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多指教。”十八绕着他转了两圈,摸着下巴像打量商品那样啧啧赞叹“我倒是真没料到,南家的三个少爷今天会齐齐出现在我这五号擂。”
南齐瑾目光一暗:“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十八闭嘴了,故意吊着胃口就是不说,那眼神似是而非嘲弄般流转了一圈,直让南齐瑾觉得浑身都不痛快起来。
十八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袍子,他有自信南齐瑾不会认出他是谁。古武带给他质的变化是巨大的,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十八完全褪去了原主遗留下的仅剩的那一点点阴郁,如果说从前的十八,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懂世事被娇惯长大的富家公子的话,那么现在的十八,则更趋近于本性绅士的贵族子弟。
因为他学会了怎么隐藏自己的锋芒。
说起来,这似乎是托了温茶的福呢。
十八看了眼时间,距离自己到竞技场只过了不到一个钟头,看来今天他剩余下来的时间会宽裕的多。既然这样,那么把剩余的时间白白浪费在最后一个攻擂者身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当当当——”
十八屈起手指敲在防护栏上,发出金属的撞击声,惊醒了看着十八生意陷入沉思的南齐瑾:“南少爷,我一秒钟几千万上下,你这是打算支付我误工费吗?”
南齐瑾回答,他疑惑地看着十八,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请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台下的南卧瑜胸口一震——
果然!自己没有猜错!既然同伴没有印象而自家大哥却有跟自己一样的疑问,那么这个沾衣……跑不掉是南家认识的人了。
四十六
别的不敢讲,在古武竞技场这几个月,要问十八学到的最多最有用的技能,当属温茶版本的厚颜无耻为第一。
于是十八脸不红心不跳地偏头朝他浅笑,当然,南齐瑾只能看到他弯弯的双眼。
——“你要查出我底细然后寻仇?”
南齐瑾碰了个软钉子,不爽地眯起眼睛。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南齐瑾一闪身摆出个标准的凯瑟隆梅拉军体拳起手式,“那我就自己找答案!”
说着,他完全没有给十八喘息的余地,一拳正对着十八的面门就轰了过来,他的拳风极其刚烈,袭起一股温热的拳风扑面而来,十八心底有微微的讶异——
几个月不见,实力增长的挺快啊?
这倒是十八当真误会了,上一回在凯瑟隆梅拉两人起的冲突,先不说南齐瑾在那之前就被嫉妒蒙蔽了理智,就只讲他对十八下意识的愧疚,也不可能真的使出什么杀招来。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的实力也没真的到达什么不可思议的境界,虽然跟同龄人比起来,他的实力上升的速度已经很让人不可思议了,但在古武如此风靡的联邦,又有几个人会一直将实力停滞在学生时代再也无法精进呢?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在于,南齐瑾拥有比一般人更好的天赋,比一般人更强的自信已经比一般人更优越的条件。
在被十八揍得鼻青脸肿之后,他第一次升起了类似于是否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之类的疑惑,扪心自问,虽然他确实是手下留情了,但是那一天被十八打得无法还手,也不是凭空臆想的。明明在十八的招式中,南齐瑾无法感受到任何的古武元素在其中,但是这无疑地更让人困惑了。
南怀素的身体状况,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么如此优异的实力,在他离开南家之前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见呢?
被一个完全没有古武天赋的人打到卧床休息,虽然其中也有自己主动相让的缘故,但这个结果给予南齐瑾的羞辱也是不言而喻的。
三个月来一天也不间歇的高强度拉伸实力训练,没有一次落下,甚至于在来到竞技场之前,他还在训练室内统计着最新的韧带强度。
这样的魔鬼式训练,怎么可能没有进益呢?
不过这对十八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
毫无悬念的胜仗与旗鼓相当的对手,究竟是哪一个更受欢迎呢?
十八满意的勾起了唇角,退后一步,出掌将南齐瑾的拳头牢牢抵挡住,甚至于包裹在拳风之中的内劲,都一份不落地全部震了回去。
果真是一身蛮力……十八雀跃地在心底欢呼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过这一次的南齐瑾,可没有上一回那么好对付了。
南将军作为联邦三上将之一,手里总掌握着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得见的珍贵秘籍,作为他的长子,南齐瑾肩负着他几乎全部的期望与未来。于是自然而然的,南将军会教导他一些寻常人无法接触的招数,虽然这些招数在十八眼里看来除了稍微灵巧一些,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出彩之处,可是台下的观众跟他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继沾衣之后,又出来了一个身法诡秘的挑战者?!
这到底是什么招数?
南齐瑾一击未成,心中立刻沉重起来——
看起来,这沾衣,比自己想象的要不好对付啊……
最令他奇怪的是,这个被黑袍裹紧全身的人,太过熟悉了。
就好像见过了千百次,连呼吸跟脚步都在脑海中留下了烙印。
他到底是谁?
南齐瑾眼神一黯,飞起一脚朝十八的侧脸踢去——这招式变换的太过突然,南齐瑾挑选的角度又很是刁钻,十八后退了一步,刚想要反击,却听到后脑一阵风声,心头立刻大叫不好——
果然,南齐瑾虚晃一枪立刻缩回了攻击的右腿,同时手臂一伸直直往十八的黑袍头顶袭去——
“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十八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料到南齐瑾会有这么一个后手,头顶的袍子以及被拽住,南齐瑾一使劲儿就要往外拉开,十八心思一沉,再也不顾不上会不会伤及人命,掌中凝聚了真气猛然朝南齐瑾腹部拍下!!
南齐瑾不可置信地低低“唔……”了一声,随后就被强大的气劲包裹起来,直直的被轰到了天顶!
撞到天顶随后惯性摔下,南齐瑾面朝下软软地趴在了擂台上咳嗽了两声,再也没有动静……
十八一惊,不会吧……
他呆立在台上,看着自己刚才出招的左手,心里更多是确实狂喜战栗。
他……他刚刚使出了什么?!
是门派中的绝学劈云斩!
十八呆立在那里,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像梦境一样……
他,似乎,好像,可能……突破了!???!
他突破了?!!
一瞬间难言的感情从心底疯狂涌现出来,所有的艰辛、所有的努力,就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瞬间浑身充满了力量,十八双目迸发出可怖的锐芒,死死地盯着软倒在地的南齐瑾。
天知道……自己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
从上一世起,自己就天天梦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将清心诀修炼到第四层,自己就此生无憾了。
古武,要的不仅仅是好根骨,还得有好悟性,好运气。
到达了第四层,自己就会拥有更加悠远更加漫长的生命,来完成更多对于古武的领悟……
十八黑布笼罩下的脸庞头一次肆无忌惮地大笑开来,天也助他!!
南卧瑜颤抖着看着趴在台上不省人事的自家大哥,又听到那个擂主沾衣近乎于癫狂的大笑,已然几乎六神无主了。
十八的大脑皮层正在亢奋的最巅峰,他看着软趴趴倒在地上的南齐瑾,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是自己的福星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他?
十八兴味地扫过台下南卧瑜吓到刷白的脸,走上前去蹲在了南齐瑾身边。
“喂,”他拍拍南齐瑾的脸颊,没见到反应,皱着眉一巴掌甩了过去。
南齐瑾惊醒过来,满头冷汗,一眼看到十八,立刻大惊失色,这一动,他立刻就发现到了身体不对劲的地方……太疼了……
十八听到他痛呼,发现自己的心情越发好,竟然就这样低低地嘿笑起来。
南齐瑾终于体会到了和他弟弟一样头皮炸起的诡异战栗感。眼前这个人……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南齐瑾终于发现了那掺杂在战栗感中的,能够调动自己情绪的微微的恐惧。
恐惧?
自己怎么会恐惧?
不,是真的!
仅仅从昏迷中苏醒这么一点点时间,这个黑袍怪人,变得更加可怕了!
只要站在那里,就能感觉到源源不绝施加过来的源自于高位者的威压……而这种威压,南齐瑾只在自己的父亲,南通身上感受到过!
这倒不是说明了十八的实力有多么牛逼,如果真的和南通对上了,他不死也得脱层皮,这种令人战栗的威压却是他所修炼的功法的功法《清心诀》自然给予的。
清心诀虽然只是内功心法,但是它的作用,可比一般的内功心法要强大得多,否则也不会一跃成为门派中的镇派古籍了。
普通的秘籍比如《金刚拳》,《易筋经》一等,给人造成的伤害最多只能在上表现出来,不管外伤内伤,都有治愈的可能。而清心诀不一样。
它的攻击力,是直接针对精神体的!
精神体是什么?如果将所有的人类都比喻为行尸走肉,那么精神体,就是操纵生存思考的灵魂!
没有了它,不论再厉害的高手,也会变得呆傻痴愣,无法思考,《清心诀》,就是这么一部逆天的功法。
虽然现在十八的实力还很渺小,但一旦他寻找到了大成,领悟到了《清心诀》的真意,那么世上的一切高手,他都不用再放在眼里了。
十八嘿笑着用一只手将软趴趴的南齐瑾拎了起来。他从天顶摔下来的时候似乎没找对姿势,情况不是很妙,手臂已经骨裂了,双腿也扭曲地有点怪异,十八察觉到了他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于是一个心软,放弃了计较。
算了,真弄死了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打开铁栅栏随手一抛,将南齐瑾丢到了南卧瑜的面前,十八开口,语气里能听出笑意来:“你哥哥,还给你啦。”
南卧瑜哆哆嗦嗦地去探了南齐瑾的鼻息,然后猛然松了一口气,双目血红地盯着台上的十八——
“你欺人太甚——”
“唉,住嘴住嘴,”十八打断他的话,心里是真没把南卧瑜的威胁放在眼里,“他自己技不如人,要怪我欺负他么?少年,输不起就不要来玩,记下了?”
南卧瑜咬紧牙关,死死地控制住自己身体的战栗,却看见台上的黑衣人指了指自己这一边,又装出关心的语气劝道:“再不带他走的话,就要死了哟”
南卧瑜一个激灵,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立刻咬着牙将南齐瑾扛到了肩上,一扭身朝着大门疾步跑开。
十八淡淡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睫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朝台下满满的激动的人群挥了挥手,同时朝管理员道:“爷今天心情好,奖金你安排着场里的人聚个餐。”
说罢,他朝欢呼起来的“粉丝”们挥了挥手,乘上了下到后台的升降梯,渐渐消失不见。
四十七
他需要充足的时间来巩固自己的境界!
十八匆匆地去往后场走去打算离开,却被等候在远处的侍应生给拉住了,十八甩开他的手,语气很不耐烦:“干什么?”
“沾衣先生……”侍应生瑟缩了一下,然后低着头胆怯地回答:“温先生让您别忘了今天还有礼仪课华尔兹课……”
“我没空去学那些。 ”十八毫不在意地转头继续开始走,“你去告诉他,我要请一个星期的假期,让他请人来代替我守一下五号场。”
“可是!”侍应生慌忙跟上他的脚步,想要说些什么,十八猛然停住,回头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好一会儿,侍应生终于扛不住地败下阵来:“好吧……我会去跟温先生回复的。”
古武竞技场地下三层。
这里扎住着整个竞技场的脊梁群体,最彪勇的擂主、最凶猛的战士,最机智的斗宠,以及……最神秘的管理层。
地下三层宛如一个巨大的迷宫,巷道场地一环套着一环,如果每一专人领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人一定会迷路到分不清东南西北。
沿着刻了不显眼的蓝色记号的通道低着头走,两侧的墙壁从刚开始的一白如洗慢慢过渡出了一点浅灰,走到最后,通道竟然跟地下一层的员工通道变得无比相像,刷了漆黑底色的墙壁,上面勾勒了诡异的血红色花纹。
不同于之处在于——
花纹的终端处,雕刻了无数栩栩如生的残肢断臂,切口处染上暗红的颜料,猛一眼看去,就好像墙壁上挂满了已经开始腐烂的肢体,甚至,就连鼻尖也能隐隐嗅到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温茶会有这么诡异的欣赏癖好,只知道好像从一开始,温茶留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这么一个变态的模样。
敲了敲门,推门而入,室内要比外面昏暗的多。
这是一间非常宽阔的办公室,但这其中,却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办公氛围。
压抑的深蓝色搭配古旧的铁锈红铺满了天顶与墙壁,地板选了深褐色的绒毯,看上去总有洗不清的污渍粘连在上面,让人有说不出的难受感,右前侧是一方巨大的待沙发,光溜溜的漆黑皮面映照着墙角处昏暗的灯光,放射出小小的一道折影照在正对面的桌腿上。
维塔斯轻轻走到桌前,恭敬地低头叫了一声:“温先生。 ”
桌后的椅子倏然旋转过来,陷在椅子里的温茶用手撑着下巴,他低垂着眼睫,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模样,鼻梁高挺俊秀,嘴唇紧紧地抿着,温茶挑眉眼里闪过不满:“我要的人呢?”
维塔斯后退了一步,依旧垂着头不敢看他:“沾衣先生说他最近有事,要和您请一个星期的假,今晚的礼仪课他来不了了。”
温茶轻轻啧了一声,背靠到软绵绵的椅背上沉思两秒,又吩咐:“今天在五号场闹事的那两个人,去查。”
“是!”维塔斯恭敬地鞠了个躬,退出房间又小心的关上门。
温茶举起手,按出了十八的通讯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叹息一口,将手放回把手上。
“算了……随他去吧。”
十八进了院子,天色已经擦黑,只在花园和大门处留了盏灯。
“托马特?”
他随口叫了了一句,这个时候,大家应该还没有去休息吧。
果然,不一会儿托马特就蹬蹬地跑了出来,手上还挂着抹布,腰间系上一块灰色的围裙,他看到十八,立刻笑开,眼角处浅浅地挤出些笑纹来:“少爷您回来啦?您等等,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你们还没吃?”十八诧异地瞪大了眼,然后看了眼异常空旷的厅,眉毛皱起来了,“木木呢?”
“他在里面。”托马特回答,然后猛然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坏了!鱼骨!”
随后他就像跑出来那样跑回去了,十八嗅到空气里隐隐的腥臊气,无语地咧开嘴做了一个要呕吐的动作。
“木木!!”
他仰起脖子朝厨房叫:“出来给我揉腿!!!”
每两秒,殷木木迈着笨拙的步子捧了盘东西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