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瞥一眼她不自然垂落的右腿,撇了撇嘴,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丢给鲤鱼。
鲤鱼茫然……
十八脱掉自己碍事的外套,转身出去,嘴里解释:“这是治跌打的,你给她用吧。”
十八走后,屋内寂静,鲤鱼拿着瓶子脸色有点复杂。
“唉……”带鱼叹息一声,伸出手来,“给我吧。”
鲤鱼抿着嘴,好一会儿才露出了个笑
六十八
十八在请假之前也是在场里露过面的,虽然在那之后就一直没能回来,但二层一号厅来了个美人擂主的消息早早就传播出来,即便是单纯来挑战的武人,那也是有爱美之心的,加上后来又传出这美人原本是一层那个穿着黑袍子不见人的沾衣擂主,走的又是清敏灵秀不同寻常的路子,好奇的人就更是多,十八第一天露面时,半途有事,也只打了一场就走,而那时候正是原擂主被杀的交接时候,铁杆粉们早就走的七七八八,一号场是最冷清的地方了,于是能有幸看见十八上场的人竟然也就那么区区几个。
后来消息一出,那些改变计划去了别的场馆的观众们肠子都悔青了,于是急急忙忙第二天再来,却听说擂主又请了假,几个副擂轮番上阵撑场面。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接连一星期,被好奇心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闲人们一天没落下,却怎么也没见到那沾衣擂主的庐山真面目,心里急得抓心挠肺,看着台上来来回回那么几个副擂,心里气得不行。
二层不同于一层全靠实力说话,二层的观众们可大多是些有权有势的贵老爷贵太太们,他们想要的东西,可没有那么难得到手的,心里有了怨气,就止不住要出些幺蛾子,几个人凑巴着请了个实力高的挑战者来砸一号厅的场子,正好那天碰上带鱼倒霉,她虽然实力不低,但毕竟轮番车轮战术还是难拿下的,被打断了条腿才被鲤鱼救下了,如果不是这样,管理员也犯不着急急地打了电话催十八回来。
这些擂主们多是在竞技场全职的,竞技场的赛金足够他们过得奢靡颓废,有了钱自然可以到繁华的外星球去花天酒地,温茶也是给了他们足够自由支配的假期,像十八碰上的这种突发状况,可以说是少之又少的。
与他不同,副擂们很多都是偏远星球或是贫民星本地的人,在竞技场内,等级森严,与擂主仅仅一步之遥的副擂的日子可没有那么清闲,他们完全是拿着竞技场的保底赚奖金的,在他们成为擂主之前,是死是活,客人们一句话就能搞定。竞技场不会为了他们与砸了重金的客人们发生矛盾,带鱼这个伤,虽然受的不合规矩,但也只能这样,有苦自己吞了。
十八倒是没什么想要帮他们讨回公道的想法,鲤鱼和带鱼之前对他的态度称不上好也算不上坏,点头之交罢了,成不了他的短处。
温茶在确定他能来之后就放出了今天他会到的消息,此刻一号场外已经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即便是在隔音良好的后台休息间,十八也能隐隐听到墙外恼人的喧哗声。
在这古武竞技场中,即便是那些平日里最喜欢装模作样拿捏着骄矜的贵妇小姐们,也会露出她们最原始狂野的一面,十八记得自己不久前在温茶办公室里看到的监控,五号场竟然还有人直接在大庭广众脱了裤子拉过母的就做,也没见被他强上的女人有什么不满,至此,十八就明白了,这全是一堆欠虐的M!
十八对M倒是颇有经验的,前世专门详解此类人群的书籍也不是没有,总而言之十八总结出一个浅显的道理……装逼就好。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十八此时对这种运动早已是颇有心得,在升降梯上升的同时,十八冷声对着嘴边的麦说了一句:“都给我闭嘴。”
场馆四周的音响清晰地扬阔出这句话,也许是因为音质特殊的原因,竟还能听出一点金属般无机质的杀气。
于是场内立刻安静了,寂静到能够清晰听见金针落地的声音。
而最高处的那个擂台处,缓缓地,缓缓地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
十八这个人吧,有的时候确实还是很自恋的,这并不能怪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从前那么低调是为了掩人耳目,但现在他还有什么顾忌的呢哦,也许温茶算得上一个,但十八有自信栽不到他手里,更何况温茶一直也没对他表露出恶意来。南家那烦人的一伙儿人,他要是不想再见,那一辈子也不可能碰到了。以南通的身份,贸然对如今克维利亚籍的自己出手?傻了还差不多!
所以既然二层是这样一个高调才能存活的地方,那么,他索性就高调到底!
看看维恩和妙曼,那个不是外形较好的人物?就连自己的三个副擂,也是最有美感的夏克呼声最高,为什么?
二层是一个由粉丝们追捧才能生存的世界!
那些为偶像们神魂颠倒的粉丝们,哪一个不是举足轻重的?收服了他们,就是连温茶,都不敢轻易动自己。
十八站在台上淡淡地往下环视了一圈,手背在身后,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合上双眼做出闭目养神的模样,傲慢地令人发指。
可……他却没有猜错,那些癫狂的M们,吃的就是这套!!
在这古武竞技场内,武者们说好听点,是掌握擂台存在与否的关键,说不好听的,那就是给观众们耍乐唱戏拿工资的!像十八这种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到偶像位置上的人,可真的不多。
可高姿态也有高姿态的好处,就比如地球上的戏子们,短短百十年,就从最底层的贱籍伶人飞跃至信仰般的一呼百应,云泥之别,靠的不过是身份的转变。
直到上场三分钟后,厅内还是听不见一丝声音,似乎所有人都努力放轻了自己呼吸的频率,十八才点点头,睁开眼,墨绿的瞳孔映照过聚光灯的强光,营造出一种恍若悬崖般深邃的错觉。
十八勾起唇角,满意的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沾衣,一号厅擂主。”
离得近些的女人们早就憋得满脸通红,十八抢先打破了沉默,她们立刻毫无顾忌地尖叫起来。
十八顿了顿,用眼神示意她们闭嘴,眯着眼睛又说:“以后请多指教。”
场内先是安静了一秒,随后响起一阵几乎震耳欲聋的尖叫,放眼望去,半数以上的观众情绪都变得很激动。
一号厅,二层,坐落着几间隔绝外界的贵宾室,甲号房中正是灯火通明,半人宽的沙发上斜斜地歪了个大肚腩的中年男人,他膝头坐了一个长卷红发的熟女,赤裸着上身,将自己其中一个喂进他嘴里……
两人黏糊在一起肆意地戏耍起来,大肚腩似乎有些累了,把膝头的女人推到地上,拉好裤子拉链点起一支烟,他转头看着坐在窗边目不转睛的同伴,笑道:“怎么回事,你今天好像很没兴致啊?”
他同伴呆了一呆,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看着他,随即脸上带笑:“阳痿了?”
“去你妈的,”崇白拉着黄瓜脸骂他一句,“唐安你全身最贱的就是这张嘴。”
唐安笑容有点僵硬,他站起身,再歪头看一眼窗外的擂台,这才起身走近崇白:“你天天念着这里的奶茶,我今天要上班也陪你一块来了,你自己玩尽兴就好,我刚刚看到个熟人,所以一下子没了兴趣。”
崇白年纪不小,寻欢作乐自然心有余而力不足,被推倒的那个女人此刻也沉默着从茶几下找了件外套披起来,安静地膝行离开了。
这屋里坐的,赫然是唐安和联邦三上将之一的崇白!
崇白比唐安大了将近二十岁,却因为古武有成的原因看上去并不苍老,只不过联邦太平太久,崇白几乎快要把打江山的过去都要遗忘了,天天胡吃海塞应酬不断,肚腩竟然比唐胖子还唬人些。
“熟人?”性障碍这种事情还是很难启齿的,崇白脸色有点难看,有意转移话题,看向玻璃窗外,然后眼神一亮,“嘶……这一号厅的擂主,挺厉害啊!”
恰逢此时擂台上的沾衣轻盈飞起,他此时功力早已今非昔比,一身轻功更是比从前高出不知道多少倍来,不过他也不会贸然使出来吓人就是。此刻他用的,是从前见过别人使过的一招“梯云纵”,左右脚飞快在另一侧脚面上借力,一下子没克制住,飞起老高,恰好顺势使出真气使自己借力飘在了半空,低头看向方才气势汹汹的对手,却见到他往后退了两步,被这灵异的一幕吓得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崇白原本还抱着玩笑的想法,看到这一幕,脸色也严肃起来,连烟也没叼住落在了腿上,被烟屁股那么一烫,崇白也回过神来,脸上神色变得惊疑不定。
不同于那些只知道惊叹的外行,崇将军自幼开始练习古武,并且天资聪慧悟性非凡,到了现在这个年纪,除了某些隐世不出的高人以及那个甚少露面的“蜀将军”,他自问,该是少有对手了的。
可是就在刚刚,那个名叫沾衣的擂主,他使出的那一招,自己就绝对无法做到!!
难不成这代表,他的实力比自己还要高!?
崇白脸色发青,惊疑不定地看着台下欢呼的观众,他手越捏越紧攥住了身侧的扶手,好一会儿才梗着嗓子困难地对唐安说了一句:“那是谁?”
唐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十八出现在古武竞技场并且还是个擂主那么一个炸弹般的消息早把他炸蒙了,从开场到现在看着十八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个对手之间,再回想起他平时表现出的拿不起一只鸡的文弱模样,唐安心里早已乱的翻天覆地。
他到现在为止,还只知道这个南十八,从前是古地球城移民出来的人,全古地球城姓南的人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贫困潦倒不得不搬迁出来的也就那么几家,可是没有一家人能和十八对上号,能够接触到联邦高层也无法接触的文化的,一家也没有。
那么这个能轻易翻译《大悲咒》的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原本唐安将目标锁定在联邦有名或是隐居的几个书香世家中,可是这一刻,他又不确定了。
在擂台上犹如鸟蝶般轻盈翻飞,出手一击致命狠辣干脆,不拖泥带水留下一丝余地……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家才能教导出来!?
唐安抿了抿嘴,他和崇白只不过是工作上的酒肉之交,还远远不到交心的程度,为了博得他的好感冒着得罪十八的风险,唐安可不大想做。
“我也不知道他的诨名叫什么……”唐安想了想,还是开口,“只不过我以前见过他,他好像是克维利亚人。”
“克维利亚……?”崇白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心里却又隐隐带着自己说不出的庆幸,沉默了好久,他才再次开口:“原来是克维利亚人,真是可惜了,那么小的年纪就有这种实力,如果他在凯瑟隆梅拉帝事学院的话,我拼了命也要把他招入麾下。”
唐安笑了笑:“将军这话说的,你要是喜欢,去打听就好了嘛,联邦也不是没有外国人当差。”
崇白摇摇头,到了他这个位置,一举一动对外界来说都有说不尽的揣测:“太冒险了,更何况我不一定能收得住他。”
唐安倾身给崇白的酒杯里满上酒,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我今天也是有事要和你说的,那位的夫人前段时间来找我麻烦,要我把这一批《往生论》的限量版私下给她一半,我倒是没敢答应下来,毕竟官网那群记者盯了好久了,要是被抓住了把柄,还是少不了麻烦。”
他说的那位,在坐的两个人皆是心知肚明指的谁。
“哼,”崇白酒精上脑说话也直白起来,他一直以来看不惯南通的做派,两人同位武将,南通虽然年纪不小,但确实没因为社会阅历多长脑袋,南家人行事一直以来就少些分寸,“你把他当个屁就是,我老婆前天去打了麻将回来还说呢,南家也不只是怎么了,手头比之前拮据好多,连打牌也只敢下五百的,没意思,小家小户的懒得和他计较。”
唐安倒是有些摸不清了:“那……崇小姐的事……”
崇白瞥他一眼,抬手抿口酒,笑道:“你不管。”
他再回头看一眼从空中缓缓落下的白衣少年,心中一跳,冷不丁涌起一股热血来:“唐安?”
唐安抬起头:“嗯?”
崇白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声音也沉沉的:“你去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和这个……擂主,引见一下。”
六十九
十八一下场,接到了六百多个请求私下约见的邀请函,十八捏捏鼻子,眯着眼将蹦跳不停的数据窗口关闭——累死了,要去洗个澡……
夏克猛然从前几天忙的脚不沾地闲了下来,在后台看了半天,连话也忘记说了,哪知道十八却那么不敬业,才打了两场就不管不顾地甩头离开……偏偏底下的那群神经病一个比一个叫得响,全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这要是自己?
夏克撇了撇嘴,自己可不敢那么大牌。
十八并不是没看到他,只不过夏克怨妇般纠结的视线实在是弱爆了,再看他抱着啃了一半的苹果蹲在台阶上可怜兮兮的模样,十八抿了抿嘴,走近了:“你要帮我搓背吗?”
夏克吓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十八困惑地拧拧眉头,越过他离开了。
夏克看着十八的背影,不知不觉脸越来越红,装模作样地低下头啃一口苹果,夏克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在心底骂骂咧咧:“……神经病,都是神经病。”
竞技场还是很人性化的,每个擂主都能比别人多调动一些东西,就比……浴室?
夏克骂骂咧咧满脸不情愿地翻出来洁白的浴巾,口不对心谨慎地挑了一双柔软的棉麻拖鞋,绕过屏风坐在池子边的小椅子上偷窥十八洗澡。
十八完全没有应该害羞的自觉,似乎从进入竞技场后,他的性格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拘小节了,他背对着夏克从池子里爬出来,又走到对面的淋浴下冲洗,雪白莹润的肌肤包裹住精悍的肌肉,翘臀与细腰形成一个优美的C弧度,夏克一边骂一边捂着鼻子痛斥对面那个人赤身果体不知廉耻。
以十八的耳力怎么可能听不出他在骂什么?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嗯……最近锻炼跟上了,肌肉的势头还是比较满意的,十八抬手摸一摸肚子上的腹肌,已经隐隐约约看到六个小豆腐块的雏形了只不过腰上和屁股上还是软绵绵的。
他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
夏克看着对面淋浴房里摸了腰又开始摸屁股还不停叹气的某人,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十八是有意要和夏克示好的,他现在的心态越来越苍老,总开始羡慕从前师傅膝下弟子无数的盛况,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是想要将古武发扬光大而不是一人独享的,夏克的根骨很好,年纪也小,却比比他大了许多的鲤鱼姐弟要来的厉害,天赋自然不错,虽然没有殷木木那么老实,但狡猾有狡猾的好处,说不定他对古武,也会有不一样的悟性。
只不过他这个不服人的性子却不能有他这样下去,得改。
十八低着头想出了千百丈那么远,这一边夏克却举着他丢在桌子上的通讯器敲桌子:“擂主……有通讯!”
十八回过神来,关了水光着脚湿哒哒地就走回去要接,夏克吓得一个倒仰,捂着眼睛脸红的跟十八要强。奸他似的。
十八看了眼来电,是唐安。
半个小时后,他换了一套雪白的练功袍出现在了一号厅二层的贵宾室外。
他对崇将军好奇好久了,崇白和南通不同,为人更倾向中庸守旧,平时的官网采访或者有别的活动很少能看见他出面,十八迄今为止,也只知道他有一个很令人侧目的大肚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