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乐——枫林火染

“姐姐？”她很是激动。

“怎莫会这样？哎……”

“姐姐，你不要难过，也许这就是天意，我这次怕是有天大的智慧也逃不过这一截了，但是，至少没有连累家里，我还不会那样内疚。“

“妹妹，姐姐一定想办法去求皇上和皇后……”

“算了，没有用，姐姐，不要去了，这次可免去死罪，已经是皇上的眷顾了。“

“眷顾？这还是眷顾？要知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去了边疆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歆泽笑了一下，“人，固有一死，我并不害怕，只是，只是我放不下……”

“妹妹，你还想着他？”

“其实不只是我，还有珣争。姐姐，我求你！让我最后一次求你！帮我们照顾他，不要让他在受到伤害。我和珣争都会感谢你，求你了！”

“你，哎，你怎摸着抹傻啊！好了，姐姐答应你，姐姐……”桢泽哭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她。放声大哭了起来。歆泽也抱住姐姐，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乐影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见到桢泽。她告诉了他她能说的一切。乐影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乐公子，你会想办法带你离开永寿宫的。“

“多谢桢夫人的美意，我不会走的。“

“可是，你应该知道，永寿宫剩下的所有人将会被贬为庶人，做牛做马。“

“那又怎样？如今，珣正和歆泽遭到如此的大难，我怎末可以苟且偷生？如果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我一定要和他们一起承担，就算挺不过去，打不了也就是赔上性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劳夫人为我费心了。“

“可是……”

“我明白。我是不会改变的。“

“哎，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俩都对你……也罢，这样或许是对大家都好受一点。可是你真的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情吗？”

“如果，夫人真地想要帮乐影，乐影有一事向求。”

“请讲。”

“我想见他们一面，最后一面，可以吗？”

“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多谢夫人。”

由乘祥的安排，他会亲自带乐影去看他们，但是在此之前，乘祥要和纳兰可先去承乾宫探望琰争，以示歉意。说白了，也就是向琰争求情，希望琰争不要记恨他们，同时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帮帮他们。于是乐影也便和他们一起到了承乾宫，只是他的身份不允许进入大殿，所以，他只是在后苑等待。 因为他的眼睛不是很方便，所以只是，坐在那里，一语不发。这个小厅离寝宫很近，所以也很安静。周围没有什么人把守。

忽然，他感觉到一阵阵不对劲，好像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于是便摸索着向着某个方向走去，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没错，是这样的。他记得的。他就这样一直想着，走着。直到有人拦住他。

“站住！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内殿，现在已经封了，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内殿？封了？为什么？”

“少废话！你这个瞎子！再不走，就对你不客气！”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小太监拉走了乐影，他是刚才乘祥吩咐特别照顾乐影的。“公子，不是和您说了，这个承乾宫，您可千万不要乱跑。“

“就是那个地方，就是刚才那个地方，绝对不会错！”

“啊？您说什么？”

“公公，你告诉我，刚才那个房间为什么封锁起来？那是什么房间？”

“这可是天大的晦气阿，您是不知道！刚才你要闯入的房间就是当日大阿哥出事的那间房子，后来，皇后娘娘说是那间房子的杀气太重，要封起来，待事后做场法事，除去杀气！您还敢闯？”

“什么？！出事的房间？！是真的？！”

“哎黝，您说我骗您干什么？”

乐影愣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公公，大阿哥他有没有祭祀之后沐浴的习惯？”

“这也不算是什么习惯，只是一种习俗，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怎摸了？”

“怎莫会是这样？珣争……歆泽……”

“阿？”

“劳烦公公通告乘祥大人一声，乐影今日实在身体难受，不能再随他一起去见四阿哥和王妃，实在抱歉。“

说完他便自己慌慌张张地摸索着向永寿宫走回去。

“公子？公子！”

他并不回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这……这到底怎莫回事儿啊？”只剩下那个小太监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次日，是令全天注目的太子册封大典！不用说，太子就是琰争，他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深冬的永寿宫分外的萧条，门庭冷落。气氛阴沉。寒露斋里不时地传来一阵阵琴声，悠扬婉转，但是却像是哭泣的声音。忧郁凄凉。自从上次乐影回来之后，他就天天坐在那里反复的弹着那首未完成的《夜裳》。也不说话，也不动容。只是会常常的默默地流眼泪。

宝儿和小丁子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你们两个人……以后要好好的照顾主子们，，，，要记住啊！”

“啊？您说什么呢？您不会是又……”

乐影笑了摇摇头，“记住就好。“

“是！”

他望着窗外，“外边下雪了吗？”

“是的，公子，但是是小雪。零零星星的。”

“好美啊……”他笑着。想象着。最后站起来，默默地走出房间。也不叫他们拦，只是默默地对他们笑着。走向满天的飞雪中。

宝儿和小丁子只是沉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承乾宫里。

“是你？”琰争显然十分惊讶。但是很快又转为平静。“怎末？连你也来求情？是来为自己找后路的吧，不过，不过实在是可惜，本太子可没有四弟那样的嗜好，男色是不会接纳的。“

“太子，谢谢你这样看得起乐影，其实你刚才只说对了一半。我是来求情的，但不是来找什么后路的，因为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必要。“

“好，够性格！可是，就凭你？前几天，连纳兰可来找本太子都起不了作用，你能做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四弟是我嫡亲的弟弟，我又何尝不想救他，只是，他实在是……要知道，这个世界有些错误是不可已被赦免的，我真的无能为力。“

“哼哼……”

“你笑什么？”

“太子殿下，你说得很好，他是你的亲生弟弟，既然你很清楚这一点，既然你这样疼爱他，这样顾念他这份兄弟的感情，当初你怎莫会下的了手！”

“你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你说呢？”

“你……”

“如果那些人真是他派来的，为他卖命的，当时既然事情败露，他们怎末还可能自己留下活口，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俄？这莫说，你有些别有的见解了？”

“不敢，只是想不通罢了。既然他们留下活口，竟然还在严刑之下招供，这就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琰争的眉毛皱了一下，“是吗？”

“不是吗？同样，他们刺杀你，没有成功，却招供了四阿哥，为什么呢？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些刺客其实就是在为你卖命。这一切，不过就是一个局，是一场苦肉计。对不对！太子殿下！”在乐影的大眼睛中闪耀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神色，这种神色竟然令琰争打了一个冷战。

琰争半米着眼睛，冷笑了一下，“你真得很会联想，这样都可联系到一起，很佩服！可是，要知道，凡事要将证据的，话，可是谁都会说！”

“不错！证据！其实很简单！就是那间房子！”

“房子？”

“你出事的那间房子！”

“有什么特别吗？一间房子能说明什么，大理寺的人都来过，也没有怎样！”

“不错，他们是没有怎样，那是因为，他们都是眼亮心盲的人。我是个瞎子，看不见东西，所以，别的感官自然会超出一般人。“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是要说，那间房子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那间房子里的味道！因为，自从当晚出事了之后，那间房子就被封锁了起来，所以，房间中还保持着当时出事的时候的味道！”

“鬼才知道你再说什么！”

“太子殿下，当天下午，你去过后院的祭祀高台，在那里独自静神祈神，不是吗？”

“怎样？”

“那就对了！那个高台，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曾经去过，并且在那里呆了很久，所以我可以清楚地记得那个祭祀高台周围用的特殊的檀香的味道。那种味道，是那个高台特有的。可是，前几天，我经过的时候，竟然在那个房里附近闻到相同的味道，而且，随着我摸寻到这个房间，我可以清楚地判断，那种味道是从那个房间里发出来的。然而，宫里的规矩，阿哥们祭祀之后会沐浴更衣，也就是说，从高台回来之后，大阿哥就沐浴了，并且洗掉了身上的味道。可是那个房间依然有那种味道，这是为什么？解释只有一个，那个味道是那些刺客身上的！也就是说，那些刺客之前去过祭坛。然而，那个祭坛，当天只有大阿哥去过，除此之外，一些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怕惊了驾。如果说，那些人不是你的亲信，他们怎末可能进入祭坛，如果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杀死你，那个时候，连旁人都没有，他们为什么不动手！”

“哈哈哈……”琰争大笑了起来“厉害！真是没有想到，四弟身边的一个普通的男宠竟然有这样的本事！真是令我震惊！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 四弟会对你情有独钟了，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竟然连我都可以看透！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正向你所猜测的那样。“琰争眼神中流露着阴险和狠毒。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你的亲生弟弟啊！本是同根生，相煎和太急！你个道理你怎莫会不明白！”

“住口！少拿这些古人的老道理来教训本太子。自古以来，王位的争夺就是互相残杀，从秦二世胡亥谋害长兄扶苏，到三国曹丕迫害自己的弟弟曹植，再到当年李世民的宣武门之变，哪个君王不是以手足的鲜血来铺垫自己的路，这一切都是无法选择的。要怪就怪我们生在皇室，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们去选择。为了本太子的计划，不得不这样做！再说，我赢就赢在先下手为强，若是晚一步，四弟一定会用更加歹毒的手段来对付我！”

“他不会！”乐影很镇定地说。

“你怎莫知道他不会！”

“你知道吗？在册封大典的前一天晚上，我问他，你到底有多少胜算，他说不知道，我问他为什么不采取行动，他说他不想。“

“什么意思？”

“起初我也不明白，因为坐以待毙根本就不是他做事的原则，可是他却对我说，很早以前，他真得非常重视王位的争夺，他甚至发过誓一定要成为将来的皇帝，可是后来，经历了那末多，他才发现，其实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尤其是那次他差点因为救我而死去，他明白了，其实一个人的生命是这样的短暂，今天还好好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消失。世间上的纷争真的不是那样的吸引人了，那些浮华的东西，就算得到又能怎样，失去将更多。太子殿下，你知道吗？其实当晚，珣争就已经料到你会有所行动。但是他并没有还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根本不想失去你这个唯一的亲哥哥！”

琰争愣住了，震惊得看着乐影。

“他说他总是怀念小时候的生活，他小的时候，总是会受三阿哥的欺负，你总是帮他出头，他因为功课而受罚，也是你连夜帮他完成。他……”

“别说了！别再说了……”琰争感到一阵眩晕，深深的闭上眼睛。

“再想想你年迈的老父亲，他现在病入膏肓，恐怕是熬不了不多久了，还有你的母后，为了你们的成长，为了保护你们现在的地位和安全，一个女人，在后宫天天与人勾心斗角，那样疲惫的活着，他们都是凡人，他们也很希望看到一家和睦融融，这也是他最大的心愿。就算是尽孝心，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你的父母完成这个心愿呢？你身为人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子欲养之而亲不待，难道你希望看到自己的你父母百年之后还遗憾的留着苍老得泪不能安息吗？何况，更何况，你已经赢了，你现

在已经是太子了，珣争已经没有能力再和你斗下去了，你难道就不肯放过他吗？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他是你的亲弟弟啊！难道这个江山比你们手足的亲情还要重要吗？！”

琰争默默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皱着眉头，站在窗前，望着远方，很久很久……

“乐影……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有退路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也许……未必……”

“什么？？你难道可以改变现在的局面吗？”

“我无法改变，但是至少可以帮你扭转，代价也不用你扛，你依然安安稳稳的作你的太子，我只是需要你的配合。“

“你居然和本太子谈条件？？？”

“不是谈条件，是救人！”

“你救他们？连我都没有办法，你能救他们？”

“我有我的必胜的筹码，就是我的身份。”

“阿？”

“我是汉人。你知道吗？”

“啊……你……你要……”

“太子果然是聪明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琰争摇了摇头，“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怕死吗？”

“死有什么可怕的，请你告诉我。”

“乐影……”

“他们两人，一个是我的爱人，另一个是我的知己，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不错，以前我活着就是为了我的《夜裳》，可是，我现在才觉得，还有什么比自己爱的人们的生命更重要呢？尽管我还没有完成，很遗憾。《夜裳》高于我的生命，然而他们的命有绝对高于那部作品，所以，太子殿下，相比之下，我是不是赚到了？”他轻轻的一笑。

琰争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乐影在这样的时候竟还可以这样轻松得去面对，他打内心里很佩服他。乐影，真的不是一个一般的人。

“乐影……为什么我到现在才遇到你……”他喃喃地说。

乐影只是微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了，“我等着你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