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吻草?要这何用?”
“自是以毒攻毒。”
“多谢宓姬姑姑。”南宫郁稍稍点了点头,双手抱拳。
“何必那么见外,陛下直接唤奴家陶梓便是了。”陶梓眨了眨眼镜,“容儿,还不带着三爷去你的华露阁休息,好好整理一番?啧,瞧瞧咱们容儿,这都瘦了何止一圈啊。”
“花容告退了,三爷,这边儿……”
“桃子,你想要说什么?”看着陶梓千年难遇得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蒋妈妈站了起来,抬眼看着窗外,“可是,这毒不好解?”
陶梓犹豫了一会儿,轻轻道,“不是毒有问题,只是他中过蛊毒,是宫中的禁物,若是奴家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痴恋’,不过现在母蛊已死,若是能好好调理,能将子蛊逼出来,再配以药水,几种毒根本不足为惧,不过……奴家这边所要的,是那个母蛊宿主的血液,可有?”
南宫啸脸色一沉,“定是那楚逸凡。我道小三为何一直痴恋于他,原来是因为……”他顿了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只是他已经死了,而且已经下了葬,要血液恐怕……”
“他可有兄弟姐妹?”
“……有个弟弟。”
“捉来给奴家。”陶梓勾了勾唇角,“奴家将他炼成药人,一年之后,定能解除了三爷的毒。”
南宫啸摇了摇头,“时间太长了,一年,我们等不起啊。可有……速成之法?”
“男人永远喜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做赌注。”陶梓表示自己很无奈,“方才的三种东西做成的药引子是能够压制他身上的残毒的,至多一年半,一年半之后若不数毒并解,便是大罗神仙在世,也当真无用了。奴家会桃苑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记住别太久了,他的身子,吃不消的。”
“我明白了,多谢陶梓姑姑。”
——我是转移视角的分割线——
“皇兄,妹妹可是终于见着了你那三儿子了呢。”陶梓在庭院中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了高悬于夜幕中的那一轮弦月,苦涩之声倾出朱唇,“真不知道皇兄你是怎么想的,当年防着兄弟姐妹们也就算了,可你竟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也要防着,真是……”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莫要怪妹妹,实在是你心爱的儿子自己不争气,妹妹如何能让我南宫家的天下落入哪些蛮夷之手。呵,说起来他如今这个样子,也是被皇兄您,宠出来的吧……”
“姑姑,姑姑不好了!华露阁那边,闹起来了!”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陶梓的思绪,她抬起头,便看见一个婢子正在向着自己跑了过来,她敛了敛自己外泄的情绪,“慌什么,慢慢说,你是想要回奴家的桃苑重新学学东西么!”
“回,回姑姑的话,有客人在华露阁前拦住了红叶公子,还,还对红叶公子带着的人出言不逊,他们现在还在呢,妈妈又在招待贵客,奴婢实在不敢去打扰,奴婢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
“什么!”陶梓瞪大了一双漂亮的凤眸,“哪位客人?”
“是,是城东的那位王家公子,和上官右相有亲戚关系的那个。”
“赶出去,就说是奴家吩咐的……不,等会儿,奴家和你一起去。”
“……是,姑姑,姑姑这边请。”
37、奇耻大辱
“都给本公子让开,难不成蒋妈妈不想开门做生意了!”那城东的王家公子显然是醉得不轻,推开他面前的,抬手便拉开了南宫郁,调笑之意尽显唇角。“难不成这是妈妈新进的人?啧啧,风格真的大异于前啊。不知这个姓甚名谁?跟在红叶公子身边,将来也是个院中的顶梁柱吧。”
真不怪这位王公子没有眼力见儿,南宫郁如今是一身粗布麻衣,极为简朴,怎么看也不是花钱进国色天香院的人。明眼儿人都能看出他双目不便,那也不可能是龟奴。在院里头的男人,除了客人,龟奴,那边也只剩下……
南宫郁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甚至是脸上的表情还带上了一抹扭曲之意,但他却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要知道国色天香院中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即便不是,那也是京中数一数二,排得上名号的公子,与朝中必有牵连。若是引出了什么人的注意,上报了去,被他那二哥知道了自己的行踪,那他才是真的得不偿失了。想到此,南宫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王公子,这是妈妈刚刚拨了花容的小厮,若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您啊,劳请看在花容的面儿上,您大人有大量,便饶了他吧。”在南宫郁开口之前,花容率先开口说话了,飞快扫了一眼南宫郁脸上的表情,花容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娇笑,轻声道:“花容这面子,王公子可给?”
“然是红叶公子开口,面子嘛,本公子自然要给。不过……”王公子一双小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看得出来这所谓的小厮对花容的重要,更看得出来这位“小厮”一身的傲骨,不过这样,才正是合了他的心意。半响,他才笑着继续道:“是这小厮方才冲撞了本公子,不过既然红叶公子出面了,那就简单一些,若是让他下个跪向本公子道个歉,那本公子便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别忘了,本公子可是当今丞相上宫伊上宫大人的干侄子!”
花容皱了皱眉,上宫丞相的名号他自是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但要要南宫郁下跪,……这……“若是不想跪也无妨。”王公子脸上露出来诡异的表情,一双小眼睛中充斥着的是满满的垂涎之意,“要知道,本公子一向好说话,若是红叶公子请本公子进这华露阁一叙,说不定本公子一下子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么。不知红叶公子,意下如何?”
这么直的话,不要说南宫郁,便是单纯如花容,那也听懂了。他神色稍稍一变,漂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挣扎,好半响,他才轻轻看了一眼南宫郁,努力使唇角勾了起来,露出一抹笑意,看得王公子眼珠子都快掉来了。
南宫郁立于一旁,一双剑眉狠狠地蹙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完全没有想过花容会同意,心中充斥这的想法只有,如果花容拒绝了,他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件事。
下一秒,只听得花容的声音在南宫郁耳边响起。“王公子如此看重花容,花容哪里敢拒绝啊?正好,方才陶梓姑姑给了花容一些上好的西湖龙井,不如让花容为王公子沏上一杯茶水,以茶代酒表示歉意,不知王公子可同意?”
这便是,答应了。
“叶公子如此说了,本公子哪有拒绝之理?便是不知红叶公子这儿的西湖龙井与本公子家中的茅尖儿有何差别了。”
“那便好了,请王公子随花容来吧。”
南宫郁保持着沉默,就连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消失在耳中,他也未做半点反应。
“郁公子,容儿呢?”待到闻信的陶梓赶了过来,看到的便是南宫郁一个人静静站在华露阁门口的情景,她皱起眉看了一眼身后报信的婢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从华露阁之中传出的……声音却让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陶梓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转过头看着南宫郁,唇角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嗓音中也忍不住带上了一丝颤抖,“这……郁公子,容儿他这是……”
天啊!如果被那女人知道花容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接了客,她真的怕自己会被五马分尸的啊!……
突然,陶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无声地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们几个,将郁公子带到后院厢房,都给我好生伺候着,若是被奴家知道有谁胆敢怠慢了郁公子,休怪奴家不看往日的情分了!”
“陶梓姑姑……”南宫郁张了张嘴,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隐忍着心中的什么感情,好半晌他才继续开口说道:“那我,便在此等候,可好?”
“你这是又何必……容儿他,容儿他想必是不愿你看到这些东西的,容儿对你的感情奴家大致能够明白那么一些,多少,给他留点自尊吧,别让他没脸见你,容儿他的自尊心强的,当真是不像是院儿中的人,都是被妈妈和奴家宠坏了……”
38、生存之道
是夜,月色如流水一般倾泻在这小院之中,投在花容姣的面容之上,映出的是他满脸的泪痕。他伸出手抚过枝头不知名的花瓣,苦涩与自嘲之笑充斥了唇角。他的身体很疼,非常疼,却不敌心疼。他想,这次当真应该断了对三爷的念头,自己已经……哪里还有资格去与别人争抢些什么?罢了,就这样吧……花容揉碎了手下的花瓣,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却硬生生撞上了一个人,那溢满鼻尖的熟悉香味,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么?他一惊,想要伸手去推,又碍于对方的身体状况,一双手竟是僵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半响,他才从喉中发出了轻微的呢喃之音。“三,三爷,您怎么,在这里……”
南宫郁目不斜视,他却觉得自己看得见怀中小人的表情,仿佛就在眼前一般,他缓缓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抚上了对方的脸颊。冰冷带了些湿意的触感让他在心下默默叹了一句:果然对于今日发生的事起初他是很惊讶的,对于自己向别人下跪道歉,他似乎更纠结于花容所同意的那个条件,回房一抹茶水下肚,他才猛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心中,花容已经刻上了南宫郁的印记,是第一次华露阁的那一夜,还是战场之上的拥抱,亦或是小山村中的倾心拥抱……他已经记不清了。南宫郁搞不懂在自己心中,花容之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定位,他却清楚明白,也许心中的那块石上,不知何时已让人悄悄地刻下了两个小字—花容。鬼使神差地,他缓缓低下了头,薄唇贴上花容的面颊,一点一点寻找着那个樱色的唇。
花容猛得瞪大了一双眼睛,漂亮的眸子中满满写着的一个词,它的名字叫做不可置信。水雾不可抑制地重新聚拢了起来,凝结成珠,顺着白皙的脸滑过,滴在青石板地上,开出了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他张了张嘴,却是除了引进了在自己口中的攻城略池的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终是双手环上了南宫郁的腰,缓缓闭起了双眸。一副任君采拮的娇弱模样,只可惜南宫郁无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不然一定会食指大动,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过了他?
“啧啧,真可惜小九没有与我一道来。容儿可要知道,我们的小三情绪失控的时时间可不多呢。”好景不长,正当两人沉浸其中时,一道夹着笑意与调侃之意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花容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差点掉进身后的花圃之中。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南宫啸一张满是笑意的脸,两抹红晕飞快地升了起来。他只能低着头借黑暗以掩饰自己的羞意。南宫啸的笑声还在身旁,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郁一把拉住花容的手将他圈入怀中,身体循着声音转动,面色不改,似乎被人发现的人不是有了一般。只听得南宫郁淡淡的噪音随风化入空气之中。“大哥真是好雅兴,这么晚了还有功夫出来赏月,不如让容儿去为大哥寻几个美人来,岂不圆满?啧,只是不知道小九若是知道,会有多伤心啊。我听长平王府的下人说自大哥去了王府之后,小九有些东西再也没拿出来过,不知道这会儿他会不会……”
长平王南宫皓,那可是汴京出来名儿的纨绔子弟。尤其喜欢个小道具什么的……
南宫啸脸色一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只是南宫啸是谁,怎么会如此轻易便败于南宫郁口中。只听他笑道,“容儿?哟,小三什么时候对小三儿这么亲昵了?真是听得我浑身直打颤儿啊……”
“咳咳。”还未等南宫啸把话说完,那边陶梓的咳嗽声传入几人耳中,再一看,陶梓站在一棵树下满脸笑意,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几位,想要打情骂俏呢,这儿不合适吧?奴家的花园可不是给你们嬉闹的地方啊。”说着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花容脚下已经不成样子的花瓣,继续道,“郁公子,啸公子,可有个贵人闻信儿找来了,你们,见是不见?”
“贵人?”南宫郁皱了皱眉。“哪家贵人?”
“虞家九少是也。”
这下子连南宫啸都忍不住愣了愣。他自然知道,南宫郁在外头化名虞景,那这虞家九少不是……想着,他勾肩一笑。“得,说小九,小九就到了。小三,你先在这儿,我去见见小九。上回才说生我的气不要见我,对了小三。”南宫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声音也沉了下来。“我见着舒浔了,在瑶瑶墓前,你,要不要见见他?”
听了南宫啸的话,南宫郁笑着的表情也维持不下去了,他面上挂上了嫌恶的表情。“舒浔?呵,不敢出现在人前,还敢去见瑶姐姐?要我去见他,见他干什么?”
“舒浔他,他告诉了我当年的事,当年舒瑶到府有没有……?”
“自然是没有做。”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好了好了,都在争些什么。啸公子您请,郁公子便让容儿陪您在这儿散散心吧。”陶梓皱了皱眉,在两个人闹起来之前,上前打了圆场。她抛了个眼神给花容。“别让九公子久侯了,听说他可是快马加鞭赶来的。想必也是有什么要事吧。别在这儿耽搁了。”
“小三,大哥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还是否有心于这锦绣天下?”
看着南宫啸拂袖而去的身影,花容轻轻拉了拉南宫郁的衣袖,“三爷,要不回房休息去吧……”
南宫郁并没有回答花容,只是手一拉抱住了他,苦笑自他唇中倾出,“是否有心于这天下?呵,原来这选择权还在我手上吗?”他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你说呢?我到底是否还有心于这天下?或者说,我到底还有没有资本去与我那好二哥逐鹿?”下意识地,他又伸出手抚上了失明的双眼,噪音中自嘲之色暴露无疑。
“为什么不?”花容瞪大了他那一双漂亮的眸子,即使知道南宫郁看不见,他也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他,反问之语尽吐,“别人是如何想这件事花容并不知道,也无意去了解,只是一点,三爷若不放手一搏,未来定是会后悔的,赢了,便是夺回自己失去的,输了,好歹做过,于心无悔。也许花容说这些话不乏攀龙附凤之意,只是花容觉得,第一次见到三爷时您的样子,风发,那才是南宫郁,不是吗?”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陶梓姑姑既然说了三爷的眼睛有救,那就一定是有救的。姑姑她一向不屑于欺骗别人,所以三爷,您有何必纠结于这点?”
好半响,久到花容都以为南宫郁会生气离开的时候,低低的笑声融入了空气中。南宫郁搂着花容的手紧了紧。“我竟是从来没发现你如此的能说会道。不过,确如你所愿,现在若是不去放手博他一搏,我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吧。”他抬起头长长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