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 第一部——云想幽

“为什么这么肯定？”未来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如果修米当时不是要杀我的话，或许我留在他身边后

的某一天会爱上他呢。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跟你相处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我……”原来修米发现了，我以为我的眷恋只是藏在心里，藏得很深很深，没想到，修米还是发现

了。

“替身就是替身，没有人会爱上替身。”

好平静的一句话，却让我无法控制的倒退几步。

替身就是替身……

我不该找替身的，我当初只是在利用修米，他要杀我，是我自找的，他要爱我，是我欠他的，都是我

的错，全部都是……

许久后，依然是一片寂静，这样的寂静让我感到不安，黑色的阴影飘过了心头，我突然，有一种很不

好的感觉。

血腥的气味钻进鼻间，忍住颤抖的心，我抬起头……

修米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不知是不甘还是怨恨，他一动不动的。

慢慢的，鲜血从他的眼、口、鼻、耳流出，不是红的，是发黑的血液。

克制着颤抖的身体，一步一步，缓缓得走到他面前，将冰凉的手放在他的鼻尖……

都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修米也不会……死。

＊＊＊＊＊

“晓，你怎么……”哥哥一见我醒了，赶忙抢在罗伊和凯之前坐在床沿对我说。

我没让哥哥把话说完，只是记起修米的惨状，木然的看着焦急的哥哥，我要将修米的死因弄明白，虽

然我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哥，修米为什么会突然悴死？”

哥哥顿了会儿，没有隐瞒，“晓，毒死他，已经是厚待他了。”

我别过脸，不再看他。

厚待吗……？

但是修米没错，错的时候，是我利用了修米，当初……我不该留下的。

也许是看不过这有些僵的气氛，就听罗伊问凯：“晓最近怎么这么容易就会晕倒？”

“只是身体有些虚罢了。”凯回答。

我一直都看着凯，或许，是因为我觉得只有看着他，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但，正因为这样，我却发现了罗伊与哥哥都没有发现的。

凯的神色很奇怪，我看见凯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抓住了那个眼神，

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凯好象，隐瞒了什么。

他的表情太不正常了，不由得让我起了疑心。我的身体，真的只是虚而已吗？

出神的时候，罗伊却拉住了我的手，也拉回了我的神志。这是我才发觉，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起居

然只剩下我与罗伊两个人了而已。

“我要走了。”

我惊讶的抬头看他，见他眼里的认真，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为什么？”

“原本我昨天就该走了，只是你病了……所以……”他将我的头压在他的胸口，似乎是在不舍。

听着他的心跳，我知道他一点儿都不想走，只是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我不为难他，不出声，算是默许

。

“你不留我？”罗伊的声音闷闷的说。

“我以为你会说要带我走。”我不直接回答他。

“……我也想，但我无权为你作决定，你要我带你走，我就带你走，假如你不想，我也不逼你。”他

少许推开我些，“晓，你应该知道，我在等你。”

温柔时的罗伊无疑是令人心动的，尤其是我。

如果我的心里没有一个凯，那么，我会不会爱上这样温柔的罗伊呢？我的直觉是不会，因为，让我心

动的，仅仅只是他的温柔。

任何人给予我温柔我都会心动，却不会爱上。

罗伊走到门口，却突然转头看着我，说：“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让凯跟在你身边。但无论发

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等你。”

＊＊＊＊＊

罗伊走后，生活显得有些单调。

我没有要求回到学校，而是留在家里继续让哥哥为我请的家庭老师教我功课。我这个决定让凯很意外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下这个决定，也许是因为与提尔的友情的破灭，让我有了自暴自弃的心

理吧。

我与凯，也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虽然我尽量不动声色，用平常的态度去面对凯，但是，凯却似乎

对我的感情有所察觉，偶尔与我保持距离，甚至有意无意的提醒我，他爱的是别人，而我，只是他的

外甥。

我们两个，明明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却像是个了一层透明的纱，谁也不见那层纱不点破，尽量维持

平常的样子。

但是，无论怎样努力，我与凯却再也无法回到刚认识时的轻松自在，每当我们独处，气氛总是带了几

分压抑，往往最后不是他就是我，找个借口离开。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三四次，仿佛是有了默契，我们开始不着痕迹的躲避对方。

修米的死，使得我对哥哥也有了不满，再加上提尔家的破产哥哥是始作涌者，我对哥哥，渐渐的产生

了几分厌恶。

那些厌恶，可能是建立在不满与失望之上的。

哥哥是第一个给了我温暖的人，在我的心里，哥哥就是我的阳光，所以哥哥代表的是光明，是正面的

。可最近所发生种种，却让我发现我以为的阳光其实不过是个错觉，哥哥在背地里的所作所为，实在

是令人寒心。

尤其，那些事情，又牵扯上了我的好朋友提尔，我就更无法漠视了。

无所事事之下，偶然间到了哥哥的那两个双生子的房间，也许我与他们特别投缘，不仅是我喜欢他们

，他们似乎也非常的喜欢我。尤其是弟弟安，往往只要我往他面前一站，他就会自动张开手臂要我抱

。

转眼几个月过去，与哥哥的关系越来越僵，他的霸道不断的让我产生反抗的想法，却仅仅是想法，我

觉得……我似乎已经连去反抗他都懒得去做了。

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因为太过压抑的情绪，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任凭哥哥怎么替我进补都没用

。

三天两头的晕倒，使得哥哥越来越紧张。可奇怪的是，作为我的专属医生，凯却依然是淡云风清的模

样。

这时候，我才发现凯变了，不知道从何时起，初识时的温柔在他的眼中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

天比一天更甚的漠然。

＊＊＊＊＊

“晓，该吃药了。”凯递上药片和冰水。

我犹豫的看着药片，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药有问题。

没错，过去我很依赖凯，我全心信任他，不论他说什么我都会信，有他在，我就会安心。

可近来的凯变了，便的让我害怕。我再迟钝，都可以感觉到凯偶然向我投来的复杂眼光。回想一下，

发现这种眼光其实在很早以前就经常会出现，只是，不如这些日子来的明显和频繁。

我接过药片，却没有接过水杯，抬头问他：“凯，这是什么药？”

凯眉毛一挑，“你都吃了四个多月了，怎么现在想起问这个？”

“每天三次，每次三片，你不觉得这药的药量很大吗？”最重要的是，这药的药性却一点都没有作用

，吃了这么久的药，我的身体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差。现在想想，我发现我甚至连这药是什么

作用的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以前不问我？”凯垂下睫毛，让我看不见他的眼。

“因为……我相信你……”因为爱他，所以我信他，可我现在才发现我太盲目了。

“现在就不相信了吗？”凯的语调有些嘲讽的意味。

“……我……”我想要信的，可是……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走上前一步，将水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说：“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

看这手中的白色药片，手在颤，心也在颤。

见凯一张口，我连忙遮住他的嘴。

在他不解的眼光下，我摇摇头，“算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句话我说得无力。

我知道有什么正在慢慢消失，那不是我对凯的感情，而是我对他的信任。

是我逼问他要他说的，可他真的开口要说了，我又胆怯了。罢了罢了，这样的生活，多过一天算一天

，何必去破坏呢。

拿起一旁的水杯，眼一闭，准备将药丢进嘴里，这时候，手却被拉住……

仿佛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温柔的眼神，安静的气息，这样的凯令我眷恋。

凯紧紧的盯着我，没有说话。手却依然拉着我拿着药片的手，力道不大，我知道我只要稍稍用力，就

可以将他的手甩开。

但我没有。

我只是盯着手里的药片，凯的这个举动，无疑是承认了这药有问题。

这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药，更有可能，是对我的身体有害，甚至可能让我死亡的药。

“晓，其实……其实……”我等着他说下去，无奈凯说到了其实，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的眼睛闪烁不定，视线却始终漂移在我手中的药上。

我知道他今天是不会说的了，而我，也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不敢张口催促，不敢去听凯的答案。

如果凯的温柔只是一个陷阱，那我就在这个陷阱里待一辈子吧！

挣开手上束缚的力道，药的苦味伴随着已经冰凉的水进了肚子。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药有问题，我还是一天三次的往下吞，身体越来越差，我还是坚持不去医院检查。

我怕查出什么病，会让始终坚持是我体虚的凯受责难。

既然凯说我是体虚，我就是体虚。

哥哥也曾经怀疑过凯的医术，甚至提出要再请个医生，却被我拒绝。

我在玩命，在用自己的生命赌博。

我赌的，是凯的良心，凯的感情。

＊＊＊＊＊

“晓。”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凯。

我一惊，定了定神，奇怪，为什么凯今天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什么事？进来吧。”

凯推门而入，也不说话，只是无声的将一份报纸递给我。

我不明所以，凯指了指报纸上的一篇报道，还未细看，那几个红色加粗的大字便印入眼帘。

葛特集团总裁自杀！

呼吸一窒，葛特集团总裁？那不就是提尔的父亲，提尔的父亲自杀了！？

“自杀未遂，还是……”我急忙追问。

凯摇头，收起报纸，“昨天八点抢救无效，死在医院里……”

怎么会这样……

我无力的跌坐回沙发，我没见过提尔的父亲，但从提尔的嘴里，我知道那是一个非常和蔼善良的老人

。他近四十岁才有了提尔，所以对于提尔格外的疼爱。

而提尔……我看得出他和他父亲的感情很好。

如今，他父亲死了，他会有多伤心呀！

原本那样美满幸福的一个家庭，却因为哥哥，而支离破碎，不由得，对哥哥的怨又添了一份。

“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杀？”人活着就有希望，这是我从小不断告诫自己的。连我都懂得道理，为什

么有人却不懂。傻得去放弃所有的希望。

凯坐在我旁边，叹气说：“人一旦过惯了众星捧月风光无限的日子，一下子跌落到了悬崖峭壁，再善

良和蔼的人，也会崩溃。”

“他没想过提尔吗？提尔会有多难过！而且，他破产了，可他的亲戚并没有呀！”据我所知，提尔家

有好几个亲戚都是大企业的老板，虽说企业规模不如当时葛特集团，但照顾提尔一家绝对是绰绰有余

的。

凯皱起了清秀的眉头，“别提那些亲戚了，听说葛特先生自杀与那些亲戚的落井下石托不了干系。”

“提尔呢？他怎么办？”提尔的母亲早逝，父亲死了，那些亲戚又落井下石。听凯的口气，看样子那

些亲戚即使是收养了提尔，恐怕提尔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吧。

凯沉默了会儿，“不清楚，那些人大概正在推让他的抚养权吧。”

不禁为提尔感到悲哀，他原本是幸福的，为什么上天在给予他幸福后又将它收回呢？在享受过幸福后

，不幸就会显得更加不幸。从天堂掉入地域，那种感觉，就好象溺水的人看见了一块浮木，最后，却

发现那块浮木只是远处的海市蜃楼。

＊＊＊＊＊

远远的，看见哥哥朝我的这个方向走来，并在看见我时加快了步子。

我故作没看见他，转头就走。

“晓！”哥哥小跑过来拉住我的手忖。

走不了，我只好装作无辜的转头看他，却不说话。

“你怎么？这两天……你在躲我？”哥哥用力把我压在墙上，逼问我。

“是又怎样？”我也不否认，淡淡的说。

“为什么？因为那个修米？”哥哥危险的眯起眼。

“是，也不是。”我模菱两可的答案显然不能让哥哥满意，他更加用力的抓着我，执意要一个答案。

“说，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你好无情！”

乘着哥哥愣了的空当，我脚踢上哥哥的左脚，他反射性的一让，松了抓着我的手。再一脚，这次瞄准

哥哥的腹部。

他后退几步，我乘此机会飞速离开。

跑了一阵，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傻。

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躲闪，不过是多此一举。可明知这样，我还是会躲，因为我无法与

他在一起，只要想到提尔的父亲因他而死，修米也是被他毒死，我就无法不怨他，无法不为他的所作

所为心寒。我知道，哥哥是黑帮老大，心狠手辣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对，甚至那是自保的必要手段。

可是，其它人我不管，一旦他心狠手辣的对像是我认识的人，我就无法保持冷静，更没帮法用客观冷

静的角度去看。

我知道我也有错，可是，还是怨啊。

感觉到双脚有些虚软，我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慢慢平息疾跑后的急促呼吸。

忽然又是一阵晕旋，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胸口的窒闷引得呼吸越发急促，我张嘴用力吸气，在舒适几

秒后窒闷感再次回来，再次深深吸气……

如此重复，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几分钟，我感觉自己的身子缓缓从椅子滑下，跌在地上，地上的

冰凉刺入骨髓，伴随着晕旋和窒闷，不知道这是最近的第几次，我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

朦胧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上动作。

强撑开眼皮，看见凯正认真的替我检查，心一喜，我分明在凯的眼睛里见到了关心和焦虑。

他愿意为我焦虑，我就很开心了，至于身体怎样，我也不管了。

“你又晕倒了……”凯发现我醒了，跪坐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我还躺在地上。也许是我躺的时间太久了，地板原本的冰凉已经变的温热。一阵风吹来，

只觉得冷风嗖嗖的往衣袖等地方钻，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我什么时候这么怕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