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陛下的人。我想做的事情都是陛下吩咐的。我作为廷尉,怎么可能会知法犯法,置国法于不顾。只是……”张汤说着,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李息,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想做什么?”被张汤笑的不寒而栗,李息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问道。
“李大人作为九卿大员,将来或可能入职丞相一位。如此官位显赫。应该不想让人知道你在掖庭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事情吧?”张汤将身子往下压了压,贴近李息的面容。口中呼出的热气直直喷在李息的脸上。却让李息凉到心底。
“什么意思?”李息有些哑然的开口问道。
“李大人,张汤对李大人的心意,李大人心中有数吧!”张汤轻声说道。手指在李息的尾骨处暧昧的画着圆圈。
李息脸色瞬间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汤说道:“张汤,你居然敢如此放肆?”
“那又如何?”张汤好整以暇的扬了扬眉,唇边勾起一丝餍足的笑容。“李大人的身子真是不错,张汤真是舍不得呢?”
“你……”李息气的身体发抖,就想着能和张汤同归于尽一死了之。可是眼前拂过家中几十口的性命,却又不甘心。
人就是这样,步入绝地置之生死也就罢了。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念想,理智算计就重回身上了。
“……”
半晌,李息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滔天的怒火,开口问道:“你究竟想如何?”
“没什么,就是几日与李大人的相处让张汤分外开心。所以十分想与大人相交。只求今后登上大人府邸的时候,大人别将张汤闭于门外就好!“张汤轻声笑道。
“……好,我答应!“李息死死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中。身体挣扎般的颤抖着。半晌,开口应道。
话音刚落,咬得死死的唇瓣就被张汤湿热的双唇纠缠住——
“如此,我便先收点李息!”
窗外,流火的骄阳肆意的倾洒着,将光线透过铁窗投了进来。跳跃的阳光落在脸上,身上。本来温暖的触碰却让人由内向外的散发着冰冷严寒。
纠缠,刚刚开始。
第五十八章
月上中天
刘据猛然睁开双眼,入眼依旧是熟悉非常的建章宫内殿。身旁空空荡荡的,手摸上去,一片冰凉。想来刘彻今夜并没有与其同床的意思。
是啊!欲火被撩拨成那样,不用想也知道刘彻肯定是去哪位妃嫔那里泻火了吧!
刘据自嘲的微笑。身上还残留着下午与刘彻交缠时候的恶心感。从身体深处渐渐升腾的欲望和伦理道德枷锁的束缚,让刘据直觉性的反胃。本来就懦弱不堪的性格更加上升到对于自我的厌恶。
刘据有些茫然失措。他真的弄不清楚自己重生一次究竟有什么意义。
让本就可怜的命运变得更加悲惨吗?
门外任平小心翼翼地声音传进耳中:“太子殿下,您醒了吗?”
“进来吧!”刘据木然的说道。然后看着雕龙琢凤的大门被打开,任平端着几碟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您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既然醒了,就先吃点吧!不然对身体不好。”任平目光闪烁的闪躲着刘据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些点心自下午就备好了,每隔一段时间又去司膳房换新的。刚刚他正好端着新换过的点心走到门外,就听见房内有动静。果然是太子殿下醒了。
“没有胃口,撤下去吧!”刘据看着面前的糕点,本就翻腾不已的肠胃更加难受,当下对着任平摆摆手,示意他将糕点端下去。
“可是——”
“撤下去!”刘据重复一次,这次的声音更加冷硬了。
“……诺!”任平皱了皱眉,幽怨的看了刘据一眼。发现刘据没有改变命令的意思,只要不甘不愿的门外守夜的宫俾将点心撤下去。
“孤想去外面走走,你不必跟着了。”刘据起身,随意将衣服穿戴齐整,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三思!”任平闻言,立即躬身跪拜。口中说道:“太子殿下前一阵子也是夜半独自游走,结果却坏了身子。这次可千万不能了啊!”
“现在时八月,没事的。”刘据满不在意的说道。
“太子殿下三思!”任平也不再说话,只是躬身跪拜在刘据身前,叩头不止。仗着自己多年伴随身侧的情分,相信以太子殿下绵软的性格不会不理的。
果然,就听刘据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刘据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起来吧!”
任平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刘据,发现他只是神情有些落寞郁郁,却没有不愉的神色,当下有些惴惴的起了身。
刘据百无聊赖的靠在床头,看着案几上烛火一明一暗的映照着,目光渐渐深远。突然觉得有种穿不上气的错觉。
一直飞蛾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围着烛火不断上下飞舞着。片刻功夫,便冲着火焰处飞了过去。火舌霎时间缭绕其身,飞蛾的翅膀不断忽闪着,引得火苗越来越旺。顷刻间,便烧得飞蛾尸骨无存。
刘据神色怔怔的看着桌案上一小撮不显眼的灰烬,心中一片冰凉。“命中注定的,折腾的欲烈,灭亡的愈惨。”
“太子殿下,你……陛下他——”任平吞吞吐吐,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
可刘据听了任平这只言片语,脑海更是一片空白:“你也知道了?”
“……”眼神避过刘据的直视,任平低下头,默然不语。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着。
看到任平如此明显的举动,刘据落寞的垂下眼睑,视线凝在交叠放在胸前的双手上,意兴阑珊的说道:“真没意思!”
“……”
半晌无话,任平小心翼翼地抬头扫了一眼,却发现刘据歪着身体靠在床头,呼吸轻浅,已然熟睡。当下有些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将刘据身子平躺,又盖了一层薄被,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几日后……
刘彻面无表情的翻阅着面前订集成册的书本,薄薄光滑的纸张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上面林林总总记录的都是朝野有名的几位琴瑟和鸣的大夫和夫人相处时候的情景。
张汤站在下面不着痕迹的转换着双脚的支重,他已经不言不语这么站了两个时辰了。偷眼向刘彻看去,发现刘彻依旧目光灼灼神情认真的看着手上的书本,完全没有意识到下面还站了一个大活人。当下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自认倒霉。
“张爱卿,你说是弹奏《凤求凰》比较好,还是描眉比较好?”上首,刘彻突然放下手中的书本,一脸认真的问道。
“啊?”张汤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
“如果说弹奏《凤求凰》的话,朕曲艺不精,尚需要研习一阵工夫。可要是描眉的话……是不是太简单了?”再说,据儿眉目清秀精致,不描而自黑。所以描眉的意义似乎不是很大。可是早起描眉的话,也很有情趣啊!
张汤强自忍住心中的咆哮,谄媚的说道:“既然如此难以割舍。陛下不如两项一起进行,先行描眉,然后在为……弹奏一曲《凤求凰》。”
说罢,暗自鄙视了自己一番。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堂堂一个掖庭局廷尉,锦衣卫统领,居然和陛下讨论这种问题……
刘彻闻言,沉吟不语。放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微微卷曲,敲击着龙椅扶手……
半晌,有些犹豫的说道:“无论是《凤求凰》还是举案齐眉都是前人用过的东西,如此拾人牙慧的话——会不会太敷衍了?”
“……”
下首笑容灿烂的张汤顿了一下,默默无语。终于知道欲哭无泪是是什么意思了。
“最近据儿的情绪不太好啊!郁郁寡欢的,似乎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刘彻摸了摸下巴,有些头疼的说道。尤其是最近几天情绪更甚。听侍婢回报连饭都不怎么吃了。
“……”陛下,没有人知道自己即将父子相奸,乱伦之后还能没心没肺的开心起来的。尤其当事人还是被强迫的。
张汤神情恭谨的站在下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眉敛目,沉默不语。心中暗自腹诽道。
“要不将太子宫重新扩建一番,前几日听任平说太子觉得宫中有些憋闷。如今太子年岁见长,慢慢接触朝政越来越多。以太子宫现在的规模来看,确实有些小了。”刘彻兴致勃勃的说道。
张汤低头不语。他简直没有勇气去看皇帝陛下那张虽不自觉却深情款款的面容。怪道太子殿下郁郁寡欢。这位皇帝陛下思考问题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当下有些不忍的开口劝道:“回禀陛下,这后宫之中的宫殿如何修建也脱离不了现有的规制和匠腐之气。太子殿下长于深宫,鲜少到外面走动。如若想要散心以排解胸中淤滞之气,不如去宫外浏览一番山河壮丽。”
刘彻闻言,稍感兴趣的直起了身子,饶有兴味的摆了摆手,示意张汤继续往下说。
“微臣的意思是,时值盛夏,天气闷热。陛下不如去行宫避暑一番……”张汤说到一半,不再吭声。
可是刘彻却已经全然明白了。当下朗笑出声,龙颜大悦。
“张爱卿不愧是朝廷栋梁,甚解朕忧啊!传朕旨意;御史张汤,行止有据,尽职尽责。赏百金。”
“微臣张汤谢主隆恩!”张汤躬身叩谢。
“下去吧!”
“诺!”
“行宫……避暑……”刘彻伸手挥退张汤之后,若有所思的念道。
第五十九章
前世今生不计几许,人世匆匆阡陌浮云。刘据认为这世间顶无聊是事情就是较真儿,顶顶无聊的事情就是自己和自己较真儿,顶顶顶无聊的事情就是自己和自己较上了真儿而始作俑者确当没有这回事儿一般。
可要说真的不在意,面前这人一张比烈日还要炫目的自得笑容却真真晃花了人眼。
面前抑制住几欲脱口而出的疑问,刘据转山装作漠不关心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致。目光灼热而贪婪。
龙潭沟,全长四十多里,再约六里的沟段内,形成梯式瀑布群。大小瀑布七十三个,仅瀑面宽达五丈以上的就有十九个。一瀑一潭,落差最高的达十五丈,最低的也有六丈。最大的龙潭水面约有半个校场那么大,一般的潭水面也有十丈见方,水深一至三丈。夏秋旺水季节,峡谷内银链直挂,碧花横飞,飘洒迷漫谷间,云蒸霞蔚,令人叫绝。更加瀑水恢宏,进崖转石,吼声如雷,震撼山谷。
见到这样的景致,刘据心中郁结的气闷顷刻间消散了不少。一旁但笑不语的刘彻听着近臣的奉承,眼睛却丝毫不放松的观察着刘据的一举一动,发现刘据眉宇间的阴霾果然消散很多,当下赞赏的视线划过张汤。
一旁侍奉的张汤虽然不若郭舍人一般通晓皇上的举动习惯。但是刘彻眼底的满意却是隐藏不住的。当下也面露安慰。君臣之间眉来眼去,颇有几分自得。倒叫一旁陪侍的韩说等人莫名其妙。想到几年前对于韩嫣的宠幸。当下神色间就有了几分不自在。几人你看我一眼,我望你一番,你来我往,便多了几分心照不宣。
一心扑在刘据身上的刘彻可没发现自己被几位朝臣中伤的事实,挥手示意刘据走上前来,开口笑道:“据儿觉得这龙潭沟的景色如何?”
“自然是风光秀丽,气候宜人。”刘据恭谨的走到刘彻身前,开口赞道。
“朕看你的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果然嘛!我大汉男儿,就是应该多在外走动走动,长于深宫一味娇宠可不是好事。卫皇后在此事上确实有些失据了。”刘彻若无其事的说道。
一旁奉旨跟随的卫子夫不着痕迹的翻了翻白眼,狠狠瞪了一眼刘彻,默然不语。转头看着神采确实飞扬起来的刘据,心中熨帖了几分。
刘据察觉到母后投注过来的视线,也毫不吝啬的回应一道恰到好处的笑容。这母子间的互动倒是让这气氛平添了几分温婉。
只有无人理睬的刘彻神情悻悻的摆了摆衣袖,当机立断的抓过刘据垂在身侧的手,若无其事的说道:“再往前逛逛。”
刘据无语的盯着自己已经被刘彻的大手握住的手。双手十指相交,掌心相扣。刘彻常年习武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映衬着刘据的一双手更加纤细白皙。走动时不经意的摩擦让刘据感觉到刘彻手掌上的厚茧。一时间神情倒是有些恍惚。
“怎么了?”刘彻回过头就看见刘据满腹心事心不在焉的模样,当下有些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据儿就是心思繁重,思虑过多。太医都说了据儿小小年纪不知节制的话将来会让身体亏损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语调中透露着担忧与无奈。平日里灿若繁星的一双眸子直直盯着刘据的面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眉头也不赞同的紧紧锁着。
而刘据听了这一番话也有些无奈——
什么叫小小年纪不知节制的话将来会让身体亏损的?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引人遐思啊!
刘据暗自腹诽。却也没有精神和刘彻细细辨别此事。当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思绪大半还是放在了四周的山水之上。
好容易出宫一次,当然要看个痛快。难不成还把精力放在日日得见日日烦人的刘彻身上?
所以说刘彻的一番逼迫也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辗转几夜不得睡眠的刘据在想通自己现阶段是无能力也无手段脱离刘彻的摆布之后,思绪反倒是渐渐阔达了几分。言谈行事较之以前的自怨自艾也多了几分雍容。对于刘彻近几日的纠缠是“他强由他强,明月照大江”的应对,颇有几丝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顺从自在闲庭信步,指教刘彻乐的喜不自胜。
只有深觉韵味的张汤摇头暗叹。知道这位陛下的情路和自己一样,路漫漫兮修远。
“据儿在想什么?”自己说的话被无情的无视,刘彻直觉的皱了皱眉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想到近几日和刘据逐渐缓和下来的关系,又慢慢压下了胸中的滞气。再次出声问道。
“回父皇的话,儿臣无事。不过是贪恋周围的风景一时晃神了。没有注意到父皇的问话,还请父皇不要怪罪。说来据儿还是第一次出来这么远的地方游玩呢?”刘据眼睛眨了眨,若无其事的说道。顺便感叹一句,吸引刘彻的注意。
果然,刘彻不负众望的显摆道:“据儿也觉得此番避暑一行甚好?父皇可是破费了一番心机安排此事。据儿觉得不负此行就好。”
神情得意的,就差身后没有个尾巴晃动一番。
卫子夫有些碍眼的看着刘彻与刘据交缠的双手,狠狠挖了一眼。心气不顺的偏头哼了一声——德行!
当下貌似恭顺的接口说道:“陛下恩德,臣妾感激涕零。陛下和据儿父子情深,父贤子孝,堪为我大汉一朝的楷模。臣妾有夫如此,有子如此,真是臣妾百年修来的福分。也不枉臣妾日日祷告,期望后宫和睦,陛下子嗣延绵。”
全然不理会刘彻听闻之后便黑下来的一张脸。盈盈跪拜下去。眉宇间还透着几分羞涩和娇憨。
卫子夫的一番做作当下恶心的刘彻差点不行。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卫子夫如菟丝花一般的娇怯羞赧,又看了看身侧刘据的温润雍容。思虑间便多了几分不可思议。心中暗自腹诽,自己以前的目光居然会差到这种地步。当下意有所指的说道:“皇后果然贤德。既然如此,他日回宫闲来无事皇后不妨去祖宗太庙里面烧一炷香,也算是还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