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一看他走路的姿势,立刻皱眉:“怎么回事?你个二货今天又蹲了多久的马步?刀练了吗?心法背了吗?”
“刀练了!心法……还有一点没记住。”殷木木搓搓手,将盘子里精油的瓶盖拧开,坐到沙发上伸手去抱十八的腿,“今天有没有受伤……?”
伸过去的双手被十八躲过了,殷木木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十八脸色很不好看:“你今天蹲了多久的马步?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习武是讲究循序渐进的!”
殷木木抿了抿嘴:“其实……也没多久……”
“还说呢!”托马特端着一大碗炖汤上桌,偏头对十八开口,十八转脸去看他,“我说你也别对他太严苛了,这傻孩子,今天从你出门开始就曲着腿搬东西,你回来前半小时才停下的。”
“我……”殷木木愣了愣,伸手去拉十八的衣袖,“那个……”
然后他愣住了。
十八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让他继续说出来,转身就上桌吃饭去了。
殷木木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饭毕,托马特赶走了说要洗碗的两个小孩,迳自忙碌去了,十八一个人回房拿睡衣泡了个热水澡,只觉得这一天奔波下来的劳累都一瞬间消失的不见踪影,没有什么比泡澡更能让人消除疲惫了。
殷木木最近让他很忧心。
十八做师傅的方式,就是把默画出来的刀谱直接丢给他让他自己专研。其实不只是他对殷木木,从前在门派里有些师兄弟主要注重武修的,长老们都是用类似的方法让他们自己去学习。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每个人的刀气、刀品都是不同的,不同的人领悟出的“道”也同样截然不同,与其一板一眼地将本性用招数禁锢起来,倒不如让他去领悟属于自己的“道”。
十八也同样用自己的方法在教导他,除了《清心诀》和《易筋经》被当做秘密保守起来之外,轻功、暗器,十八一样也没有藏私,不得不说,殷木木的实力进步的让他惊讶,在第一次教他如何用内力灌注双脚时,他然就真的在经脉中找出了那些微小到可怜的内力,再结合了他一直不停苦练的刀法,十八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徒弟没有收错。
他很老实,十八用半天的时间就把他看了个透彻,殷木木有的时候已经老实到只能用木讷来形容了。
但是十八还是无法这么快就信任他,《清心诀》和《易筋经》,无论如何十八也是要将它们流传下去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找到那个值得自己信任的人。
但是最近的殷木木是有点太过了。
好像就是最近的事情,他现在练功已经完全脱离自己应该承受的范围了,在休息日,他会不间断地蹲上十个小时的马步,或者一连练上好几个钟头的刀。像今天这样面色苍白两腿虚软的情况,十八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了。
也不是没有警告过他,但是殷木木……却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总是咬着牙撑下来,还以为这是对自己有益处的。
十八的眼神黯了黯,他可不希望才收下来的开山弟子,就这样被高强度的训练累死了。
水有点冷了,十八按下了浴池旁的排水键,起身赤。裸地从浴池中步出,取下挂在镜子前面的浴巾开始擦身。
他瞥向镜子中的人影,微微挑了挑眉毛,抚上自己的侧腰。那里有一块三角形的淤青,对比着异常苍白的肤色,显得尤为突兀。
他有点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然已经长得那么高了……
已经可以直视镜子的顶端,这到底是古武的作用,还是托马特天天不间断的鱼骨造成的?
他嘴角勾了勾,难得被自己阳刚的一面搅出好心情来,于是他开始认真打量自己的身体。
他很确定,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也许是由于突破的关系,也许是由于日积月累自己从前没有发现,但是这种改变,绝对不是错觉,而是切实存在的。
他的皮肤变得非常苍白,这是由于不太接触阳光的关系,竞技场修建在地下,学校学习也通常呆在室内,而十八也不是爱出门游玩的性子。还是很瘦……这大概是没法避免的了,这是由于原主没有打好基础的原因,但是同样的,这种瘦也已经不是从前那种孱弱的瘦削了,而是均匀地在每一处地方分布了精实的肌肉,并不是那种大块头纠结的肉感,而是优雅的、刘畅的线条,宽肩细腰,倒三角身材一览无遗。
这具身体最优美的地方,大约就是腰下修长笔直的双腿了,腿部笔挺坚实,比例完美,白皙皮肤下不太显眼的肌肉隐隐藏匿着巨大的爆发力。
要知道,在五号场挑战的可怜虫们,百分之五十都是被这双看上去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腿踢中要害,毫无知觉的。
“啧!”
十八低头摸了摸腹部均匀优雅的六块腹肌,拍了拍。
——还差两块,就更合心意了。
擦干净身上残余的水珠,十八将浴巾散散地围在腰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的灯光有点昏暗,十八关了浴室的灯,回过头来,立刻愣住了。
坐在自己床上那个欲言又止的人,不是殷木木又是哪个。
四十八
既然是自己的徒弟,十八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他只是脚步顿了一顿,又自然地扭过身去拉开了衣柜的门——
“大晚上你来干嘛?”
殷木木刹那间听见了自己心脏擂动的声音。
他完全没想到十八会这么自然地以几乎赤裸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
苍白的肤色晃得殷木木开始恍惚,比起腰间浴巾的洁白,那样几乎透明的肌肤的苍白,无疑更加具有美感。殷木木的喉结不受控制地咽动了一下,无法自持地将目光黏在了十八的躯体上。
细腻的皮肤,矜持却隐隐透露出野性的肌肉,能看出非一般挺翘的臀部,与细瘦的腰部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弧度,特别是弯下腰寻找东西的时候,薄薄的浴巾下面,就勒出了一道完美的半圆。
——会是什么样的形状……
殷木木脑中昏昏沉沉的,几乎忘记了自己进来的目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十八却在这时,背对他解开了浴巾。
!!!!!!!!
殷木木脑子轰炸出了无数个感叹号,脸一瞬间通红起来。
十八弯下身子套进黑色的平角内裤,拉了拉腿部的边缘,又去取睡衣。
修长的莹润身躯,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屋内唯一一个看客面前!
殷木木感到不妙,立刻低头捂住自己发热的鼻子,浑身不可抑制地发着抖。
不行!!
十八系好了睡袍的带子,弯腰拾起浴巾丢进浴室的洗衣篮,完全没有自己已经被看光的自觉。他转过身,立刻被殷木木狰狞的表情吓到了。
这是……
十八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刚刚对他的冷淡,赶忙上前去抚上他的背:“怎么?肌肉拉伤了吗?”
殷木木呼吸一滞,背上的手掌好像透过衣服薄薄的面料传输来滚烫的炽热感,他剧烈地摇起头来。
十八一愣:“怎么?”
殷木木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感受到口腔中蔓延开来的铁锈味,这才稍稍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一抬头,立刻让自己的视线转移开。
不同于裸体时给人隐隐爆发力的感觉,穿上衣服的十八,则更多让人觉得文雅。
酒红色的睡袍轻薄散发着微光,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来的大片雪白肌肤,被酒红的光晕打出隐隐的粉红,长袍到达膝盖,走动间能看到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
体温带给人迷乱的错觉。
殷木木猛然推开他。
十八愣了愣,以为是自己让太过靠近,让他觉得不安。也对,殷木木的戒备心从来都那么强。
十八没怎么在意地起身,坐到了床对面的沙发上,开口:“没有不舒服?”
殷木木摇头:“没有。”
十八靠在沙发背上,睡袍底部被撑开缝隙,光洁的大腿内侧只要用心,就能一览无余。
殷木木的眼睛直了。
十八看出他走神,对这种不尊师重道的行为表示了直接的不满。他敲敲茶座,开口问道:“你如果再这样的话,那么可以回自己家了,我不会再教你东西。”
殷木木还有一半的理智沉浸在靡靡的臆想中,闻言一下怔住:“……什么?”
他惊得跳了一下,直接从床上蹦起,蹲到了十八的面前,腿部的抽痛让他眉头抽搐了一下,随后被很快抛到脑后:“什么?”
手被握住了,十八被殷木木炽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然后他镇静下来了,盯着殷木木的眼睛:“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练功不能急于求成,你听了吗?”
他缓缓把自己的手掌从殷木木的手心抽出来:“不听话的徒弟,我不想要。”
“十八……”殷木木看着十八前所未有过的严肃表情,心里有点后悔,但忽然之间,又想起那个人对自己的斥骂,殷木木摇摇头,眼神很困惑,“十八?”
这人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
十八撇撇嘴,注意到他的称呼:“你要叫我师傅。”
殷木木摇摇头,他不多说话,但一说就噎死人:“……十八。”
十八果然被噎到了,于是放弃跟他理论有关尊师重道的逻辑:“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勤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拼命,一定能比正常训练实力增长更快?!”
殷木木呆了一下,然后点头。
一把一巴掌挥在他脑门儿上:“猪啊?!”
“……猪?”殷木木更呆了,“什么?”
联邦没有猪……
十八脸色更黑:“你不用管那是什么!我跟你提过多少次?你听了没有?我说了,我不要不听话的徒弟!”
殷木木摇摇头,还是不懂。
十八深吸一口气:“你果然忘了……”又一巴掌,“你这样高强度的训练,至少要到基础打好之后才能递增进行,现在那么突然就给身体增加那么多负荷,就是在透支你的潜力!我说过那么多次,你就是完全听不懂吗?”
殷木木抿了抿嘴,眼里情绪很复杂,他低下脑袋摇摇头:“太慢了。”
“你急着干什么?”十八气不打一处来,“你急着干什么?办后事?”
殷木木抬头又看一眼他,目光带着深深的眷恋,不其然的,脑海中又回荡起柯多的斥骂声——
“你凭什么缠着他?你有实力吗?有权利吗?有财力吗?你能为他干什么?你能替他做什么?殷木木,你什么都算不上!”
什么都算不上……
什么都算不上……
这是自己和柯多的战争,不能让十八知道!
殷木木摇摇头,开口:“我……我要变强,我要保护你。”
十八斯巴达了两秒,维持着囧然的面部表情被雷晕了。
“你说什么?”
殷木木像是在为自己打气:“我要保护你!”
十八无语地盯着他:“我被人追杀了?”
殷木木摇头。
“被绑架了?”
摇头。
“被寻仇了?”
摇头……
“变残废了?”
……
摇头。
“我要你保护个屁啊!!”
十八愤然起身,把猪脑壳推到地上:“你脑子进水了?!”
殷木木抿了抿嘴,没有过多解释。
十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觉得自己跟着个问题少年实在没办法沟通,海峡一样幽深的代沟横搁在面前,他没兴趣去试雷。
“反正我言尽于此,我们师徒俩的缘分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固,给你两条路,一、好好听话,该怎么做能怎么做,照我制定的计划来进行。二、你给我滚回你老家去!”
殷木木沉默地蹲坐在十八的床边,一语不发。
半小时后,十八无奈的声音响起:“你要是想要增进视力,可以继续去虚世界竞技场守擂,实践会比理论更有效果。”
殷木木终于动了动,让他他回头,看着背对自己躺在床上的十八,眼里黑黝黝的全是未尽之言。
他说:“我选第一条。”
十八叹了口气:“我会给你联系新的光脑。”顿了顿,又道:“记得帮我关灯,就这样吧,出去的时候小声点。”
殷木木费力地从地上爬起,腿部的酸疼让他难忍地皱起眉头,心里也明白,自己大概是操之过急了。
“十八,”他嗓音低沉柔滑,凑到十八耳边来,“你不生气了。”
十八耳朵抖了抖,一斜眼,看到殷木木的脸凑到自己头顶,顿时没好气起来:“你要叫我师傅!”
殷木木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兮兮的傻笑,牙齿在昏暗的夜色中泛着闪耀的白光,仿佛最耀眼的钻石,一下子晃花了十八的眼。
十八沉默了两秒,忽然泄气,对付老实人,他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翻回身子,仰躺在床上,正对着殷木木憨笑着的脸:“我不生气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告诉托马特一声,从今天开始我要闭关,让他不用准备我的饭,我大概会两天见不到人,让他别担心,也别来开我的门。”
殷木木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十八终于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来,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头顶,不……是扎手的头顶:“乖,睡觉去吧,晚安。”
他已经深入师徒情节中无法自拔了……= =
殷木木眯着眼点了点头,然后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起身关灯出门,黑暗中,传来他一如既往的低沉嗓音:“晚安。”
关门声响起,室内恢复一片黑暗寂静,十八摸着自己的脸颊,张着嘴还没从茫然中回神。
这是……
他眼神一亮,是少年人对长辈的濡慕!?这说明殷木木已经真的开始当自己是师傅了?!
他咧开一嘴白牙,美滋滋闭上眼沉入梦乡。
门外,殷木木麦色的脸颊上一片晕红,耳际脖颈乃至于整个后背,大约都已经被晕红蔓延开了。
嘴唇上软软的触感,带着体温带着清香,还有轻微的绒毛拂过……美好到不可思议……
回头看了眼已经被紧闭的房门,殷木木又开始忐忑起来。
论坛上的那些建议真的有用吗?十八不会觉得自己很轻浮吧?
想起来柯多的那些话,殷木木呼吸滞缓了两秒,眼神又坚定起来——
无论如何,他要证明,自己绝对不是一无是处的人!
他要努力让自己,配得上那个日思夜想的憧憬!
四十九
已经分不清是第几次来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十八站在四面只看到黑暗的识海中,伸手撩了一把漂浮在身边五颜六色的元素分子。
——明显能感觉到,它们比平时更加雀跃,因为十八进境的关系,它们所能用于嬉闹的场地变得更宽广,在十八身边吵闹了一会儿,它们就融合成一团往更远处飘去了。
——真像小孩子。
十八暗笑,目光一转,探向识海深处那块匿藏着的柔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