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番外——陈醒介

不由分说，小涂一路拉着书生直奔张大娘家。张大娘听了小涂的说辞，满口答应帮书生，其热情程度

，让书生瞠目结舌。

小涂丢给书生一个“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眼神，神色颇为得意。

书生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松了口气。

张大娘接过书生手里的鸡，还没有接捆，就大呼小叫起来：“我的娘啊！你咋买了个病鸡回来？”

书生也是一惊：“病鸡？”

张大娘道：“你看这鸡软趴趴的，鸡毛也松散的可以，不是病了，还能是什么？”

似是怕书生不相信自己的话，张大娘用手扒了扒鸡，那只鸡却是无精打采的一动也不动。

大概是张大娘眼中的责备太明显了，书生有些无地自容。他底气不足的说道：“这、这是那小贩好心

给我找的。”

别的鸡他可拎不回来！当然，书生很有自知之明的把心里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张大娘白了书生一眼，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好像书生就是个废柴。她哼道：“那你花了多少文啊？”

在张大娘威武的气势下，书生有些心虚的小声说道：“十、十文钱。”

“什么！十文钱！”张大娘怒目圆睁，“普通的山鸡在咱们这地方也就值个6文！到城里运气好的，才

能卖个十文！”

张大娘就差拿着指尖使劲的戳书生的脑袋了。读书人真是的！脑袋怎么呆成这样？幸好她家务农，家

里没人会成为读书人！

书生脸涨的通红，手攥着衣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今天是做不成烧鸡了！

小涂看看书生，又看看张大娘，脆生生的道：“张大娘，你家不是还有鸡吗？要不今天先用你家的鸡

做吧！”

这怎么成！

书生可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张大娘肯教他做烧鸡就已经让他很知足了。何况，他现在也真是身无分文

了，明日还不知道能否赚够钱还张大娘呢。

然而，出乎意料的，张大娘竟然答应小涂的要求！而且答应的异常爽快！

书生想要开口拒绝，这边张大娘已经开始指挥着书生杀鸡去毛。在张大娘近乎女中豪杰的气场下，书

生也只得服从命令。

可惜张大娘还是高看了书生，书生的刀还没下去，那鸡就是一声高亢的鸡鸣，硬是让书生把着鸡的手

一抖。于是乎，这鸡活蹦乱跳的就逃出生天了，留下鸡屁股后面的书生吓的跌坐在地。

“哎呀！你咋这么没用！”

情急之下，张大娘也顾不上训斥书生了，急忙去抓鸡。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待张大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到逃命的鸡后，也是累的气喘吁吁。

这回张大娘可不敢再让书生出马了。她直接拿过刀，对着鸡脖子就是精准无误的一切，一时间鲜血奔

涌。

书生一哆嗦。他亲眼看着张大娘紧紧抓着的鸡一点点停止了挣扎，心里只觉得阵痛无比，最后只得闭

上眼睛，不敢再看。

张大娘嗤笑书生胆子太小，书生也是没有回过神，心里只有那只鸡生命渐渐消散的样子。他突然莫名

其妙的，想对那只鸡伸出手，好像那样就能挽回它的生命。

接着，张大娘开始刮鸡毛，书生却也搭不上手。原因无他，书生手软，刚刚的惊吓让他实在使不出力

气。

直到开始生火填柴，书生才终于派上用场，不过却闹了个灰头土脸，又被张大娘直呼没用。估计书生

一辈子最丢脸的时候就在今天了。

因着书生是想亲手做出烧鸡，于是后面的章程就是张大娘指挥，书生按部就班。小涂则一直在边上看

，不过他的双眼乐的眯成了一条缝。

月上柳梢头，烧鸡终于出炉。

书生拎着胜利果实，和小涂一起离开了张大娘家。且不说把张大娘家的灶台弄的一塌糊涂，就是张大

娘肯送书生这只鸡，这份恩情就不小了。

书生想着明日一定要多赚几文钱送给张大娘做补偿。

小涂似是看出了书生的意思，道：“不用再给张大娘钱了！昨个儿她得的那块羊脂玉就不知道能买多

少只鸡了！”

书生却道：“无功不受禄，那羊脂玉又不是我给的，总不好这么白占便宜。”

小涂眼珠转了转，道：“张大娘自己不都说不用还钱了。估计她平白得了块羊脂玉，心里也是有些不

安吧，这样帮你的忙，明摆着是要积德行善，这样那羊脂玉也好拿的安心。”

书生还想说什么，却被小涂打断：“福分都是一定的，昨日她得的多了，指不准哪日会被报应回去，

还不如让她做作好事。”

这话可重了。书生就算脑袋还是有些转不过弯，但也知道，这人情就该领了，否则张大娘就要倒霉。

于是，书生只好点头认了。

书生虽然迂腐了些，但一诺千金却也做的到。小涂见书生应下来了，便笑嘻嘻的道：“那我就回家啦

，要不爷爷可等急了！”

书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小涂一个孩子拐出来的时间太久了。

小涂笑眯眯的说没关系，又不让书生送，挥了挥莲藕般胖乎乎的小胳膊，便一蹦三跳的往家跑去了。

第十七章：溪边

书生出了村子，就看见糊涂在地上欢快的打着滚。

“糊涂，让你等久了。”

书生表示歉意。

糊涂却是满不在意，一个打挺蹦了起来，绕着书生一个劲的转，最后贴在书生脚边，使劲的蹭。

糊涂，你是狐狸，不是狗啊！

“糊涂，别闹了，我们赶紧回山里吧！”

书生手里提着食盒，没法抱起糊涂就走，只好说话严肃一些。天色太晚了，书生也担心山路不好走。

糊涂跟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了好半天，好不容易听书生的话肯乖乖走了，却走也走的不安生。它一路撒

欢的绕着书生跑前跑后，尾巴摇来摇去，还时不时的继续蹭着书生。

书生这一路走的十分辛苦，且不说食盒拎着很沉，山路陡峭，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把食盒摔了砸了。糊

涂这么闹，不仅没帮到书生，反让书生平添了几分困难。

好不容易挨到了石洞，书生才如释重负的放下食盒。他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臂，正要打开食盒，就见

糊涂一下子跳到了桌子上，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糊涂，乖。”

书生抱起糊涂，把它挪了挪，这才打开食盒，里面烧鸡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糊涂咽了一下口水，两

眼直勾勾的盯着烧鸡，尾巴却是摇的更欢了。

书生想了想，将烧鸡分出一点，给糊涂，道：“糊涂，你、你尝尝。”

书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做的，毕竟张大娘出了不少力。否则，凭着书生净帮倒忙的实力，这烧鸡怕是

永远也做不出来。

“好吃！好吃！”

糊涂还没有吃，就开始讨好的夸赞。

马屁不是这么拍的！

书生有些哭笑不得，把糊涂的脑袋按下去，道：“你先尝了再说！”

担心糊涂不说实话，书生自己小心翼翼的撕了一点鸡肉，自己亲自尝了一下，味道还真不错，和那晚

在小涂家里吃的烧鸡几乎是一个味。看来小涂说张大娘手艺好，还真是如此。

知道味道不错，书生也就放心了。

那边糊涂一口就把书生分给它的鸡肉吃完了。它盯着食盒里的烧鸡，看着书生许久不来给它填食，不

由得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书生。糊涂那纯洁无辜的眼神只透漏着一条信息：“我还要！”

这回书生却没有被收买，拍拍糊涂的脑袋，说：“先等一等，我、我去叫白狐一起过来！”

书生说到“白狐”二字的时候，糊涂眼尖的发现书生的耳根子红了。

糊涂的耳朵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没好气的说：“白狐早就不用吃这些人间烟火了。”你做给他吃也

是白费，后面这句却是糊涂在心里嘀咕。

书生自然也猜到了。在石洞里这么久，也不见白狐吃什么东西，就猜到白狐是不需要这些的了。只是

，那日听着张大娘说起狐狸喜欢吃烧鸡，他心里才燃起一点希望。如果是白狐喜欢吃的，哪怕是一点

点，白狐会不会尝一下呢？

就为了这一点点的希望，书生就不打算放弃。

他说：“我、我还是去问他一下好了。”

书生告诉自己，这是要答谢这阵子白狐的收留，可说话的时候，他却连脸都涨红了，由不得糊涂斜眼

。

糊涂看着书生在石洞徘徊，想往里走，又小媳妇似的不好意思往里走，直到最后看不下去了，才道：

“白狐不在石洞！”

糊涂的耳朵自然不是书生能比的。一进石洞，糊涂就知道白狐不在石洞。

“他、他去哪了？”

书生自己问的都不好意思了。

“肯定离石洞不远。”

糊涂此时已经彻底的趴下去了，一副要奄奄一息的样子。

“我出去找找。”

书生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他也没管糊涂答没答话，就急匆匆的出去找人了。

临走前，书生又想起了什么，对糊涂道：“不许偷吃！”

这下，糊涂是彻底被打击到了。就算它胖了点，也不代表它就贪吃啊！糊涂哼唧了一声，表示它知道

了，书生这才出去。

糊涂没有跟着书生一起出去找白狐，眼不见心不烦，它可不想再被深度打击一下。而且它也不担心书

生会有危险。就算是入夜了，白狐的石洞周围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妖怪作怪。

且说书生就这么出了石洞。他不知道白狐会去哪，除了石洞，白狐就是常去狐仙庙了。可是狐仙庙已

经塌了，那里也就不可能了。而糊涂又说白狐没有走远，于是书生就在石洞周围找。

“哗啦，哗啦……”

耳边隐隐传来溪水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泼水一般。

白狐在玩水？

书生使劲摇了摇头，放弃这个无聊的想法，但他仍是往溪水边走去。

夜色弥漫，如霜的月光清清冷冷的洒在潺潺的溪水上，白狐就那样站在溪水中，白色的长发如瀑布一

般直泻而下，直垂入溪水中。尽管只是一个背影，却已把白狐绝世出尘的气质完全勾勒。

书生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幅夜月美人入浴图。只是一眼，书生就定住了，呆呆的看着白狐，隐

约间似乎明白了丽娘的无望，也不知为何，有些发酸。

直到白狐听到书生的脚步转过身，直到白狐定定的看着书生，无喜无悲，只是看着书生一言不发，书

生才恍惚回过神来，急忙低下头，这回不只是脸了，连脖子都涨的通红。

书生暗骂自己不识礼数。若说上一次碰巧看见白狐走火入魔，书生还可以安慰自己白狐不知道，自己

也不是有意的。可这次呢？他可是愣在那半天了，直到白狐盯住他，他才把头低下！

就在书生一个劲的低头默念“非礼勿视”的时候，白狐已经走上岸了。他拿起岸边的衣服，慢慢的穿

上，就好像旁边没有书生这个人一般的淡定自若。

“找我有什么事？”

白狐走到书生前面问道。

“我、我做了烧鸡，想问你能不能尝一下……”

书生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话磕磕巴巴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明显的底气不足。

糊涂已经说过了，白狐是不用吃烧鸡的，而且自己刚刚还做了和登徒子没什么两样的事，书生已经不

敢指望白狐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为什么？”

白狐问道。

“想答谢你收留我……们……”

书生的头更低了。他本来说的是他自己，不过想到糊涂和白狐关系紧张，于是又带上了个“们”。

“好。”

白狐答道。

什么？白狐竟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书生怀疑自己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好。”

白狐又说了一遍，仍是惜字如金的只有一个字。

书生抬眼，仿佛看到白狐的嘴角有一点上翘，再一回神，却仍是白狐那张倾国倾城的不带一丝表情的

脸。

白狐在前面走，书生在后面跟。尽管白狐看不见，书生仍是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垂着眼，只是偶尔目光

会瞟到白狐的白色长发，湿漉漉的，还会随着晚风飘来一丝清水的味道。

“我的天劫会提早了。”

白狐突然说道。

书生的心猛的一跳。

提早？这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走火入魔后，我的修为不知为何突然增长了很多。天劫的时候，怕是不远了。”

白狐解释道。其实他没必要说这么多的，只是上次已经和书生说过了天劫的时间，这次又突然反悔，

所以才多做了些解释。

“哦、哦……”

书生答得心不在焉。他满脑子如同被雷轰过了一般，只想着白狐马上就要离开了。白狐这次会答应的

这么爽快，莫不也是因为要离开的缘故吧？

白狐见书生默不作声，又道：“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我能帮上忙的，可以帮你完成一个。”

想要你不走，这能行吗？

书生很有自知之明，道：“没有……”

但他又不想这样切断与白狐的联系，忙改口道：“现在还没有！”

白狐仍是平淡的说道：“想好了便告知我一声。”

回到石洞，就看见糊涂鼓着肚皮仰面躺在桌子上，一副酒足饭饱的餍足模样。它一边打着饱嗝，一遍

用爪子懒懒的拍着雪白的肚皮。桌上的食盒自然是鸡去盒空，只有留下的几根鸡骨头，也是被吮的溜

干净。

书生瞠目结舌，急道：“糊涂！你怎么都吃了！”

糊涂却是看着白狐，吐着舌头使劲甩了甩，然后一扭头，做出不屑的高傲模样。它这样子自然没有多

少威胁力，反倒是像个孩子在闹脾气。

“无妨。”

白狐淡淡的说道。

书生看着白狐走向石洞深处，淡淡的水香擦肩而过，留下的却是无尽的怅然。

糊涂对着白狐的背影张牙舞爪的做威武状，却被书生强制的摁住，生怕它再做出什么来。

第十八章：理论

书生起了个大早，本是要去张大娘家还食盒的，却被糊涂自告奋勇接过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昨晚糊涂

一时激愤，勇气暴增，把整个烧鸡全拆吃入腹，于是此后它一直小心翼翼的赔笑，装可爱，以此讨书

生的欢喜。

书生有些担心，道：“你自己去村里太危险了。”书生可还记得昨日糊涂是死活不愿意进村子的。

糊涂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它马上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挺胸抬头，凛然道：“没问

题！我把食盒放她家就马上跑！”

糊涂身短力小，它就把食盒顶在自己身上。若不是后面有条狐狸尾巴摇来摇去，这食盒就好像是凭空

移动一般了。

目送糊涂顶着食盒一颠一颠的跑下山，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往县城去了。这次书生没有马上去摆摊，而

是径直朝着之前买鸡的小贩去了。

那日卖给书生病鸡的小贩还在，书生本来是士气十足的要去理论，可看到小贩周围人来人往的，那气

势就一下子弱了下去。书生几次举步要走过去，可最后还是收了回来。如是再三，书生才终于下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