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货!!!”
等我被他一个巴掌抡到地上才发应过来(此后才发觉,这个人真的很喜欢扇人家耳光……),骂完了的妻妾和看热闹的家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有一个恶鬼一样的殷龙渊狠狠的瞪着我。
“……爷……”
“贱货!!看我不操死你个贱货!!”
他凶狠的扑上来压住我,三两下就把那身新做的绸袄撕碎了,那还是几天前他专门为我从玲珑纺钉做的呢,才第一次穿……
暴露在初冬凛冽的寒风中的皮肤很冷,被狠命刺穿来回蹂躏的后庭很疼。
还不致死,我的心麻木的没有一点感觉了,只知道自己还不会死。
就当作是一个教训,楚茕,这是你的教训。
有了这次教训,你才真能再也不动心,再也不会受伤害……
然后我就昏了过去,等再次张开眼睛,就看见了理应去了好人家做事的小桔子哭得核桃一般的眼。
他告诉我说,那个地方叫凡华馆。
14.
转眼之间,三年过去了。
我在凡华这个我原本考察过,后来莫名其妙的进来了并适应了的地方早已立足,而小桔子也放弃了殷王爷总有一天会来接我的天真想法。
若是一开始还有可能,可是这些年我虽然名义上是馆里的舞姬,实际上高官显贵的入幕之宾不知道有多少。作为这京城的花街柳巷四大花魁之首‘兰君子',我当然是值得千金散尽的美色,但是再回到那个甜蜜的过去?可惜在殷龙渊心里,我早就脏得配不上他。
算了。
反正我自己不觉得自己下贱肮脏不就成了?
在我逐渐成名的时间里,殷王爷也不是没有来过,每次都是大半夜我都睡下了才闯进来蛮横的尽兴一把,一睁眼人又不见了,不但不留下任何形式的度夜费,还老是弄得我一身伤痕接不了客。
至于他那什么忧伤痛苦挣扎的眼神?……银子第一,其他的爱哪儿哪呆着去!我还懒得招惹他呢~最近用巫术探知他造反势头越来越明显,绝对的暴风眼一个。反正他一不可能忽视我现在远扬的花名,二也不能割舍我串连的大批权贵消息。
心理折磨?
痛苦去吧,难受死才好!
在馆子里那几年还能记得的事情还有翠雀,也算是缘分——早前就听二师父说他在献艺时表现不好,又失了王员外的宠爱,得了笔银子就被遣出了王宅,没有想到是流落到了男妓馆。他见了我还狠狠的幸灾乐祸,笑我这个攀上高枝的不一样被厌弃了?然后正好他在凡华还算小有名气,便开始努力继续那排挤我的工作,所幸我当时还是个当初的舞姬,不然光抢我的客人他就要累死了。
最后他约莫是被人赎走了,可又似乎听馆子里其他公子议论过,那惹人厌的翠公子似乎被人看见死在街角,破衣烂衫而且据说下体都烂了。
不管他结局是好还是坏,这个可怜人都算彻底退出了我的记忆。
在作为舞姬稍微打出了一点名气的第二年初春,殷王府的人私下来找我了,来者正好就是当时那个护卫。
他告诉我,凡华馆实际上就是殷龙渊在幕后支持的一个情报点子,而现在很多大官都在宵想的我,正好是最佳的饵食。说白了,就是要我开始在场面下卖,然后套那些老爷们的话,成为殷王爷的耳朵之一。
“……楚公子,你……你别在难过,小心着点身子,王爷……王爷还是念着你的,一直都没有给王妃她们好脸色。你不是坏人,好好忍着,也许那天就能回去了呢。”
朴实的侍卫说得结结巴巴,可惜他这番话感动的只是一边旁听的小桔子而不是我。我早就看开了,巴不得那独占欲贼强的殷龙渊永远忘了我,我也就自由了。
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始终想看我过上富贵安稳日子的小桔子。
可怜这一心护主,为我连快到手的媳妇都不要了的孩子,不管我怎么解释都不能明白,富贵和安稳,基本就是一对反义词。
时光飞逝啊……
看着镜子里已经成熟起来的美人,早已不复当年的青涩幼稚,而我的冷漠傲慢甚至是冷酷尖刻的本质也逐渐显露出来。
巴掌大的桃心型小脸,眼波流转据说能醉死人的桃花眼,层层轻纱下袒露着雪白的平坦胸膛,虽然纤细但是因为舞蹈而柔韧有力的肢体,慵懒的声音媚人的身子丰富的见识清冷的性子……
我是谁?
我是楚茕,秦楼楚馆中的兰君子——兰君,炼殇。
“桔子儿!去问问你家主子见不见——那路爷又来啦!”
说是叫小桔子来问我,可是外面那一嗓子早给我听得清清楚楚了。认得那声音是这个馆子的馆主——也就是那男老鸨瞿裳,这个三十多岁还没见一点老的老红牌是个相当有意思的人,早年是花街说一不二的花魁,据说也经历和一番誓死缠绵的爱情,现在别看每天打扮得花里胡梢三八兮兮的,有一次一熟客来找他才狠狠的打扮起来,艳丽得馆子里的公子都差点噎着——当天的叫床声更是可怕,听得方园半里的小官骨头都酥了,大大的便宜了当天的客人们。
结果第二天那瞿裳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招摇过市,从此我就打定注意这人惹不起。
所以听他声音里那不耐烦劲,我就知道这次这个陆扬是非见不可了。
真讨厌啊~总有一天要自己做老板……
“小桔子,说我起来了。”
真是的,连趴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看会儿书都不成!大清早的~这陆扬好歹还是个知名少侠呢,怎么连妓院的规矩都不懂……
知道那毛毛躁躁的小子性子急,我连忙梳洗一下穿好衣服坐到迎客的雅间去,衣服领口拉好,一点光都不走给把小笨蛋看。等人的时候习惯性的盯着屋子里的水墨兰花屏风,这古董自从两年前赛艺胜出就没再从我房间里挪出去过。用深紫色的香墨绘成的兰花完全不同于其他艳俗的三件,有一种让我怀念的故国情怀。
就算为了它每年去参加那麻烦的花魁竞技,也值得了。
“兰……兰公子……你,你好。身体还好……好……吧。”
蹬蹬蹬上阁来的陆扬脸蛋激动得红扑扑的,凭他一个武艺高强的侠客,居然被那短短的楼梯弄得气喘吁吁——谁信啊!
偏偏又见了我话都说不清楚,典型有色心美色胆的小鬼,就别学人家上妓院啊。
“陆公子要去茶馆走错了,出门左拐在左拐,二里路。”
我冷兮兮的说,端起茶杯抿一口,皱眉,茶凉了。
“啊……啊??”
对面的呆小鬼大奇,彻底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公子不是要学结巴逗乐?那不是要做茶馆的说书先生?”
我也大奇,无辜的眨着眼睛指点迷津。
“啊……不……呃……”
可怜这飞玉山庄继承人张口结舌,脸蛋渐渐涨红,终于眼睛一红,扭头,跑了。又是蹬蹬蹬的下楼声,还有瞿裳惊奇的怪叫,小桔子早笑得趴在地上只锤地。
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满足的眯起眼,优雅的微笑。
我承认,我的确是花街的第一傲慢刻薄。
可是我乐意,谁管得着?
15.
两句话打发了陆扬后原本以为可以有一个宁静的白天,可是偏偏瞿裳飘飘然的踏了进来,还一脸诡异的笑容。
“我说小茕啊~我知道你有靠山,可也别断我财路啊!这陆小爷可不好惹,刚才出去的时候眼泪都出来了,好可怜哦~您可给了我好摊子啊~!”
对着瞿裳刻意做出来怨哀样我冷笑以对……没见过大冬天还穿着儒衫摇着扇子的老鸨吧?我眼见就是一个……还以为只有自命潇洒的书生才做这种事,原来附庸风雅是个大众行为来着。
“说吧!你又给我揽了什么倒霉事儿?”
嬉皮笑脸的瞿裳瞿大公子在我眼睛里就等于两个字——麻烦!
“呵呵呵~小茕茕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丁侯爷请你出席也是看得起咱们不是?”那张纸揭破了瞿裳爷懒得再绕弯,直接点明他给我找来的麻烦事情……或许应该说,是殷王爷给我找的吧?
真是不把人的剩余价值榨干不手软,这几年在阴谋里打滚,要不是我在凡华混得还算如鱼得水早就不知道跑哪里晾尸去了。
“丁侯爷……?真武候丁圣非?”
前不久才听见真武大将军凯旋回朝,大败蛮姜四族联军的捷报,今天殷龙渊就想起来拉拢这个兵权在握的红人了啊!据说此人无意于功名利禄,加之既不重财也不爱色,一打起仗就兴奋,连皇帝封赏的昭令都没能把他叫回京城来。
可是什么时候这丁圣非跑回来了??
“他不是一只扎住在衾郡吗?”
“呵呵,市井消息作不得数的,前几日这丁侯爷就回府啦!”
瞿裳得意的笑着,这消息也不是他打听来得也不知道得意什么……
不过,市井消息作不得数?
可是关于丁圣非这个人我也算一直注意着呢,前两天突然想起来继续追查紫头发这个线索的时候,意识再探皇宫,还正好见到皇帝在为这位掌握兵权的名将爱好‘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而头疼。
不过看瞿裳打着哈哈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就知道这大概是殷王爷一收到消息就运作起来的结果,不然一个常年离京的武人怎么会知道我这个近两年红起来的花魁的名字?
出堂会啊……
我心思一转,眯起眼睛。说不定……还能遇上一些故人呢!
“公子啊……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阴险啊……?”
小桔子在一边哆哆嗦嗦的祈求,也不知道我这倾国倾城的迷人微笑,哪里戳到他脆弱的心灵了~
“小桔子啊,难得有得玩,你主子我高兴不成吗?”
“公子你要你吗?可是据说那丁圣非九丈高的身子,壮得如同一只雷熊(类似地球的黑熊,红毛,3米多高,嗜食人肉),青面獠牙毫不恐怖的……”
“放心,要真是得了发育过剩加上青面藓,他也不会以智勇双全闻名了。桔子你是不是把蛮姜首领和咱们的卫国英雄说反了?”
而且……那丁圣非一向是以冷酷却英俊(传说中)而保持着京城怀春少女春梦出现率TOP10的威名啊~老是说我还有点期待呢。
赏鉴帅哥酷男实乃人生一大乐事也!
“主人!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丁侯爷据说可凶残了,就算是迫不得已给那负心王爷做事也不用那么尽责吧!”
见我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小桔子终于一急把真心话吐出来了。
“你啊……现在才懂得的吗?”
我无奈的笑笑,这妓院果然是世上最大的染缸,连这个原本一点狡猾心思都没有的小厮,都学会了阳奉阴违心口不一了。
可他毕竟是为了我着想,虽然想得还远远不够正确。
“啊?”
呆呆的小白兔瞪大眼睛,傻得可爱。
忍不住在他不算平滑但是胜在红润的苹果脸上捏了一把,欣赏这可怜小厮面红耳赤了半天我才好心的解惑——
“若是我现在才想清楚这些东西,你主子我还能撑道现在吗?不过刚才的话你可别在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桔子你知道我的价值,不说情报,春宵一度就是千金,光是克扣的部分就对他们不无小补了,弄死了我还有人舍不得呢~所以真正伤身的买卖其实极少,我都装病躲了过去,而这丁圣非是非见不可的,看他们那幅势在必得的架势,不去的话以后好日子就别想过了。”
一口气说了许多有点口干舌燥,小桔子马上机灵得端上杯热茶……要是他想东西的机灵劲有做活的一半,我也能省去许多麻烦了。
“哦……哦……公子你好厉害啊!”
小小的桔子眼里开始星光灿烂,再次对他家公子我崇拜得一塌糊涂。
可其实这个中的道理,我还有许多没有和他说,也说不得。解释了半天其实只为了让这个一心为我想的孩子安下心,这几年我早把这心理年龄和我差了许多的小厮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而且恐怕亲弟弟都不会比他为我做的多。所以那权力场上的龃龉之事,我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自从一年半前被命令使那个表面严正骨子里却是烂精虫一条的五王爷死在我身上,我就清楚我楚茕比起他殷龙渊的江山,根本不值几个钱。
若不是我多算一步让五王爷身子虽虚却离开了凡华回府,最后死在某个待妾身上,说不定秋后问斩的名册里就会有我楚茕的大名。
“……可是公子啊……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别想了,回头把脑子想傻了的!快点帮我收拾一下,难得的机会还不出去置办点新物件衣服?”
为了抱住某小孩的单纯心性,我忍痛用自己最头疼而他最爱的事情做交换——果然,小桔子一听能给我买衣服,利马一跃而起,幸福的忘乎所以。
真不知道我是他主人,还是洋娃娃来着。
16.
“公子你看,素白水绣兰花的面料,做件秋衫可好?”
布店里充满了小桔子兴奋的声音,我这个买东西的正主却气喘吁吁的坐在一边的条凳上休息。这一路从街头逛到街尾,光听小桔子喋喋不休的讲价我就觉得口渴脚软了……这感觉简直就是带着妹妹逛街……
妹妹……
突然想起来我真的曾经有个妹妹,从小就喜欢粘我说表哥你好好看的小表妹,也是我出柜时唯一以支持的态度站出来的亲人,甚至在我那情人由于我父母调动社会关系的压力下逃走后,她都大胆的把我藏在校外的小公寓里。
虽然最后还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断绝了关系,但是那份温暖我大概永远不会忘记吧……最早也是她给了我坚信‘只要自己别看不起自己,就没有人能让你变得低贱'的信心……
小桔子,也是一样吧?
不管外人说得多难听,多不堪,他总归相信我是好的,一点也不会怀疑。
“哎呀公子你究竟听没听啊??”
终于听见小桔子愤怒的吼声,抬头一看白的黄的绿的花的闪亮亮的绫罗绸缎晃得眼花。
“要一匹白兰花的……另外,那个殷红的好了,做件喜庆点的外褂……?”
原本不想管,全买了算了,可是最后还是屈服在铁公鸡小桔子严厉的眼神下,小心翼翼的对着专家提议。
“老板,要这个这个,还有那卷苍色的纱来两尺,做个纱帽,那边紫色的云罗还有记匹??三匹啊……那都要了!”
小桔子很有气势的指挥着点头哈腰的老板搬这拿那的,真不知道他早就想好了还问我做什么?话说回来我家小厮还是很有前途的嘛,这水色斋似乎是那京城名店玲珑纺的旗下产业,老板绝对见过大市面的,还不是被使唤得昏头转向~
那一堆堆的布啊,我开始同情门外候着的车夫。
可以回去了吧?谢天谢地的……
“爷,就是这里~您挑,我回去做,可好?”
一道酥媚入骨的声音从大门外穿了进来,听着像是脔双楼新进红起来的小花魁,紫燕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