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法尔+番外——落日清影

达克尼斯不吭声。

“好了，不说这些。”他笑了笑，“去吃饭吧。”

饭是达克尼斯做的，迪拜对达克尼斯居然会做饭表示了极大的惊奇。并且对安全性表示了极大的怀疑。

塞法尔笑着坐下，拿起刀叉，“很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又转头对迪拜说，“其实达克尼斯会的东西很多的，他其实还会谈七弦琴，一会我叫他弹给你听。”

迪拜对塞法尔表现出了极大的信服，又隐晦的提了对自己安全的隐忧。

塞法尔浅浅的喝了一点水，“迪拜，不用太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迪拜啊了一声，说话吞吞吐吐的，“啊……其实……我比较，恩，比较害怕连累你们……”

塞法尔失笑，“我昨天还杀了一十三个莱特重臣呢，怎么？到底是谁连累谁？”

迪拜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华灯初上，塞法尔敲开了达克尼斯的房门，“陪我去沙滩上坐一坐吧。”

达克尼斯转身去穿衣服，对于塞法尔的请求，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都是很原意听从的。

夜色将近，沙滩上的人都散去了，两个人走在沙滩上，塞法尔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达克尼斯则走的很稳，这是武斗家的特别能力。

“呼……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我不用气，三四级的武士我也能一个打五个。”塞法尔走的气喘吁吁的，额头上亮晶晶的。

“现在不行啦。”塞法尔笑，比罗德曼海更清澈，“走这么一会就累了。”

达克尼斯在他身边护着，防止他摔倒。

“你这样不行，达克尼斯。”塞法尔指了指他身后，“你走的是刺客路线，看，是不是有很多脚印？”达克尼斯回头，果然，虽然比一般人的脚印浅。

“这样的话，在屋顶或者躲在阴影里的时候稍一走动就会发出声音，就被人发现了。”塞法尔摊手，“大概是我把你绑在我身边绑的太久，经历的战斗太少了。”

达克尼斯低头。

“达克尼斯。”塞法尔叫他，达克尼斯轻轻抬头，一双星光璀璨的眼睛映入眼帘，“作为我自己，我是希望你能够步入规则的，不过作为你的家人，我希望你永远也接触不到那个领域。”

“我会努力的大人。”达克尼斯轻声回答。

“算了，不说这个。”塞法尔扬了扬手，“你带我去海上看看。”

达克尼斯轻轻横抱起塞法尔，轻轻一纵，便在几十米的高空了。

“去那儿。”塞法尔指了一处，正是他们在晚餐前看的那处孤岛。

达克尼斯走到那处孤岛上，轻轻一旋，脚下卸了力，稳稳的落在岛上。

塞法尔站在崖边，张开双臂，似乎马上就要跳下去。

“达克尼斯。”轻轻出声，“你说他当时站在这里，求告无门，前有大海，后有追兵，心里应该是怎么想的？”

达克尼斯仔细的想了一会，他对人心这东西本来就不擅长，于是摇了摇头。

“应该是很绝望的……绝望，再加上恨我，也许他恨我更甚于恨那些追兵，因为他对我是没有防备的，所以我骗了他，伤他更深……”

他回头，“我们三个本来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喜欢那个人，他杀了那个人，他以为我不知道……。”

“我装作不知道，有一天他们家族发生叛乱，为了一网打尽，他决定以身犯险，拜托我保护他，我答应了，但是我没去，我在那个人的墓碑旁坐了一晚。”

“后来等我后悔的时候早就晚了，他死了，应该是怨气很足的吧……”

“他是我哥……”塞法尔向达克尼斯笑，笑的达克尼斯心里一紧，“我宣布脱离家族，他在家族里的时候我还恨这个姓氏下的一切人，后来他不在了，我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达克尼斯避开他的眼光，“哦。”

二十五

塞法尔背着手，从崖边退回来，“达克尼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么？”

“记得一点。”

“方便说么？”

达克尼斯犹豫了一下，似乎在逻辑应该怎样开口，才说道，“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从小被收养，九岁以前都是在哈克长大，十岁的时候被卖到得萨尔州。”

“就这么简单？”

“恩。”

“真好……这么简单……真好。”

“哦。”

塞法尔坐在岩石上，双腿耷拉在悬崖的外面，抬头对达克尼斯说，“我收你做养子好不好？

“由您决定，大人。”

“那你把手伸出来。”

达克尼斯伸手，塞法尔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会不会舍不得你这一头黑发？”

达克尼斯摇头。

两手相交之处，一阵蓝光闪过，达克尼斯觉得手背上一阵刺痛。待塞法尔把手拿开，手背上浮现一个淡蓝色的五芒星，一闪而过，隐没在手背里。

“哪一天我死了。”塞法尔拢了拢风吹乱的头发，“这个标记就会把我的能力传承给你。不过头发和眸子都会变成蓝色的。”

达克尼斯看向塞法尔的蓝眸。

塞法尔指了指自己的眸子，“这个其实是天生的，因为这个，小时候还受过不少排挤。”他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后来才发现这是一种挺特别的体质，叫盛世王权。”

“这种体制的人不算有多特别，只是在成为元素掌控师的时候会比其他人节省一些精神力。”

塞法尔自嘲的笑了笑，“大陆史里，盛世王权不知道有多少，我大概是其中最成功，也是最失败的一个。”

其实塞法尔吐露情绪的时候比朗曼更少，朗曼习惯以礼仪和教养掩盖本性，但是对塞法尔来说，微笑就是他的一部分，谁也看不清他的另一部分下藏得是什么。

“我其实天生没有元素亲和力。”他扯了扯披风，达克尼斯从戒指里又拿出一件来给他披上，“但是精神力很强，从出生起就有十一阶元素掌控师的精神力，但是不会控制。我母亲有一次给我喂奶，没等我喝饱就把奶瓶拿走了，我精神力爆发，他因此而死。”

“因为这样的小事……”塞法尔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惆怅，“后来他和我说的时候，我甚至不能相信。”

“我九岁就离开家了，因为吃不饱。”他笑，还是那么干净明朗，温柔浅淡，像这秋日缓缓流淌的溪，“很难想象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居然会有吃不饱饭的子弟，其实连我家的一个下人待遇都比我好，他们怕我，怕我的蓝发蓝眸。”

“当时小，想着不离开家就吃不饱饭，后来发现离开了家更是寸步难行，人们说我是怪物，用东西扔我，说我会带来厄运。”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一般的浅笑，“我又不是噩梦体质，怎么会带来厄运。”

“后来我遇上了诺顿，他是个上位魔法师。不知道是因为出于怜悯，还是发现了我的盛世王权体质，他把我带回了家，教我元素掌控。”

“我没有元素亲和力，自然连个火球都放不出来，他有点焦躁，不过还没有放弃我，找了各种办法弥补我没有元素亲和力的缺陷。”

“后来有一天，他和我说，塞法尔你知道元素掌控师是以什么使元素留在身边的吗？”

“我说，友谊，爱，与责任。”

“他说，你知道盛世王权的人是怎样把元素留在身边的？”

“当时我很茫然，他告诉我，是绝对的杀戮与铁血手段，所以这体质的人才叫盛世王权，指的，就是这元素界的王权。”

“其实他错了，盛世王权的真正意思是，即使是在这盛世，也能凭此打出一片王权来，这才是盛世王权的真谛。”

“他教我如何向元素下命令，用精神力震慑他们，我天生精神力高，所以对此事半功倍，他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后来他叫我刺杀一个人，我去了，未成，他很生气，打了我一顿，把我关在暗室里。”

“就是在那天，我发现每个元素历的秋冬之交，大概在十一月左右，那是很久以前的众神年代，元素女神降临的日子，我的精神力会受到很大的压制，反之元素活跃性更强，他们会在这一天发起反扑，作为反对我统治的宣言。”

“那天以后，我浑身是血，呼吸若有若无，诺顿本来就对我失望，就把我扔了。”

“没想到拣我回家的是我的第一个刺杀目标，他对我很好，与我同塌而眠，现在想来，也许也存了些别的心思。”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他紧了紧两层披风，一层是自己的，一层是达克尼斯给的，“我哥哥把他杀了，故事结束。”

达克尼斯略迟疑了一下，做到上风处，帮塞法尔挡了些风，“你喜欢他？”

塞法尔笑的似有似无，倒有几分艾瑞歌特的神韵，“怎么对我喜欢谁这么敏感，莫不是喜欢上我了吧。在得萨尔州的时候就是这样，我还没说你。”

达克尼斯淡淡的回答，“恩。”

塞法尔愣了一下，才开口笑道，“你这个孩子……”

顿了一顿，又说，“当时是喜欢的，他死的时候恨不得和他一起死，后来又不成，过了些年，就淡了，毕竟，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总想着他不是办法。”

达克尼斯算是听出来了，人家对自己的告白根本没当一回事。“我喜欢你。”

“哦？是吗……”塞法尔用那种狗狗乖的语气，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了声，“乖，不要捣乱。”

达克尼斯：“……”

回到旅馆的塞法尔，不出意料的发烧了。

本身身体就弱，还被艾瑞歌特换着法子的糟蹋了两天，还没休息好呢就又跑到海上去吹海风，只是发烧还算光明神保佑。

达克尼斯守在塞法尔床边，用手试了试温度，很烫，到底烫到什么程度，达克尼斯也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很烫，烫得他心慌。

迪拜在达克尼斯的威胁下，一个又一个往塞法尔身上放圣光术。心里暗想，这是病，又不是伤，放圣光术有个……那什么用啊。

医师来的很快，当然，主要是因为钱的缘故。随便看了看，给了迪拜一瓶可疑的粉末，就走了。

迪拜拿着那瓶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瓶子，给塞法尔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

达克尼斯把瓶子拿过来，闻了闻，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来……

那个出售情报的肮脏旅馆……

多么相似的醉人芬芳啊……

达克尼斯当机立断把瓶子扔出了窗外。

达克尼斯的戒指里，什么治疗伤口的药水都有，但是并没有医师制作的治疗病痛的药剂。毕竟，塞法尔虽然身体弱，倒是从来没有生过病。

于是把目光转向塞法尔的戒指。

塞法尔不怎么从戒指里拿东西，只是那次给迪拜拙劣的戒指敲敲边角的时候从里面拿出过一套精致的炼金学设备。

轻轻地把塞法尔的尾戒褪下来，查看里面的物品。

本来其他人的戒指是不能随意翻看的，但是塞法尔的并没有印上灵魂烙印，再加上达克尼斯有身位塞法尔传承着的符记，所以戒指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里面着实有不少稀有的东西，失传的炼金法阵，各种精良的武器，炼金材料，瓶瓶罐罐的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的药水。还有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半截手链，一支枯萎的玫瑰花，被烧焦的战甲，只有刀柄的古战刀。

达克尼斯从戒指里把药粉翻出来，顺便拿走了一些星辰砂。

扶着塞法尔把药喝下，摆弄着手里朗曼给自己的材料，不知所措，看见迪拜正支着下巴发呆，于是开口询问，“知道契约么？”

达克尼斯难得和迪拜说话，迪拜受宠若惊，“知道，知道一些。”

达克尼斯再问，“知道彼岸么？”

迪拜一惊，“知……知道一些，你问这个干吗？”

“会做彼岸的魔法卷轴么？”

“会……你问这个干吗啊。”迪拜郁闷的要抓狂，你回答一下好不好，不要这么自我好不好，不要罔顾他人好不好……

“帮我做一个。”达克尼斯手一挥，顿时十几种材料堆了一地。

迪拜看了看地上的材料，无一不是名贵异常的，有点警觉地问，“你做这个干什么啊，你要是想杀谁一匕首下去不就完了？”

达克尼斯不语。

迪拜指了指头上，“这是规矩，契约是很危险的东西，做契约卷轴之前，符文师要先知道制作人卷轴的去处，不然不能做，违者死，我不能违背。”

达克尼斯想了想，还是把卷轴的去处告诉了他。

迪拜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找回声音，“朗曼……他也太异想天开了，不过也许还真的可行。不过万一塞法尔不是规则呢？那不就完了？”

达克尼斯心中一突，又不说话了。低着头想了一会，挥手道。“你先做出来。”

卷轴做起来一点都不复杂，它的作用是代替元素掌控师与神沟通，获得监察的能力。迪拜把卷轴做出来，有点心虚的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塞法尔，心中默念，“这不关我的事哦，都是达克尼斯一个人搞的鬼……”

达克尼斯轻轻的举起塞法尔的手，想把戒指套回去，想了想，套到了无名指上，又拿出塞法尔在克里希亚给自己编的早已干枯的树叶戒指，把两只手放在一起，觉得两个人像是交换了戒指，于是十分满足。

把草叶戒指收起来，又把戒指戴回到尾指上。

塞法尔睡到半夜，被渴醒了，睁开眼睛，月朗星稀，已经是午夜时分。

达克尼斯正在床边趴着，俊脸被压出一道红印子。

塞法尔对达克尼斯的警觉性再次摇头，一个好的刺客是不能睡的太沉的，因为你不知道危险会从什么地方来。达克尼斯作为一个刺客完全的不合格，空有武神的实力，却比不上任意一个成名的巅峰职业者。

故意放轻了手脚，下床，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他还是没醒。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从戒指里拿出一把细刺剑来，抵在达克尼斯的脖颈处，杀气骤现。

二十六

达克尼斯陡然惊醒，却发现长剑指喉。

塞法尔的面貌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声音却是熟悉的浅淡，“如果我是刺客，你现在要怎么做？”

达克尼斯未语。

“束手待毙吧……”塞法尔收剑入鞘，把剑扔进戒指里，“你的警觉性太差了。”

达克尼斯伸手给塞法尔披了一件衣服。

“达克尼斯……”塞法尔皱眉，“不要不当一回事，你不只是我的管家，你还是大陆上最年轻的武神。”他扯下达克尼斯给自己披的衣服，“拿出你的匕首来，与我一战。”

达克尼斯拿出两把匕首来，一把长，一把短小却略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