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从未伤害过这些人,这些人却将他当做仇敌般对待,莫怜只觉得好笑。
他也当真笑了起来:“啊哈哈~~~我真是愚蠢啊!为何要在乎这些愚昧之人的目光?爱他便该告诉他
啊!折磨了自己,更伤害了他!恨一个人真的很痛苦,我却让他恨我恨了足足十五年!对不起,小彦
!来生,我再偿还你吧!这一生,只望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混蛋,我才不要你的来生!”
用足全身的力道震开围观的人群,莫彦跪倒在他的面前,将头埋入到他的怀中,悲痛地哭了起来。
“哥哥!不要再抛下小彦了!十五年前在那个台阶上等你,真的是好冷好饿啊,哥哥!我不想再忍受
被你抛下的痛苦了!不管我爱不爱你,这辈子,我只想陪着哥哥你呀!”莫彦哭得悲痛欲绝。
立在一旁的李尤武和柳寒辰没有像围观的百姓一般恼怒,只是冷漠而探究地望着莫怜,各怀心思。
咬牙切齿恼怒地盯着莫怜,李尤武心中忿忿地想,难道那一本真的只是一本琴谱?世人皆被他们莫氏
父子骗了十五年?难怪我看不出任何蹊跷。
柳寒辰倒是没有多少复杂的情绪,只略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看来我王兄的如意算盘是落空了。
第四十六折:太湖水冷君莫入(结局一)
正是此刻,钱元瓘从人群中悠闲地踱步而来,脸上、眼中皆是得意的笑,语气轻蔑至极:“啊呀呀
~~~看来我来得真是时候呀!瞧瞧这对逆伦背德的妖邪之人上演的这番有趣戏码!”
随后而来的是被众侍卫架着的万喜儿,整个人看起来凄惨得不比莫怜好过。
看到七孔流血着的莫怜,他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嘶吼:“不!怜!我要陪着怜!钱元瓘,你放开我啊
!”
“哈哈~~~看到你的老情人死得这般凄惨,喜儿你一定很难过吧!今天寡人便是要你亲眼见着他是怎
么死的!”钱元瓘回头冲着万喜儿恶毒地笑着。
“钱元瓘!你不是人啊啊啊~~~”万喜儿拼命挣扎着怒吼着。
本来知晓了这华衣锦袍是王上,众人便要下跪行礼,却被这疯疯癫癫的万喜儿吓得脚下一顿,忘了该
如何反应。
身为吴越王的钱元瓘倒也不在意,只转身兴趣盎然地看着莫怜如何死去,不再理会万喜儿的叫骂。
“小彦,哥哥找不回你的那半本,不要紧吧?上回哥哥给你的那半本好好收着,这是父亲对我们俩的
期盼。”贴到莫彦的耳边,莫怜轻声地说。
“嗯。”
“哥哥走了之后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想着报仇了,你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微弱,哥哥只想你平平
安安的。你将哥哥的那半本《情有误》当做哥哥,想念哥哥的时候,便多看看它,不要再做傻事了。
”
“不!我不要!我不要哥哥离开小彦!”更为贴近莫怜的胸膛,莫彦坚决拒绝。
“真是固执的孩子呢!”抚摸着莫彦的发梢,莫怜淡淡地笑着,那淌着血的眼眸中依稀有浓浓的宠溺
和爱恋。
忽然,莫怜胸口一滞,胸中有气流上涌,一股泛着浓烈血腥味的鲜血便从莫怜口中喷薄而出。
随之而现的是他的头发寸寸见白。
七孔流血、鹤发白面,这是中了“美人迟暮”死前的症状。
“哥哥!”莫彦挣开莫怜的身子,惊恐地看到了他这番模样。
“呵呵~~~再见了,小彦!见了你最后一面,我也该满足了。”乘着莫彦呆愣的当口,莫怜出手如电
,将他的穴道点住,摇摇晃晃地起身。
“唔唔唔~~~”却原来,莫彦的哑穴也被莫怜点上。
“希望你能兑现自己的承诺,护他周全!”这番话是莫怜对着一旁的柳寒辰说的。
“嗯!”柳寒辰点点头,虽然讨不到便宜,自己许下的承诺也便只能担下了。
虽难以听到周遭的声音,但莫怜还是将信任交付给柳寒辰,退后几步,纵身跳入沁寒的太湖之中。
死在他的面前,也许他真的能傻傻地陪我死去。
这样也许就能给他一个我还活着的希望吧?
被湖水淹没的莫怜失去知觉前,如此想到。
湖面一阵水浪翻滚,莫怜彻底消失在人们眼前。
众人皆被这番变故惊得不知所措,而万喜儿在莫怜决绝地跳入江中时,便急火攻心晕厥了过去。
“喜儿!”钱元瓘惊慌地接住万喜儿,声嘶力竭。
莫彦眼睁睁地看着莫怜跳下去,却无能为力,全身奋力一震,强大的气道宣泄而出,被莫怜点上的穴
道竟被他强自震开了。
震开穴道的莫彦顾不得因强行震开穴道导致的气血不顺,急急地扑到湖边,死死地盯着湖面。
那湖面却平静地未起丝毫涟漪。
莫彦想要大声地哭一场,却发现,自己只能干嚎着,眼眶干涩地泛痛。
心死无泪便是如此吧。
却在这时,一直未曾露面的青莲急急地拨开人群,赶了过来。
“二少爷!我家公子呢?我遇到医圣了!”跑到莫彦身边,青莲推着已成呆滞模样的莫彦的胳膊急切
追问。
“他在太湖中安静地睡着,嘘~~~不要去吵他……”手指轻轻地按着自己的唇,莫彦轻声地告诫身旁
的青莲。
“公子、公子,他……是青莲来迟了!”悲痛地哀嚎了一声后,青莲便陪着莫彦一起静静地守望着莫
怜跳入的地方。
随后赶到的水儿只是呆在他们两人身后,心中空去了一大片。
主角已经死去,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众人忿忿地咒骂了一句便陆陆续续地离去。
钱元瓘自万喜儿昏迷后,早就抱着他一路飞奔离去。
柳寒辰与李尤武好似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旁观别人哀悼死去的人有些不厚道,也便领着各自的侍卫离
去了。
只剩下莫彦、青莲、水儿的太湖边上,充斥着悲伤气氛。
在人群散去的不远处,一人默默地立着,脸上亦是悲恸凄绝。
那人握着拳头,靠在胸口,低声地诉说着:“老板,你走好!琉璃便在这里为你送行吧。那个地方,
还是留给最是思念的那三个人!”
柳寒辰离去的方向有一人急急地跑来,却被柳寒辰拥在怀里不得动弹。
“放开我啊!那个人,我用了五年去爱,却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忘了他,没有陪伴在他的身旁!柳寒辰
,你放开我啊!”悔恨的叫喊声飘散在春风中。
这年的初春,叛贼枯叶蝶莫怜身死太湖,其弟莫家堡堡主莫彦因悲伤过度一夕间白头,呆呆傻傻地徘
徊在太湖边上。
第四十七折:炉峰烟雨香炉峰
有山称之“炉峰烟雨”谓“香炉峰”。
攀爬而上,只觉山道郁郁苍苍、岩岩嵬嵬,磅礴蜿蜒。
“青莲,你不是说那个医圣在湖州吗?为什么我们还是要把这个笨蛋送到会稽来呀?”水儿背上背着
一个男子体型之人,手牢牢地抓住崖壁,颇为懊恼地向背上背着箩筐行在她前面的青莲埋怨。
“我去他们暂住的地方找过,可是人已经离开了。大概是回来了吧。”劈开前面挡路的矮枝,青莲淡
淡地回答。
“哦。”水儿应了声,也便专心地跟着青莲往上爬去。
雨雾迷朦,烟霭缭绕的山顶上有一处院子。
院门内遍地是划成一片一片的药圃。
用厚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卧房内,微弱的烛火忽隐忽现。
“爹爹呀!这个丑人脉搏微弱,都昏迷了两个月了,咱们就别去管他了吧!小恨很无聊,想要下山玩
去啦!”扯着一身青灰色长褂男子的衣袖,少年嘟着嘴,哀求着。
“别闹!虽然我讨厌一大堆人找我医治,但是这个恰好给我遇上,断没有让人自生自灭的道理。”男
子扯开少年的手,力道刚好能让少年放手,又不至于伤到他,“何况啊,你说的这个丑人,要是清除
了身上的毒素,便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呢。”
“哼!难怪爹爹要陪着这个活死人两个月,不陪小恨玩,原来是看上人家了。”少年背过身去,委屈
地努努嘴。
“你呀!”男子叹息一声,放下手中为床上白发人擦拭身体的毛巾,转过身,搂着少年的肩膀,又是
好气又是好笑,“傻孩子,人家是堂堂的男子,爹爹怎么会看上人家呢?”
“要是你不喜欢男人,那怎么会、怎么会?”少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男子心中叹道,这孩子该是想到了那件事情了吧?
将少年拥在怀里,男子柔声劝慰:“对不起,让你知晓了那些不堪之事。虽然你的母亲并不爱我,但
是自始至终,我的心里便只有她一个。”
少年却没有因他的话而感到丝毫开心之意,推开男子的怀抱,叉着腰质问他:“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
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那我呢?你也要像那个疯女人一样把我丢了吗?反正你的心里又没有我!”
当少年说到“疯疯癫癫的女人”时,男子有一瞬的恼怒,但是听完他的抱怨,恼怒化作了一腔疼惜之
情,拉过闹着别扭的少年,将他再次拥入怀中,疼惜地安慰着他:“对不起,小恨,以前我只怨恨着
你的母亲而对你不理不睬。现在,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才不要你的补偿!大人都是骗子!骗子!我才不信!疯女人不要我!假爹爹欺负我!你也对我不理
不睬!”少年在男子怀中手脚并用地踢打着。
而男子随着他为所欲为。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高声道:“青莲求见医圣!请医圣屈尊医治我家二少爷!”
“咦?是青莲姐姐?我们上次在湖州救的那个武功很好的青莲姐姐!爹爹,我们快出去见她吧!”前
一刻还是哭哭啼啼的少年,下一刻便抹掉脸上的眼泪鼻涕,拉着男子的手出门去。
男子苦笑一声,也便随着少年将他拉出门。
门外跪在地上求医的正是青莲和水儿,箩筐和昏迷着的莫彦被安置在一旁。
“那个男人便是你上回求我医治的人吗?”男子皱着眉冷冷地问道,全没有方才在少年面前的那般温
和,闭口不提自己爽约离开湖州之事。
“不,不是。我家公子他,已经死了。这个是他的弟弟。”青莲眼中一暗,甚为苦涩地回答。
“哦。进来吧。”男子转身向自己的药房走去,心中暗自斟酌,一个还没医好,又添一个,我这医圣
还真是够忙的,难怪小恨要抱怨了。
“谢医圣!”身后的青莲感激涕零地起身,心中道,都说这个医圣为人冷淡,对于我的请求却从没有
拒绝过,他应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吧。
“青莲姐姐,把那个男人交给你旁边的那个女人处理吧!你快点陪我去玩!”已经蹦蹦跳跳地来到青
莲身边的少年扯着青莲的袖子催促道。
被他叫做“那个女人”的水儿虽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碍于自己有求于人家也便忍了下来。
“水儿,这……”青莲求助地望向水儿,毕竟把所有的事情交给水儿对于水儿很是不公平。
水儿很是体谅地说了句:“你去吧。”便一手提起箩筐,一手扶起莫彦。
“呐,她已经同意了,走吧走吧!”少年一把拉住青莲往院门外跑去。
水儿认命地提着箩筐,扶着莫彦向男子离去的方向走去。
少年便领着青莲在这山中嬉戏玩耍了起来。
自第一次遇见重伤的青莲,少年便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
青莲在少年与他父亲暂住的地方养伤期间,他总是陪在她的身边与她逗乐。
若不是青莲当初执意要离开,少年定是要把人拐到这会稽来。
少年心中暗暗地下着决心,这次来了,一定不能让青莲姐姐走了!
第四十八折:咫尺天涯难相见
“不过是积郁成疾以致晕厥,几贴药下去他便能恢复神智。如此简单的病症,随便找个大夫,便能医
治,你们干嘛千辛万苦地上这香炉峰找我啊?”男子一边在案前为莫彦配药,一边略微不满地质问道
。
“这个我们知道。他头上的白发能医治吗?”水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子不答反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第一眼便觉得这个女子与妻子的容貌有些相似,男子忍不住探听她的隐私。
“他?呵呵~~~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水儿倒也没有隐瞒,苦涩地回答。
男子的神情一阵恍惚,顿觉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
自己爱着的那名女子爱着的却是他的师兄,他的师兄却又对他、对他抱持着可怕的念头。
男子一时间有些同情起将躺在竹榻上昏迷不醒的莫彦送来的水儿了。
“他的白发盖因他的心病所致,只要打开了他的心结,我便有法子使他的黑发再生。”男子笃定。
水儿一阵失落,苦涩地笑笑:“那、那就算了。他的心病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痊愈了。”
因为对水儿有着莫名的同情,原本不欲与他人交谈的男子继续追问水儿:“为什么?”
“那个人已经死了。”水儿掩藏不住满腔的悲伤,捂着嘴冲出门外,“失礼了!我先出去一下!”眼
眶中泪水汨汨而下。
出神地望着匆忙离去的水儿,男子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对着水儿离去的方向,男子暗暗地发誓:“不能让她走上与恨儿母亲相同的道路,我必须好好医治这
个少年,尽我所能地去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显然,男子会意错了水儿与莫彦的感情了。
男子说得果然不错,只是他的一碗药,喝下去不过半个时辰,莫彦便醒了过来。
挣开迷茫的双眼,莫彦怔怔地开口:“这里是哪里?”
“会稽,我家。”坐在床边的男子淡淡地回答,眼神并未放到莫彦身上,而是低头一直研究着自己手
中的药草。
“哦。多谢你把我弄醒。”莫彦缓缓地撑起身子。
“你这是要干嘛?”余光扫向莫彦,男子不悦地问道。
“我、我得马上回湖州,怜他一定在那里等着我,我一定要找到他!”说着,莫彦便要下床。
“人都死了,你何必自欺欺人?”
男子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让莫彦的动作滞了滞。
“不!不会的!怜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的!他只是因为中毒需要在别人那儿修养,身体好了,他就
会找我的!”莫彦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我指不定给你一剂毒液,让你的双腿残废掉,这样你就永远都不能去见你那
个叫什么怜的人!”男子语出威胁之意。
“你为什么也要拆散我们?!为什么你们都要拆散我们?!为什么?!”莫彦愤怒地质问,人却再也
不敢往塌下走去。
“男子相恋本就有悖常理,更何况你们是兄弟,自然会得到诸多阻拦。”男子平静地道出事实,倒是
没有对莫彦产生鄙夷。
在男子看来,别人的感情是他们自己的,与自己并无干系,自己无权也没那种瞎功夫对他们品头论足
的。
心中的隐痛被狠狠地挖出来,莫彦颓丧地躺回竹塌,无神地望向屋梁,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