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范雪风伸出手指点在卫无双胸前:“除了你这里的实话以外,其余的那些个口是心非欺骗敷衍今天晚上就不要说了,最后一晚,我不想弄得不欢而散。还有,你那些鬼主意也别用我身上,骗不到我,你郁闷,我伤心。这么说,够清楚了吧?”
“你倒是了解我!要是都照你说的做,那我过来这里干什么?!”卫无双冷眼看着他,凶相毕露。
“你不是说出来听我吹笛子的吗?”
范雪风却一脸无辜的看着卫无双。
“……”
虽然有些可恨,但却不让人厌烦。
……不做敌人么?……
如果只有这一晚的话,倒也无所谓。
咬牙忍住了出拳的冲动,卫无双别过脸,不去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来,冲着一脸贼笑的范雪风,闷声问道:“最后一晚是什么意思?”
“后天就要开战了不是么?你第一个要对战的是司徒洛吧。那个老妖怪蛮厉害的,弄不好你会死掉。所以,我就当今晚是最后一次见你了,呵呵……而且,以后也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让我们可以平静的坐在一起聊天了。”
卫无双看着范雪风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忧伤,忽然觉得有些不忍。
“那也未必。你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哦?呵呵,真难得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范雪风脸上的笑容猛然一凝:
“你……是不是……那个蛊虫……”
卫无双坦然的点点头:
“……虽然空荡荡的,但习惯了也挺好,不至于像以前那么难受。”
看着范雪风沉默不语的样子,卫无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我记得,我对你说过……嗯……你还是忘了那些话吧,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了。以后,我们就只是敌人。其实,今晚我来这里也是想跟你做个了结。”
“了结?怎么了结?”
范雪风原本如清泉般的声音,却仿佛一瞬间就结成了冰。
卫无双没有去看他的眼睛,但依然能感觉到他眼中刻骨的悲伤,不由得,又一次心慌起来。心绪慌乱得令他无法思考,只得低声说道:
“你说吧。毕竟是我食言在先。”
范雪风看着河面上破碎的月影,沉默了很久,才淡淡的说了句:
“就当作什么都没变,你还是二十天前那个说着喜欢我的你……陪我最后一晚。”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悲伤,失落,暗哑的了无生气。
慌乱中渐渐生出了怒火,卫无双不禁愤然出声道:“你是男人吧!就不能干脆点面对现实吗?!”
范雪风听到这句话,眼中阴冷的乌云瞬间化作了白炽的火焰,浑身上下爆发出猛烈的怒火和杀气。他一跃而起,狠狠的揪住卫无双的衣襟,用前所未有的狠决语气说道:
“如果,你当初能像个男人一样干脆的面对现实,也就不会有今天!早知道,我就应该在发觉自己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杀了你!”
“你现在杀我也不晚!”
被无情的戳到痛处的卫无双也将勃然而起的愤怒化为内力,灌到双掌之中,狠狠的拍了出去——
凌厉的掌风将范雪风逼下了巨石,急退了几步之后,又立即起手阻挡卫无双飞踢过来的一脚,强大的力道震得他胸中一痛——
迅速的转身避开他连带的招式,范雪风以笛代剑,运气于薄脆的竹笛之上,令其可以劈山碎石。剑招连挽,反扑了过去。
灵动诡异的招式很快就压制住了卫无双的攻势,一时间形势急转而下。
卫无双朝来时的方向退了几步,然后猛的一个后踢,方才被他扔在地上的无双剑便飞了起来——
转身,抓剑,抽剑,回劈。
霎时间,银光乍亮,风起雪舞。
范雪风只觉得手上微震,低头一看,竹笛已然被锋利无匹的宝剑斜削去了半截。
看着手中的半截竹笛,愤怒到极点的范雪风突然大喝一声,全不顾武功招式,飞身将卫无双扑到在地——
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举的卫无双,承受不住凶猛的力道,重重的摔在了碎石地上。情急之下,他想举剑格挡住如黑云般压来的范雪风,但没想到的是,后者居然直接抓住了剑身,将其死死的扣在地上,不能抬起分毫。
而断笛的尖端,也在刹那间的抵住了他的咽喉——
卫无双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身下尖利的碎石刺破肌肤所带来的锐痛感,让他逐渐从躁怒之中清醒过来。
卫无双,你明知道打不过他,为什么还要出手呢?
还有你,范雪风,现在明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掉我,为什么还不动手?
这种没有结局的纠缠,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卫无双忽然觉得头痛欲裂,想哭。
却是两眼干涩,没有眼泪。
叹了口气,松开剑柄,收回了全身的气力,闭着眼睛,静静的等。
慢慢的,有灼热的风,带着青草的香气,急促的喷在了脸上……
然后,有温暖的雨水,一滴滴的落下,打在了脸颊上,睫毛上,又滚落在眼角处,缓缓的渗了进来,滋润着那原本干涩的眼睛……
卫无双伸出手,摸着上方那张已然湿透的脸,轻轻的将他拉近自己。
直到耳边听到他隐忍的哭声,身上感到他全部的重量,卫无双才叹息着说道:
“打不过你,所以就按你说的——只有今晚,什么都没变。我……还是二十天前那个……别扭的把‘爱’说成‘喜欢’的卫无双……”
第四十七章:分别
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范雪风渐渐的止住了低泣,只是安静的趴在卫无双身上。
一时间,四周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和轻浅的呼吸声。
“你睡着了?”
卫无双拍了拍赖在自己身上不动的人。
“你刚才的话,让我更难过了。”
范雪风把脸埋在他的肩上,闷声说道。
“那你换个姿势难过行不行?你压的我透不过气了……”
正沉浸在伤感中的人,毫不客气的用力把想要起身的对方又压了回去。
被他这么一压,卫无双的背上又是一阵激痛,疼的他直吸气。
“怎么了?你受伤了?!”
范雪风听声音不对,忙坐起来,伸手摸索他的上身。衣服虽然有几处被划破了,但没有摸到血,更没有伤到筋骨的地方。
卫无双得空连忙坐起身,抓住他摸索伤处的手,笑着说:“骗你的。我没事。”
范雪风闻言松了口气,便拉他一同站起身,回到刚才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送我的笛子,就这么毁了。”
范雪风看了看手中的断笛,叹了口气,掷进了河中。
卫无双想了想,抬头说道:
“对了,买那个笛子的钱你还没还我。”
“你跟林皓羽说话,也是这个样子吗?”
“你知道——?!”
“啊,你那些风流事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还——!”
“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这两者有矛盾吗?”
“……”
“……无双,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范雪风叹息着摇了摇头,闭上眼靠在卫无双的肩膀上,仿佛是疲劳到了极点——
“虽然……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这种事,不是付出了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不是靠地位和武力就能强求得来的……茫茫人海中,只一眼,就认定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居然也同样喜欢上了你……那样的奇迹,就像花神临世,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明明……明明知道这些,可是……事到临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像个乱发神经的疯子,太丢脸了——”
卫无双笑了笑,将沮丧的他揽入怀中,轻轻的抱着:
“若说丢脸……以前的我丢脸何止千万倍……都不知道还有何脸面可以继续活在这世上。不过,现在想起来,确实如你所说——那种事,就像奇迹一样。任你怎么不顾自尊的哭求,也要不来分毫。……如果看不到希望,还不如趁早放弃。”
“你放弃过?”
“放弃了啊!不然怎么会吞那个情蛊,弄成现在这样?”
“你……你真的变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是要我说心里话么,那我就跟你说心里话。你喜欢的那个我已经死了,所以,你就别浪费时间了。还好咱们相识不久,你要抽身也容易些。别像以前的那个我,挣扎了十多年,最后还是败的一塌胡涂。甚至连输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又不是你,才不会那么没用,受了挫折就放弃。”
“呦,好大的口气!那我就是不喜欢你,你能怎么样?”
“绑了,扔床上,奸了。”
“……你……”
“然后没日没夜的做,直做到你喜欢上我。”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今晚受了打击,心情不好,我不和你计较……”
“你和我计较我也不怕,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大不了就在这把你强要了,省得听你啰嗦。”
“范雪风,你是当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卫无双眯起了眼睛,盯着他疲倦的脸。
“当然是在开玩笑。”
“是么……那真可惜……”
卫无双突然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缓缓的靠近他——
“我还以为你是当真的……”
忽然,一个微凉的吻突兀的落在了范雪风的唇上。
刹那的错愕,让他没能发现悄悄伸向他颈边睡穴的手……
夜凉如水。
卫无双脱下身上的长衣,盖在范雪风的身上,搂紧了他。
算了,好好睡吧。
都已经这么累了,还硬撑什么。
借着月光,低头看着怀里那张安静的睡脸,觉得此刻心里平静的就如同这夜晚一般。
“这都能上当,笨蛋。”
范雪风,现在的你,果然没有胜算。
……
缓缓的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灰白的天空。
衣服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花香。
回头,眺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终是挽留不住,甚至,连开口挽留的机会都不给。
离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虽然很想重新开始,但是,没有时间了。
第四十八章:复仇
“不行。”
卫无双无视娄殇向往的眼神,一口回绝道。
“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去了也只会碍事。”
娄殇咬了咬下唇,满脸的不甘心。
“我就在一边看看,也不行吗?”
现在天下第一武将同昔日第一武将的对决,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了。若不能亲眼看到,岂不是要遗憾终生?
想当年,司徒洛困杀靖国护国将军于苍龙岭下,顿时威名大震,被誉为当世第一武将。郅国还曾派人送去美人珠宝给这位将军,用以示好。
想起那通篇只有“趋炎附势”四个字的郅国史书,娄殇觉得很是无奈。倘若今天司徒洛败了,不知道父王又会作何感想?
“不行。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逛花街,你凑什么热闹?小毛头,你就老实待在这里,等结果好了。
“可是——”
“再有异议我就把你送回郅国去。”
“哦……”
娄殇抬头看着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卫无双,不禁脱口说道:
“你一定要赢啊!”
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的卫无双伸手揉乱了他的额发,笑着点了点头。
而此刻,蓄势待发的靖国军队已经整齐的排列在河岸上,等待着主帅的命令。
此次出战的三十万精兵,个个手持特制加长的长枪,背负弓箭,腰间还都别着一个不小的瓷瓶。虽说是全副武装,但看起来装备得似乎有些厚重,不利于行。
欧阳子倾疑惑的看了看士兵们腰间颇有份量的瓷瓶,转头问向卫无双:
“带这么多东西,万一战况不利想要撤退,怕是……”
“退则死,进则生。”
卫无双自信的笑了笑。
“放心。欧阳就留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这次我想自己去。”
欧阳子倾知道他要为父报仇,所以便爽快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过去河对面接应你。你多小心!”
卫无双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上马,对着三十万双兴奋期待的眼睛,利落的挥了下手:
“过河!”
河岸对面两百米开外,便是严阵以待的玄天军队。
帅旗上赫然绣着一只狰狞的青龙,帅旗下面的枣红马上,坐着的就是玄天的青龙将军司徒洛。
银白的长发下面,却是一张年轻秀美的脸庞,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直到看见远处逐渐靠近的靖国军队,他细长的凤目才微微一眯,柔美的薄唇弯出了一抹嘲笑——
“等了半天,来的竟是一群落水狗!”
直接从河中淌过来的靖国大军,自然是浑身湿透,模样狼狈。但其前进的步调却依然整齐有序,丝毫不受影响。
卫无双抽出佩剑,抬手指向青龙帅旗——
“进攻!”
一声令下,卫无双同三十万大军带着足以震撼天地的杀气和怒吼声,稳步走向了遍持铁盾的敌军阵内。
有些诧异于敌军沉稳得近乎缓慢的前进速度,司徒洛还是举起令旗,命三十五万手持一米高铁盾的士兵散开队形,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卫无双看着忽然散开露出缺口的敌阵,冷笑了一声,依旧策马前进。
直到所有的靖国军队都看似轻易的“突入”到玄天的敌阵中,忽然令旗一举,散在两旁的玄天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聚拢,举起长枪,端起盾牌,将靖国的三十万大军围在了一处。
虽然情势巨变,但靖国的士兵依旧镇定有序,挑起长枪,或刺或扫,紧紧的抵住了敌人的进逼之势。
靖国士兵手拿的长枪要比玄天士兵手里的多了一个枪头的长度。就这些多出的长度,让玄天士兵手中的长枪非但伤不到敌人,还要被敌人逼得连连举盾自保,难以前进。
玄天的铁桶阵形,在靠近河岸,也就是靖国军队退路的一边,布置尤为厚密。若是被围的靖国军队陷入慌乱,想要突破包围退到河岸边,无疑是要同不断聚集的层层兵力战斗,直至力竭被戮。所以,一但入阵,就决不能后退。
卫无双看拿盾的士兵越聚越密,时机已然成熟,于是又一次举剑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