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刚才吃得不少,邹言还是把菜放在微波炉里热了出来,一个人就着还温热的饭小口小口的吃着。
他知道现在有些事情变了,他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靠近许莫。而许莫,大概也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让他有意无意的亲近。
老男人本来就是有些淡然的男人,现在对他恐怕那份淡然会变成淡漠了。邹言想着这些,嘴里的饭菜也有些发苦,使了劲才咽进喉咙。
邹言知道许莫会躲着他,就算是看着许莫那些动作让他心里刀割似得疼他也只能死死忍者。这是他自己招的,他又能怎么样。谁让他没把自己那绑都绑不住的欲望给看好,那么忍还是直白的流露了出来。
只是邹言自己也清楚,大概那算是到了极致。在他亲许莫之前,他已经没办法再忍下去了。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也是在所难免。
谁让他非要爱这个老男人,明明都快五十了,却还是散发着对他而言的致命诱惑。
许莫在今年的最后一场演奏会,本来说好的可以一起去的。现在看来,估计要泡汤了。邹言看着许莫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家却连送都没让他送。
等许莫走了之后两天,邹言才在桌子上看到一张演奏会的票。
邹言看杨叔,杨叔有些无可奈何的说,“去看吧,早就替你准备好的。”
邹言不知道杨叔这是不是算不再对他对许莫的感情否定还是持着一种观看的态度,他知道的是这张票要不是许莫说要给他,他是绝对不会收到的。
尽管一起去的还有杨叔的继子,邹言也没觉得拖累,兴冲冲的去了许莫在的城市。
第三十章
许莫的最后一场演奏会圆满结束,现场掌声一浪跟着一浪。
邹言坐在离许莫最近的地方,就算许莫没有看过他一眼,他心里也被那股热烈的掌声所影响变得有些激动。
等到散场的时候,邹言站在有些寒冷的音乐大厅外面等许莫。杨叔的继子被他送上出租车到了定好的酒店。
许莫等了很久,等到有人关了大门还是没等到许莫的身影。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跺了跺脚,感觉从脚心传来一阵冰凉。他记得最近有天气预报说什么寒流入侵,这个冬天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冷很多。
就在邹言准备打车走的时候,一辆最后离开音乐厅的汽车倒了回来,停在了邹言的面前。
邹言对着车窗笑了起来,然后看到了许莫那张冷淡的脸。
坐在车子里的邹言一下子温暖了起来,只是手心和脚心还是冰冷。搓着双手的邹言看着递在面前的那一双丝绒的手套有些发愣。
邹言侧过头有些感动的看着许莫,许莫只是微微的一颔首,邹言拿过手套的样子有些像抢的。
戴着手套的手马上温暖了起来,里面还有许莫留下的余热。邹言又用手套摸了摸脸,脸也跟着热和起来。
回到酒店这一路,两个人都没说话。从那一天起,许莫就没有再理会过邹言,到现在两个人之间或多或少有一些尴尬在里面。
最终打破尴尬的是邹言,他厚着脸皮给许莫点了一杯热牛奶,又把杨叔的继子叫了下来一起吃晚餐。
年轻孩子难免话多,自然可以调节起气氛。邹言虽然没有能跟许莫说上话,但也跟着旁边的少年的话头说起来,算得上是三个人说得津津有味。
等到吃完晚餐的时候,邹言又厚着脸皮问许莫,“莫叔,要出去走走吗?”
许莫摇头,邹言也只能把人送到酒店房间门口才有些失落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了房间的邹言没理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问他和许莫发展得怎么样的孩子,自己坐在一边开了一罐啤酒。
实在是忍受不了孩子的呱噪,邹言有些疑惑的问,“你不讨厌同性恋?”
少年眼睛里闪着光,“为什么要讨厌?这是你们的自由。不过我很喜欢许先生弹的音乐,以前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真厉害!”
听到有人赞扬自己的莫叔,邹言也有了些高兴,话也多了起来,“今年是他最喜欢的那位音乐家一百五十岁的诞辰,所以他才举行了这十一场演奏会。其他的时候他很少出来弹钢琴的,以前我小时候他只会弹给我一个人听。”
被少年的活泼性格影响,邹言也逐渐没了心里那股淡淡的失落,对着人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绵绵不绝。直到少年有些疲困了,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闭了嘴。
少年倒是好像很理解的拍了拍邹言的肩膀说,“不用布好意思什么。我妈妈以前也喜欢在我耳朵边说他跟我爸爸是怎么认识的,那时候有多相爱。后来遇见杨叔叔了,就变成了杨叔叔是她遇见的多么诚实负责的好男人。”
邹言笑了起来,赶紧让孩子去洗澡之后睡觉。
回去的时候,三个人是坐的同一班飞机。本来跟许莫坐在一块儿的是少年,不过少年倒是好心的让给了邹言。
许莫只是看了两个人一眼,就没说别的话。邹言看着许莫的侧脸闭上了眼睛,他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担心他坐在许莫旁边让许莫不自在,只好假装睡着了。
没过几分钟,一股熟悉的香草香水的味道随着碰触着他肩膀的手传到了邹言的鼻子里。邹言睁开眼睛看见许莫把一副眼罩递给了他。
邹言有些有苦难言,他本来是想许莫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眼睛开一条缝的,结果这一下全泡汤了。邹言有些苦闷的把眼罩戴了上去,只是眼罩上带着的他熟悉的香草味让邹言还是有了些许满足。加上揣在衣袋里的手带着的那一双手套,邹言有些像偷腥的猫一样得意的笑了起来。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步调之上,那个吻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
邹言对这种情势很是不满,可也没有别的选择。所有人都选择了遗忘,他也只能跟着选择往掉。尽管那个吻的感觉每到了午夜梦回时分都让他回味无穷,当作自己一生最重要的珍宝。
许莫跟邹言的对话更加的简短了,很多时候也只是许莫点了下一头就算是打了招呼。邹言知道,许莫也许离他更远了。和在国内他还在读初中的时候不小心被他发现他对他那股特殊的感情那时候的疏离还要疏远。
对此,邹言除了无可奈何也只能默默忍受。许莫对他有感情,这邹言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却也比谁都清楚,那一种感情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多一点其他的都没有。
有时候邹言也怀疑许莫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面对着他这样一个翻版居然完全没有任何一点移情的可能。就算是有一点点也好,邹言到现在也只能这样渴望了。只要一点,不要多了,他才有机会让许莫真有可能爱上他,又不会把他当作替身。
只是邹言也比谁都清楚,一个人面对着一个翻版能半点都无动于衷也恰好证明了许莫对那个男人的感情有多深。深到谁也替代不了,所以把那个男人的一切都记得死死的,包括那个男人已经死去。就算看到再相似的一个人,许莫大概也能立马分辨出这不是本尊。
邹言苦笑起来,觉得自己太过于苦逼。有时候想着自己暗恋这一路,都差不多可以给自己颁个最苦逼逐爱奖。
连城宇上大学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你要是拿着你找你领养人的那股劲头去追你们学校那朵无人能采的高龄之花,绝对手到擒来。
那时候的邹言对这话不屑于顾,他喜欢男人来着追女人干什么。这会儿他终于觉得有些疲累了,在这无休止的追逐之下。
这感情不能说出来,又不能说服自己放弃,这股子折腾劲让邹言有些觉得吃不消了。前途太过于渺茫无望,可让他奔了十几年的道改一个方向他也觉得十分的艰难。
邹言是真的想找个人试一试,可在酒吧里坐了半天,就没找到自己看得顺眼一点的。是真的一点点都没有,一个二个长得跟山似得,那胸肌上的毛让他看得有些难以招架。好不容易见着一个长得小巧点的,人家喜欢有胸毛的,看不上他那一号。
本着我看不上人家,人家也看不上我的想法,邹言有些丧气的开着车回了家。
屋子里今天是许莫在等人,看见邹言回来了也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然后转身上了楼。
邹言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有了反应的某处,小帐篷不是很明显,也松了一口气,接了一杯水回了自己卧室。
自从找到许莫之后,邹言再也没有出去找过一夜情。遇到忍不住的时候,自己窝在床上自己解决。那感觉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反正身体有了需求,找人解决还是自己解决,之后都只有一股空虚感而已。
有时候,如果不是那个人,好像怎么做都没有意义可言。
邹言觉得许莫对他而言,就像是半条命一样。找不着的时候也不会死,却能让他生不如死。找到了,以为自己这条命终于凑在一起了,又发现原来光凑到一起还不够。那全身都叫嚣着的渴望,能把人活活玩死,跟生不如死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在于,找到人的时候能给自己一个希望:看,人在,只要人在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只是那个希望又太过于遥远,每次都在他眼前晃悠着,就没一次他发现自己走近过。
感情就是一玩意儿,你当真的时候它跟你开玩笑来着。你不当真了,说不定它就跟你真起来了。邹言是想不认真一回,可光这么想想,他都觉得受不了,直接让人给他一刀了结算了。面对许莫,他比干什么都认真,都跟少了一根筋似得。
想当年他也算是国内年轻有为的有点名气的律师啊,还得过那什么十佳青年来着。其实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邹言现在都觉得好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样遥远。
找到许莫之后他内心的感受和没找到之前完全就是两个样子,那时候自己比谁都现实,看什么都看得透彻,到了现在感觉什么都看不清了,怎么看都有一种朦胧感在里面。凭空小了十岁,是真的把自己当作一个大学生。只是一般的大学生,哪一个有他苦逼,明着暗着喜欢着把他捡回去的人十几年的人,连正式的告白都不敢有。
邹言看着许莫拿出那一枚戒指在阳光底下细细的看着的时候,心脏有些细微的疼感。那枚戒指的历史恐怕快有三十年了,三十年呐,比他的年纪还要大。
他到底是有多倒霉催的才喜欢上了这个有些偏执的男人,这一点邹言一直没想通。他想不通许莫对那个男人的偏执,他也想不同自己对许莫的偏执。
邹言也会想,那个男人要是还在的话,大概也不会看着许莫这么怀念着他下去。只是要是那个男人还在,以许莫这一股子偏执劲恐怕早就已经在一起了,又有他的什么事。
邹言有些想把那枚戒指偷出来扔掉的邪恶想法,只是想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可行性。那是许莫唯一随身携带的东西,平时他也只能偶尔从许莫露出来的脖子上看到那么一眼,想偷他一点门路都没有。
邹言越来越恨那个男人,明明都已经死了却还占着他莫叔的心。那个男人到底得有多自私才让许莫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就只是为了许莫有机会成名,连他们的爱情都舍弃了。
第三十一章
许莫从临湖房子的窗户边跳下湖的时候,邹言只听到了斯蒂芬的一声“他不会游泳”人就已经跟着到了湖里。
许莫不会游泳,邹言也不怎么会。B城跟A市的河最宽的三米,最深的也才两米,还是属于护城河。没学游泳的必要和条件,游泳池里那种纯属泡澡。
邹言一钻进水里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而来的水压,压得他全身都开始沉重起来。只是睁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许莫的影子,一点也没犹豫的游了过去。
本来就不会游泳的人,手里抓住了许莫的手就再也浮不上去,何况许莫的手还在挣扎。两个人越沈越深,到最后邹言觉得头开始昏沈起来,只是手还紧紧的抓着许莫的手不放。
许莫的挣扎很激烈,非要往水底潜去。邹言不知道许莫哪来那么大的劲,就那么挣脱了他的手,邹言手里只抓到了从许莫手指上滑落的戒指。
就在那一瞬间,邹言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跟着许莫往下沈。一直再次抓到许莫的手,邹言心里才松了一下然后再也不管那么多把人抱在了怀里。
邹言的脑袋从来没这么清醒过,他隐隐约约的看着许莫那张满是不甘的脸就知道许莫为什么要往水里跳了。
许莫还是在挣扎,邹言知道他们两个都上不去了,紧紧的抱着许莫再也不让他逃离自己的怀抱。要死就死在一起吧,邹言这样子想着干脆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朝着深处走沈了下去,邹言突然觉得满足起来。
如果你不能爱我,那就跟我死在一起好了。生不能同室,死能同穴也是好的。
听到耳边吵杂的噪音,邹言微皱起了眉头。他只是想跟许莫一起死在那一个湖里而已,怎么那么吵。
那么吵?邹言一下子清醒过来,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
旁边有人感谢主,有人说谢天谢地终于醒过来了。邹言偏过头一看,朦朦胧胧里觉得说那话的人是杨叔。
等过了好一会儿,邹言才回过神来,也拔掉了氧气罩。
“莫叔呢?”邹言谁都没看到,只是盯着杨叔沙哑着嗓子问。
杨叔的脸惨白着,看见邹言没事了才说,“没事,没事,只是溺水晕过去了。”
邹言这才看到杨叔是靠在门边的,全身都发着抖。邹言想走过去安慰一下杨叔,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有些软。
“我去看莫叔。”邹言喃喃道,也不管自己发软的身体如何负担得起他的行动。他到现在全身都被一种恐惧所占领着,四肢说不出的僵硬。
他没想到,他在那种时候想的不是怎么把许莫送出水面,而是想着两个人死在一起算了。他居然想让许莫跟着他一起死,可偏偏看这样子还没死成。
胸腔被人大力压过的感觉还在,想来是被人做了人工呼吸。邹言看着躺在床边的许莫,呼吸已经正常了,只是还是带着氧气罩。
怎么就想着跟让许莫跟着自己一起去死呢,邹言到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那一股后怕。在水底的那一股抽筋的想法没有了,剩下的是深深的懊悔。他居然有了那一种想法,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莫全身都惨白着,嘴皮青乌又带着点苍白。邹言缓缓的坐在旁边,用手摸上了许莫的脸。冷,冷得刺骨,就算他自己的手也是冰凉。可传递给邹言的感觉确确实实的是一股刺骨的凉意,比他的手还凉。
许莫手上那枚戒指掉进了湖里,脖子上那一枚也不在了。手里那一枚是自己亲手丢在水里的自然不用再确认,邹言只是死死的盯着许莫的脖子,生怕那白皙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是自己的错觉。
没了,真好。邹言在心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算得上天意吧。
如果这样,许莫是不是能够彻底的放下那个男人。邹言在心底自己问自己,却也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许莫醒来的时候并没不是睁开眼睛,而是说了一声,“戒指……”
邹言没听到声音,只是看懂了唇语。邹言握着许莫的手没说话,他也没力气说话。溺水的感觉并不好受,五脏六腑被压迫的感觉让他现在都还有点想吐,何况还喝了一肚子的湖水。就算是水被吐出来了,那种和矿泉水截然不同的味道还是让他觉得浑身有一股不舒服感。
“莫叔,你吓死我了。”邹言低低的说了一声。
许莫睁开了眼睛,看了邹言半晌,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取下了氧气罩,“戒指呢?”
邹言握着许莫的手紧了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再次听到了许莫抬高了音量的话,“戒指!”
邹言直直的看着许莫的眼睛,“在湖里。”
许莫闭上了眼睛,声音里带着疲惫,“去找。”
邹言没有动,只是握着许莫的手。一直到许莫再次睁开眼睛望着他,邹言才开了口,“莫叔,忘了他好不好?”
许莫挣扎着要起来,被邹言压住了动作。
“莫叔,我爱你。不是喜欢,也不是小辈对长辈的那种仰慕,是你对他那种。”邹言到现在索性把事情挑明了,“你不要先拒绝我。你听我说,莫叔。我有试过,试过不要爱你,试过去爱别人。可我做不到,我试了很多次,可我做不到!你不要不信,你不信我可以死给你看。你走的那些年,我找你找得快疯了。等找到你了,我以为我满足了。可心比以前更空了,它告诉我还不够。莫叔,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才能不那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