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给他一个解脱……这样的我们,连人都算不上……”
李默下意识的与张年对视一眼,换张年转头道:“我们希望,你能先把我们的朋友给救出来。”
那人头长叹一口气,为难道:“本来……如果我能做主,把他们救出来,并不是难事。”
四人齐齐一愣,还是张年道:“什么叫做——如果你能做主?难道还有人操控着你?”
人头眼珠奇异的迅速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边:“控制异空间的,是他啊!”
瞪着那布满平滑切口的黑色糊状物半天,李默彻底糊涂了:“你是说……那一堆黑色物体?”
人头用极细微的动作摇了摇头:“是右边啊,是右边的头啊。”
四人大骇。
陈俊凯皱眉道:“你是说,你右半边的头……被异空间吞噬后,竟然脱离了主体,产生了自己的意志
吗?”
人头定定的看了他们半晌,才道:“你们怎么不理解?我就是主体啊!只不过我有两个意识,一左一
右而已。”
这种事情,当真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之极。李默想了半天,才勉强理出了头绪:“也就是说,那右…
…右边的人,不希望放我们的朋友出来?”
人头想了想,又道:“你们知道的,我希望得到解脱,他却希望能够报仇……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会
不会要你们的朋友做些什么事。”
众人听得越发糊涂,还是马面“哎呀”一声,悄然附耳道:“你们都不上生物课的吗?右半边是左大
脑在控制着,左半边是右大脑在控制着啊!”
李默和陈俊凯这两个在中医氛围中长大的,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张年还在懵懂着,就被李默扯过,低
声解释道:“左半脑负责逻辑,推理,技能能力,右半脑负责感性欣赏,非语言概念的能力,你就把
这个人头理解为,左右半脑各有自己的思想,左半脑希望报仇,右半脑希望解脱就可以了。”
张年这才满脸震惊的勉强理解了。
李默复又抬头道:“那你不能跟他进行一些……沟通的吗?”
人头又是一个苦笑:“我只能大致的知道他的想法,类似于……精神上的——神交?但是是没办法直
接跟他进行沟通的。”
陈俊凯看这人头似乎颇好说话,便索性直接道:“那我们干脆硬来好了!徒弟,还记得‘五鬼搬运法
’吧?”说完还一手跨过马面脖子扯了过来补充道,“更何况还有个众小鬼的祖师爷在这里,不怕他
们不把那两个人运过来。”
李默连忙答应,众人居然就这么撇下那个巨大无比的人头,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那人头也果然好
说话,见状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时不时的插入几句“要记得承诺”,“要给我一个解脱”什么的。
这“五鬼搬运法”,基本原理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是有一定灵力的,能烧大把纸钱的人,
都能够有一定成功几率的指使一些小鬼搬来死物。
但若是说到要搬活人,甚至是搬异界的活人,对于李默陈俊凯而言,那也还是第一遭。马面对此倒是
见怪不怪,千百年来,灵力精深的术师们并没有少做这方面的尝试,只不过一个处理不好,容易只搬
运来个一手一脚而已。也是凑巧,马面一个转移失误把他们运到了空间混乱的交界处,找到了罪魁祸
首,在源点处施法,最是不容易出错的。
李默半跪在地上,双手执符按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不多时,仅有的空地上就开始蜿蜒着各种各样
的线条,因大多数都被茂盛的灌木掩盖,张年也看不分明,只觉得那个线条有粗有细,颜色不一,甚
至还在不断地蠕动排列,十分的诡异而已。
陈俊凯也拿出自己的匕首,一刀插入铺在手上的一叠符纸上,漫天一甩,竟刹那间一化千万,变成了
无数纸钱漫天飘舞,却在落地的瞬间被吸入了阵势中。
马面抄着手,站在一边,看得欢乐无比,被同样站在一旁无事可做的张年鄙视了。
须臾,那阵势开始快速的旋转了起来,房间内竟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些青面獠牙的小鬼影子,一直没
吭声的马面突然重重一跺脚,那群小鬼顿时凄厉尖叫着消失,不过片刻后,好几个巨大了些的头上有
角的影子又再度出现,那马面却似乎还不满意,只一斜眼一伸手,那些影子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
消失了——如此轮回了不知几遍,终于,浮现出来的影子只有一个,却是一个一手执书,一手执笔,
浑身上下挂满了镣铐,白布盖头的白袍人。
“马面!汝个大胆小儿,竟妄施威能扰乱冥府秩序,该当何罪!”盖头白布微微浮动,传出来的声音
低沉,还带着点磁性。
马面没脸没皮的嘿嘿笑:“判官老儿,来得正好,老子有事要找你帮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子
付了钱,自然就要等同待遇,你嘛——勉勉强强尚可吧!”
那白袍人气得浑身颤抖,抖得身上的镣铐都在铿锵作响:“好!好!好!来日等区区禀明阴主,再来
发落你!”
张年转头看着李默低声道:“不会吧……判官?”李默连连眨眼,掩面道:“别说了……太丢人了…
…”
陈俊凯在一旁却是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哼哼,判官嘛——没想到你清高自诩,居然也在乎这么
点钱财,啧啧,早知道我当初就多烧点纸钱给你,也免得你肚里空空迁怒于我,关了我好几天!”
平时陈俊凯还是颇为稳重的,不过之前在阴间平白受了一顿气,此时含恨出手,威力自然又不同了。
那判官已经气得想要甩手走人,奈何规矩就是规矩,谁让他一时气昏头响应了他们的召唤,此时不给
他们做完事,自己是肯定不能自由的了。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判官才从牙缝里呲着声音道:“说……
说!说汝的要求!”
马面倒也爽快,利落道:“把况海达和王简二人完好无损的带到我们身边来。”话音才落,那白袍人
已然不见踪影,张年还没来得及张口发表一下感叹,就见两个人从虚空中摔了下来。
第 25 章
判官漂浮在半空,半边身子的镣铐已经解了下来,拷住了一个不断挣扎的女人,冷冷道:“交易两清
,马面,汝好自为之!”
那被拷着的女人正是那名为况海达和王简指路的女鬼,此时不顾身上越收越紧的镣铐,厉声尖叫着,
头发暴涨后竟根根往那巨大的人头缠去:“卡尔——!卡尔——!”声音怨毒之极。
那人头惨呼一声,刹那间便被千万根头发缠住,只有那只眼睛外凸,布满血丝。那头发越收越紧,人
头最后竟被挤压成了一团,“噗”然声响,惊恐之极的眼珠已然拖着一串血红的眼神经被甩了出来,
落入灌木丛中,不知滚到了哪里。
那女鬼见一招得手,凄然大笑起来:“我报仇了!我报仇了!我报仇了!”连喊三声,七窍流血,被
判官重重一扯,便从虚空中消失了。
这一连串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都呆立当场,整间住宿楼却突然剧烈的抖动
起来!
马面大惊,一手拖着陈俊凯招呼道:“源头已死,这个空间快要崩坏了!快过来——”
张年李默随手便抓过摔在地上的况海达和王简,迅速往马面身边靠近,正在混乱间,虚掩的房门却又
突然被踹开,两拨人涌了进来,一波人散开直接在房间里搜索起来,而另一波却冲着六人奔来——彼
时马面已然在画符了,眼看传送阵即将打开,那群短打打扮的男人们却突然扯过王简,王简一个不察
,顿时被扯出了传送阵,况海达“啊”然惊呼,伸手就想把王简拉回,却被那群保镖模样的人给打了
回去——传送阵动!
况海达最后的景象,是王简一脚把那打他的男人踹开,转头深深的看着他。
五人再度传送回了李家大厅里。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此时已是深夜,李父李母都已经睡下了,大厅里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况海达失魂落魄的呆立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道:“王简被人绑架了!”
李默和张年才产生的好友归来的喜悦感,顿时被这句话冲击得七零八落:“哎,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肯定是警察局长的人。”
况海达一脸莫名,李默这才想起,自己只发了半条短信,连忙把之前在李家客厅的推理大略解释了一
遍,说得况海达一怔一怔的。
张年又催着况海达把之前的经历交代一遍,况海达大脑还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只好草草的说了一通,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他一定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不然,就不会陪着我待了那么多天了!”
李默毫不留情的反驳道:“在那样一个异空间里,他自然要博取你的信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多
困难?。”
况海达只是摇头,一口咬定王简是无辜的,李默的倔脾气也上了来,一个劲的列举王简不妥的地方,
二人口沫横飞的争论了半天,还是被听得累的张年给拉开了。
“不管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严格来说胖子也是靠他保命的,你就别太苛刻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
李默说的,李默并不是这一点都不知道,但是看况海达如此维护王简,心里隐隐担忧,现在见张年给
了个台阶,自然也就顺着下了。
若是以往,况海达自然要趁机讥笑一番李默的服软是夫唱妻随,但现在却毫无心情,说话都开始有气
无力起来:“我消失了那么多天,你都帮我请假了吧?”
张年搭着况海达的肩膀重重拍了拍:“那当然,我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跟学校说你家里出
了事,又跟你爸说你要去进行田野调查,糊弄过去了。”
况海达耷拉着脑袋,重重打了个呵欠:“我困死了……李小默,你家借我住一晚。明天我再跟你们详
细说那个人头的事情。”
虽然时间短暂,况海达还是看出来那个被头发缠死的人头是左半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听右
半边人头讲故事讲到一半时被个白影抓回来,但也隐隐约约猜得出来,人头一定是关键。
大半夜的,李默实在也不想这个点冲出去挑战一下半夜打计程车的难度,转头就想叫马面送他们一程
,却只看到一张符正浮在他脑袋后,视线一对上,就凭空现出了几个字:“回阴间复命,自己找路!
”
三人黑线。
张年和况海达同时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李默,李默一皱眉,大义凛然的摊手道:“没符!”
到了马面那个等级,自然就能随心所欲的想立什么阵就立什么阵,但凡间凡人,还是得靠符作为媒介
的,偏偏李默身上带的符全是攻击性的,一张空间传送类的都没用。
况海达仰天长叹:“主啊……打救我们吧——”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李默张年一人一巴掌打断:“走了
!”说完三人忍不住相视一笑,此时才找回了点乍然重逢的喜悦感。
第 26 章
“父亲。”王简垂手站立着,直直的看着上半身沉浸在阴影中的军装男子。
头顶上昏黄的灯光在哑声摇曳的,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刮得猎猎作响。
黑暗中亮起一点火光,王父深深地吐了一口烟:“回来就好。”
二人皆是一阵沉默。
“还有事?”王父弹了弹烟灰,粉尘飞扬。
“父亲,我要保四个人。” 王简仍然笔挺的站立着,语气与其说是征询,不如说是立誓。
“哦?”王父尾音微微上扬,顿了顿,拿烟的手开始有了微微的颤抖,烟灰在半明半暗中慢慢扩散,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不会拦你,但也不会帮你。”
“你好自为之。”
透利弗茫然的在昏黄的台灯下抬起头,连手上拿着的手电筒和螺丝刀都忘了放下:“你说什么?”
“转移,马上。”站在灯光外的女人,一身套装,不耐烦的开始动手把放置在透利弗面前的主板扔开
,“收拾行李!”
透利弗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差点碰翻了台灯,黑框眼镜也歪了:“可是,关洁……”
“我只重复一遍,马上!”
台灯倏然暗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啧,宠物们的小窝。”说话的人隐在大楼阴影下,声音尖锐,透着股邪气。
“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韩锐一步踏前,沐浴在了亮堂的月光下,面无表情。
“哟,我怎么敢劳动一号的大驾——让小的上,如何?”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喳”了一声,充满嘲讽
味道的大笑起来。
“噤声!”韩锐不屑的撇了他一眼,“见不得人,就不要专做些会招惹注意的事情!”
那人被噎了一句,怨毒的轻声笑了起来:“你也没比我好多少……不不,没比我好多少……你也快了
,嘿嘿……”
韩锐不作反应,只是冷哼了一声。那人转身,原地一个纵跃,身手矫捷的攀着住宿楼突出的平台和栏
杆,以非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往上爬——月光下的剪影,分明是过长的四肢和一条拖得长长的尾巴。
陈万哲鬼鬼祟祟的左右张望着,小心的贴着路灯的阴影前进,不一时就摸到了一扇生锈的铁门前,用
一把黑色钥匙轻巧的打开了锁,一闪身便进了门内。
穿过几丛灌木,陈万哲在庭院中左拐右拐,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了下来。
那是一棵枝叶稀稀落落的槐树。
陈万哲神经质般的四周查看了一圈,才又回到槐树前,一手按槐树,一手按心,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片刻后,槐树突然从头顶开始缓缓地剥落,一个石制台子从槐树中现了出来。
陈万哲从怀里掏出把匕首,从指尖放了几滴到那台子上,又再度念起了咒语。这次的咒语,长而不绝
,越到往后,陈万哲额上的汗就越多,整个人也越来越佝偻,面上甚至开始纷纷的落下死皮,皱纹在
其后蔓延。
到不知道几百句后,陈万哲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此时的他,看起来已经与老了十年无异。
那石制台子开始慢慢的变红,及至到了浓郁处,还开始缓缓滴血。一个足有三四圈的竹简便在那摊血
水中浮现出来。
陈万哲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低笑,便要伸手去拿那竹卷,却被自己布满老人斑和皱纹的手给吓了一跳
,连连惊呼了几声,才慢慢的平静下来,颤抖着手摸上了自己的脸,突然低声抽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