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而上——竹醉月见

作者:竹醉月见  录入:06-30

“阿久!”看清来人之后,季明泽眼前一亮,“你怎么样?没事吧!”

不过……好像情况并不是“没事”这样。

来人全身上下都打着绑带,双脚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听到声音勉力扯出了笑容,“嘿嘿,

老大,虽然我们俩住在隔壁,但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这个笑容又让年轻的男子增加了面部表情的痛苦,季明泽赶快扶他坐在病床上,“你在隔壁?我怎么

不知道?”

“哎呀,老大你贵人多忘事,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啦!”虽然也是大难不死,但阿久的情况似乎也

没有比季明泽好多少就是,看这身上的伤想必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个来回。

季明泽一时无言,看着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后辈,不知是因为本身的声带没有回复,或者是内心那某些

要撞出胸口的情感,“现在情况怎么样?”

其实想想也对,那天晚上那么混乱,自己光顾着藏着光盘,根本没来得及去顾着其他人的安危。阿久

也是少数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警方成员,作为酒吧的酒保暗中监视着黎秦声他们的一举一动,他跟了

自己三年,饱受的是黑暗的卧底生涯以及彷徨无助的磨难,到头来回报给他的,就是这么一身的伤。

或许在那身上的无数条血迹和印痕代表着无尽的荣耀无上的荣光,但季明泽却并不觉得,他对于这个

后辈是有着歉疚的,当初除了翟洪海根本没有任何人愿意陪同自己进行这场死亡卧底,只有这个初生

牛犊不怕虎的后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怕如果当初回首,如果知道现在是这般光景的话,大概死

都不会答应了吧。

他没能尽力保护好他,这是他作为前辈的失职。

“老大你都能出院了啊,太好了!”阿久的手搭在了他的行李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眼神有些落

寞,“我今天才被准许下床,唉……这医院的消毒水真是受不了。”

“阿久,你后悔了吗?”他突然出声问道。

年轻人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后悔什么?”

“你的伤……”他意味深长的指了指,却不忍再说下去。

“原来是这个啊,老大你可是大男人,都要干脆一点嘛,”阿久笑嘻嘻的说道,“其实每天来帮我换

药的小护士可漂亮了,嘿嘿……”

笑过后,他直楞楞的盯着对方的眼眸,三年的磨砺足以使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成长为棱角分明的青年

,更何况还是在那样每日与死神插件而过的环境下,想当年,季明泽也是如他这样一般一步一步艰难

的成长过来。

只不过可能因为他的路途更加漫长,所遇到的荆棘更加繁重,所以内心也更为成熟一些吧。

“老大,中枪的时候如果内心有一丝犹豫,就会失去重心,再也无法回来,”青年顿了顿,“这可是

老大你教会我的。”

季明泽看着对方明朗而不带一丝渣滓的眼神,那样干净而为着梦想的信念,过去的他也曾经拥有。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一次也没有。”

青年奋力拄着拐杖站起身,身影还有些摇晃,话语却不输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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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泽再次挂起了他招牌性的轻佻笑容,一一同住院病房的护士道别,直惹得对方脸红连连,穿过大

厅,就看见魏延和站在住院部的大门前,双手环胸静静的等着他。

他已经三个月……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夏季带着它特有的炎热烦闷悄悄的铺满了这片土地,季明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年同样是在这样的

盛夏,这样阳光灼热的季节,这个男人将给了给了他一块甜腻的糖果,抹去了他眼中的泪水,用温和

而耐心的话语慢慢开导他。

他起初很固执,从来不听劝,只是一味的盯着红肿的眼睛扭过头不去看男人,男人似乎也不恼,每天

变着戏法似的拿给他一些好吃的东西,有的时候是糖果,有些时候还是饼干,就那么一点一点的,着

魔般他被那些五花八门的零食给吸引了过去。

他开始慢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说着他的过去,他并不明白为何男人要待自己这么好,他已经无父无母

,此时更加需要一个能够依靠能够敞开心扉的人。

他那个时候毕竟年少,即便是被复仇模糊了双眼,但总归太小,需要温暖,也需要安慰。

他听惯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惟独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劝他坚强,他让他释放泪水,他告诉他如何战

胜悲伤,男人的面貌即便过了这没多年也依旧清晰,十几年来从未改变。

如果当初如果知道只是因为偶尔内心泛起的同情心而牵扯上自己这么一个人,对方必定连肠子都会悔

青了吧。

只是……他很自私,他可不是那种爱让对方幸福的人,既然老天让他活了过来,他就绝对不会放手。

哪怕男人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哪怕……他也从未在心底里留过针眼那样大小的空间给那些过往。

“哟!等久啦!”季明泽开怀的一笑,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原因,魏延和突然觉得他的笑容不像往常

的轻佻,反而带着极淡极淡的悲伤。

错觉吧,他晃晃眼,明明方才还和那些护士打的热乎。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对着这样的人开始在意起来,但提出要求的毕竟是自己,就像那次来医院请求

季明泽帮忙劝劝小翰,让他能到外地去念书。

“为什么?你不想你儿子跟在你身边?”季明泽挑挑眉,“人家似乎都想自己孩子在身旁呢,你倒是

拼命想把小翰往外推?”

“男子汉总是要出去闯荡的,原因怎样和你没有关系,”他不自然的撇过脸,贝齿几乎都要将下唇咬

出血,“至于代价……我会付的。”

两人的不正常关系这么久,季明泽当然知道对方口中所谓的“代价”是什么。

“我从很久以前就说过了,你很不适合说谎,”季明泽的声音依旧带着沙哑的慵懒,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至于那交换条件,偶尔我们也换换吧。”

“啊?”

“游戏就是要充满多变色彩和意外,这才好玩。”他慢吞吞的说道,眼神带着些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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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和想过种种条件和代价,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才会因为小翰的毕业旅行而离家大大松了

口气,因为季明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偷偷翻看过一些关于那方面的书籍,这才发现原来季明泽

对于自己绝对还算正常了,他们做爱的方式很正常,季明泽不过偶尔用着些胡言秽语攻击自己,但相

比那书中所描述的不堪入目的画面已经好了太多,不论那男人要对自己做什么,不能被小翰发现才是

最高的标准。

他以为……他原本以为……

“什么?你要搬到我家里来?”他瞪大了眼,没想过季明泽居然说出这样的条件。

“拜托,我现在立了功领导给我放了大假,正好没事,而且刚出院手脚还不灵活,生活无法自理呀!

一个人在家还不得活活饿死。”

虽然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但魏延和总觉得那双眼眸身后带着些促狭的意味。

他弄不懂他,他也永远没办法弄懂。

罢了,刚好小翰这会儿也不在家,他大病初愈应当也不太可能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吧。魏延和慢

慢想着,毕竟是他有求于人,最后妥协的当然是他。

就像他们以往的相处模式一样。

魏延和习惯性的接过他的行李,在季明泽开口前说道,“你手不方便吧,我来拿。”

“啧啧,还是你最贴心。”男人像个八爪鱼似的贴了过来,魏延和皱皱眉,“这里好歹是我工作的医

院门口,如果你还有点良心,能不能留点面子给我?”

季明泽的手在半空中似乎顿了顿,眼神飞速散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消失不见,“走吧,我们回家。”

魏延和拿着钥匙开了门,却发现季明泽向自己伸着手:“我也要。”

“什么?”

“钥匙啊,好歹我还得在你这住几个月,没钥匙怎么方便。”

“几个月?”魏延和隐隐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好像打错了,“你伤口恢复……不需要这么久吧……”

“不是你自己说要我去劝你儿子在外地念书的吗,”季明泽翻了个白眼,“放心,等小翰乖乖去上学

后我就走,生活费水电费我一样不少你,这样还不行?”

“不是钱的问题,”他有些急了,“是不方便……”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去配钥匙。”他打断他的话,径直走到里屋。

他还是这样,固执,骄傲,自满,对旁人的话不屑一顾,魏延和默默的关上门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

要忍耐。

只要小翰去了外地,他这里就再也没有能够被要挟的砝码,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可以结束了。

只需再忍耐几个月就好了,他暗暗安慰自己,他已经忍了三年,无外乎这几个月了。

季明泽仿佛在自己家一般熟门熟路,拉开碗柜,翻冰箱,由于左手还绑着绷带,所以行动不太方便,

魏延和看着他略微笨拙的身影,还有方才那如果小孩子耍赖一般的话语,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摇摇头,却听见对方的话,“怎么一点吃的都没有?”

“我没来得及准备,”他不自觉的答道,“你在家里先等着吧,我去一趟超市。”“慢着,”季明泽

关上冰箱站起身,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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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男人逛超市虽然有些奇怪,而更多的时候却是季明泽在琳琅满目的柜台前看货,然后甩给身后

的魏延和。

他有些讶异,季明泽怎么看怎么不像家庭主夫的感觉,却奇怪于男人连商品价格的涨幅都如此清楚。

“好歹我曾经也化身为酒吧老板,除了酒以外也要买蔬菜水果,卧底时又不敢招太多所以人手不够,

基本上都是我去进货。”季明泽仿佛不要往后脑勺看就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边看酸奶的生产日

期边说道。

“当然……别以为我会做菜。”他回过头淡淡一笑,“所以今天,我想要吃什么你就得做出来。”

“怎么可能,”魏延和几乎是反射性的说道,“我也只会点家常菜而已,上次还把饭煮糊连小翰都笑

话我,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才是。”

迎接他的,是男人一阵爽朗的笑声,“说你迟钝你还不乐意,饭菜本来平淡无奇,只是多加了东西在

里面而已,饭店的菜比家里的好吃或许只是因为他放多了调料焖好了时间,但家常菜可是放进了亲情

的物质在里面,这种别样的滋味你难道尝不出来?”

魏延和摇摇头,他觉得男人自从受过伤之后性情就变得不太一样,居然和自己说什么亲情?他们两人

是什么关系?

快到结账处,他甩甩头将脑海里奇怪的思绪抛开,只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搞不懂他。

一回到家,季明泽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撕开包装袋,招呼他做饭,魏延和也不再多说,知道时间很晚男

人毕竟还是病人,肚子饿着还是不合适,便洗了手开始做饭。

他洗菜,男人就切菜,他抄菜,男人就开始盛饭。

季明泽的左手还是有些不太灵活,所以行动起来也不太方便,他看着男人有些笨手笨脚的拿着碗盛饭

时,心里一阵无奈,似乎还夹杂了点心疼。

“行了,去沙发上坐着吧,这里马上就好,你拿手还缠了绷带呢,别弄湿了等会更麻烦。”他走过来

结果碗说道。

但是男人似乎并不领情,“这怎么行,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次啊!我可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吃饭,你

难道没觉得两个人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很像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他皱了皱眉,不知是因为男人说的话还是因为对方一直轻佻的态度,“出去

等着,我答应你做这些,别忘了可是为了小翰的事情。”

男人眼里散过的光辉很快被他轻易的扑灭了,魏延和也承认自己其实喜欢看到这样有些挫败感的季明

泽,这样让他心中会有着小小报复的快意。

以及……更多莫名的,想要不被他玩弄于手掌心,想要能跟他比肩相对的欲望。

“小翰小翰……你口口声声说的就是那个臭小子,你和他又没……”话说出口时他顿了顿,像是又深

深吸了口气,“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也对……”

男人凄凉一笑,转身洗洗手走出了厨房,“你要是真明白我,我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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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和身形一滞,却突然要争口什么气似的跑出厨房,对着男人有些佝偻的背影喊着,“小翰是我儿

子!我为我的儿子好怎么了?倒是你,当初接近小翰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照顾他吧,说得这么冠冕

堂皇心底里却还是厌恶他对吧!”

“小翰的确不成熟,有的时候也有些莽撞,但他是孝顺的好儿子,是我这个父亲唯一的依靠和骄傲!

我有什么错,我到底有什么错!”

“够了!”男人眼神一冷,方才带着些旖旎的气氛顿时吹得烟消云散,“你给我闭嘴!既然你要这个

契约,那么你就该知道怎样取悦我,到时候小翰到底上哪所大学,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求我的!”

魏延和很快低下了头,男人咬了咬嘴唇,惨白了一张脸默默的重新走进厨房。

……

不是这样的,他千辛万苦,甚至差点翘掉,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这样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季明泽颓败的靠在沙发上,胸口上原来断掉的勒骨还在隐隐发疼,刚刚明明气氛不是还好好的吗,他

不知道为什么到底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掏心掏肺,死心塌地的对他,却换不来男人一张平静的笑脸。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错,他遭人暗算,自己冒着性命保护他,他操心儿子,自己费尽心力教育那

孩子,一身伤痕,男人却始终不肯正眼看他。

季明泽苦笑了一下,轻拍了拍自己的头,他不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冰冷的相处模式了吗。

男人已经如自己所愿待在他的身边,他不应当要求太多。

因为奢望过多,他会觉得那样的幸福太不真实,仿佛根本抓不住。

两人思绪万千,那一桌他喜欢的饭菜也丝毫没了胃口,季明泽强颜欢笑,只觉得胸口上那勒骨更是疼

得厉害,“你怎么不多吃?”

男人的眼神有着小鹿惊吓的惶恐,显然是对于自己的阴晴多变是害怕到了极点,有些诚惶诚恐的说道

,“我……我吃饱了。”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吃这么点岂不可惜了吗?”他叹息般说道,“我刚才是有些激动,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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