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禁烟禁得跟扫黄打非一样紧,逮着一次记大过,第二次就可能勒令退学。但在这种严谨的风气下,越发刺激了某些人的反逆情绪,非旦没有杜绝这种恶习,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这伙人大多是家境富有交了高额学费的自费生,他们大多不爱学习,叛逆,走前卫路线。这样的一群人对唐穆有种非同一般的吸引力,他觉得很帅很酷,而且够引人注目。唐穆很快和那群人打成一片,肆无忌惮的和学校纪委躲猫猫到处找场地吞云吐雾。这种躲躲藏藏既惊又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快感反而远远超出了吸烟的本身。在掀起这场猫与老鼠的革命中,他们成为了钢铁般的革命盟友,特别是高他一届的陈程。
陈程在学校算得上是风云人物。拥有校篮球队长的头衔为他开通了不少便利,所以唐穆毫不费劲就进了校篮球队。两人也从地下盟友的友情发展到哥们情谊的层面上来了。这么算来,陈程应该算是继胖子煤团这群发小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哥们。
唐穆和陈程他们凭着一股子血性,像一匹脱僵的野马一样撒着蹄子拉帮结派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穿着离经叛道的服饰,结交学校以外的朋友,一伙人咋咋乎乎你推我搡招摇撞市,在游戏厅虚张声势引人侧目,吊而啷当的逗路边的小女生玩儿……反正就是很快活、很新奇。
唐穆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人性释放,所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而正逢那年,唐爸的生意有了起色,俩夫妻全国各地的出差,倒的确是疏忽了唐穆。等真正发现发觉想要导正时,却已经晚了。唐穆打小就不是一顺从循规蹈矩的主儿,一旦叛逆起来,除非自己醒悟,不然十头牛都拉不回头。
对于唐穆一系列变化,宋禹一直抱着冷眼相看的态度。道不同不相为谋。宋禹是老师专宠同学敬佩的尖子生,好学生的典范代表。虽说两人在同一个班级,却等同相隔十万八千里,倒有些楚河交界泾渭分明的意思。在学校他们为数不多的交集除了每天交作业那一会儿与偶尔回家同路之外,就没有别的共同点了。平时宋禹的姿态端得极高,一副睨视群雄的清高模样。唐穆却对他颇为不屑,大多交一本空作业本充数了事。宋禹被气着了就会出口损他,两人偶尔也会红脸,但大多各不理踩告终。
怎么说呢,宋禹对唐穆的确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当初他辛辛苦苦帮他考进重点不就是想让他有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临到高考时多一成把握么!如果早知道他变本加厉烂泥扶不上墙的话,当初还不如让他自生自灭!
第03章:好学生心眼小
所谓学术有专攻。唐穆对篮球的热情逐渐让他大放异彩,身高也随着球技正比拔高。但只见猛蹿个子,体形倒没见壮硕多少,倒是那张脸越来越祸害了。每每看到唐穆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宋禹总会双手闲闲的插着裤袋里,不轻不重的吐出四个字,“蛮夷之辈。”不轻不重正好让唐穆听见。
唐穆火头一上来就一脚往他屁股上踹,怒目而视:“关你丫屁事!书呆子!”
宋禹冷笑:“嘿,你的作业还没有写吧?下课之前还不交的话——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唐穆看着宋禹的背影气得牙痒痒,作业!作业个屁啊!那些脑残玩意搞出来的事儿跟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好不好!
陈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怀好意的笑:“怎么?他不是你发小吗?看来关系不怎么样嘛!”
“去你丫的,谁稀罕跟他关系好了?对了,下周跟三中的比赛咱有把握吗?”唐穆掂着球在手上打转,动作颇娴熟潇洒。
每年这个时候全市中学都会举行友谊赛,而三中作为体育特长生最多的学校,这类比赛一般都是独占鳌头所向无敌。陈程要比唐穆高上一届,自然见识过三中的实力。他摇头:“我看着悬,你知道去年我们校差了人家多么分吗?50:100!装上驴腿子恐怕也赶不上。”
“这么利害?”
“那可不?去年三中打前锋那家伙听说打完这场比赛就要进市队打省赛。成败就压在这一轴上,你说他们能不背水一战么?别想那么多,我们的实力就摆在那里,到时正常发挥就成,成败乃兵家常事嘛。”陈程倒是豁达的很,“再说就算咱们输了,不还有你发小为学校里那些老头儿争光么?不得不承认那小子真是神了,大考小考过关斩将不说,还拿回一个全国头奖回来。你都没见校长老头儿那风骚劲儿,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哎我说唐穆,你们好歹也是一块长大的,虽说不能指望你一马当前万夫莫开吧,但这天南地北的差得也太有距离感了吧?”
唐穆被陈程戳到痛处,脸立刻就臭了。不用别人提醒他也有自知之明,他对宋禹而言就是他金光闪闪下的阴暗参照物,因为有他这个参照物,越发衬得他举世无双优良不凡独领风骚数年不败。
“给老子滚!他就是一书呆子,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好用点,还有什么可值得称赞的?”
“瞧你酸的,人家长相可不比你差好不好?”
“切,什么眼神?他那也叫好看?”
虽然这么说但某天下课碰到一起时唐穆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不就是两眼睛一鼻一嘴么?有什么好看的?他不屑的撇了撇嘴。再看了看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那端得是眉清目秀潇酒风流一表人才。他颇自恋的对玻璃窗里的自己挑挑眉挤挤眼,却与玻璃窗上映出另外一双眼睛撞了个正着。唐穆有些讪讪,狠狠的瞪回去,看什么看!
宋禹转个身正好与他并肩站着,身高相当的两人站在车厢里鹤立鸡群相当醒目。宋禹漫不经心的说:“营养只管着养脸有什么用,没有一点实用价值。你好歹也该长长记性,明天数学试测,你以为自己一路好运通到底能继续蒙骗过关么?”
唐穆一听到他说学习的事就烦,一调头往车厢后走。怎知公车忽然一个急刹车,他惯性往前扑,正好和一个女生抱了一个满怀。那女生脸颊红扑扑的,有些不知所措。而唐穆的手正好搭在人家女生的腰上。本就是青春萌动的年纪,平时牛皮大炮的吹,但也仅限于耍嘴皮子功夫,真正接触到温热曲线分明的肉体,仍有些惴惴和兴奋,不知觉也赤红了脸。两人傻傻的呆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唐穆先开腔道歉。
到站,唐穆和宋禹下车,唐穆脸上还有些红,心情看上去不错。宋禹睇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看上她了?气场和长相跟你倒是挺合衬的。”见唐穆一头雾水,他才慢悠悠说:“都是头大无脑。”
唐穆莫明其妙被中伤,有些气恼,条件反射就一脚踢过去,“你有病吧!”
怎知宋禹猛得将书包往地上一掼,抿唇皱眉,那张严谨的脸顿时多了几分冷然与恼怒:“唐穆,我忍你很久了!你就是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烂泥!为什么我得忍受你的拳打脚踢?”
宋禹恼羞成怒的模样有点吓人。唐穆心想不就是踢他一脚么?他哪来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平时他们不都是这样你来我往么,也不见得他恼成这样啊!妈的!书呆子都是那么爱斤斤计较的么?!
宋禹没等他回神,抬脚就是一脚。随后拳脚就像雨点似的往唐穆身上砸。唐穆被他压在下面完全无反击之力,吃了好些拳头。唐穆用双手护着头部,一边气极败坏的吼骂道:“妈的宋禹,你抽疯了是吧?丫下手也忒狠了吧!老子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烧了你家祠堂?!”
唐穆还从来不知道宋禹发起疯来这么丧心病狂!痛得脸都扭曲了。
宋禹终于罢手,拍了拍沾灰的衣服,直接从唐穆身上踩过去,“活该!”
唐穆灰头土脸回到家就被家里的阵势吓到。灯火通明,烟火甚浓。
唐妈一看他那狼狈样无奈的摇头叹息,接过他的书包:“赶紧去收拾一下,待会你爸回来看到你这样子又该大发雷霆了。”
自从唐穆上中学以后,唐妈蔡荃明就越来越没有脾气,对于教育儿子这重任也越发力不从心。唐穆自动忽略母亲眼底的失望与无奈,望了眼满桌子的菜色,嬉笑说:“妈,今儿不会是你和老爸的结婚记念日吧?你们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不要儿子我回避回避?”
不知是不是多心,荃明好像从自家儿子语气中听出些嘲弄来。
“你这孩子,今儿个是小禹的庆功宴。”
原来如此。唐穆弯着眼睛笑,“那敢情好,光宗耀祖。”说完就径直回了房间。
荃明愣了愣,眉宇间全是忧色。
桌上围坐着两家人,相谈甚欢,语气亲热,犹如一家人。宋禹恭谦的接受着大人们的称赞,唐穆一心一意做一小透明当全职吃货大快朵颐。但唐爸却不放过他,非要他也说两句祝词。
且不说他唐穆吃喝玩乐插科打混一等一,要他说这些虚虚实实的场面话,实在是有些难度。况且对象是宋禹,还是刚刚海揍过他的宋禹,他不回送他一记老拳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还要他假腥腥奉承他?少做梦了!
宋禹闲闲的瞥了他一眼,挂在嘴边的笑变得有些嘲弄。这让唐穆更不舒服了。从刚刚打架到现在他都格外的阴阳怪气,活当别人欠他十万八万似的。唐穆最看不惯人藏着掖着摆脸子给他看,没好气狠狠回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祝贺的,难道不祝贺下次他就能拿着倒数回来不成?”
唐建国脸都黑了,手上的筷子朝他掷过去,“兔崽子,狗嘴里尽吐不出象牙来!”
唐穆对于唐爸的怒火早达到了视若无睹的境界,若无其事的埋头扒饭,最后还是宋禹爸妈打了圆场。唐穆边扒饭边想:难道分数就能衡量一切吗?拿分数成绩衡量一个人好坏那都是狗屁!他成绩不好怎么了?碍着谁了吗?
饭桌上因为唐穆搅起的那点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忽略了过去,大人们依旧神采奕奕的谈着生意经,讲着世道难人心不古之类的成熟话题。偶尔引经据典来教育他们这些晚辈。唐穆竖着耳朵听得很出神,心里却数着:10、9、8、7、6、5、4、3、2、1——
铃——铃——
小胖倒是准点。
唐穆在玄关处换鞋出门时,宋禹走过来,“干嘛去呢?”
唐穆心想我去干嘛干你屁事啊!刚刚不还摆脸子给人看吗?现在又巴巴的贴过来又是几个意思?
第04章:一起看流星雨
小胖带着几人在小区下面无聊的摆弄着幼、老年的人玩儿的运动器材,扯着嗓门争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说来小胖没有唐穆好运,自上学以来他的成绩一直在下游搁浅,即使在最后关头打了鸡血也未能鲤鱼跃龙门。最终吊着车尾再加上体育特长的加分才得以进二中。他对唐穆那是羡慕嫉妒恨,不过,谁让人家有一硬件过硬的铁子撑腰呢?
有句话叫作物以类聚,虽说胖子淘木李和宋禹家挨得不算远,但两人关系却仍处在最原始的状态:隔里邻居半生不熟。宋禹也从来没有和他们打成一片的念头,如果非要说一星半点的交集,那也就是半大不小的时候帮唐穆捉弄过他几次。不过这人也鬼的很,每次都被他识破,反被整得凄惨。唐穆和宋禹的实力悬殊就摆在那,大伙都看得通透,偏偏这唐穆不信邪,非要把自己吹棒得仁智无双,所向无敌,非得要跟宋禹一决雌雄。
这会看见唐穆臭着一张脸从楼里下来,刚要上去调侃两句以解相思之苦就看到尾随其后的宋禹,于是讪讪的打消了埋汰的心思。
“你跟着我做什么?!”唐穆不耐烦的吼。
“这条路写了唐穆专属么?凭什么说我跟着你?”
“你——”唐穆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窝火的很。要是以前他就直接动手了,但是现在他的手脚都还隐隐作痛着呢,他可不想在自己兄弟面前闹笑话。
“走走,去校场。”
得了,跟他计较只怕气得折寿的人是自己。
原来兴味盎然的几人因为宋禹的无端加入,立即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也难怪他们会不自在,说句不中听的,就是宋禹压根跟他们不是一个精神层面上的。宋禹是这片小区里父母教育子女的典范人物,而作为子女的他们全成了宋禹光环下的炮灰。
小毛对胖子淘木李说:“要不咱们换天再去吧?”
淘木李睁圆溜了一双眼:“改天还有个毛线流星看啊,你以为那玩意儿是米田共,你想拉就能拉得出来?”
“可是……”小毛一幅手足无措,几乎要哭出来了。
可怜的孩子,对宋禹效应有着深层次的心理阴影。
“怕个毛!说不定你爸妈看到你和宋禹一块玩儿一高兴,就给你那万里江山一片红的试卷上签了名也说不定。”
小毛没吱声了。
校场是之前驻扎部队练操的地方,地势相较高而且宽阔,就在小学后面。后来驻扎部队迁移了,那片校场就成了小孩耍乐的乐土。
据说今晚有一场十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
仰躺在草地上,天幕像一块巨大的墨玉,除了飞机经过时留下的几点信号灯之外,一切风平浪静。唐穆无事可做饶有兴趣的数着来往的飞机,偶尔在淘木李口沫横飞中插上几句。
淘木李说:“还记得许小灵吗?那天在街上撞见她,啧,真漂亮。不过可惜了,人家有男朋友了。哎,穆穆,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那丫头的,还把她的照片夹在课本里,上课悄悄拿出来看,还被老师逮过现形呢。”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唐穆心里多少有些郁闷,那时他一颗赤诚昭昭的少男心全系一许小灵身上,可就短短一年多,许小灵就有了要好的男朋友。唐穆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比别人差,他只觉得许小灵不地道,变心好歹也要事先通知一声,这样他在哥们面前也不会丢了面子。
“切,她算个啥?你们知道我唐大帅哥在学校有多少唐粉么?罢,说了你们也不明白。不过今天在公车上遇到的那个女生倒是可爱的,嘿嘿。”
淘木李一拍大腿,“靠谱!瞧你那小样是打算要出手了吧?兄弟,到手了可得第一时间知会兄弟我啊。”
“那当然,我们什么关系。靠!宋禹把你丫的手拿开,想憋死我吗?”
宋禹搁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岿然不动四平八稳,淡声说:“你挨得那么近,我的身体舒展不了。”
唐穆掰开他的手扔到一边,附带着朝他身上踹了一脚,“舒展不开就给我死开点,没看见那还有很多空地吗?”
夜挺深了,草地上有些泛潮,冷气入体。但唐穆却懒得动弹,贴进泥土和青草,那种坦实的味道让人心安。
事实证明专家的话往往不大靠谱。说是十点流星雨,楞是十二点还没有一点动静。有些人熬不住了,也怕太晚被父母责骂就打了退堂鼓。唐穆眼看拦不住,直骂他们没义气。最后只有淘木李和宋禹留了下来。其实对宋禹的坚持唐穆挺意外的。他那种高智商且务实的非人类,按理说应该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况且这个人作息严谨的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公一样,这次却大有舍命陪君子的架势,实在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大胖子淘木李已经呼呼大睡,身宽体胖的,鼾声震天。唐穆很想拔一些草根塞进他嘴里,以免他滋扰到周围的花花草草。
唐穆叼了一根草嚼着,双手垫在脑后,硬硬的草尖尖有些扎人,“喂,宋禹。”
宋禹闭着眼,鼻音颇重的应了一声。
“其实……其实你挺利害嘛,恭喜啊。”他别别扭扭的说。或许是各自知根知底的缘故,想表达的知性一点反而矫情,而且唐穆特不习惯赞扬宋禹,因为这家伙最大的本事就是让他添堵。虽然唐穆不想在人前承认他优秀,但却无法抹杀他优秀过他的事实。没办法,有种人生来就智力超群,后天就算补个七七四十九个猪脑袋也赶不上人四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