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贵人啊?”
“就是……哎,这个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反正你现在也不懂,她啊是咱公司的高层,就是你主顾的顶头上司,以后会指给你看的。”刘大大概觉得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庄稼明白所有事有点强人所难,所以也没具体说什么,就一点,他反复反复像是要把这句话刻进庄稼脑袋里般神经质地重复:“你主顾是公司的大摇钱树,你可要伺候好他了,懂不?”
庄稼连连点头,显得诚恳无比,脑子却早就放空不知所云。
总算所有的房间都游览好了,刘大又嘱咐了他些事情,就被一个电话催走。那电话彼端的也不知是谁,刘大软语哄着,小祖宗小公主的直叫,一点也不像庄稼认识的那个刘大。
不过他也就从昨天才和刘大相认就对了。
刘大才走,不知哪里滚出来个雪球,以极快的速度停在他脚边,欢快地摇着蓬松卷曲的尾巴。
庄稼定眼一看,原来那团白花花的东西是只小狗。刚才刘大在的时候不知道躲哪里去了,现在人走了倒是出来撒欢了。
庄稼站在客厅里,看着那只狗对自己的脚丫子情有独钟地转圈,又看着它起劲地撅着屁股冲他的脚汪汪地叫,再看着它两前爪扒着他的库管,然后在他脚上上下耸动……
庄稼忍无可忍地将它一把拎起,在看到它呜咽着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用眼睛偷瞄他后,庄稼又把它放了。他受不了一只狗对他露出那样可怜的表情。
然后,曲越和他的经纪人董爱卿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相当诡异的一幕。
一个陌生男人拖着一条狗在客厅里瞎转悠。
那只狗像条死狗一样扒着人家裤子不放。
那只死狗是曲越养的比熊!!
曲越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看了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竟然面无表情就穿过了客厅与庄家擦肩而过地上了楼,然后砰地一声关门声就这样消失在了也是处于茫然之中的庄稼的面前。
庄稼那傻孩子就那样站在客厅里,腿上耷拉着一条色情的疑似发情期的公狗,尴尬地与依然站在门口的董爱卿四目相对。
“咳咳,是庄先生吧。”董爱卿很快回神,并且道出了庄稼的身份:“刘东来和我说了你的事,我是董爱卿,曲越的经纪人,你好。”
他走过去,伸出手,却不是要和庄稼握手。他右手做出一把枪的动作,然后对着庄稼腿上的小畜生啪地一枪,世界清静了!
“它叫毛球,它最近有点……曲越不肯给它做结扎手术,他说那样不人道,它还是处男……”董爱卿突然发现自己干嘛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好。”他再次伸出手,这次,是握手的意思。
庄稼呆呆地与董爱卿握手,他的思维还停留在这个人是董爱卿,是曲越的经纪人上面。
曲越的经纪人……是那个唱歌的曲越?
原来刘大说的那个“易仁”是曲越的意思啊,他一直以为那是他雇主的名字呢!
明星就明星,艺啥人呐!庄稼在心里把刘大腹诽了顿,觉得刘大在大城市呆久了,连说话用语都变得不实在起来,整个人虚的很!
然后董爱卿给了他一张单子,上面都是些时间地点什么的,他告诉庄稼每天曲越都会有一张这样的行程安排,而庄稼的任务,就是让曲越按照行程表上的行程行事。
庄稼看了看表单,发现一天的时间基本上都被排满,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有严格的安排。
7点30分起床;8点吃早饭然后遛狗,顺便在小区里早锻炼;9点半公司开车接送到指定地点拍摄杂质封面兼作采访;午饭也在拍摄地解决,然后半小时午休;下午3点30分回公司进行常规训练;6点晚餐;7点在公司安排下为慈善晚会彩排;11点彩排结束卸妆完夜宵;凌晨1点30分回到住所然后睡前喝一杯牛奶,3点之前必须断电睡觉。
“有问题吗?”
“没有。”
“没有安排的时候,或者休假的时候曲越就喜欢把自己锁在工作室里作曲,你不用理他,只要把饭什么放在门口就好。”
董爱卿看起来很忙,比刘大还要忙,因为他只坐了一会儿就接了不下四五个电话,而且还在不停地往外拨电话。
终于在一个长达十几分钟的电话过后,他站了起来,跨过了那条依旧在装死的死狗,走向了门口。
“我明天会跟公司的车子一起来,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友善地微笑,手段圆滑,一看就知道是极会做人的人:“你有手机吗?”
庄稼老实地摇头,然后他得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部手机。
一部手机!他人生的第三个家用电器,多么值得纪念的一刻!庄稼捧着手机如获至宝。
董爱卿走后,偌大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寂静,特别还是在那么多那么多的镜子的映照下,庄稼有点坐立难安。
他开始逗狗,将它拖得满屋子乱转,对方依旧软软地一动不动地任他非礼。
庄稼用脚轻轻踩在他的屁股上,让它四肢紧紧贴在地上,像只王八。
在看到对方依旧闭着眼装死后,庄稼将脚改踩在它肚子的毛肚皮上,然后来回像擀面棍一样上下滚动。
“你在做什么?”曲越从工作室出来,正好看见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毛球,起来。”他一声令下,庄稼脚下的雪球嗷嗷惨叫着就飞扑进了主人的怀抱。
真的是曲越!
从声音确认了眼前的曲越就是那个很会唱歌的曲越后,庄稼突然对着人家露出了个灿烂到极点的笑。
曲越被他笑得渗得慌,他皱着眉瞪着对方,然后在发现不管用后抿了抿唇冷冷地转身而去。当然,怀里抱着他的狗。
“那个……曲先生!”
曲越停下,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他,漆黑的双眼异常冰冷。
庄稼兴冲冲有些激动地扑闪着一双虎眼:“你唱歌很好听!”
曲越的眉头稍微松了些,但仍然显得冷硬:“谢谢。”他说完又窝进了那间神秘地堆满各种器材的工作室。
庄稼摸摸鼻子,环顾了一下比刚才更荒凉更阴森的屋子,有些后悔那么狠命地欺负那只下流的狗,咽了口口水飞快地冲向了自己的房间。
他是个大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仍改变不了他害怕某些东西的事实。
他那会儿小了吧唧爹妈都健在的时候,有回跟着他爹下田,他没事瞎溜溜一溜就给溜没影儿了,自个儿在山里转悠了半天找不到出路,缩在大树底下哭得嗓子都哑了。
他才多大阿那会儿,那么小的孩子在山里自己待了一夜,这没啥后遗症绝对是不正常的呀。
所以,打那之后他特别怕安静,一安静他就乱想,一乱想他就爱瞎哼哼。
“而你不知……我最怕……一生所悟……”于是他开始用一边唱歌一边整理自己的行李这种方法来排解自己对于镜子城堡的恐慌。
第三章
庄稼已经做了一段时间所谓的生活助理了,因为有董爱卿的帮衬加之这段时间曲越的行程不算太满,竟然被这小子混得不错。
当然,这个不错是指他大致上没多大纰漏,勤勤恳恳、老实安静的样子颇得董爱卿的赏识,不过这也很可能是因为庄稼接替了他照顾曲越的工作救他出苦海所致。
说到这个曲越,真是个工作狂人。一开始庄稼还不明白为什么每到半夜三点就要拉电闸,后来他每次去拉电闸的时候都能看到工作室的灯亮着才知道,如果不拉电闸的话,曲越很有可能就那样一夜不睡地泡在工作室里了。而对于本来就缺少睡眠的明星而言,这是非常要不得的,所以才会需要像庄稼这样的人来照顾他。
庄稼做了他几个礼拜的助理,说话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曲越是个很……不会麻烦别人的人,他甚至不用庄稼叫他起床,连倒水什么也是自己来,除非在外面怕被认出来,不然他连买东西都想自己代劳。除了不按时睡觉这点,他真的是很自立的人。
庄稼觉得有种危机感,真的,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成了个多余的,这让他生出一种要更努力更认真的想法,并且每天积极地付之行动。
这天曲越又是做某娱乐杂志的采访,庄稼变得非常主动,经常曲越还没开口呢就递上了他想要的东西。
《前沿娱乐》的MISS凌看着庄稼鞍前马后体贴入微的样子甚是羡慕,心中不住感叹要是自己男朋友也有这份细心该多好。
这些明星真是会享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都不用自己花费半点心思。
心中这样愤愤不平着,她脸上维持着完美的笑容,保养得宜的指甲闪着粉嫩的光泽,按下手中录音笔记录:“Ian(伊恩),你出道十年,除去早年组合一起出的专辑,个人专辑就达七张,这七张里你最喜欢哪一张?嗯,你觉得哪一张制作的时候影响最深刻?”
“每一张都很特别,它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曲越回答的相当公式化。
MISS凌微微一笑,接着道:“怎么会一样呢?比如第一张个人专辑的时候,那时候‘无上’刚刚解散,你的心境应该很复杂才对吧!”
她这样问,其实是源自于蝉联各大榜单的一首歌,曲越的歌。
最近曲越出了张单曲,蓝调带着点苦涩的《美好的时光》,这简直让人直觉地联想到他是不是在暗示那段他曾经和楚璇组合的岁月了。
了解他的人都该知道,那段时光对他来说多么重要,以及楚璇的解约离开对他的打击多大,毕竟他们的暧昧,圈子里的人多少也有些知道。
这场解约风波,导致了他们长达七年再也没有同台演出过,甚至连一起出席活动都很少。这样的八卦,或者说爆点正是杂志需要的,也是她需要的,因此她不遗余力地逼问——虽然那从未有人成功过。
“没有,我很高兴,那毕竟是我第一张个人专辑。”
“知道楚璇没有续约时你的感受是怎样的?介意说一下吗?”
一愣,曲越停顿了下,他还没说话,身边的董爱卿就皱着眉打断了采访。
“对不起凌小姐,我想我先前已经做过确认,楚璇的问题我们一概不会回答。”他的态度客气而坚决。
可是曲越却抬了抬手打断他,说了让在场众人大跌眼镜的话:“没关系,这个问题,我回答。”
“曲越!”董大经纪人惊叫。
这么多年来曲越从未主动提起过楚璇,这次怎么会?
“我的确很怀念无上的那段时光,但人各有志,我不能阻止楚璇去寻求更好的未来。他现在主演的电影、电视剧我有时候也会看,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情。”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他起身对着凌小姐一笑:“我想这些内容应该够您写出一篇精彩的文章了,我有些累了,今天的访问就到这里吧。”
庄稼在一边为这突然变调的气氛纳闷,但还是很尽职地跟着曲越后面钻进了停在摄影棚外面的保姆车。
身后依稀传来董大经纪人和那位美丽的主编小姐争执的声音。
庄稼捧着保温杯坐在曲越的对面,车子里很安静,而且因为天色还早的关系有点昏暗,这样的氛围实在让他有点不安。
“你,你口渴不?”庄稼小心翼翼送上保温杯。
曲越瞥了他一眼,脸上的妆还没有卸,依旧还留着夸张的眼线,让他整个人散发着冷艳的味道。
那短短地漫不经心的一瞥,竟让从小记不住人脸的庄稼打从心底被震撼到了,不,应该说是被惊艳到了。
这人长得可真水灵……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庄稼脑海里稀里糊涂地感慨着。
突然感觉有人在踹自己,庄稼一回神,看到曲越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不耐烦的样子。
“给我去买包烟。”曲越抬抬下巴吩咐道。
庄稼点点头拉开车门就出去了,走到半路他就又给回来了,然后重重地拉上车门。
“没带钱?”曲越疑惑地看着他。
庄稼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不行,你不能抽烟,抽烟对嗓子不好。”
“一根不要紧。”
“不行,我爹医生说就是抽烟抽太多给抽死的,烟不是好东西,你是金贵人更加不能碰那东西!”庄稼异常坚决。
曲越闭闭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揉乱了一头好不容易才定型好的头发,疲惫地瘫在座椅上。
“要不你吃些糖?”庄稼从随身小包包里翻出许多零食,什么牛肉干啊巧克力啊水果糖啊,都是平时曲越爱吃的。
曲越不睬他,他用一只手挡着眼睛,在黑暗的车厢里仰着头,无声的悲戚着,把自己与他人分隔成两个空间,不让任何人进入。
庄稼抓满糖果的手顿在半空,他感觉到了,他被什么东西拒绝了,他进不去他的世界。
他有些讨厌刚才那位美女了,他知道是她问了些不该问的问题,曲越才变成这样的。
他不明白,如果那些问题会让曲越变得痛苦,为什么还要故意挖他疮疤,这样很有意思吗?会得到快意吗?
那些东西庄稼永远不会懂,为了至高的利益,让什么人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董爱卿很久之后才走出来,手中不离电话,似乎在跟很重要的人通话。
他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副驾驶,然后示意司机开车:“我知道……不会让他们乱写……是,我会跟他说……我们等会儿就回公司……好,就这样……拜拜。”
挂断电话他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曲越说:“曲越……放心,王姐已经跟他们上头通过电话了,他们不会乱写的。”
然而曲越说:“我不在乎。”
他依旧没放下手,那声音比他以往唱的任何一首歌中的都要让人心碎,伤痛地仿佛滴着滚烫的血。
庄稼握紧了保温瓶,心里很不好受,他就是能从曲越现在的声音里听出痛苦听出伤心,一如别人从表情分辨喜怒,而他则是从声音。
董爱卿听他这么说皱了皱眉,张了嘴,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又继续打他的电话去了,听上去像是在安排明后两天的行程。
“您好,是……明天几点?晚上的话曲越还要……好的……可以……”
庄稼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觉得怎么坐怎么不舒服,他开始反思刚是不是不该忤逆曲越。或许抽根烟他现在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但没让他反思多久,他们就到了地儿——曲越经纪公司的所在,也是庄稼现在给发工资的地方。
B.Q娱乐事业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数十年,拥有大小艺人上百,员工上千,无论是包装、炒作还是通告活动都是业界顶呱呱的一把手,手下的艺人不是大红也是小红,没有透明的。
庄稼像以往时候一样仰望着眼前这幢高耸入云的大厦,直到被玻璃的反光刺了眼睛才垂下头,他快速地从胸前的背包里翻出一把遮阳伞,然后小跑着到曲越跟前给人撑伞。
事实上,他们从停车的地方到公司大门还不到五十米路的。
“就这么点地方撑什么伞啊?”连董爱卿都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初秋的太阳,根本一点不辣啊。
可庄稼却异常执拗,一路撑到了大门口。期间曲越还是臭着脸一言不发。而正在三人进公司的时候,两个人同时也出了公司——刘东来和闫若兰。
闫若兰一派明星装扮,墨镜、帽子、口罩,才出道不过短短一年就学会了那些花花架子,两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连看也不看进门的曲越一眼。她不是没认出来,只是高傲地没有打招呼。
此女有高层做靠山,自然天不怕地不怕连公司的摇钱树也敢招惹,不过好在曲越也不是计较的人,加上今天心情极差,也就两相不搭理地错身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