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别胡说,母妃听见一定会生气的。’跟有商在一起的小孩,显然是他的弟弟。
‘是啊,殿下,您是王上的储君,又是宗庙的太孅,怎么可以污蔑大妃呢’四季也复和说。跟着她的
后脖子跟耳朵都红了一下。孙健男立即明白有商的话不是乱说了。这可是宫廷全码恩怨情仇戏本啊!
孙健男忽然怨恨自己没有早点什么零食来了。
‘生气有什么可怕’有商站起来,走到宫殿的门口,‘即使死又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他没有
说下去,只是困难的朝他的弟弟跟四季挥挥手‘去叫阳虎来吧,顺便告诉人去给魏卿送信:我们今晚
就赶回殷城去。朝歌的音乐歌舞让我不舒服’
‘可是,可是——大妃说,要您这两天去向西伯道歉呢’四季说,‘大妃说,即使身之君上,也不可
以派人去暗杀臣子。’
有商一下冲到了四季的跟前,‘暗杀他怎么样怎么样!!!!不是姬发害死叔祖的吗。没有他,没有
大妃——’他似乎被噎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我这就要走,谁敢挡着我,四季,四季,快去叫
阳虎来’
四季忽然转过头跑上来,孙健男立即移不开眼睛了。她不确定眼前的人是男还是女,因为对方实在是
太过美丽,而且是一种女人不会有的美丽,任何语言在这个人的身上都没有表现力。尤其是那一头时
刻如水滑动的金色头发,甚至让孙健男都呼吸不动。‘我从早上就找不到阳虎了,下面的宫人说,他
天一亮就出城了’
有商的脸一下僵住了——
喊杀的声音立即从四面八方响了出来。
‘大事不好了,奴隶们造反了!!!!王上让少子殿下赶紧过去呢’一个连帽子都跑丢了的侍从跑进
来。
‘那——那,那大人呢’四季在为有商问来人,显然有商不是什么少子。
‘王上——王上没有提起殿下’这是回答。有商笑了,他用手把住四季的肩,‘这样不是很好吗?跟
往常没有不同啊’
‘那我们自己赶紧逃啊,大人’四季催起了有商。
‘不——不逃了,我们能到哪里去呢’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箭袖,‘你没有听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吗?奴隶造反?我看是西伯的人马杀到了吧’有商看着他弟弟离开的时候,裂开嘴,笑了。但是样子
比哭还难看。
孙健男看的一头雾水,她虽然隐约的看出这大概是武王伐纣的时刻,也隐约看出有商曾是纣王太子的
事实,甚至体会出纣王的老婆红杏出墙的问题,她就是不懂有商这样关键的时候不逃命的孤注一掷。
还没等孙健男想明白,一个高大的,全身披挂着一大堆东西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这是第二个引起孙健男足够兴趣的美‘人’了。
10、归乡
她从没有意识到,从前,男人留胡子也可以这么英俊。这个男人漂亮的像一个头狮子。尤其是他的态
度。看见有商还在原地,他一把拉住有商的脖子,把他拖到宫门前的台子前,顺势就要把他推下去。
‘杀死你。杀死你。啊——啊——’他忽然失声痛哭起来,‘报应,报应。寡人不是先王的儿子,你
不是寡人的儿子——’他擦擦眼睛‘你走吧,把我们家的衣服脱下来!!!!脱下来!!!!’
他伸手拉下了有商的外服,红着眼睛看着有商‘走吧——现在你谁都不是了!!!!’
一时间孙健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眼神是愤怒,是哀愁,是无法说尽。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不出声。有商完全不抵抗,只有四季在后面抱这那男人的脚,叫他甩的东摇西晃的
。
男人末了大喊起来:‘来人啊,把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赶出去——快啊’
在到处都是逃散的烟尘中,孙健男似乎只能看到那个男人最后的两行泪,可惜有商没有看见,他被侍
从们拖出了宫殿,跟着四季,所有活着的人往宫外去。在这座巨大的宫殿里只有四散逃亡,可是大家
谁都没有去出。在沸腾的烟火,尘土中,人们互相碰撞和踩踏。出宫的蒿草路上到处是逃散者的尸体
,跟听不出,辩不清哪来的哭喊声。终于,太阳升了出来,在朝歌的早上,升了起来。大地一片血红
。似乎天空和那里所有的精灵都要下来参与这场人肉的进宴。
有商一行人被挡了下来,在太阳刚刚要升起的地方。阻击他们的人,都打着[周]的旗帜,带头的,居
然是杨先生。
‘阳虎,叛徒,你怎么敢背叛大人’四季立即挡在了有商的前面,想保护他
可是还没有等他说完,无数只箭就把射成了刺猬。他重重倒在了地上,倒着气,把周围的一块地染的
通红。阳虎看看他那被箭戳烂了的脸,只是眼睛下垂了一下,没有任何表示。有商被射中了大腿和下
腹,他不出声的爬到四季身边,勉强的抱起还在痛苦呻吟的四季,‘别害怕,很快就不痛了——乖—
—’好像四季不是要死了,他自己不是在出血一样。
‘放箭,不留活口’杨先生,现在叫阳虎的人,下令说
‘谁说的’另一个声音出现了,相当的苍老。一个老头子坐着战车出来了‘你怎么敢违抗命令。白蛇
郡主,一定要活捉,占卜官还要用他的血问鼎我新朝的气数呢’
‘可是——可是’阳虎还想反抗,老头就吩咐人把有商他们拉走。
‘等等’有商把四季放在了野地了,把手咬破了,让血流进了四季冰冷的嘴唇,‘他是我的仆从,请
让他跟我埋在一起,将来’
说完,石头上的画面就消失了。紧接着,石头上的文字,还有墙上的文字都像发疯一样冲下来,要允
食孙健男的血,像水里的马蟥一样。孙健男拼命的反抗起来。
不知道是自己被吸干了,还是坟墓里的光消失了呢,孙健男忽然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她抬起头来,看
见头顶悬挂着一样东西,好象是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她有种预感,那东西似乎装着什么,就在她退到
一边的时候,那样东西哄然一声掉了下来,盖子被抛一边,孙健男看见了里面的东西,一具枯骨跟一
大堆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枯骨的手里捻着一只深墨绿近似黑色的石头,一头刻着朱雀,一头刻着白
虎。
孙健男的心里动了一下,那具枯骨卷曲着,好像死前是经历了巨痛一样,他手里的东西似乎是他一直
紧紧抱着的一线希望,可是那不过是一块石头。孙健男想到她刚刚看到的幻影,死亡也许是痛苦,可
是死亡的时候,要背负背叛,遗弃则更加痛苦。甚至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有人提及你的名字,你的只有
墨黑的世界,不能平静。
她想起小时候,被母亲丢掉的小猫,在家门口外的小巷子里哭泣,在追捕它的野狗嘴下痴心妄想着被
爱过它,抱过它的自己救起——孙健男本能的捂住了眼睛,她想起有一天自己看见的圣经上的一段文
字,‘这个世界上没有义人,连一个也没有’她不知道一向豁达的自己为什么一刹那间把20年发生的
事情都想了起来,于是她流下了眼泪:自己也不是个真正的好人,因为胆小,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过爱
着自己的人还有动物。
现在自己要是真的被那些吸血的文字杀死的话,——她抬起手,看着那些钻进她身体里的,像蛇一样
起伏的符咒,孙健男爬头了枯骨旁边,忽然感动那枯骨也跟自己现在一样痛苦,而且甚至要比自己多
痛苦了几千年,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被这样的遗弃感,和背叛别人的痛苦包围着,想到这里孙健男
忍不住流下眼泪,那么至少让自己的眼泪流在这枯骨上面,让他/她感到一点有人怀念的感觉吧。这
也许是自己,或者说至少是自己临终前能做的唯一一点好事了吧。
当骨头接触到眼泪的那一刹那,孙健男一下被一个横力打到了一边,她身体里的东西拉着在地上飞速
的旋转着,让她异常恶心。装着骨头的石头盒子里似乎发出了各种声音,好象有无声个人在祷念什么
东西,那声音越来越大,孙健男自己的神经都要断了,她忍不住大喊起来。整个坟墓里充满了各种尖
叫声。
忽然一切都停止了,孙健男倒在地上,看见了二只脚,光着,站在眼前,她勉强抬起头,看见了有商
的脸。
墓土的上面,杨先生停下了嘴里的笛子,‘殿下墓的镇魂咒好像失效了,’他偏头看看一边的哪吒,
‘我们得提前一步赶到殿下的另一处墓葬去,不然他就要真正的复活了’
11、本体
‘您是说,去朝歌吗’哪吒紧张的问。
杨先生把笛子插回到口袋里‘不是,是到昆仑去,那里才是大人真正的墓葬’
墓土的下面,孙健男爬坐着,看着有商,‘这下可好了,我还想着怎么跟你妈妈回答你的事情呢,把
你带出家,可是要完璧归赵的啊’
‘——’对方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温和的笑着,只是看上去有一种过于稀薄的感觉,总是不像一个整
整庄庄的人。
孙健男忍不住给了他一下,‘我找你找的怎么辛苦,你怎么连话都不回答’可是她的手却扑了空,有
商身上的衣物像蝉陲一样落了地,孙健男的眼前什么也没有。有商,好像空气一样消失了。孙健男完
全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商——有商你在哪’她喊着,没有人回答,她刚要站起来,就摔倒了,在她的身子底下,腿消失
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银白色的尾巴。
孙健男拼命的去掐自己的两个腮帮子,她的脸已经完全肿起来了,可是那条尾巴还是安安稳稳在她的
身体下面长着。
‘怎么会这样呢我可是个好人啊’她开始大声的喊叫起来,但是在墓土下,即使回声都是很沉闷。她
急着要站起来,慌乱之中她看见了自己的手,两只宛然如冰的小手,她忍不住又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痛啊’她触到了自己掐肿的脸呻吟了一声,结果她听到了跟刚刚大喊出来完全不同的调子,好像
冷玉一样灵剔,又像箭悬一样短促。本能的,她意识到那是一个还没有变声的男孩的声音。
孙健男这下真的成了‘男’了,各种填表上性别栏目都像电影回放一样出现在她的或者现在应该说‘
他’的面前。这一下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侠仗义了,如果不是自己跑去陪伴郁家的孩子,如果自己不
是因为要管张青青惹下的是非,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一定还安安稳稳的在家里呢。一时间他不知道自
己该埋怨谁才好。
还没有等他想明白,他就听见头顶的土哗啦一声响,地宫的上顶开始坍塌下来,他赶紧抱着头,孙健
男被结结实实的埋在了土里。他刚要挣扎,就听见他哥哥的喊声,‘小男在土下面呢,快点啊’几只
镐头迅速扒开了土,让孙健男看见了阳光,太阳已经西斜了。
‘你是——你是’看见了长的完全认不出的妹妹,孙海女傻了。在孙健男看来,他哥哥分明是在拷问
自己的脑袋,比如‘自己脑袋里刚刚的那些记忆是什么,自己是有个妹妹吗?’等等。
孙健男看着哥哥惶惑的目光,知道在有商身上发生过的一切就要在自己的身上重演了,他听见自己的
心豁然裂开了。什么都没有,没有人记得自己了。孙家的女儿在地球上消失了,自己,真正的自己再
业不存在了。
不知道是气的厉害,还是伤心的厉害,孙健男听见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在喊,:‘看着我干什么,没见
过人掉进洞里啊’这话一出口,他就楞了,因为这语气,这眼前的情景是那么似曾相识——
‘你是小男!!!!’刚刚还不确定的孙海女也激动的哭起来,虽然他知道自己似乎过于激动了,他
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就是孙家的女儿/儿子从地下被拉出来的场景,他几乎被他哥哥抱死。
难道还有人记得自己孙健男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而且接触了阳光以后他的腿就又出现了,
虽然脚跟后有点鳞片一样的东西,可是自己怎么说都正常了。
12、时间的前面
难道一切都是梦吗?从西藏开始就是吗?
孙健男的脑子已经混乱一片了,唯一一点他清楚知道的东西就是天边要落下的太阳,那么的红,似乎
上一次自己也是这样站在夕阳下的什么地方看着太阳。
孙健男拍了一下头,准备不想了,‘从今天起我开始老实一点,不然的话,搞不好老哥会变成女人也
说不一定’他打趣着自己。只是有一点,不,两点,不,更多的事情让他害怕。头一件是回家的时候
,不知道父母是不是会认得自己。第二件是万一有商的家人来找自己怎么办,还有就是不知道杨先生
哪吒他们会不会还来找自己的麻烦——
不过事情到了眼前的时候,孙健男不得不佩服先贤的智慧‘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的家似乎本来就是
有两个儿子的。他甚至看到自己变化后的照片赫然在家里挂着。就连他的同学也没有什么感觉,似乎
他们没有一个爱仗义执言的假小子同学,只有一个漂亮脸蛋的男同学。‘不对,不对’孙健男知道也
许自己到有商家去的话,也许,也许会有什么人记得自己。
好不容易说服哥哥跟他一起去了一趟有商家,可是那一带根本就连房子都没有,只有一片城市里很不
容易看见的荒野,跟一些倒在齐腰高的枯草里的水泥管道。‘不对,全都不对啊,我们明明是在这里
看见那个男孩的家的啊’孙健男现在只有两个念头,如果当真一切都是像大家所说的,那么自己是疯
了吗不,自己没有,为什么偏偏就自己的记忆不被改变呢。
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在一个没有真相的世界,总是疯子,他绝望了。
‘走吧,我早就说了吧’孙海女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兄弟从河南回来以后就非得说自己是女孩,而且非
得疯狂的去寻找什么证据的。他认为,孙健男一定是游戏打多了,或者漫画看多了。‘走了,走了,
今天张青青她家还要请吃饭的,我们不能迟到’孙海女拍拍他弟弟说。
‘张青青她不是成了僵尸了吗’孙健男话刚一出口,自己要觉得滑稽可笑,自己是怎么了,真的疯了
吗。
‘僵尸,僵尸!!!你怎么下去,妈不把我变成僵尸才怪呢。她一定会说是我带着你到处乱跑,才让
你变成这样的,她肯定不让我们到西藏去的!!!!’孙海女开始嘲笑起孙健男。
‘西藏我们不是已经去了的吗,你还说再也不去了的’孙健男大声喊起来,草丛里惊起了好几只避寒
的鸟雀。忽闪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去了你真是糊涂了。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等你过了16岁的生日以后再去嘛。现在还有大半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