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展说:“成,回去我说你得了肠梗阻,粪便从嘴里冒出来,满意了不?!”
住院第二天,顾学昕得了消息来看他。
梁慎在他进门的那一霎那,肠胃痉挛、血压骤升、心律失常、迷走神经坏死,险些又进一次ICU。
顾学昕坐到他床边:“那天你不舒服是不是已经生病了?当时来医院就不会这么惨了。”
梁慎咧嘴:“是啊。”
他不想多说,闭着眼睛装虚弱。
顾学昕也不嫌闷,坐在椅子上伸手摸进他被子里,找到他的手握紧。
梁慎想把手抽开又舍不得。
梁慎安静地躺着,心里跟翻江倒海一般。
顾学昕在旁边一坐,感觉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那种微妙的尴尬、沉闷和羞耻,压得梁慎透不过气来。
他的牙关越咬越紧,过了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他问顾学昕:“上次你说想找女朋友,你想要
找个什么样的?”
顾学昕说:“无所谓。”
他停下话音,似乎筛选了一下之后说:“严展那样的不错,他要是个女孩儿就好了。”
梁慎心口被狠狠扎了一刀,他挣扎着问:“为什么喜欢严展?”
顾学昕说:“他以前考过我前面,除了上学期,我只有一次考了第二名。”
梁慎近乎恶毒地说:“严展有女朋友了。”
顾学昕理所当然:“所以我也想找个女朋友。”
梁慎说:“好,好,我帮你找一个……”
顾学昕觉得他有点怪,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劲。
干坐了半下午,梁慎几乎没跟他说什么话。顾学昕想着是他身体不舒服,怕打扰他休息,早早就走了
。
他走的时候依依不舍,从病床到门口几乎一步三回头。
梁慎看着他磨磨蹭蹭走出去,像是从此走出了自己的生活。
他在心里把有关这个人的回忆一一回放。
顾学昕在山坡上撞见他的时候,明明是一副冷漠的活死人脸。
后来发现他的各种表情,好奇的,忿恨的,无辜的,撒娇的……
唯独没有过带着爱慕或是深情的眼神。
像顾学昕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性情高傲的独孤求败,的确会被严展那种怪人吸引。
他一个普通人,不应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梁慎自嘲地想,还是让黄老邪与欧阳锋自己对决去吧。
出院后,梁慎开始疏远顾学昕。
对方还是经常来找他,给他发短信,他要么不回,要么随便说几句“嗯”,“是啊”,“呵呵”,不
再主动联络。
两个人不住同一栋公寓,不在同一个班,不刻意联系只有上大课时才有碰面的机会。
梁慎一直装作若无其事还是好朋友的样子。
他没有故意避开对方,那样太做作只会令自己难堪。
顾学昕有点费解,询问过他怎么了是不是生他的气。
梁慎一一否认,只说最近很忙。说完拍拍顾学昕的肩,说他不要忘了顾母的话,期末考试一定要考第
一。
顾学昕生气了,他觉得受了冷落,单方面宣告冷战,想让梁慎来找他。
他无法忍受梁慎的淡漠和忽视,只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来吸引梁慎的注意。
这样像孩子一样闹脾气,即使对自己的母亲顾学昕也没有试过。
这一冷战,便过去了四年。
05.孩儿他爸
大四结束的那个暑假,文森特偷偷来中国看陈小狄。
两个人感情一点没有冷却,柔情蜜意难舍难分。
一个月后,陈小狄把梁慎拉出去,光荣地跟他宣布,她怀孕了。
梁慎差点心脏病发。
陈小狄这一招真是釜底抽薪,背水一战。
他心不甘情不愿成了同案犯。
结婚登记那天,梁慎不自觉想到顾学昕。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大概是恭喜恭喜吧。
梁慎想,我不要你的祝福。
他在大五开学时成了名人。
罗道宇亲笔赐对联一副:
先上车后补票,没毕业也结婚。
横批:孩儿他爸。
梁慎只能笑。
大五一整年基本都在实习,梁慎只在论文答辩和最后离校的时候回来过,再没踏进学校大门一步。
春节时梁慎去上海跟陈小狄一起过年没回家。寻子而来的文森特和陈小狄住一屋,梁慎自己住一屋。
春暖花开时陈小狄带球私奔成功,梁慎沦为两家人的同情和愧疚对象。
开始还有人怀疑,一看到梁慎的样子,说不出来什么。
他那一年瘦了十几斤,人都成了骨头架子。
梁慎最终没有考研,毕业后转了行,做医疗器械代理。
他口才好,脑子活,会玩灰色地带,入行正赶上时机,第二年便开始财源广进。
每次和那些大主任小医师吃饭,梁慎总会想起顾学昕。
很可能有一天他也会坐在自己对面,喝自己倒的酒,拿自己递的钱,睡自己送的妞。
这么想着,就像拿小刀片刮自己的心包膜,表面不动声色,内里鲜血淋漓九死一生。
顾学昕从来不知道他爱他。
他是他的好朋友,一直只是好朋友。
日子平平淡淡过去一千多个日子,梁慎把顾学昕放在一个小箱子里,锁得牢牢的,谁也不知道。
四年里也有让人梁慎跌破眼镜的事情发生,比如说:严展比他还早出柜。
这世界真的很魔幻。
梁慎知道的时候差点跳起来,严展在电话那端淡定地说:“法克,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严展的情人叫任东维,个性温和大度,泰山压顶不改神色。梁慎经常和他们一起吃饭,任东维很爱听
严展大学里的故事,5438也百听不厌,每每惹的梁慎心生嫉妒。
严展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弯的?”
梁慎说:“高一。”
严展愤恨:“我日!”
梁慎乐不可支。
他从不问严展知不知道顾学昕对他有好感。
即使严展有了心爱的情人,他还是不愿意严展知道,曾经有另一个人喜欢他。
他自私地想把那个人留在自己心里,不管自己是不是被放在对方心里同样的位置。
其实几年之后回头想想,当年顾学昕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严展,那种好感大概类似于惺惺惜惺惺的欣赏
。
可梁慎也认识到,顾学昕对他是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识的,他的媚眼全抛给瞎子。
他对顾学昕的意义,像是一个大龄玩伴,他教给他许多新奇的有趣的好玩意儿,顾学昕便一直跟在他
身边。他还是个孩子,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他都没有理解其中真正的含义。
对顾学昕来说,梁慎和他做过的一切,全是好玩的游戏。
《无极》里面,张东健说:“跟着你,有肉吃。”
顾学昕也一样。
他这几年也有过一个情人,是严展介绍给他的。人长的很帅气,上尉军衔,男人味十足而且可1可0,
打着灯笼也没处找。
交往两个月,两个人只接过吻,手活都没一块儿做过,对方直接问梁慎是不是有问题。
梁慎慌忙撤退。
严展还打算给他介绍。当年他保送两军大,半路出家做了军医。军装一穿,猪八戒都变潘安。严展手
头当真有好料子。
只是梁慎觉得自己没走出去,不应该再去祸害别人。三推两推就这么一直单下来。
第四年陈小狄回国,文森特彻底下定决心移民,从此改名换姓成了陈森。
陈小狄当年生了一个男孩,起起名叫陈通,小小一只已经会说中英双语,且身兼两国国籍。
梁慎开始不明白,不是说中国不允许双重国籍嘛。后来听他们噼里啪啦一讲,嗯,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
陈家父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有天然卷的大外孙子,真是爱得死去活来。
可就是坚决不同意这对小情人,陈森入赘也不行。陈家父母经常打电话给梁慎,让他“横刀夺爱”,
与陈小狄鸳梦重温。
有时候想想,觉得事情真的挺搞笑的。鸳鸯谱乱得一塌糊涂。
来来去去好几个人,哪个都不是他的。可能轮到给他牵线的时候,月老睡着了吧。
陈小狄准备定居上海,一看房价,差点直接奔回美国去。
一家三口就先住在梁慎这儿,一边到处看房子。
他这房子还是当年和陈小狄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的房价,远不是今天这个形势。梁慎甚至
觉得这辈子,娶陈小狄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这几年赚的多,贷款也提前还完了,梁慎颇有些此生足矣的感觉。
唯一郁闷的是,虽然陈通小朋友乖巧可爱,哭起来的时候却穿云裂石惊天动地,梁慎听到一次吓到一
次。
他晚上便不愿意回去的太早,干脆约了严展去酒吧呆着。
上海是座不夜城。
他们去的酒吧是一栋旧式别墅改修成的,有一百多年历史,据说当年胡蝶在一楼大厅里跳过舞。上楼
之后又要下楼,过道很窄,灯光混乱,绕的梁慎头晕。
坐到卡座上,梁慎一个字都不想说,他要了啤酒,纯粹买醉来了。
喝到头脑发茫,梁慎踉跄着爬去厕所放水。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迷迷糊糊解决个人问题。洗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人。
梁慎回头,几年来只在梦里出现的人影笔直站在眼前。
他成熟了,穿着一件半长的风衣,似乎面无表情,但梁慎看得出他心情抑郁。
梁慎笑了笑,他还没醉到以为对方是假的,抬起手迟钝地打招呼:“嗨……”
对方一把按住他后脑,灼热的嘴唇已经压下来。
分离了近一千五百个日子,梁慎和顾学昕,终于又碰面了。
梁慎张口让对方的舌头滑进来翻卷,吮吸缠绕,立刻觉得膝盖发软。
多年不见,自己的定力依然低下,对顾学昕毫无招架之力。
吻得激烈,对方下面一根已经顶起来,梁慎轻轻挣开他,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啊。”
他喝了不少,动作很慢,眼睛弯成一条缝,看在顾学昕眼里分明是在诱惑人。
他一手捞起梁慎的腰,几步拖进里面的隔间把门反插,回手将人按在门板上。
密密实实的亲吻,像在诉说无尽的思念和爱慕,梁慎难以抗拒这样的热情,双手很快缠到他脖子上。
顾学昕一边吻他,一边喉咙里发出暗沉的声音。梁慎听得双脚打抖,顾学昕伸手一捞,把他一条腿盘
在腰间,一根硬物顶在梁慎下面,粗硬得吓人。
梁慎想伸手去帮他,手摸到腰带立刻被对方按住。他怕顾学昕是在嫌恶他,也不敢再动,被动地承受
顾学昕的啃咬。
不知道这一出是怎么回事,梁慎大脑罢工,却舍不得放弃顾学昕的吻。
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他想,让我再爽一次。
顾学昕腰际开始慢慢晃动,顶撞得梁慎一阵阵发颤。
只这样被撞了几下,梁慎便觉得自己要射了。
憋了太久,梁慎声音里透着激动,担心射出来会扫对方的兴,他咬紧牙死忍。
可越是隐忍,呻吟越是暧昧,喘息越是粗沉。顾学昕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看过来的眼神恶狠狠的,
像是满满的厌恶。
梁慎一下子就软了。
他慌忙闭上眼睛,手紧紧抱着顾学昕的肩膀,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顾学昕冲撞得越发大力,他欲潮高涨不能发泄,动作开始急躁起来。
梁慎被死死压在门板上,后腰疼的要命。他想说我来帮你。只是没有胆量。
到梁慎觉得门把都要被撞掉了,顾学昕终于明白这样只是隔靴搔痒,解决不了欲火。他慢慢的平息自
己,紧紧搂着梁慎,把脑袋搁到他肩上。
06.重逢之后
梁慎慢慢摩挲着对方的头颈,熟悉的触感和体温,忍不住深深呼了一口气。
顾学昕像是听到警钟敲响,猛的直起身来退了一步。梁慎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地跟着贴过去。
他心里一愣,赶忙把身子收回来站稳,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贱啊梁慎你也太贱了,能不能有点尊严。
顾学昕摸摸他的头,动作像是摸当初那只恐龙玩具,“梁慎。”
多久没听他念自己的名字,梁慎心口一疼,无奈笑道:“顾大医生。”
顾学昕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伸手拉了他一下。
梁慎贴到他身上,感觉被熟悉留恋的气息所包围,胸口一阵阵的心悸,抬手想要搂住他腰身。
顾学昕揽住他,一手把隔间的门打开,示意他走出去。
梁慎面色僵了一下,他以为顾学昕是想抱抱他,原来他不过是要开门。
他尴尬地朝顾学昕笑笑,整整衣襟,故作淡然地走出来,到流苏台前洗了洗手。
顾学昕还是跟在他身后,“梁慎,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梁慎没有看到对方不爽的表情,低头擦手说:“家里小孩儿哭得闹人,我跟严展过来喝酒聊一聊。”
说到严展他心里“咚”的一声,擦手的动作一顿,悄悄抬头观察顾学昕。
对方的脸色果然立刻沉下来,闷闷地说:“哦。”
梁慎转移话题:“你现在在上海上班?哪个医院?”
顾学昕说:“崇仁。”
两人便没了下文。
梁慎想,一提到严展他就不想说话了,难道他真喜欢他?
他紧紧握着拳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想那些干嘛,还不是弄的自己难受。
梁慎呵呵笑了一声:“我出去了,估计严展等急了,哪天有空咱们聚聚?”
顾学昕“嗯”了一声,眼睛看着他,嘴里却没再说话。
梁慎见他没问自己联系方式,心沉到海底下去,咬了咬牙还是笑着说:“再会。”
他命令自己的脚往外走,头也不敢回。
当年他还年轻,有能力逼自己躲开顾学昕。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对那个人的思念一层层堆积,已
经到了他难以忍受的程度。
见不到顾学昕时,他可以把他藏在心底不放出来。
现在见了面,他只怕自己会做出点什么丧心病狂,尊严扫地的事情来。
他不问自己的电话也好,省得见了面尴尬。他开口说再聚的时候,也不过是客套一下,怎么对方顺应
了他的客套,自己反而难受了呢。
他现在是一个趋利市侩的商人,顾学昕是名院医师,他们在一起能有什么话题。
和顾学昕叙旧,是要自揭伤疤,梁慎自问没那么勇敢。
他们之间,原本还有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留念,至少对梁慎而言,那几个月的时光永生难忘。这几年
里,他从来不想知道在他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时候,顾学昕心里是怎么看他的。
他不想听到顾学昕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最好的玩具。
他希望顾学昕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不要知道他喜欢过他,不要把他当做朋友。
回到座位里,严展说:“你妈掉茅坑里拉?”
梁慎心不在焉地说:“是啊。”
他们座位上坐着一个女人,举止妩媚,见梁慎坐下嗔道:“切,还骗人家说你有伴了~”
严展口气极横:“你他ma眼瞎啊,这就是我老婆!”
说着过来一口吻住梁慎。
那女人被吓了一跳,站起来说:“什么嘛~”
扭着细腰走了。
梁慎忍不住一乐:“她们都被你的阳刚之气吸引,殊不知……”
严展上来踹了一脚,身子往座位里一躺,“你就甭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
梁慎仔细观察严展,他宽眉深目,鼻若悬胆,穿军装的时候帅气得让人流泪,一看便知是极有担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