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长川 上——三颗心

“您让属下一个人去么……不是不行……可我怕他……”沈灵芝是个很难缠的人，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路铮担心自己单独前去不能应对，会误了事情，正要开口询问，戈剑锋笑道：“不是你自己去，也不用带银子去，我的意思是让你带兵去，明天一早，你去营里点上一千精兵，上他灵芝岛拿东西。”

“这样啊……这……行么？”路铮心说，这不是明抢么。

“有什么不行”，戈剑锋哈哈笑道，“我是谁啊，我是瑞靖王爷，老子找他要东西那是看得起他，抢就抢了，他敢放个屁，有权不用，不是过期作废么。”

第四章：玩伴（1）

陆铮的行程很是顺利，他带去的人都没有在灵芝岛上待过片刻，沈灵芝早就派人把“追魂丹”双手奉上，那人还带了沈灵芝的话给路铮，说是天下第一剑戈振威，戈老爷子的二公子，瑞靖王爷戈剑锋的命令，他灵芝岛不敢不从，以后但凡有命，只管说上一句，不用那么兴师动众了。

药被带回了京城，路铮先在猫身上试了试，又请宫里的太医仔细看了看，见一切正常，便让戈浩吃了几日。

这天中午，天光正好，戈浩在笼屋里高声呼叫，戈剑锋一大早便带着路铮去往军营了，家里没有主事的人，他又是小王爷，下人家将，没有人敢应话。一开始没人理他，可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把下人送进去的饭菜都扔了出来，整整一个多时辰，好几拨下人点头哈腰的赔着笑脸，可都被他骂了出去，无奈之下，下人们只好去请大管家，戈虎硬着头皮来到笼屋之外，笑着问道：“小王爷，您有什么吩咐，您是饿了，还是渴了。”

“我不饿，也不渴，我要上茅房。”

“哦，您想方便啊”，戈虎指着屋内墙角的夜壶和便桶，“那不都在那儿了吗，您先方便，完了，您再递出来。”

“不行，我嫌臭，你开门，让我出去。”

“小王爷，王爷有令……”

“行了，行了”，戈浩气道：“我知道王爷有令，我爹要在家，我用得着找你们么，你们把门开开，让我去趟茅房。”

戈虎知他找茬要出院子，要是真想上茅房，喊了这么久，早就拉在裤子里了，可他也见识过这位小王爷的火爆脾气，不敢招他动怒，只好说了句，“小王爷，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在屋里方便，我们都出去，院子里没人，我给您把门打开，通通风，就不臭了。

“你说什么？”戈浩道：“你那意思是让小爷我开着门拉屎，去你妈的，这种馊主意你也想的出来。”听了这句话，旁边所有的下人都憋笑憋出了眼泪。

“那……您说我们怎么办？”戈虎一脸的尴尬。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拿根绳子来，把我绑上，我去茅房方便完了，再回来。”

“那也不行啊，我们把您绑上，不是还要让别人给您脱裤子，这和开着门……也没什么区别不是？”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戈浩气道：“我可告诉你们，小爷我不是没干过破门而出的事，我这是给你们面子，不想糟践东西，你们要再跟我这儿废话，我可就自己出去了，要是顺带着伤了谁，或是要了谁的命，你们可别怪我，我是一个病人，官司打到哪儿，我可都不是故——意——的。”他把‘故意’两个字咬得很重，挑衅般的看着外面围着的下人和家将。

“小王爷”，戈虎苦着脸道：“您这么着，王爷回来了又会发火。”他这个大管家从来拿这小爷没辙，只能又搬出了戈剑锋。

“发火就发火，挨打也是我挨，关你屁事”，戈浩挥起右拳，瞪了双眼，“你开不开锁，不开，我可自己开了。”

“好，好，好，我开，我开”，戈虎知他什么都敢干，不愿弄得灰头土脸，反正他说得对，挨打也是他挨，只好说了句：“来人，拿根绳子来，把小王爷绑了。”

“是”，下人们开了锁，刚要给戈浩上绑，戈浩推开他们，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笑道：“有你们这么实在的吗，想绑我，等我回来再说吧。”

“小王爷，你去哪儿啊。”

“我去军营，找我爹。”戈浩来到后院的马房，骑上了一匹白马，他冲开那些跑过来拦他的家将，策马跑上了京城的大街。前方一家刚刚开张的店铺，炮竹叮当作响，红色的炮衣满天飘飞，戈浩壮着胆子看了一眼，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他心下高兴，手下加鞭，快马跑出城去。

军营外守卫的官兵看到一匹白马朝营门驰来，怕人闯营，用木栅栏把营门拦上，枪尖向外，迎向来人。

戈浩拉住马缰，在营门口转了一圈，“你们给我把营门打开，我找我爹。”

门口的官兵有人认识他，收了枪，微笑道：“小王爷，王爷正在议事厅和众位将军商议公事，您还是等我进去通秉一声吧。”

“不用，我就在议事厅门口等他，等他们商议完了，我再进去。”

“这样不好，王爷吩咐过，他们要商量重要的事情，议事厅周围不能有人。”官兵指着身后议事厅的方向，“您看看那边，人都围在三丈之外呢。”戈浩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见护卫的官兵都离开议事厅一段距离，议事厅门外只有一人在走，他定睛一看，笑道：“那不是我路叔叔么，他能在那儿，我也能，你们快让开。”

“小王爷，我们……”

戈浩不等他说完，打马向后跑去，守卫的官兵以为他知难而退，正自庆幸，就见戈浩忽的拨转马头，“驾”，白马飞快的跑过来，四蹄一跃，跳过了栅栏，冲入军营之中。

“小王爷”。

戈浩不顾身后的呼喊，催马跑向议事厅，路铮远远见到有人闯营，心中纳闷，待那白马跑的近些，才认出那马上的少年赫然竟是戈浩，见到守护议事厅的官兵开始了戒备，路铮快步跑过去，拦在他们前面，“别动手，自己人。”

“路叔叔”，戈浩跳下马来，“我爹爹呢。”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路铮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你疯了，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不疼了”，戈浩笑道：“我这伤不用上药，见风就好，路叔叔，我爹呢？”

“在里边了。”

“我能去见他么？”

“现在不能，他有事，正忙着呢。”

“那他什么时候有空？”

“不知道，这两天军营里头事情很多，皇上下个月要来视察军务。”

“这样啊，那我等他吧。”

“他没空见你的，你快回家吧。”

“我不，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是啊，你不说我还忘了，你是怎么出来的？”路铮道：“你不会又把锁弄断了吧。”

“没有，他们给我开的门。”戈浩说着，眼睛一直望着议事厅的大门。

“他们给你开的门？谁啊？”

“戈虎。”

“他敢给你开门？你小子又做了什么了？”

“没做什么，既没伤人，也没毁东西”，戈浩笑道：“路叔叔，谢谢您了，你带来那药还真不错，我路上看见人放炮，红色的那种，一点事都没有了。”

“我说……小王爷……”

“路叔叔”，戈浩道：“您别叫我小王爷，您还是叫我浩儿吧，这小王爷不是我，我总觉得就不该是我。

“浩儿”，路铮道：“听叔叔一句劝，赶紧回家，我就不跟你爹说了。”

“我不回，您不说我爹也会知道的，您想想，我从王府到这儿，没点儿动静，我过得来吗我。”

“那你在这儿等着，有人闯营，我不去通报，死的就是我了。”路铮说完，转身去了议事厅。

戈剑锋听了路铮的耳语，皱眉说了声，“让他在外头等着，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是，王爷”。

日头落了西山，几位将军从议事厅里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戈浩推开路铮的胳膊，和认识的将军们打了个招呼，又快跑了几步，“爹”，他眉开眼笑地推开议事厅的门，看到戈剑锋还在和两位将军说话，一见父亲满眼的厉色，戈浩的的笑容凝在了唇边，腿定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出。

“就这样吧，你们先去准备”。

“是，那……末将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

两个将军走到戈浩身边，喊了声“小王爷”，一道走出门去。

“路铮”，戈剑锋坐在椅子上，没有去看戈浩，厉声把路铮喊进了门。

路铮进来，不敢抬头，只说道：“王爷息怒，属下知错。”

“爹，您别怪路叔叔……”

“行啊，我不怪他，我怪你。”戈剑锋用手指了指地，“过来，给我跪那儿。”

“是”，戈浩听命，撩衣跪在大厅中间。

“路铮”，戈剑锋命道：“去，给我扇他。”

“王爷……”

“去啊。”戈剑锋喊起来。

“是”，路铮无奈，走到戈浩跟前，抬手给了他一掌。这掌不重，但也不轻，戈浩的脸上浮起淡淡的指痕。

“接着扇。”

路铮只好又落一掌。

“你中午没吃饭么？这叫扇吗？你那是给这小子洗脸呢。”戈剑锋说着，站起来，走到戈浩的面前，扬手就是两掌。

“啊”，戈浩呜咽着躺在地上，血从两个嘴角流了下来，眼前冒起一片金星。

“你个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军营你都敢闯”，戈剑锋骂着，拿起马鞭，用力踩着戈浩的腿，一通猛抽。戈浩抱头闪躲，左腿断了似得疼，他用手去推父亲的脚，手背挨了一鞭，疼得又收了回来。

“王爷”，路铮拦着他，“您消消火，他身上还有伤。”

“有伤就有伤，这点规矩都不懂，打死也是活该。”戈剑锋说着，手下越来越重。

戈浩硬抗了一阵，感到身上的腿有些松动，翻了个滚，逃出父亲的鞭子，求道：“爹爹别打了，浩儿回家，回家还不成么，我以后不敢来了。”他说完，爬起来要走。

“你以为这儿是哪儿，这是军营，不是你待的那个院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戈剑锋喝道：“裤子脱了，撅地上。”

“脱就脱，撅就撅”，戈浩脱了裤子，把头顶在地上，伤痕累累的臀峰又再挨了鞭子，他忍住眼泪，嘴里喊道：“浩儿就是想来看看爹爹么，有什么错，军营不是我家，我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王府就是么，爹爹忘了自己下的令了，那院子，还有那个笼子，也都不是浩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小畜牲，我让你嘴硬”，戈剑锋气急了，拖着戈浩的胳膊向外走，怒喊道：“给我出去，撅外头，让风吹吹你的舌头，你再回来跟老子顶嘴。”

“不。”戈浩甩开戈剑锋的手，惊恐的看着父亲，真要把他拖出去这么打，他就得一头撞死。

“跟我走”，戈剑锋又再拖他。

“我不”，戈浩咬着唇，双腿向后错着，挪到了墙角。

“我看你不。”

“爹，浩儿不敢顶嘴了。”看到父亲的脚步朝他走来，戈浩再也绷不住，抱膝哭了起来。

戈剑锋站在那里，看他哭了一会儿，厉声喊了句，“闭嘴，不许哭。”

戈浩的哭声嘎然而止，他双手提着裤子，哀哀望着戈剑锋，小声的抽噎，“爹，浩儿这就回家，再也不敢出来了。”

“再也不敢，你哪次都说你再也不敢”，戈剑锋又坐回椅子上，喝着道：“把裤子穿上，站起来。”

“是”，戈浩擦了擦眼泪，穿好裤子，站到父亲面前。

“病好了？”

“好了，反正我觉得是好了。”

“没病了，家里就没意思了，是吧？”

“是，就是没意思，我就没觉着家里边儿有过意思。”

“那你觉得哪儿有意思？”

“爹爹身边儿有意思。”戈浩说着，一直没有抬头，可就是一副赖在这里的模样。

戈剑锋与路铮相视一笑，说道：“好啊，既然你觉得天底下就我这儿有意思，那你就呆在这儿吧。”

“真的？”戈浩抬头，开心地笑。

“当然是真的。”戈剑锋道：“老子的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用来放屁的。”

“是，是”，戈浩笑道：“浩儿的嘴是用来放屁的。”

“哈哈”，戈剑锋笑出声来，：“行了，从今天起，你就住在军营里吧。”

“谢谢爹爹”，戈浩看看四周，问道：“那您说，我住哪儿？”

“外边儿，营里最边上那块地儿。”

“那是哪儿？”

“好地方，马房。”

“啊”，戈浩惊道：“您让我喂马么？”

“你以为呢，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儿白吃白住？”，戈剑锋道：“回家当你的小王爷，或者在军营里当马夫，你自己选吧。”

“马夫”戈浩不假思索，“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喂马么，还能难的倒我？”

“那你去吧。”

“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天都这么晚了，军营里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都是有规矩的，你以为象在王府那么舒服么？”

“爹”，戈浩懒懒道：“浩儿今天晚上能跟您一块儿睡么？我明天早晨再过去。”

“不行。”

“爹——”。

“滚”戈剑锋收起笑容，把手里的书扔到戈浩的脸上。

“好了，好了，您别生气，我这就去。”戈浩把书捡起来，毕恭毕敬地将它放在父亲面前的桌案上，拍拍身上的土，悻悻走了出去。

戈剑锋看着桌上的书，叹口气，又笑了笑。

第五章：玩伴（2）

“小王爷”，路铮从议事厅里追了出来。

“什么事啊，路叔叔”，戈浩回头。

“王爷让我跟你说”，路铮道：“病好了就没有借口打架了，不许在马房那边仗势欺人，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要不然的话……”

“家法，军法一起伺候”戈浩接过了话，：“我知道，您去跟我爹说，人家干什么，我肯定就干什么，只要不是别人都不干的活，他偏要让我干，我就烧高香了。”