁沐风一同赏花的园子,来到后院大王的新房处。此时,新房外面早已聚集了好几个小童,
正在鬼鬼祟祟的趴在窗子上往房内偷看呢。
带着陆公子来的小童随手戳了一下其中一个的屁股,那孩子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转头看到是这
两人,皱了下眉头,轻声道:“阿四,你也来了。”声音甚是冷淡。其他几个小童也转过身来,不打
招呼,只是神色怪异地站在一旁。陆公子猜测这个叫阿四的药童人缘定是十分之差,看那几个小童的
摸样,定是担心这个阿四去告状吧。阿四倒也满不在乎,一挥手道:“你们几个都回厅堂上去,免得
主人怀疑。”几人倒是甚听他的话,点点头便去了。
阿四冲陆公子笑了笑,招呼他一同去偷看。果然,刚刚几人爬过的窗户上,窗纸已被戳破了个小洞。
陆公子瞧房内布置甚是喜庆。新娘子却并没有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而是在房中来回踱步。竟是不耐
烦的摸样。陆公子心想这个姑娘倒是豪爽,完全没有矜持的架子。过了一会儿,新娘像是热得受不了
,拿了扇子一个劲儿的扇着。这大夏天的,难为新娘子整整齐齐的一身穿戴,必定是热得很。果不其
然,又过了片刻,新娘子干脆自己掀开了盖头,拿着扇子照着自己脸面使劲的扇着。她的面容也就暴
露在正偷窥的小四和陆公子两人眼中了。
那姑娘果然生得漂亮,圆脸圆目,带着几分英气。陆公子却啊了一声,张大了嘴巴,惊讶极了。原来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被大王救下,在大王山中养伤的江文出!没想到她竟然是一直女扮男装,
扮得倒是极像,这么多人都没看得出来。陆公子吃惊不小,连忙倒退了几步,回到了院中。小四见他
退出去,也跟了出来。陆公子心里乱糟糟的,只觉得大事不好。若是普通女子,自己上前劝说一番,
还有机会辩解明白。让她主动退出,自己和大王还有一丝希望。若是江文出,她当时就表明了对大王
倾心。陆公子想起以前种种,气的咬牙切齿,原来她早有此打算。一个女孩子,当时竟然还以受伤为
借口,要大王扶着小解!无耻之极。陆公子还记得当时她临走之时说的那句:“小弟觉得陆公子配不
上大王,再次见面时,陆公子就会明白了。”现在想来,真是赤裸裸的挑衅。
小四见陆公子咬牙切齿的凶狠状,吓了一跳,连忙问是怎么回事。陆公子经过了一番折腾,哑穴也解
开了。心中又气又怒,也不顾场合对象,将前前后后的事情对那小四讲明白了。陆公子在袁沐风那里
说不上话,在普通人面前却是伶牙俐齿,说了自己和大王的事情,又添油加醋的诉说了江文出的种种
恶行,这才觉得稍稍缓解了一点怒气。
小四认真的听陆公子讲完,点了点头道:“振江少爷一直是凤凰谷中最照顾我的人了,陆公子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