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假期,许莫的最近一场演奏会还有一个多月,并不是很忙。
因为星象专家说最近有一场流星雨,邹言准备带着许莫和杨叔那一家子去。找了一个可以露营的观看点,可能要在那里睡一夜。
东西准备得很齐全,塞得后车箱满满的。邹言在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发现什么都不差之后,才最后一个上了车子。
许莫坐在副驾驶上,邹言只要稍为的斜一下眼睛就能看到。这种感觉很好,乐的邹言嘴角都止不住的往上翘。
杨叔处对象那个女人的儿子把脑袋从中间冒了出来,“嗨嗨,兄弟,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邹言笑着点头,然后让他坐好启动了车子,一路朝着目的地前进。
到了地方,天还没黑,正好可以先把帐篷搭起来。许莫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杨叔的对象没来只带了一个孩子。所以只带了一顶帐篷,两个人一起,动起手来也布是多麻烦,不一会儿就搭好了。
趁着天还没黑,几个人把烤肉架子搭了起来。这种事以前邹言向往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时间,现在有可这个机会自然要比平时要高兴一些,动手比谁都积极。
只是烤肉的事情还是交给了杨叔,邹言还没把握能烤好,只能站在一边打下手递点佐料什么的。杨魁给他划拉了一小块肉片用竹签串着,让他在边上烤着玩。
邹言是真的觉得自己才十七八岁,自从找到许莫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年龄在往后退。本来成熟稳重的一个人,到了这边还没满一年就把原来那些忘得个一干二净,把自己当成一个大学生在看。
邹言现在基本上记不得自己在国内打着领带,穿着西装整整齐齐神情严肃的站在法庭上的样子了。连偶尔跟连城宇和雷健打电话的时候,那两个人都感慨着问他是不是越活越小。
邹言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大学的生活有多轻松惬意。每天不用想官司怎么打,也不用担心接案子的时候不小心接到不能接的,也不用担心自己接了有麻烦的被人威胁要炸了事务所。
没了这些担心,邹言自己都觉得自己看起来年轻了好远。虽然比不上那些潮气蓬勃的二十岁的青年,但再怎么也只有二十三四岁。好歹也是少了三岁,也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现在的生活说不出的美好,美好到他都忘了自己是谁。
到了晚上四个人围在一起说话,许莫一直跟杨魁的话都比较多。说的是小时候那些事情,三个人在楼底生了一堆火,在上面烤肉吃,结果吃得拉了肚子。也有说道几个人一起在顶楼看星星,结果没有望远镜白守了一晚上什么都没看到,最后还得了感冒。只是两个人说着那些过往,都下意识的回避着某一个人。
邹言在旁边听着,一边听一边把自己想象进里面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到最后乐出了声。
邹言很少有朋友,以前读高中初中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去他跟许莫的家里,所以跟学校的同学的交情也就那么一般。而那时候小区里的孩子也不多,大多是一些年轻人和老人,邹言自然不知道一群同龄人在一起捣蛋的乐趣所在。现在听见许莫跟杨叔说起来,把自己带入进去居然有种很真实的感觉。这感觉让邹言觉得有些微妙,把自己想象成他们里的一个,说什么,做什么都由自己想,好像一下子弥补了自己那时候的一些小小的遗憾。
半夜的时候有些冷,邹言把自己的外套搭在了许莫的身上,换来一个许莫淡淡的笑。邹言在许莫旁边坐了下来,想说点什么又摸不着头绪。能说的都说了,满脑子除了告白没什么好说的。
看星星这种事,很多浪漫的人都爱做,就是很少有人真正的了解星空。邹言也不了解,但是他喜欢看那种繁星点点的感觉。
“莫叔有去天象台看过星星吗?”邹言问。
许莫的回答很简洁,“没有,隔着东西看,那样子看就布浪漫了。”
邹言想起了月球表面,要是那些高倍望远镜把月亮看得清清楚楚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幻灭。
结果流星雨到的时候,望远镜被那混血小子一个人独占了,邹言跟许莫只看到了最亮的那两三颗从夜幕里划过。
这也算是收获良多,以前在B市,虽然许莫也给他买过望远镜但那个城市地势并不是很好,所以就算有也看不到流星。
许莫可能有些困了,把脑袋搁在了邹言的肩膀上。邹言心里喜滋滋的,却动也不敢动,害怕一动这福利就没有了。
到流星雨完全没有之后,邹言万般无奈还是把许莫叫醒了。被轻轻叫醒的许莫有些迷糊,下意识的抓住了邹言的手。
邹言被动的跟着许莫往帐篷里走,整颗心怦动怦动的急速跳动着,好像要炸开一样,整张脸也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等进了帐篷,许莫放开了邹言的手,钻进睡袋里睡了起来。留下一个人激动不已的邹言,坐在旁边睡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一觉,许莫睡得很舒服,邹言却是整整睁着眼睛一晚上。等到天亮的时候,照镜子一看两只眼睛下面的眼袋都青了。
“你昨晚怎么了?”许莫问一脸疲累的邹言。
邹言摇头否认,只是说第一次看到流星有些兴奋没睡着。昨天晚上他确实是兴奋,但跟流星没多大的关系,他今天早上连许莫牵过他的那只手都没舍得洗。不是邹言多情,许莫昨天晚上牵他的手绝对不是把他当小孩子,在牵的途中还像小孩子似得捏了捏他的小么指。
“莫叔。”邹言突然叫道。
许莫抬起头,看见的就是一个在脑袋前放大的脑袋,然后嘴唇上是带着温热的同一个器官的碰触。
亲吻,蜻蜓点水一般的,让许莫当即脑袋有些当机。邹言的脑袋也跟着当机了,他只是想着叫许莫一声,后面的那个动作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自己的脑袋下意识的就凑了上去。
只是那种柔软的感觉,让邹言布自觉的舔了一下唇,看起来有些色情了,然后一边脸传来了火辣辣的疼感。
邹言看着冷着一张脸的许莫和杨叔还没有放下的手,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莫叔。”邹言道歉是诚恳的,到现在他连肠子都毁青了,他怎么就那么不要脸的亲了下去。
许莫没理他,转身就进了车子里。杨叔的脸是铁青的,看见许莫上了车才把手放下,转身去收拾昨天留下来的垃圾。
邹言只觉得耳朵有些轰隆隆的作响,没敢看坐在后车坐上的许莫,也没敢看明显动了气的杨叔,一个人默默的拆起帐篷来。
杨叔那个准继儿子赶紧上来收拾睡袋,然后一脸崇拜的看着邹言,张口就说,“放心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少年!”
邹言依稀记得这是那部漫画里面的台词,本来有些僵硬的脸也笑了笑。少年见他笑了,才把睡袋收拾好拿去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
邹言知道自己没有控制好自己的举止,那个吻连他自己也没意象得到。这近一年来,他一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刚进大学的大学生,不管在哪方面对自己都松懈了。忘了自己其实已经出来工作都有了两三年,根本不是才进大学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脸上的疼感还在,就算不照镜子邹言也知道五个手指印是必然的。杨叔是下了大力在打他,这说明真的生气了,邹言怎么会布知道。
现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混血少年,他的莫叔自动的去了后车座,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张脸是有些冷的,还带着一些懊恼。
而杨叔那张铁青的脸就一直没变过,邹言从后视镜看都觉得杨叔恶狠狠的盯着他,恨不得打死他的样子。
车子开得很平缓,但是车子里的氛围有些僵。杨叔那准继儿子说了几句话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没人应答之后只能跟着闭嘴,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说话。
等到了家的时候,许莫径直下了车进了屋子。杨叔看也没看邹言一眼,拿着后备箱里折叠好的帐篷和睡袋去了杂物室。
“这叫什么?我妈妈说的,自求多福是吧?”混血少年也笑嘻嘻的对邹言摆摆手离开了车库,看样子他知道了一个对他而言很大的秘密显得很是高兴。
许莫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没出来,杨叔一直冷着一张脸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邹言想在一边帮忙,都被杨叔的手一推拒绝了。
邹言知道现在有些事再也不能装做没有发生就不存在过了,只能噗通一声跪在了杨叔面前。
杨魁很明显没想到邹言会这么做,有了那么一愣神,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杨叔,我是真的喜欢莫叔,你杀死我,我也喜欢!”邹言一边说着,一边把早捏在手里的水果刀递给了杨叔。
第二十九章
邹言知道,这些事迟早要说,他犹豫了快一年,连装幼稚都装了。他是真爱许莫,爱得发狂,爱得假装自己只是孩子一样的仰慕许莫都装了。可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做了自己内心真正想做的事。
这把刀子不是为了威胁谁,是邹言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他要能不爱许莫,何至于把自己逼到如此。他要能不爱,能跟疯子似得找人找了那么多年。自己心心念念的想着,爱着,到现在人在自己面前了,他怎么可能再放手。
再放手,那人又不知道去了哪了。
杨魁没有接过邹言手里的刀,只是退了两步,微驼的背靠在了门框上,哟说话连声音你也有了些沙哑,“小言呐,你爱谁都行,可就是你莫叔不成。他老了,经不起你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的折腾。”
邹言仰着头看杨叔,眼里一片血丝,“我哪里不好,杨叔。哪里不好我改哪里,改到你们满意为止,可不要说我不行的话。我也不想爱啊,可是爱上了我又能怎么办?我从小就喜欢他,到后来发先爱上他,又找了他整整八年。杨叔!如果可以我不想爱,我都爱了十几年了,你让我怎么放得下?”
杨魁慢慢的滑坐下来,一把把邹言抱进怀里,像小孩子一样搂着他说,“小言,你莫叔够苦了,别去让他为难了好不好。你这么年轻,还能找到更好的。”
邹言埋着头在杨魁肩上流泪,带着哽咽说,“杨叔,你难道要莫叔替他守一辈子!”
杨魁浑身一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没那么自私,要让许莫为邹程守一辈子,可在他眼里谁又能比得上邹程那么死心塌地的替许莫着想。
“杨叔,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你们都念念不忘。这些年,您都没想过莫叔一个人会不会孤独吗。”邹言抽着气问。
杨魁哑口无言,只是朝着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孤独啊,怎么会不孤独。一个人呆在监狱里,什么朋友都没有,才去的时候天天挨打都是一个人扛着,到后来时间长了所有人都出狱了他还在里面呆着。那样子一年复一年的,靠着那些回忆过日子。除了那些回忆,他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到现在跟许莫住在一起,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也只能靠着跟许莫两个人在一起靠着回忆过日子。许莫说他放下了,可只有他知道没有。许莫要是放下了那这些年的一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喜欢他的男女不是没有。
杨魁不知道邹言喜欢许莫到了什么地步,但不管怎么样还是不想他跟许莫在一起,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许莫,“你是他的儿子。”
一句话把邹言那股子坚持打得粉碎。他是那个人的儿子,所以他就不能爱上许莫?还是他是那个人的儿子,所以许莫如果爱上他只会是因为那个人?
邹言从来没有这样憎恶过那个男人,自己为什么要是那个人的儿子。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许莫才会把他捡回去。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许莫才对他那么好。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所以他不能爱上许莫,只能把他当父亲一样敬重着!
“我试过了,可是不行啊,杨叔。看不到人的时候,我拼了命去找。找到了人,我尝试着把感情藏起来,可到现在藏不住了。它非要跑出来,我怎么办?”邹言丢下了水果刀,微微直起了身,眼里带着冰凉的泪问杨魁,“杨叔,我该怎么办?除非我死了,不然我就改不了了。”
杨魁那张苍老的脸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悲戚,“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程哥!你造的孽都报应到了孩子身上了啊!你这是要掏我们的心窝子啊!”
这不是邹言第一次看到杨叔流泪,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绝望和伤心的杨叔。他也想说算了,不爱了,可心里那个声音不允许。那道声音说,就算是死了都要爱。
两个人都静默了下来,彼此看着彼此。最终杨叔还是摸了摸邹言的头,就像很多年前他带着好吃的好玩的去看邹言的时候一样。
“我没有让阿莫守着他一辈子的想法,是阿莫自己放不下。小言,在过几年你莫叔就老了。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布是你想的那么容易。”杨魁说完这一句,就起身走了。
邹言看着杨叔上楼的背影,似乎比以前要更加疲惫。
邹言去敲了敲许莫的卧室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在门外一直等了两个小时,邹言自嘲的笑了笑,下了楼。
车钥匙是丢在桌子上了,邹言一把拿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开着车出了门。
他知道他出去的时候许莫会看见,卧室的落地窗还是开着的。许莫站在那里看着外面,但许莫看的不会是他,只会是那些过往。那些早就沾满了尘埃,生了铁锈的过往。
林冉现在有些害怕邹言找他喝酒,他觉得这人一醉就没什么酒品,也不是说爱惹麻烦。就是那种喧哗劲,让他这个表面看起来十分喜欢喧哗实际上安静的过份的人有些承受不住。
“今天又怎么了?”林冉敢打包票这人又是受什么刺激了,而且是自己给自己找的,据对怪不了别人。
邹言把车座放低了一点,躺在上面微眯着眼睛,轻描淡写的说,“我亲了他。”
“哈?”林冉张大了嘴,有点闭不下来了。他当然知道邹言嘴里那个他是谁,那邹言一向布是把他当作神一样供着嘛。这会儿终于脑袋不抽风,肯往前走那么一步,还真是可喜可贺。不过。
“然后你就换回一巴掌?”林冉有些了然的问。
邹言摸了摸脸上肿起来的地方,那种耳鸣感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有些细微的火辣的感觉。要是许莫打的也还好,那人直接冷脸了。
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之后,邹言才淡淡的说,“我另外一个叔打的。”
林冉凑上前看了看,叹息着说,“打得挺狠的。”
邹言自嘲的笑了笑,不对称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我就那么配不上他?”
林冉看到邹言再次纠结,有些无语,但还是要劝,“你想啊,人家都快五十了,你还没满三十。不说别的,就说这性生活也不能和谐吧?你准备怎么去折腾人家老人家?折腾不起了!”
邹言瞥了一眼林冉,眼神里带了足足的鄙视,“你就只能想到这么一点?”
林冉耸肩,“趁着年轻能享受就享受呗,何必把自己圈进那个爱不爱的怪圈里。等到你老了,发现自己一辈子都搭在一个不现实的梦里,肯定后悔得想死。”
邹言知道林冉有自己的故事,所有才会有那种放纵的生活和不着调的爱情观。只是他自己的问题都找不到办法解决,自然不会去管别人的闲事。
找了个人倾诉,邹言心里畅快了很多,准备请林冉吃一顿午餐之后把人送回去。
在点菜的时候,邹言问,“这么长的假期,怎么不回家?”
林冉脸变了变,干笑着说,“国内又没人等着我回去,我回去干嘛。往返的机票钱都可以吃一顿大餐了。”
邹言知道林冉不想说,他也没问。只要是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人会选择说出来,有的人选择闷在心里。
邹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下面一层没有人,只是还是看到了餐室里用保鲜膜盖好的菜,心里那股热流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