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的曲子,调子很是轻快愉悦,就好象初恋一般的感觉,刻进了每个人的脑子里。
到最后,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邹言看着男人对着台下鞠躬然后离开。
等到散场的时候,身边的那个高大的男人拍了拍邹言的肩说,“嘿,兄弟,你太激动了。”
邹言只是笑,朝着门外走去。
在门口的时候,毫无意外又看到了郁珍珍。
现在的邹言连应付郁珍珍的心情都没有,只是一路走到大门外站着。
郁珍珍走上前又去挽邹言的手,说,“我们去吃饭吧。”
邹言把郁珍珍的手甩到一边,冷淡的说着,“我要等人,你自己去吧。”
郁珍珍来维也纳的目的就是邹言,怎么可能先走。想着邹言要等的人大概就是把他养大的那个人,抱着见家长的心情也跟着在旁边等着了。
邹言看也准备在旁边站着的郁珍珍,皱了皱眉,往旁边移了好几步。
郁珍珍的脸马上变了变,可最终还是带着笑在原地站着。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郁珍珍开始找话说,“邹言,你是不是在等许叔叔呀?刚才在上面弹《致我的爱人》那位是不是?我只看见那一个东方人,他弹得真好。难怪被成为‘东方的钢琴王子’。”
对于郁珍珍的恭维,邹言不置一词,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邹言觉得自己的内心又开始暴躁起来,因为等不及见那个人,也越觉得身边的郁珍珍碍眼,“你在这里干什么?我等莫叔关你什么事?还有,谁是你许叔叔,你要脸么?”
郁珍珍睁大着眼睛看向邹言,她觉得这样的邹言是陌生的。因为她所认识的邹言是从来不会说这种不礼貌的话的,以前就算拒绝她也是斯文有礼的。
郁珍珍的眼里开始含泪,可在邹言看来就是觉得烦躁,“麻烦你站得离我远一点行不行,我很讨厌你离我太近,要哭回去哭,别在国外丢中国人的脸。”
这是从未有过的恶毒语言,终于把郁珍珍攻击得流下了眼泪。旁边有人好奇的看着郁珍珍,又看邹言,邹言努力的装作不认识这个人,又往旁边移了几步。
终于,邹言看到了要等的人,男人现在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穿着黑色的礼服,让人看着觉得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
也许学音乐的人看起来都比较年轻,就好像肖媛媛的母亲,明明都五十岁了可看起来才三十多岁的样子。
许莫正在和一位小提琴手说着什么,看样子讨论得很愉悦。在如今的许莫的脸上,眉间再也没有了阴郁和忧伤,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淡然平和,不是以前的淡漠。
走到大门的时候,邹言走上了前,挡住了许莫的路。
如今的邹言要比许莫高出半个脑袋,许莫见路被人挡了就转过和友人交谈甚欢的脸。
许莫很明显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的事情,又重新转过头对友人说了几句话。小提琴手笑看了邹言一眼又挥了挥手离开了。
“有什么事?”许莫有些淡然的问。
当初只留了一句话就离开,让人辛辛苦苦的找了八年的人,居然一脸淡然的问了这么一句。邹言以为自己会气得磨牙,气得发脾气或者气得打人。
可这些都没有发生,邹言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平和,一直空着的地方好像在这一刹就被完全补合了。
“我来见见你。”邹言如是说。
在旁边脸上还带着泪的人一见许莫,赶紧上来打招呼,“许叔叔,您好,我是郁珍珍,是邹言的……”
话还没说完邹言就一口打断,“我和你不熟!”
许莫看了看郁珍珍,皱起了眉。邹言知道,许莫是不喜欢看见人哭的,就对着许莫说,“莫叔,我们去吃饭吧。”
许莫不再看郁珍珍,对着邹言点头,当年捡回家的孩子长大了,见一面吃一顿饭也是无妨。
第八章
两个人顺着人行道走着,维也纳的冬天没有A市冷,正是适合散步。
郁珍珍做小媳妇状的跟在后面,看样子是死不罢休。
邹言没有闲情管她,只是时不时的看许莫一眼,样子还是八年前的样子,只是浑身散发出的气质不一样了。虽然以前的许莫看起来有一股儒雅的气质,只是现在看着更自然了些,有种浑然一体的感觉。
终于许莫侧过脸看邹言,“你看什么?”
邹言嗯了一声,不说话,继续往前走。两个人又开始沉默,身后传来郁珍珍八厘米高跟鞋磕在地面的声音,让人觉得很刺耳。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邹言抬头看见一家西餐厅,就对许莫说,“莫叔,我们在这里吃吧。”
许莫一如既往的寡言,只是点头。
两人进了电梯,郁珍珍也跟着挤了进来。
在进西餐厅找位子坐下的时候,郁珍珍正准备坐到邹言旁边,邹言突然对着服务生开了口,“waiter,请问你能将这位女士请出去吗,她打扰了我和朋友的进餐。”
郁珍珍看着邹言,觉得好像这个世界都变了,当初彬彬有礼的邹言什么时候嘴变得这么恶毒?
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这是多么无礼的一件事,在公众场合哭泣。
许莫的眉头皱了,比刚看见郁珍珍的时候皱得要深一些,“邹言,对女士要尊重。”
郁珍珍一脸期待的看着许莫,却听见许莫对着服务生说,“麻烦你替这一位女士寻找一个离我们比较远的位子,我和朋友有些事情要谈,不希望被人打扰。”
郁珍珍很明显高估了许莫的人品,许莫这一生最恨的就是总爱哭的女人。对于那种女人,许莫一向是不加辞色的,这也可以看作是每一个有名的人都有一些怪癖。
邹言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哭过一次,可许莫当场就踢了他一脚,然后不再和他说话。直到自己保证再也不哭之后,许莫才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原谅他。从此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邹言都没哭过,就算是今天再次遇见许莫,再激动,眼里的泪水也没流出过眼眶。
烦人的郁珍珍被请到了另一边,甚至中间隔着障碍物,完全看不到彼此。
邹言心情愉悦的替许莫点了全熟的牛扒,他还记得以前许莫带他去B市的西餐厅每次都吃全熟的东西。
又点了一瓶红酒,82年的拉斐尔。
两个人默默的吃饭,其实邹言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正坐在一起吃饭的饿时候又想起了以前的规矩,吃饭的时候许莫是不会说话的。
等到两个人都吃完了,喝了半杯红酒,邹言才开口说,“我找到杨叔了,就是杨魁。”
许莫端着酒杯的手明显的一顿,邹言赶紧说,“他现在过得很好,杨爷爷过得也很好。上一次,我去他家,还被认错人狠狠打了一棍子,一个多星期身上的淤痕才消。”
邹言的话里很明显有撒娇的意味,可是许莫的神情倒没有很担忧。邹言也知道,许莫从小就教他自立,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伤就担心他。
许莫抿了一口红酒才说,“他是挺爱打人的。”
邹言嗯了一声,又觉得好像没话说了。想来想来想去只好说自己这些年的日子,“我考了A市的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现在在A市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过得很好的。”
许莫嗯了一声,没打算和他细说这些年过的日子。
两个人沉默起来也有些恼火。
最后邹言咬咬牙说,“我有三个月的假期,护照的有效期也是三个月。我准备在这里度年假的,现在住在一家酒店里,住宿费挺贵的。”
邹言其实是没抱希望许莫会说什么话的,不过还是让他高兴了一把,许莫说,“我也准备在维也纳呆一段时间,刚好在这里有一套房子,你可以搬去住。”
邹言忙点头,生怕下一秒许莫后悔了。
两个人离开西餐厅的时候,邹言发现郁珍珍不在,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觉得缠着自己的小鬼终于消失。
邹言和许莫一起坐出租车去邹言的酒店拿行礼。
许莫在大堂坐着点了一杯咖啡,等着许莫上楼去拿行礼。
邹言一步三回头,生怕许莫突然又消失了。那景象看得许莫直摇头,觉得这孩子怎么还没长大。
邹言走路的速度是很快的,在电梯里恨不得电梯直接到十六层中间一点都不要停。
等把东西收拾好,邹言出了房间,迎面又碰到了郁珍珍。
看样子郁珍珍是住在他旁边的,邹言心中很是庆幸,还好莫叔答应自己去他那里住,不然又得被这个女人缠。
郁珍珍换了一套衣服,看起来终于良家妇女了一把。看见邹言提着行礼似乎是要走就开口想问邹言去哪。
可惜邹言并没兴趣听她说话,那个你字才从郁珍珍嘴里说出来,邹言就已经擦肩而过,走得异常潇洒。
邹言急着去见许莫,根本就不会回头看郁珍珍,自然也看不见郁珍珍咬出血的下唇和眼里的愤恨。
郁珍珍是完全的不明白,邹言到底是哪里看不上她。想她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长相,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非要算个清楚的话,邹言要真想跟郁珍珍在一起,那还算是麻雀变凤凰。
邹言有一副好皮相,看上去特阳刚,所以一向很吸引女孩子的眼光,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嘛。最开始郁珍珍也是因为这样被邹言吸引的。
越到后来,郁珍珍才发现这个人很优秀,优秀到人神共愤。别人花四年的时间才能毕业他只要两年,他还让剩下的两年读完了研究生。出道的第一件官司就打出了名声,而且让人觉得成熟稳重。又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对人彬彬有礼。
这些条件都让女孩子着迷,简直就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黑马王子。
可是今天的邹言,让郁珍珍大开了眼界,原来这人也有如此无礼的一面。黑马王子的形象一下子有了缺口,可毕竟喜欢了这么多年,又舍不得放弃。
邹言急急忙忙的走到大堂,发现许莫还在,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许莫见人来了就放下了手里的杂志,起身去结账。邹言忙说,“我来,我来。”
许莫不置可否,只是站在一边,默许了邹言行为。
两人出了酒店拦了出租车去了许莫在维也纳的房子。
一到家,邹言就完全自来熟了,因为这套房子里的装饰和以前在B市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沙发,黑色的钢化茶几,电视机旁边的CD架,上面放着的全是各大钢琴家的专辑。
落地窗的旁边是一架黑色钢琴,和B市那架钢琴是一模一样的。
房子里还有一个人,是许莫请的佣人。一个四十多岁,长得很粗壮的女性白人。这让邹言有些不满,以前是只有他和许莫两个人的,不过邹言并没有表现出来。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邹言穿着睡袍敲开了许莫门,“那个,莫叔,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睡?”
许莫冷冷的看了邹言一眼,邹言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自己过了十二岁的时候,许莫就再也没让自己跟他睡过一张床。
邹言有些垂头丧气的说,“很久不见了,我有好多话想对莫叔说。”
许莫没说话,只是视线极冷,邹言也只好说了一声,“打扰了。”
然后灰溜溜的滚回了自己的卧室。
躺在床上的邹言怎么也睡不着,大约是找到人了给兴奋的。
在翻来覆去了好几次之后,邹言发现自己是真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邹言开始打量这个房间,其实和在B市的自己的卧室差不多,不过还是有些细节不同。比如床的雕花,衣柜的样式,甚至于卫生间的马桶和浴霸,在细微处都是不同的。
这大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国内和国外的流行趋势一向不同,有些家具在国外是没有的,而有些国内自然也没有。
邹言想问许莫什么时候有空回去看一看,可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想着这个人这么多年没回过国,想必是不想回去的。可自己的护照只有三个月的期限,然后又要离开了。
这一次离开之后又不知道要多少年才又能见莫叔一面。邹言觉得自己有些小女儿心态了,止不住的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越想越清醒,越清醒心里就越烦躁。
邹言是不知道许莫这些年有没有结婚,只知道许莫的无名指上一直戴着一枚戒指,这一带就是很多年。
那枚戒指在邹言第一次看见许莫的时候就存在的,那时候的自己全身脏兮兮的被干净清爽的许莫牵着手回到了家。
而邹言正是被那只带着戒指的手牵着的,那冰凉的触感,邹言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邹言有问过许莫结婚了没有,为什么手上戴着戒指又没看见阿姨在哪里。
许莫那时候还很年轻,只是有些忧伤的看着小小的邹言,摸着他的头不说话。
那时候邹言十岁,在看见许莫比以往更忧伤的神情之后,再也没问过那个问题。他以为那位阿姨死了,所以自己的莫叔才那么难过。为了不让自己的莫叔难过,邹言从来都是听话的,乖巧的。
等到邹言慢慢长大,发现自己的莫叔是很注重隐私的,比如他的卧室是不许上初中后的邹言进去。
莫叔的形象在邹言眼里是越来越神秘了,从而也引发出了他对他的不一般的心思。
第九章
邹言早晨起床,有些欢快的洗脸刷牙刮下巴上其实也没来得及长出多少的胡子。邹言觉得自己就好象回到了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每天早晨都很愉快的起床,洗漱,吃早餐,上学,放学,吃饭做作业,看看书然后再一觉睡到天亮,什么都不担心什么都不用顾虑。
一切收拾妥当,邹言在镜子前照了一圈,觉得自己的穿着很整洁利落就开了卧室门。
一直走到楼下,佣人本来在做事,看见邹言下来了就开口说,“先生。”
邹言没看到许莫又开始慌了,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压抑得难受,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就怒气冲冲的问,“他去哪了?”
大约佣人觉得这个人生气的时候太凶了,有些感到害怕,不想自己的主人遇见什么危险就直接摇头,还边往门边退。
邹言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着,越想心里越暴躁,恨不得踢碎那张钢化玻璃桌。
“那他的电话是多少?”邹言冷着脸又问。
佣人越看邹言越觉得这个人危险,虽然是自己主人带回来的,可是要是太过于危险的话还是报警比较好,更加不肯说自己主人的电话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邹言,小时候被人抛弃,心里本来就有阴影,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把自己带回家好吃好喝好住的供着,等到十八岁又被人给抛弃了。虽然吧,那次是有留一张纸条,可那种接二连三的被人抛弃的感觉真的很容易让一个人的精神出问题。到现在八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人,满心的欢喜,这八年来的痛苦难受都没了,就好像解脱那种感觉。可天一亮,人又不在了,本来轻松无比的心又被重重的大山给压住,没崩溃就算他心理素质比较好。
就在邹言无比烦闷的时候,门口的门铃响了。
邹言马上跑过去开门,看是不是许莫回来了。可惜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大块头,还是头天去金色大厅看见自己差点流泪的人,这种事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有点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何况这个人来居然来到许莫的家,地盘意识一向很浓的邹言立马状态全开,警惕的看着男人。
大块头男人很明显不知道邹言为什么对着他那副防范的表情,只好友好的微笑着说,“嗨,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邹言不说话,只是有些阴郁的看着男人。
这让大块头男人很是忧伤,他其实是很向往东方的,可是这个东方男人的待客态度很难让他觉得他要是去东方国度会有什么好的待遇。这个时候男人开始感慨,要是全世界的人都像老师那样温柔就好了。
可门还是要进的,感慨完了的男人赶紧说,“嗨,我是老师的学生,他刚才有打电话给我让我来他家。呃,事实上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