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肖丞卓不是不抽烟的吗?
难道他仍旧在梦中没有醒?他迟疑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沉入睡衣尚浓的梦境里……
梦醒无痕。
昨夜态度恶劣地谢绝他人好意最后制造出的最终恶果就是第二天一早,某个洁癖严重的人在宿醉的酒
臭味中醒过来的时候,嫌恶恨不得把自己打包起来直接扔进抽水马桶。
恰逢此时,他看到有人清爽地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周身都弥漫着清淡的海洋香氛,其怨念程度可
想而知。
本来理亏,生生咽下抱怨的话,终于在男人经过他身边时夸张地皱眉屏息,直接丢了毛巾去将卧室的
窗全部打开后冲口而出,“肖丞卓,你什么意思啊?!”
“没有啊。”男人回头露出一个很坦然的表情,对着窗口深呼吸,“早晨开窗通风有利身体健康啊。
”
“……”某人被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惹得勃然大怒,“你明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昨天晚上为什么
不帮我洗澡?”
看着愤怒指数直线飙升至MAX的某人,肖丞卓微微一笑,叹口气转过身,“你包成这个样子,难道要我
连被子一起扔进浴缸里吗?”
“我什么样……”顺着对方的视线向自己身上看去,莫光夏顿时一脸黑线地语塞。
好嘛,抢被子是他并不算优良的睡眠恶习之一,但是这样里三层外三层活活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究竟
是要闹哪样……
看着他突然当机的反应,肖丞卓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微加深了一些,上前揉了揉他乱七八糟的头发,“
好了,快去洗个澡吧。这样臭烘烘的裹到年底,你也变不成蝴蝶。”
“……”某人闻言张大眼,沉默了两三秒。
卧槽,肖丞卓,你要不要跟小爷这样相知如镜啊,连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只是已然发作的洁癖催动他顾不上继续追究,他飞速从床上跳起来,捏着鼻子将床单被罩通通扯下来
换新再飞奔塞进洗衣机。
二十分钟以后,他终于梳洗已毕推开了浴室的门,刚好看到肖丞卓脱下浴袍从衣橱里取出衬衫。
听到他开门的声音,男人在晨光下回过脸,促狭地挑起眉吹了一声口哨。
“无聊……”莫光夏愣愣地别开目光,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在对方骨肉修匀的身体上溜了一圈。
在掠过男人下腹右侧的时候,不经意被一处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疤痕吸引了视线。
每一次赤裸相见时,朦胧的灯光、氤氲的水汽,还有激情的相拥都蒙蔽了他的视线。在一起一年有余
,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这具完美的身体上居然残留着这么一处小小的瑕疵。
“喂,你这里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口询问,他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表现出的对对
方过去的担忧。
男人微微一愣,随后穿上衬衫将它遮蔽在布料之下,转过身去,“没什么,不小心被扎了一下。”
“扎的?”莫光夏匪夷所思,一般的意外怎么可能伤到那种地方,“……究竟是谁弄伤你的?”
衣橱前肖丞卓手上系领带的动作因为这个问题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转回身,面对他凝重的脸色淡然
一笑:
“是我父亲。”
第四十一章
“父亲?”
莫光夏听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下。
那道疤痕藏在隐秘的地方,虽然现在看上去已经很淡,不过年深月久依然留有痕迹,想必当时伤得并
不算轻。
想起家中窗前总拿着报纸少言寡语的父亲,他虽然很少表达对自己的关心,却把他能给予的最好的一
切都给了自己。
天底下,怎么有父亲舍得伤害自己的儿子?
难以置信地微微蹙起眉,他轻声问:“为什么?”
迎着他肃敛起来的神情,肖丞卓唇角的笑容依旧是浅淡的,“没什么,高中选文科还是理科的时候跟
他起了冲突,我不肯听他的话选理科。大概是当时年纪小不懂得适合的表达方式,所以弄得他十分生
气。可能是为了惩戒我的放肆吧,他随手摸过我妈忘在沙发上的毛衣针给我来了一下。”
“……”顿了一下,他将挂在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我父亲是个很严厉的人,所以……我们的事
,我一直很感激你父母的宽容。”
“……”
清晨的阳光洒满一地,光线下有几粒细小的灰尘浮动在空气里。房间里的两个人相对无言安静了片刻
,男人摇头笑了笑,转回身去衣橱里找西装。
身后有人急步走过来。
“你也会难过对不对?”莫光夏将脸埋在男人的背上,手轻轻环绕过对方劲瘦的腰。手指探进还没有
束进皮带里的衬衫下摆,轻轻抚摸上那块伤疤。
指尖摩挲过那一小块凹凸不平的伤痕,小心翼翼。
将他的手从腰间拉开,握在掌心里,肖丞卓的口吻依然波澜不惊,“没什么,习惯了。毕竟他给了我
生命,又辛苦养育我长大。虽然要求严苛,但毕竟也是为了我好。他要我拿第一名,就拿给他啊;不
许我掉眼泪,那就不要哭;选定了大学专业要我去考,那就考好了……直到他在医院里闭上眼睛,有
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有了解脱的感觉,可惜没有持续多久,在以后越来越长的时间里,我发现似乎还是
他活着更好……”
微微带着点疲倦的声音,融进空气里,被窗口的微风吹散。与之呼应的又是一阵沉默。
莫光夏的心头一震悸动。
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往事。他只是从以往男人漫不经心的话题里得知他父亲很早就去世了,而他与父亲
之间的过往,他从来不曾提起。
原来在他所不曾了解的领域里,每个家庭,每对父子,还有那么多不同的相处形式。
“那……你……恨他吗?”
收紧了手臂,将脸埋得更深一些,他忘记了对方其实背对着他的,看不到他莫名其妙泛红的眼眶。自
己这样的举动,反而是在欲盖弥彰。
肖丞卓果真感觉到了。
反身换成面对的角度,他伸出手来托起某人的下巴,笑容染上些戏谑的魅惑,“美人,你这是在同情
我?”
莫光夏抬起头,目光里闪过一抹不满,但也只是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肖丞卓一笑,低头轻轻吻上他润泽的唇,一派轻松释然,“恨?不至于。恨这样的字眼所承载的感情
太沉重了,我不想自己背负那样的负担。不过父亲对我的态度,反倒让我有了一些为人处世的心得—
—那就是‘用对方想要的方式,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方式去对待他,才是真的对一个人好’。”
将下巴抵在怀中人柔软浓密的头发上,嗅着发间水汽散发的幽香,男人的眼底一缕温润在辗转流动。
“嘁——说得好听……”他怀中的某人似乎不屑于这样的说法,用一副十分怨念的口吻反问道:“哦
,把人骗到意大利,然后蛮不讲理地绑在身边的也是你,要不要这么表里不一啊。”
被他问得一愣,男人随即笑起来。扶住他的肩,微微俯身对正那张五官细腻精致的脸,意味深长地挤
挤眼,“一点也不矛盾啊。我不是一直在用你喜欢的方式对待你的吗?嗯?”
说话间,他的手顺势下滑,轻而易举地就摸上了某人腰间的敏感点。
“呃……!”倒抽了一口凉气,某人按住他在腰后画圈的手,瞪向使坏的男人,脸颊却已经泛起一抹
红晕。
“肖丞卓,你活腻了是不是?”
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片刻,肖丞卓的目光暧昧地瞟向他的下身,“看看,我就说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
人是你吧。你的身体真是比嘴巴诚实太多了……”
莫光夏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刚洗完澡没多久,他身上还穿着宽松的浴袍。柔软的布料偏偏质感十足,这样一来衣摆下那一块高高
隆起的地方简直一览无余。
这……!!!
刷地一下,他本来就很红的脸几乎红到要滴出血来。
被他直接的反应逗得忍不住突然喷笑出声,肖丞卓故意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能解释一下,这是
为什么吗?”
“……”被他促狭的语气弄得反驳无能,某人只能伸手堵住他意欲继续说下去的嘴唇,咬牙别开脸,
“这是……这是男人早晨起床的正常反应!”
“啊?这样吗?”男人闻言故意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我怎么记得你起床也有一阵子了呢?再说…
…”
他伸过手去,隔着浴袍在那个抬头挺胸的小光夏头上轻轻弹拨了一下,语气里满是正经八百的探究,
“据我所知,男人早晨起来的反应不至于是这样的程度。”
“……”莫光夏已经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脑一片空白地四处转着眼光,终于在看到床头的
闹钟时如获大赦,反手大力地推了一把对方,“看看,都七点半了。赶快滚去上班!”
转头看了一眼时间,肖丞卓意味深长地“哦,都这么晚了啊……果真来不及了……”
某人直觉他的话不怀好意,刚想趁他看时间的空当从他身边溜过去,却在下一秒就被抓住了手臂。
“急什么,我是老板,晚一点也没人敢说三道四……”伴随着俊逸到天怒人怨的笑脸,男人灵活的手
指已经顺着浴袍的衣襟滑进去。
“不要……”某人又惊又羞地伸手去拦,那几根手指却比他的动作快上许多地按上了最敏感的顶端。
只这一下,就让他双腿发软,向后一退踉跄着倒回了大床上。
好整以暇地欺身上来,肖丞卓半眯着双眼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速度,“乖一点,配合的话
十分钟之内就让你解脱……”
含住他的双唇之前,男人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十分让人火大——“反正光夏你一向坚持不了多久的。”
放P!他一向号称金枪不倒的好不好?!
莫光夏睁大眼,很想这样反驳。怎奈被密不透风的吻封住了口唇,勉强挤出的声音都悉数变成了断断
续续的呻吟……
——肖丞卓这个男人,才是他人生这局游戏里的最终BOSS吧。
待大BOSS神清气爽地整理衣装出门以后,某人仍旧摊在床上对这样天花板发呆。
大脑像被黑客破坏掉的网站页面,只明晃晃地嵌着这么一行字。
MD,一开始那么有深度的心灵对话,怎么到最后又衍化成他被吃干抹净腰酸背痛动弹不得的限制及画
面?
枉费他居然会替那个X虫上脑的男人感伤。果真还是太天真了。
早晨提起自己父亲的时候,男人暗含在笑容里的那种压抑和伤感一定是自己的幻觉吧……一定是的!
如此自我麻痹了好久,也顾不得新换的床单上又是一片狼藉,他吃力地撑起身体走进浴室。
清澈的水流一股脑淋在头上,他的意识似乎恢复了一点清明。
同样是提到家人,那种伤感和落寞的神情,他恍然在其他人的脸上也见到过?
辰光去度假了。一走十几天,音信全无。
唯一的一次联络是第四期连载发表的前一天发来了一条彩信。
宜人的露天餐厅,满桌的琳琅美食,只有一句话:“莫编辑,我有点想念你。”
擦,这不是赤果果的炫耀么。
不就是点吃的么,又不是什么龙肝凤髓,莫小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
当天晚上,他买回的各色美食堆满了餐桌,把下班回家的肖丞卓吓了一跳。
结果饭后男人以摄取热量过高,需要适当运动为借口,又将他扑倒在床上折腾到后半夜。
他不得不感慨,辰光离开以后自己的生活似乎只剩下吃和做这两件事……实在是太堕落了……
他的生活需要刺激。
这一回上天似乎顺从了他的意愿,从来了信用卡的账单。
从小生活在条件优渥的家庭里,身为富二代的莫光夏其实对金钱一向是没有什么概念的。按照他老妈
的话说就是他从不知道自己的钱夹里有多少现金,户头上有多少存款。
不过这一次有了上个月他一时兴起败进的两套限量版男装,账单上记载的数字还是让他乍一看的时候
惊悚了一下。
信用卡这东西真是太万恶了。刷卡付账的时候像买东西不要钱,还款的时候像给不认识的人买单……
肖丞卓要替他还款的提议被他坚定地否决掉了。莫光夏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愿意两个人的关系跟金钱
扯上什么关系。
看看账单的还款日还有三天,他突然记起明天就该是出版社为他结算这半年来负责的书籍抽佣的日子
。
年初的两本科普读物很受欢迎,再加上辰光热销的连载系列……应付账单绰绰有余。
他很想仰天大笑三声——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第二天中午,他拿着打印好的账单从银行走出来,脑子里有点糊涂。
账户上突然多出了一大笔钱,结了信用卡还款还有大笔余额。
老天,辰光的书卖得究竟是有多好?!
这样一来,他手头企划的半年纪念版要是面市的话……
他站在公司的大门前,脑补了一下自己被纷飞而至的粉红票票淹没的画面。
世道难行钱作马。莫小爷不拜金,但没说过自己不爱钱。
想到这里,他突然动力十足。飞速冲进办公室想去跟“猪编”大人商讨一下企划方案,却从助理那里
得知老家伙申请了年假带着老婆儿子出国度假的消息。
“年底这么忙还出去度什么假……果真剥削阶级和我们这些底层劳动人民是不能比的……”他自言自
语地往办公室走,一面翻看着手里的企划报告。
“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你本来就是个‘底层’!”
戏谑的女声突然从一边的会议室传出来。
暗示意味十分明显的玩笑让他一惊,回过头却喜出望外地惊呼出声,“慧姐!”
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是目前国内知名的某时尚杂志主编闵慧。她当初曾供职文林,在莫光夏初涉职场
的时候曾经给了他许多指点和提拔。
这个女人聪慧干练,任何情况都处变不惊。即便在无意中得知了他HOMO的身份之后,也只是淡淡一笑
不置可否。
对他人的隐私保持尊重,是一种高贵的品质。莫光夏由此更是对她好感倍增。
自从被猎头挖角去了做了时尚杂志的主编,两个人这是第一次见面。
午后的咖啡店弥漫着悠扬的旋律和醇厚的咖啡香。
听他细数半年来种种的经历,尤其在提到辰光身为作家恶意拖稿的恶劣行径时,闵慧忍不住笑出声来
。
“是啊,文字精辟犀利,视角独特辞藻优美……抛开这些他就是爱恶作剧的小孩子嘛。”用纸巾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