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小鬼,我想你了
这之后很多天,苏衍都没有离开主宅,一方面是不放心父亲的身体,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被父亲囚禁了
。其实说囚禁并不确切,苏恒没有把他关进房间中,也没有派保镖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他只是告诉他
:“如果你敢离开这里一步,你跟苏家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面对着这样的威胁,苏衍不得不退缩
,他不在乎苏家的权势,但却不能就这样背弃父亲。他还清楚的记得父亲第一次跟他谈起母亲时说的
话,他说:“小衍,幸亏还有你在,不然我会以为我跟你母亲的事情只是一场美丽而虚幻的梦。”所
以,他只能留在主宅,希望可以慢慢的说服父亲。
只是父亲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只要他一开口,父亲眼中的怒火就会瞬间点燃,情绪变得异常激动
,他也就只好闭嘴。一天又一天,他在这个没有枷锁的牢笼之中等待着机会。他承担起照顾父亲的所
有的工作,他会跑到花园中陪着李叔除草修枝,他会到陈伯那里陪他下几盘象棋,他甚至跟着厨房的
张婶学了几道父亲喜欢吃的菜。在仆人的心目中,自家大少爷还是像以前一样随和亲切,喜欢开玩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一点都不平静。
他担心父亲却也思念着云博,他从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居然如此复杂,混杂着三分苦涩,三分
酸楚,三分甜蜜还有一分的无可奈何。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深邃的眼神,
他微微扬起的唇角,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他哄佑佑时看上去有些笨拙的动作……好在,好在他们还
可以通电话,他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伯父的身体怎么样?”
“还是那个样子,精神一直很差,情绪始终不稳定。”苏衍躺在自己的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苏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几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搞定,你
来有什么用?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怕我借这个机会跟你……”
“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云博赶紧打断他,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从他的口中听到那两个字
。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苏衍低声道歉,“对不起,云博,我不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家里一定给了你很多压力,你现在心里也不好受,又不肯在别人面前发泄出来,我很高兴
你会冲我来,衍,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一定要说出来。我会好好听着。”
“小鬼。”苏衍轻骂一声,心里却满是感动,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果然是这个人。没错,这些日子以
前,他的心里并不好受,对父亲的愧疚,对云博的思念,对未来的不确定,他每天都被这些困扰着。
亲情与爱情的之间的抉择是件太艰难的事情,为什么他不能两个都要?为什么一向开明的父亲却在这
件事上那么古板?为什么他终于下定决心好好地去爱一个人,父亲却偏偏要让他们分开。
心里仿佛有一团丝一样,千头万绪的纠结在一起,可他已经习惯了在人前摆出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
放在心上的模样,他只能将这些矛盾与痛苦留着自己在孤独之中品尝。这种纠结的心情一天天积累,
终于在今天,在云博的面前任性的爆发出来。或许他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小鬼定会包容自己。这就
是属于陆云博的独特的温柔,他很高兴自己可以独占这温柔七年,不,未来还有更久的时间,他绝对
不会把它拱手让人。
“小鬼,我想你了。”苏衍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语带疲惫。他们已经七天没见过面了,即使他们只
是单纯的兄弟关系时,也不曾分开过这么久。
云博沉默了一会儿,几秒钟后开口:“那就出来吧,我在你家门前。”
“云博!”苏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我只是在想,或许这样就可以看到你。”这些天来,被思念折磨的并不仅仅是苏衍一个人。
“等我,我马上出去。”苏衍抓过外套,套在身上出门,经过父亲卧室时,特地停了一下,确定里面
没有任何声音,这才下楼,飞快地跑出屋子,穿过自家美丽的庭院,拉开了着华丽牢笼的大门。
云博的车停在一百米外地拐角处,苏衍已经顾不上优雅了,几步跑到车前,云博已经拉开了车门在等
他。两个人的目光紧紧纠缠在一起,谁也不想离开。苏衍上车,关门,倾身吻上爱人的唇,将这些日
子来的思念与不确定透过这个吻完完全全的传递给他。
“刚刚跑过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就像西方戏剧里那些瞒着父母飞奔向情人的小姐们一样。
”当一吻结束,苏衍靠在云博的肩头轻笑。
云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那里已经看不到当日留下的痕迹,但是云博却可以想象
那一天这张俊美的脸被打成了什么模样。那天挂掉苏慕电话时,他想也不想就往外面冲,但是佑佑的
哭声却拉住了他的脚步,也给了他冷静思考的时间,这种时候,他不能去,他只会让矛盾更加的激化
,所以他只能留在家里,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照常上班,即使心里没有一刻不在担心着爱人。
“小鬼……”苏衍凑近他的耳边说,“我爱你。”
是啊,爱你,以前总是吝啬对你说这句话,但是这几天的分离,使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我有多想对
你说爱。
云博看着他的眼眸温柔如水,他盼这句话已经整整七年,现在总算是得偿夙愿,苏衍,你知不知道,
你现在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他伸手将他抱进怀中,紧紧的,没有任何缝隙,这辈子,无论是什
么原因,他都不会放手。
第三十九章:笨蛋,你怎么不躲。
苏衍觉得自己在云博的面前实在不像个哥哥,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依赖这个明明比自己
小了七岁的男人,总觉得在他的身边就会莫名的心安,就像现在,看着他温柔的眼眸,他就坚信无论
未来的路有多难,他们都可以携手走下去。
“回去吧。”云博放开他的手,眼中是满满的眷恋和不舍。
“恩。我会尽快跟爸爸说清楚的。”苏衍摸摸他的脸说,一直这么拖下去也始终不是办法,更何况,
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父亲早已经从最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极度震惊之中走了出来。
“别着急,慢慢跟伯父谈。”他很清楚这些分开的日子,苏衍在承受怎样的煎熬。陆云博这辈子最不
想做的事情就是让苏衍为难,所以他可以等下去。
“等我回家。”在他的脸上印下轻轻一吻,苏衍推开车门离开,却在下一秒愣在了当场。车子的不远
处,苏恒拄着拐杖站在那里,虽然是炎夏,但是他的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父子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
离对望着。
云博察觉到异常,顺着苏衍的视线看过去,也不由得愣住了,下意识地就要推门下车,却终究还是停
下了所有的动作,他知道苏衍不想让他插手这件事情,他也信他可以解决。
“你这个孽子。你答应过我什么?”苏恒终于吼出了声,刚刚他听陈伯说儿子出门了,放心不下也立
即赶了出来,却不料居然让他看到了这样一幕。
“爸爸……我什么都没有答应你。”苏衍狠狠心说。本来就打算说明白一切的,现在既然碰上了,这
样说开了也好,“我还是那句话,我会跟他在一起,不管你愿不愿意。”
“就算因此被我赶出苏家也在所不惜?”苏恒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儿子。他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他以为
经过了这几天之后,他对陆家那孩子莫名其妙的爱情必然会冷淡下来,但是这一次,他好像错了。
苏衍微微闭上眼睛,掩去了里面的苦涩,再睁开时,眼中只有坚定,他慢慢地回答:“是,爸爸。”
“你……你是准备把我气死是不是?”苏恒往前走了两步,拐杖重重的敲打着地面。
“不,爸爸,我只是想要爱一个人而已。以前您经常劝我找一个人安定下来,现在我终于想安定下来
了,您为什么又要反对呢。”
“安定?我要你找个男人安定下来了吗?”
“男人或者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爱他,我跟他在一起感觉很幸福,这不就够了吗?爸爸,不能跟
自己的爱人在一起的痛苦,你不是比谁更清楚吗?”苏衍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说服父亲,即使要揭
开父亲那从来不曾痊愈的伤疤。
苏恒的脸色果然在瞬间变得煞白,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爸爸,当初你有多爱妈妈,我现在就有多爱他。相应的,你抛弃妈妈时有多痛苦,我现在就有多痛
苦。爸爸,这些年来,你一点都不幸福,我知道的。你觉得对不起妈妈,因为你背弃了她,因为你让
她带着失望和痛苦离开了这个人世。你也觉得对不起继母,因为你永远都不可能爱她,所以你处处让
着她,迁就她。你自己呢?在这双重地愧疚之中生活的你,可有过哪怕是一点点的快乐!”
“闭嘴!”苏恒怒喝。
可苏衍根本就打算停下:“你忍心让我重复你曾经走过的路吗?你忍心看我跟你一样痛苦得过完后半
辈子吗?”
“我让你闭嘴!”苏恒气急,举起手中的拐杖冲着苏衍就打了下去,“这不一样,我跟你妈是正当的
爱情,而你们是错的。我必须阻止你,不然你会后悔的。”
“错?我们没有妨碍别人,又有何错?至于后悔,那永远不可能!”苏衍身上一阵刺痛,嘴上却丝毫
没有放松。
“好好,好一个不后悔。我今天就打到你后悔为止。”苏恒的拐杖再一次落下,只是这一次却打在另
一个人身上。云博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爱人被打而无动于衷,刚刚苏恒的拐杖第二次举起的时候,
他飞快地推开车门,用自己右臂挡住了那一拐。
“云博。”苏衍惊呼一声,用胳膊去当拐杖,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骨头。
苏恒心中的怒气更甚,刚刚面对自己的儿子,心里终究不忍,可是此刻,再也无需顾忌什么,拐杖冲
着云博的胳膊用尽全力打了下去。
云博没有避开,硬硬的接下了这一拐,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惨白。
“笨蛋,你怎么不躲。”苏衍责备看着面前的男人,“怎么样,是不是很痛,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
“别急,衍。”云博握了一下他的手,转身看着苏恒,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伯父心里如果有气,
那就继续打下去吧,直到你解气为止,我不会躲。”
“你以为我不敢?”苏恒冷冷地看着他。
“不,这是我欠你的。我跟苏衍的事情,始终是我主动,抢走您的儿子,自然要对您有个交代。”
“好,很好。”被他这么一说,苏恒手上的拐杖再次落了下来。
这两个人一个执意要打,一个打定主意要挨,眼看这一下又要打上,苏衍心中一急,顾不得对方是自
己的父亲,劈手夺下他的拐杖,狠狠地扔在一旁:“爸爸,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不可理
喻的,我要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他伸手扶住云博往车的方向走,“我送你去医院,
万一骨头有什么,事就大了。”
“你给我站住。”苏恒怒吼,“苏衍,你今天要是敢走,就跟苏家没有任何关系。”
“好,随你吧。”苏衍头也不回,“你以为我喜欢呆在苏家那个冷冷冰冰没有任何的感情的地方看你
们夫妻两个永无休止的吵架吗?你以为我会眷恋苏家的财富和权势吗?”
我在乎的是亲情啊,是弟弟,是你啊,爸爸。可是如果连你都逼着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留在苏
家还有什么意思。
“你……”苏恒看着那辆扬长而去的汽车,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苏慕上前一步搀住他,他刚刚一直就在门口,他觉得父亲应该跟哥哥好好谈谈,所以才始终没有献身
。
“爸爸……”
苏恒靠在儿子的身上,抬头仰望着苍穹,心里满是凄楚,老天,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世上人的那么多
,为什么苏衍偏偏会爱上那个孩子?你这是为我当年做错的事惩罚我吗?那为什么要报应到他们身上
。
第四十章:别管我,让我静静
苏衍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从小到大,他没有跟父亲吵过一次,这一次,他也没打算跟
父亲闹僵的,但是父亲打在云博胳膊上的那两拐杖,却让他的理智瞬间烟消云散,那两下丝毫不留情
,父亲是把这些日子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云博的身上,他根本就是存心废了云博。苏衍从来都不知道
,父亲原来也可以这么残忍。惊讶愤怒和担忧终究促使他说出了那样一番话。
但是现在,当确定云博的胳膊并无大碍后,当彻底那股冲动冷静下来之后,他后悔了。那毕竟是养了
自己将近三十年的父亲,从他的角度想想,大概每个做父亲的人知道自己儿子爱上的是男人时,都会
有这样的反应的。应该好好跟他谈的,而不是不顾后果的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佑佑已经被保姆带到楼上去休息了,电视里似乎在放着财经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清
爽,只是苏衍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云博暗叹一声,他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轻轻地抚上他的脸:“明天我陪你回去,这一次,不准再乱
发脾气,我们好好跟他谈。”
“别担心。”苏衍冲着他勉强笑笑,捏了一下他的脸,“我没事的。”
“衍……”你可知道看到你不再潇洒的笑容我有多心疼,我宁愿此刻你好好的哭一场。
电视中,清爽的女声依旧在继续:“苏氏现任总裁苏恒刚刚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宣布停止其子苏衍
在苏氏的一切权力,并与其断绝父子关系,个中的缘由,苏恒拒绝透露。据了解……”
苏衍的身体立即僵住了,他一把推开云博,目光空洞地盯着电视屏幕,父亲的面孔看上去陌生而不真
实,父亲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而飘渺,苏衍看着他面无表情说着那些绝情的话,心仿佛掉入冰窖一
般,瞬间变得冰冷,他慢慢的从沙发上坐起来。
“衍……”云博抓住他的手,拉住他想要离开的步伐,他知道这对苏衍的打击有多大,咋么能够允许
他独自舔舐伤口!
“别管我,让我静静。”
“不行!我会担心的。”云博一把抱住他,“我说过的,在我的面前你不需要隐瞒什么,你可以把你
所有的痛苦与脆弱展现的我面前。你要学会依赖我,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