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竟是比南宫郁还要了解南宫郁。
“回屋吧,外头风大了,我啊,只等了明儿早上大哥来踹房门了。”
“嗯,三爷。”
39、乍逢故人
只可惜,南宫郁猜中了个开头和过程,却猜错了结尾。
事实上,在第二天的清晨,南宫郁的房门的确被南宫啸毫无预兆地推了开来。不过南宫郁没有想到的是进入他的房间的却不只有南宫啸,还跟了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愿再见的人——舒浔。
舒浔为何人?只要是十六年前能记事的人,该都还是有些印象的,以一介草民身份与当时从望所归的大皇子南宫啸称兄道弟,甚至他与当时最受宠的长公主殿下南宫倾瑶的婚期已经定了下来,是标标准准的准驸马了。多么盛极一时的人啊!却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剩下的事便简单多了许多。先有长公主殿下南宫倾瑶惹怒天子,被夺取公主的身份,甚至是销毁玉碟,自尽于自己寝宫的房梁之上,后有大皇子殿下南宫啸心灰意冷,自行离宫。待到之后南宫郁掌权,也曾派出大量人马来寻找他,依旧一无所获。而如今曾今的废太子南宫澈上位。这消失了整整十六年的男子,再度出现在了世人眼中,并且担任了个御前侍卫的职位,这背后……
“小三,你冷静一点。他只是想要知道瑶瑶的事。”南宫啸没想到南宫郁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他本以为南宫郁对舒浔的怨恨能被时间消磨掉。一边暗悔自己太念旧情,一边挡在舒浔面前躲开南宫郁乱扔的飞刀。南宫啸当真有一种拂袖离去的冲动。前面的那些破事他真心不想管啊!陶梓!谁让你给他这么多危险物品的!
花容在一旁张了张嘴想说劝阻的话,但又怕南宫郁生气。故作罢。他抬起眼帘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副文人打扮得舒浔,忍不住皱起了眉。
“三公子……”就在南宫郁与南宫啸僵持着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舒浔却是突然出来声。他走出了南宫啸的庇佑,直直跪在了南宫郁的身前。似是完全不怕南宫郁一刀将他杀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三公子无法原谅小人,这一点小人心知肚明。小人只想求得三公子口中的真相,当年倾……大小姐她到底……为何自尽?”
南宫郁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他在花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缓缓踱步至舒浔身边,怕也只有与南宫郁有接触的花容才明白,他此时不是平静而是已经怒到了极点。只听得南宫郁带着笑声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你想要真相?舒公子莫不忘了?大小姐她被父亲夺了身份,一时无法适应。便选了一条抛却所有苦难的道路。这不就是真相?难不成。你希望我姐姐过上那些山野村妇相同的日子才满意?”
“公子难道不想从二公子手中将自己的东西抢回来吗?”舒浔面上一片复杂的神色,过了好半晌,他才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巧的令牌,双手递上,“三公子明鉴,今日小人的到来,是夫人让小人来见三公子的,小人愿成为三公子的耳朵,只求三公子告知当年的真相!……此乃夫人的信物。”
“母亲……”南宫郁愣了愣,伸手让花容蒋东西置于自己掌心,手指摸索着令牌,南宫郁默不作声,这是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亲自为母后打造的,怎么会认不出来?如今这便是母亲,想……用小九去换取了自己的助力吗……托着令牌的手紧紧缩了起来,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既然是母亲的意思,……花容,去找人换了九爷来吧。”
也罢,为了这天下……
呵,为了这天下……
——我是华丽丽的分割线——
“花容,你说我这样……”南宫郁平淡地说完了当年的事,不顾南宫皓惊呆的呼声,便让花容扶着他离开了,找了一个凉亭坐下,南宫郁抿了一口花容递来的茶水,“呵,怕是我做了何事冲撞了哪家神灵了,自幽州的那一战之后,诸事不顺,如今竟是要用我的侄儿去换取……”
“呸呸呸,三爷莫要胡说,犯了忌讳要如何是好!”花容却是一下子跳了起来,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打断了南宫郁要说的话,他一个劲地四方拜了拜,口中还不停地念道:“神仙莫怪,神仙莫怪。”一副急切的摸样。
南宫郁虽是目不能视,却听着花容的声音也能想得出他的表情,唇角下意识地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三爷,即便九爷他认了亲爹,他与您不一样是一家人吗?”虽不知南宫郁为何发笑,不过好在他不是方才那一副令人胆战心惊的表情了,花容坐在了石凳上,又为南宫郁添了些茶水。
“小九认他不认与我何干?我只是担心与小九心生间隙罢了。护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如今……不过有些怅然若失。”南宫郁摇了摇头,“若换作我是小九,怕也是要对这样的兄长心凉了吧。”
花容并未接话,他还是明白自己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得的。
一阵清风拂过凉亭,带来几片不知名的粉色花瓣飘落在南宫郁的茶杯之中,倒是另添了一分意境,再抬眼望去,花容笑了起来引开了话题,“三爷,今年陶梓姑姑院儿里的桃花开的格外好,往年姑姑都会给我们些‘花眠’,只是今年没有,着实遗憾了些,三爷,不如我们取些花瓣泡些酒来喝吧,去向姑姑讨教一二。”
“花眠?这酒名儿是好,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想尝尝了。”
“是,花容定不负三爷之望。”
40、往事如烟
浅紫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些,迎风飒飒。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梳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一张绝美的心形脸蛋,小巧挺拔的鼻子,柳叶般弯弯的眉,薄薄的嘴唇,女子端坐在古琴旁,一双纤纤玉手覆在古琴之上,她侧过头,看向一旁认真看书的男孩子,“小三,你说今天弹个什么曲子好呢?我是当真不知什么比较适应当景了。”
年纪尚幼的南宫郁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瑶姐姐不如弹一首高山流水,昨儿太傅还与我们说到过这首。”
南宫倾瑶抿唇笑了起来,还未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自家贴身丫鬟打断了去。
“奴婢参见主子,参见三殿下。”香雪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启禀主子,大殿下与舒公子在门外求见,主子您是……”
闻言,南宫倾瑶琴也不想弹了,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了身,“他们两个这个时辰来我这里做什么?”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姣好的面儿上闪过一丝红晕,轻轻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让他们进来吧。”说着,她缓步走到了南宫郁身边,“小三你要会母妃那里还是留在这儿?”
“母妃宫务繁忙,我便不去叨唠了,留在瑶姐姐这里吧。”
“那好,等会儿给你介绍个人,你大哥哥的朋友。”
“小人舒浔参见长公主殿下,参见小殿下。”
这是南宫郁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舒浔。
南宫郁也曾经在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他知道他,自己大皇兄在民间识得的知己好友,自家瑶姐姐未来的夫婿,这却是南宫郁第一次见到他。那男人头系方巾,发髻用一根光滑润泽的白玉簪固定。身着锻面长袍,腰系玉带,脚蹬马靴,笑得轻松愉快。第一次见面,舒浔便让南宫郁很不喜地皱起了眉。
“这是我三弟。”南宫倾瑶自然是注意到了南宫郁不喜的表情,不过她不会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可能是舒浔脸上不甚严肃的表情使他不舒服了,毕竟三弟的严律克己在宫里头那是出了名儿的。
“原来是三殿下,小人失礼了。”
那一天,南宫郁正满九岁。宫中九岁之后的孩子都会搬离自己母妃的寝宫,进入皇子们专门的住所,一来是为了防止各宫妃嫔们作出什么对小皇子不利的事情来,或是用小皇子来争宠,二来嘛,九岁之后的小皇子们无论受不受宠,多多少少要开始插手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了,即使南宫慕天独宠太子,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他还是要守着的。
而再等南宫郁十二岁有了在宫中自由行动的资格之后,却是一切都变了样子。
“母妃,母妃女儿求求您了,饶过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吧,他是无辜的啊,他也是您的孙儿啊!”南宫倾雅一改三年前的风华绝代,头上的发髻是散乱着的,面上的妆也被泪水冲化了,一手扶着自己高高挺起的肚子,拼了命地磕着头,“母后,女儿被削去公主之位是女儿咎由自取,但是这不关孩子的事情啊,求母妃放过他吧!……母妃!……”
纯妃,便是之后的萧景太后看着如此狼狈的女儿,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自己怎么可能不怜惜?只是……“瑶儿糊涂啊,你父皇亲自下的旨意,本宫,又有什么权利驳回啊……”
“母妃,母妃开开恩吧,父皇他,父皇他一定会听了母妃的话的,女儿只是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啊!”南宫倾瑶抽泣着,她一点一点从地上爬了起来,死死咬着下嘴唇,“女儿不求别的,只求在宫中诞下这孩子,若是在民间,女儿……母妃忍心孙儿胎死腹中么!女儿从小到大从未求过母妃,只这一次啊……”
“母妃。”南宫郁红了一双眼睛,拉了拉自家母妃的衣摆,“父皇偕同太子二哥去了行宫,不到个一年半载地绝不会回来的,好好守着宫,该是……不会有人发现的。郁儿求母妃开恩,怜惜瑶姐姐!”
纯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附上自己同样七个月大的肚子,脑中突然飞快地流窜过一丝什么,过了好半晌,她才闭上了双眼,“便按着郁儿所说的去做吧,瑶儿你回自己寝宫去,来人,本宫要去问候一下华阳贵妃娘娘。”
现在只有她,能保住自己的女儿了。
——我是长公主生完孩子的分割线——
“母妃,小三,我……对不起你们……”南宫倾瑶笑了,刚刚生完孩子的她满脸的苍白之色,她却是跪在地上,对着自己唯二的亲人磕着头,“瑶儿从小在宫中娇生惯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民间的生活的,说瑶儿懦弱也好,别的什么也罢,瑶儿……”
纯妃手中抱着孩子躺在床上,显然她也是刚刚生完孩子。只是生出来的孩子死胎。上天注定她的第三个孩子与自己的孙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瑶儿你啊……来人,将她送回去吧。郁儿来,母妃有话说。”
看着昔日宛如仙子一般的姐姐如今狼狈不堪的样子,南宫郁咬了咬牙,他缓步走到了纯妃的床边,“母妃,可有什么吩咐?”
“郁儿,母妃要你牢牢记住一件事情。”
“母妃?”
“这孩子,是你的弟弟,亲生弟弟。你记住,你瑶姐姐她生下的孩子已经死去了,这个是你的弟弟!”
“母妃!”南宫郁瞪大了双眼,显然非常的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只要记住便好。这孩子,是你的弟弟!”
“三爷,三爷你怎么了?”
南宫郁猛的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方才他陷入了曾经的记忆之中。他轻轻喘了几口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该用午膳了。”花容为南宫郁递上了一杯水,贴心地送进了他的手中,“三爷可要用膳了?”
“嗯。”
41、护国公主
“不知李兄可是听说,陛下已经下旨加封幽谷郡主为护国公主了!”
“啧,这不是肯定的么。这个时间不加封,以后也会的啊。幽谷郡主,不,护国公主殿下这可是拥立新君之功啊。”
“李兄这是酒喝多了!这不是你我可以商议的事情!”
“我没醉,没醉!呵,如今……”
……
“啪。”
“三爷,您怎么了?”花容一惊,连忙站起身看着一旁面色紧绷的南宫郁。他不着痕迹地瞥向后院传出声音的地方,眸色闪了闪,“三爷,那两位……是御史大夫王大人和户部尚书李大人……您,要不要花容去请了大爷和九爷过来?”
南宫郁摇了摇头,“我以为他们两个人已经走了,原来还在么?”他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手,下意识地附上了一直藏在自己袖中的东西,“他们两个倒是不必,你……去将姑姑请了过来,便说我有要事与她相商。还有……”他稍稍皱起了眉,犹豫了一会儿倒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先去请她过了来吧。”
“是,三爷。”
护国公主殿下啊……门,开关的声音传入了南宫郁耳中,他抬起手在桌上摸索着,端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酒杯,一口饮尽。若是此时有人在,便能看见南宫郁与别时不甚相同的表情。“拥立新王之功啊,呵,呵呵……”他倚在靠背之上,眉宇之间是说不出的苦涩。
“哟,可是难得看见三爷这幅表情,怎么,今儿心情不好么?”
南宫郁动作一顿,飞远的思绪被猛的拉了回来。他迅速收敛了自己外露的表情,做起了身,“心情不好?我何必。”他站起了身,面向了进门的陶梓,“请姑姑过来,我只是想问一下,我这双目,恢复之日在那几时?”
对于南宫郁的转移话题陶梓只是一笑而过,她随意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奴家恭喜三爷,这样的三爷,若不是我们这些知情之人,可真看不出三爷目不能视啊。呵,三爷不必忧心自己的双目,不消三日,奴家便能让三爷重见光明。不过,三爷恕奴家多嘴,三爷可是想好了下一步该如何走?”
“双目能见,我便知晓如何走下去。”
“那好,奴家便去制药去了。奴家这就去让容儿进来侍候三爷。”
“等等。”南宫郁开口,他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开口出了声,“不知姑姑可知道如何联系你那小师妹?”
陶梓眉头一皱,抬起头直视着南宫郁,“不知三爷此话何解?”
“三日之后,请姑姑让我见她一面。”
“你……”陶梓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既然三爷想要见见奴家那小师妹,奴家自是从命。奴家这就去为三爷准备便是。三爷,奴家告退。”
花容向陶梓行了个礼,推开门走了进去。却就在一瞬间,他的呼吸被夺了去,只感觉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自己,辗转厮磨寻找出口。
花容显然是有些愣怔住了,等缓过神来,俊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不管两个人有多么的亲密,他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