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年华解云心 上——浮弋

刚才苏郁给他的折子上写得是一伙号称‘无敌阎罗’的抢匪霸占了一座名叫凤头山的山头占山为王不说，还行事很是嚣张，已经洗劫了附近好几个村子，弄得地方上人心慌慌，衙门的捕快几次围剿都因寡不敌众而挫败，所以知府只好一路上折子，直传到了皇上手里。

“是啊，皇上也是龙颜大怒，身为臣子，本王自然是要帮皇上分忧的，所以本王自愿请缨……”

“王爷为朝廷鞠躬尽瘁，勇扛重责，在下甚是佩服。”

“佩服？佩服放心里就行了，况且本王这么做也是为了你，这扛重责的也是你。”

“为了我？”莫停云疑惑不解。

“刚不是跟你说了是好消息吗？你是个人才，从六品的位阶是低了，本王其实很想为你向皇上请官，可是又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本王就想到了这招……你给我带人去灭了他们，立下大功，本王也就可以给你去皇上那拜个高些的官了，日后建功立业，加官进爵，有本王在那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这个苏郁玩的这是哪招啊？建功立业，加官进爵？这苏郁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他想要这些了？莫停云都被他绕晕了。

“王爷用心良苦，在下铭感五内……只是其实不瞒王爷，在下对目前的官职已经甚是满意，别无他求，所以王爷好意……”

“诶，莫大人何必谦虚，你不是曾和本王说过，‘富贵荣华，权势地位便是你所求’吗？本王也是个平凡人，自然能明白，你无须觉得不好意思。”没等莫停云说完，苏郁就插话道。

……富贵荣华，权势地位，亦是我所求也……这话莫停云记得自己好像还真说过，这个苏郁的记忆力可真是好得没话说。

“那是那是……”莫停云讪讪得笑着：“王爷，其实在下认为在下现在还年轻，而且这建功立业，加官进爵也并非一两日的事，所以在下并不急在一时，在下一直把及时行乐作为自己人生的座右铭……

“此言差矣。莫大人岂不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道理？”

“呃……”莫停云被这苏郁一口一句‘莫大人’听得头更痛得，定下心略作沉思，苏郁也不急，坐在上首等着莫停云的措词。

有了……

莫停云抬头，眼神灼灼，他怎么忘了还有这碴呢？

“王爷，原本这能为朝廷和王爷分忧，是在下的荣幸，也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在下本应义不容辞的……”莫停云看着上方的苏郁，苏郁鼓励似得点点，示意他继续讲。

“但是……现在在下身为户部官员，担得亦是户部的职责，这捉拿抢匪之事本是衙门捕快的职责，倘若由在下来做，不止存有越俎代庖嫌，而且会职权混乱，甚至会朝纲不稳，可大可小啊……王爷，你说是不是……”

既然苏郁这么喜欢绕，莫停云也就只好陪着他绕了，况且他觉得自己这一点甚是在理。

苏郁笑着点点头：“不错，莫大人果然是个人才，思虑周详，不过你放心，本王早已想到，所以已先禀报过皇上，皇上也甚感欣慰，难得朝廷有这样文武全才的人才，所以给你特许，让你尽管放手去做，户部的事自然有人会替你担着。”

人才？这皇上还真看重他，莫停云心中觉得这皇上也不是个靠谱的，心中叹了口气，他再也想不出其他什么了。

莫停云看着上方之人露出轻暖笑意：“如此……那在下就放心了……在下正感深受王爷深恩不能抱之万一，心中也甚是不安，这回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去剿匪就去剿匪吧，他倒要看看这苏郁到底想要怎样，反正他现在的心态也是既来之则安之，龙谭虎穴的郁王府他都住进来了，那什么‘无敌阎罗’他也不妨去会他一会。

“嗯，你有这个心就好。”苏郁笑笑说道。

莫停云看着上方之人的笑脸，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的笑里带着得意之色，以下感叹，这苏郁真是越发得难以琢磨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倒觉得苏郁的心与那女人的心想比也差不到哪里去了，或许还要细，还要深。

十六、阎罗寨

苏郁指派给莫停云的搭档依然是傅勋，对于这点莫停云自然是乐意的，不说两人有之前共同围剿九夜的经历，就是傅勋本人莫停云心中也是有几分好感的，他喜欢和这种直爽的汉子待一起，不用去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心思。

莫停云和傅勋就此次的行动坐下来好好的进行了一番谋划，围剿九夜时莫停云是有备而来的，所以不用从长计议，而对这个‘无敌阎罗’他们除了手上苏郁给的折子之外没有任何信息，只能自己去向当地的官员和捕快打听，好在那知府现在正在京华城中，所以他们不用千里迢迢地赶过去，倒省了他们的一番折腾。

据知府所带的捕快述说，这伙山贼规模非常大，人数众多，个个人高马大，这还真是激起了傅勋的好胜之心，当下听得越发认真，莫停云在边上听着，不置可否，他对傅勋得能力很有自信。

自那日领了苏郁的差后，莫停云就没有再去户部，苏郁真的让人接了他的事务，他自然也得轻松，每日里就是和傅勋他们一块研究清剿计划，不过大多数时间莫停云都是静静听着傅勋他们的部署，觉得有不妥或可以完善的地方才会插一句，但每次点到之处都是关键，这让傅勋几人更加刮目，觉得莫停云俨然就是一位军师。

对此莫停云却是不以为然，有些东西不是刻在脑子里或是心里，而是刻在他的身体里，所以他很自然得能发现那些破绽。

经过几天的商议，清剿“无敌阎罗”的计划终于出炉，众人想到终于又有机会能够大展拳脚，各显身手，都是兴奋异常，跃跃欲试。

由于此次的敌人相对比较强大，规模人数较大，所以经过商议，参与行动的人数比上次围剿九夜得还要多上一些，也是因为考虑到羽然军各部都非常踊跃报名参加的缘故，为勉挫伤大家的积极性，所以经过苏郁首肯，最后确定的人数有五百之多，且都是经过挑选的。

这五百人中有上次参与过围剿九夜的，也有新安排进来的，有精锐，也有新手，精锐担当的自然是行动的重责，而新手则是为了给他们参与实战的机会。莫停云似乎能明白些苏郁这么做的目的，因为眼下朝廷的精锐就是羽然军，但显然堂堂大馁王朝只有这些羽然军是不够的，必须进一步扩充训练精锐之师，以应对来日的突发危机，而眼下正好是训练精兵的绝佳机会。

一行人五百之众从京华城出发开往凤头山，出城那日莫停云和上次一样没有来向苏郁辞行，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该说的该吩咐的昨日当着傅勋的面苏郁都已经讲过了，他也都记下了，所以一早莫停云就和等在王府门口的傅勋一起出发了。

来到城门口，五百羽然军都已整装待毕，傅勋一声令下，众人都已提戈在手，正要出发，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呐喊。

“等等我……”

行在前头的莫停云直觉这个声音耳熟非常，转过头一看，来人果然是自己熟识的，此时傅勋已经驾着马走了过去，莫停云也只好拉着缰绳慢慢踱过去。

“七王爷，你怎么来了？”

没错，来人正是那以好吃喝玩乐闻名的七王爷苏澈。

“哼，为什么不能来？我不仅来，我还要和你们一块行动呢……”苏澈得意得说道。

“呃……”傅勋转头看向身边的莫停云，对于这个七王爷莫停云也有些莫名的头疼，可能是觉得这个七王爷太过心不设防吧，他觉得眼前之人干净得有些灼眼。

“诶！你还记得本王不？我可记得你，你要莫停云，还打了我。”苏澈转头看着莫停云说道。

听到苏澈的话，傅勋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眼睛看着莫停云，那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佩服。

莫停云自然能读懂傅勋此刻的眼神，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傅勋肯定又把事情想夸张了，他也懒得解释。

“下官自然是记得的，七王爷别来无恙？”

“嘿嘿，你怎么还是这么有趣……”

“……”莫停云总觉得自己的思维和面前这个七王爷的思维不在同一个空间层面。

莫停云故意咳嗽一声，才正经道：“七王爷刚说和我们一块行动是指……”

“当然是去凤头山清剿‘无敌阎罗’啦，你们不是去那吗？”

“王爷，您别开这种玩笑成吗？你看你这千金贵体，和我们去那里万一有个闪失，那我们怎么向皇上和郁王交代啊？”傅勋焦躁得说道。

“谁开玩笑了，我说真的……你们放心，就是三哥让我跟来的，不然我怎么敢随便跑来……快走吧，你们不是正要出发吗？”苏澈说着就拍着马儿‘得得’的跑了起来。

莫停云和傅勋对视一眼，最后只能摇摇头快马跟上。莫停云不知道傅勋的想法，但他自己心中却有些端倪，从那日苏郁让这个七王爷试他武功开始，他就知道，苏郁似乎很看好这个七王爷，或者说，是有心栽培他。

客观的说，莫停云自然也能看出这个七王爷的一些过人之处，虽说在京里大家都知道这个七王爷好玩成性，但却也只是如此，再没有什么别的恶名。真正如苏郁那般有些眼光的人自然能透过这唯一的缺点看到其内在的本质。苏澈的心灵纯净，无心机沉府，聪明有灵性，好奇心，好胜心都有，还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假以时日，确实是个能担当重任的……

虽然大家是去办差的，但因为有了苏澈的加入，被苏澈的活跃感染，这一路上大家的心情一直处于轻松愉悦状态，直到来到凤头山脚下，众人才收敛神情，苏澈亦如同被感染般，活泼神情不在，整张脸露出肃容。注意到这一点的莫停云和傅勋都有些惊讶，但也不再多话。

傅勋向知府要了几个参与过行动的捕快带路，知府自然是欣然应允，有了这几个捕快带路，众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无敌阎罗’的巢穴。不过大家不敢轻举妄动，莫停云和傅勋准备先去探查一番，可是苏澈也非要跟着，于是一行三人就悄悄得潜了上去。

山寨规模确实相当之大，据捕快们讲述至少有二三百之众。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个上书‘阎罗寨’三字的偌大山寨大门，但门口却只站着几名守岗之人，守卫如此松懈，显然是还未成气候，几人只是略微观察了一番，便悄悄撤了回来。

回到士兵集中的地点，众人商议一番，都觉得此前制定的计划可行，这些人虽然人数多了此，但很多都是没有武艺之人，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得制住，况且他们可是有对方两倍的人马，清剿成功只是时间的问题。商量完毕众人各自准备，他们决定来个奇袭，攻其不备，因为他们几乎有必胜的把握，不用等到入夜。

莫停云照样拿出一块黑色巾帕来蒙上脸，旁边的苏澈看到，自是好奇了一番，也要跟着蒙上，最后从一个士兵那里抢一块白色巾帕来蒙面。

“嘿嘿，你说咱俩这样算不算黑白双煞……”苏澈笑着对莫停云说道，莫停云隔着面巾也做不出什么表情，所以干脆没有搭理。

傅勋带着羽然军的精锐冲在前头，莫停云不放心苏澈，一直守在苏澈身边，对山寨的突然发起的袭击果然奏效，山贼们被打得措手不及，当看到袭击他们的是正规军时，都慌了手脚，开始四处逃窜，傅勋留下两队人马在门口，自己就带着一支精锐冲进山寨，准备去摛王，苏澈见到这情景，二话不说就跟着冲了进去，莫停云无奈得叹了口气，拔腿跟上。

由于情况太过混乱，莫停云虽然紧跟在苏澈身边，但最终还是被人流冲散了，掀翻几个不怕死扑上来的人，莫停云心中升起一丝焦躁，总有些不安的预感。莫停云的眼睛不断向四周搜寻着苏澈的影子，可是任他如何寻找眼前都是穿着士兵衣服或四处奔逃得山贼，就是看不到苏澈。

莫停云继续向里深入，突然看到前方一幢高大的建筑物，比起四周那些粗糙的建筑物要显得精致一些，于是便向那里跑了进去，当莫停云赶到时，就看到一人举着大刀正要砍向倒在地上的苏澈，千均一发之际，莫停云飞出手中的白玉笛子。

‘叮’——笛子与大刀相击，大刀被震得偏向一边，苏澈乘机一个纵身跃起，将手中的剑刺向大汉的心脏，那大汉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胸前渐渐被鲜血浸染。

苏澈一把抽出自己的剑，大汉胸膛的血正好溅在苏澈脸上的白色巾帕上，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脚踢倒大汉僵硬的身子，将剑搁在大汉衣服上抹干血迹。

莫停云看着苏澈这一连串堪称流畅的动作，突然觉得周身发寒，他有些不认识眼前之人，这还是那个让他觉得干净得不染纤尘的苏澈吗？

十七、表谢意

苏澈将剑插回剑鞘，转过身慢慢朝莫停云走去，脸上那白色巾帕上的点点腥红刺得莫停云眼睛生疼，眼角也被溅了几点血，而此时苏澈的眼中竟然带着莫停云熟悉的笑意，一如第一次见面般清澈。莫停云闭起眼睛，觉得眼前之人不是苏澈，而是一个以收割性命为乐的玉面修罗……没错，莫停云刚才清晰得感觉到苏澈杀人时流露出得那股快意，这才是真正让他觉得心寒的。

“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苏澈站在莫停云身前，莫停云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台阶下文的苏澈，由于他脸上依然蒙着布，所以莫停云不知道他的嘴角是否带笑，但他看到他的眼睛始终含着笑意。

“这是你第几次杀人？”莫停云听到自己僵硬的声音。

“第一次啊。”

莫停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充满了惊讶，即使他也蒙着面。

“你不用惊讶，虽然是第一次，但我确实不害怕杀人，不知道为什么，刚在出剑得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身体的血都热了，那种叫嚣着、嗜血的渴望，让我觉得身体里的什么在苏醒……原来三哥说得对……”

“他跟你说了什么？”

“哦……他说了好多，像什么既然我们作为王爷，就必须扛起自己应有的责任，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不能白白担了这么个身份……他还说，普渡众生和斩妖除魔我们必须双肩扛起，我可以杀认为该杀之人，但也必须救该救之人……嗯……他还说如何分辨哪些该杀，哪些该救，需要我用自己的心去鉴别……还有些我不记得了……不过他说我以后都会慢慢明白。”

“那刚才那人你怎么断定他就是该杀之人。”莫停云看苏澈方才的东西没有一丝犹疑。

“哦，那人是山寨头头之一，你看到了，他刚才想要杀我，而且他无恶不作，所以觉得他该杀。”苏澈说着，眼神却还是清澈无比。

看着这样的苏澈，不知为何，莫停云突然有些心疼，他反驳不了，也责怪不了，不自觉得伸手擦拭着苏澈眼角的那几嘀腥红。

透过如此的苏澈，莫停云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只是他没有坚守住的底线，苏澈却守住了。

“这样……会觉得累吗？”莫停云的话是不自觉得说出口的。

“不累。三哥在我这般大时都已经带兵出关打夜狼族了。”苏澈说得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